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年关年关(下)
“阿卿姐姐,你怎么会生病的?你怎么生病了这么久?”
“念念也生病过,可是念念生病很快就好了,因为念念不怕喝药,阿卿姐姐,你也别怕喝药,药很苦,但是你闭着眼睛,一口气就能喝完了。”
“方嬷嬷说,念念有时候生病其实是在长高了,阿卿姐姐,你也长高了吗?”
……
面对陈念的十万个为什么,涟卿是有耐心的,陈修远没有多少耐性。
“你怎么这么多话?”陈修远解围的方式就是抱起他。
“大卜。”念念看他。
有了陈修远抱,念念心满意足了,开始对着他和涟卿笑。
“笑什么?”陈修远看他。
“今年有大卜和阿卿姐姐陪我一起过年。”念念宣布。
“明年也陪你一起。”陈修远轻描淡写的一句,连方嬷嬷都听出他心情极好。
“哇~”念念很少这样起哄。
“说话不算数,会变成小狗的。”念念提醒。
“谁教你的?”陈修远恼火。
陈翎是不会教他这些的。
念念骄傲道,“沈叔叔呀!”
陈修远‘赞扬’,“你沈叔叔真会教。”
方嬷嬷心中唏嘘,但没戳穿,敬平王的性子一直如此。
“阿卿姐姐明年也会在吗?”念念看向涟卿。
涟卿眸间微滞,想起刚才陈修远那句话里应当是带她的,果真,不待她开口,陈修远抢先,“在。”
念念这才高兴了。
涟卿看他,他也悠悠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等明年,名正言顺入宫,也不用遮遮掩掩……
一路从内宫门处到天子寝殿,沿途的宫中和禁军都纷纷问候,也都纷纷看得出来敬平王今日心情极好,逢人问候都会回礼,要么应声,要么颔首,一身深紫色的年关礼服衬得气华高然,风华绝伦。
涟卿有时会偷偷看他,今日的陈修远很不一样……
因为,今日见过最多的,是旁人眼中的敬平王陈修远。
“陛下。”涟卿行礼。
“阿卿来了?坐吧。”陈翎看她,“早前三全台的事,朕听说了,受惊了,眼下好了吗?”
“劳陛下记挂,都好了。”涟卿尽量端庄,平常,不露端倪。
陈翎笑了笑,“敬平王告诉你了吗?他当时急坏了,几天几夜没阖眼……总归,你平安就好。”
涟卿微讶,不由转眸看向一侧的陈修远。
年关时节,皇室也要遵循习俗除尘。
陈修远抱着念念在一侧除尘。
只要有陈修远在,念念就很开心,念念喜欢同他大卜在一起。
因为离得远,陈修远没听到陈翎和涟卿的对话,看模样,是在冷言冷语同念念拌嘴。
陈修远总是会一本正经与念念拌嘴,而这种拌嘴,在年关就有特别的喜庆意味。
但涟卿早前也没听他或者陈壁,或者是陈蕴提起过,她在三全台落石下的时候,他一直守在三全台,几日几夜没阖眼……
他什么都没同她说。
“陪朕去苑中走走吧。”陈翎开口。
“是。”涟卿跟着天子一道。
听到身后的动静,陈修远转眸看向陈翎同涟卿。两人一面走着,一面说着话看,很和谐,也很温馨,尤其是宫中的年关布置下,又多了些年关时应有的喜庆和团圆氛围。
陈修远破天荒笑了笑。
等回过神来,才看见陈念一直在看他,陈修远:“……”
陈念眨了眨眼睛,“大卜,你笑得好奇怪。”
他尽量平静,“我哪里笑得奇怪。”
“就是,不像平时的笑。”陈念已经在尽可能表达清楚。
陈修远想了想,“我在想过年了,瑞雪兆丰年。”
陈念一语戳破,“可你一直看着阿卿姐姐。”
陈修远恼火,“我是在看你父皇。”
念念好奇,“大卜你为什么要看我父皇?”
陈修远:“……”
陈修远硬着头皮,“打雪仗,去不去?”
