第 38 章(1 / 1)

憩园 巴金. 1358 汉字|9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笑,又转过脸去问老文:“车子预备好了罢?”

“回太太,早就好了,”老文答道。

“那么,黎先生,你该动身了罢?”

“我就走了。”我又望着她手里拿的一封信。这个我先前在门外看见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我便问她:“姚太太,是不是要托我带什么信?”

“不是,这是我们的结婚照片,那天我找了出来,诵诗说还没有送过你照片,所以拿出来给你带去。”她把信封递给我。“你不要忘记我们这两个朋友啊,我们不论什么时候都欢迎你回来。”她又微微一笑。这一次我找回她那照亮一切的笑容了。

我感谢了她,可是并不取出照片来看,就连信封一起放在我的衣袋里。然后我握了一下她伸过来的手:“那么再见罢。我不会忘记你们的。请你替我跟诵诗讲一声。”

我们四个人一路出了园门,老文拿着我的行李,周嫂跟在姚太太后面。

“请回去罢,”我走下天井,掉转脸对姚太太说。

“等你上车子罢。今天也算是我代表他送你,”她说着一直把我送到二门口。我正要上车,忽然听见她带着轻微的叹息说:“我真羡慕你能够自由地往各处跑。”

我知道这只是她一时的思想。我短短地回答她一句:“其实各人有各人的世界。”

车子拉着我和皮箱走了,老文跟在后面,他到外面去雇街车。车子向开着的大门转弯的时候,我回头去看,姚太太还立在二门口同周嫂讲话。我带了点留恋的感情朝着她一挥手,转眼间姚公馆的一切都在我的眼前消失了。那两个脸盆大的红字“憩园”仍然傲慢地从门楣上看下来。它们看着我来,现在又看着我去。

“黎先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喊我,我回过头,正看见李老汉朝着我的车子跑来。我叫老李停住车。

李老汉跑得气咻咻的,一站住就伸手摸他的光头。

“黎先生,你明年一定要来啊!”他结结巴巴地说,一张脸也红了,白胡须在晨光中微微地摇颤。

“我明年来,”我感谢地答应道。车子又朝前滚动了。它走过大仙祠的门前,老文刚雇好车子坐上去。至于大仙祠,我应当在这里提一句:我有一个时期常常去的那个地方在四五天以前就开始拆毁了,说是要修建什么纪念馆。现在它还在拆毁中,所以我的车子经过的时候,只看见成堆的瓦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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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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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憩园》法文译本序

我高兴我的小说《憩园》也给译成了法文,让《家》的读者更清楚地看到中国封建地主家庭怎样地走向没落和灭亡。

一九四四年《憩园》初版发行的时候,我写过如下的“内容说明”:

这部小说借着一所公馆的线索写出了旧社会中前后两家主人的不幸的故事。不劳而获的金钱成了家庭灾祸的原因和子孙堕落的机会。富裕的寄生生活使得一个年轻人淹死在河里,使得一个阔少爷病死在监牢中,使得儿子赶走父亲、妻子不认丈夫。憩园的旧主人杨家垮了,它的新主人姚家开始走着下坡路。连那个希望“揩干每只流泪的眼睛”的好心女人将来也会闷死在这个公馆里面,除非她有勇气冲出来。

我自己就是在这个公馆里出生的。我写的是真实的生活。《憩园》中的杨老三杨梦痴就是《家》里面的高克定。他的死亡是按照他真实的结局写的。有人批评我“同情主人公,怜悯他们,为他们感到愤怒,可是……没有一个主人公站起来为改造生活而斗争过。”小说《憩园》中就没有一个敢于斗争的人。我的小说只是替垂死的旧社会唱挽歌。

然而这一切终于像梦魇似地过去了。我的祖国和人民,还有我的读者今天正迈着大步向无限光明的未来前进。过去痛苦的回忆和新旧社会的对比,只能加强他们前进的勇气和信心。

法国的朋友和读者倘使从这个忧郁的故事中看到我们在其中生活过的旧社会,更加理解摆脱了旧枷锁的新中国人意气昂扬的精神面貌和我们迫切实现四个现代化的愿望和决心,热情地紧握我们伸过去的友谊的手,那么作为小说的作者,我再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1978年5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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