“要要要!”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声音都变了。
涟卿原本在陪着陈翎说话的,因为这处开始了打雪仗环节,所以她很快被念念央求加入了他的队伍,共同对抗陈修远。
虽然两个打一个,但对方是陈修远,赢了也不算胜之不武。
方嬷嬷跟在天子身后,看着他们三人带着耳套和手套,在苑中打雪仗的场景,就连方嬷嬷都忍不住笑。
陈翎也莞尔。
“哈哈哈哈哈!”整个过程,念念主要靠声波攻击,说是另个人,但是有战斗能力的就涟卿一个。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涟卿护着陈念躲避陈修远。
陈修远也不会真的拿雪球砸他们两个。
吓唬得多,但扔重得少。
雷声大,雨点小,但每次吓唬得氛围,都让涟卿和念念连叫带跑,苑中都是欢笑声。
但等到陈修远手中的雪球砸完,念念和涟卿又开始立即反击。
因为有两个人,怎么都比一个快,而且陈修远才撵上来,还没有跑远,两人乘胜追击,总有一个能砸到他!
最厉害的一次,是涟卿将雪球放在了他头上,他也没有躲……
念念笑得捧腹,前仰后合着,自己都在雪地里打滚。
陈翎的目光里也都是暖意。
念念已经很久没有玩过打雪仗了,所以笑得这么开心。
看着要么念念身上中招,还笑得“咯咯”作响,再要么,陈修远被涟卿和念念两人欺负,时间好似眨眼间过去。
方嬷嬷带着念念去换衣服。
玩了这么久,出汗容易风寒,尤其寒冬腊月的,不比往日。
而涟卿和陈修远这处,虽然闹腾得欢,但其实并没有念念来回跑动得多,宫中抵上手帕,两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就一面同陈翎说着话,一面等着念念。
等念念换了新衣裳出来,又似是一个活力满满的年关萌宝!
这次,念念黏着自己父皇了,也兴致勃勃同陈翎说起刚才打雪仗的事情,临末,又忽然来了句,“我想沈叔叔了,我也想和沈叔叔一起打雪仗。”
念念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气氛顿时微妙了起来。
譬如,陈翎佯装没听到般,没出声。
陈修远低头喝茶。
涟卿脸色尚未有些懵,忽然想起念念喜欢沈辞,口中的沈叔叔应该是沈辞沈将军。
最后,陈翎笑道,“那下次同他一起,等他从边关回来的。”
念念这才开心了。
陈翎看了陈修远一眼,陈修远继续佯装不察,然后又抿了口茶水,什么也没说,但眼神一看就不屑。
只有念念最开心。
……
今日入宫得晚,刚陪念念玩了一会儿就至晌午了。
大监让人布饭。
晚些才是年夜饭,晌午饭没有那么隆重,但因为是家宴,又是年关,所以气氛很和谐。
陈翎会给陈念夹菜。陈修远会给涟卿夹菜。陈念又会给陈修远夹菜,还会给涟卿夹菜。所以最后的赢家是陈念和涟卿,两人碗里都是满满的菜,一顿饭下来,饭桌上都是欢声笑语。就连平日里在人前不怎么平易的陈修远都会在今日,维护这种气氛。
这也让早前不怎么熟悉陈翎的涟卿,对陈翎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陈修远和陈翎能够和平相处,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陈翎。陈翎是一个真正的帝王,懂得御下,也懂得如何求同存异。
陈翎有陈翎的智慧,这种智慧除了帝王的御下,还有细腻与洞察。
涟卿总觉得陈翎好像能猜到些什么,但陈翎一句都不说,也不问,也能让她在相处中不觉得尴尬。
涟卿好像隐约明白了些,陈修远能与陈翎微妙共处的原因。
即便君臣之间,尤其是天子与权臣之前,总会这样那样的嫌隙,但只要两人都在刻意维持和知晓底线,这种看似微妙的君臣关系,也能在一种平衡的状态下维持,且有着旁人难以置信的稳固。
涟卿很熟悉陈修远。
如果陈修远不愿意,也如果,陈修远对天子是对赵伦持的态度,这种君臣关系恐怕很早之前就会被打破。
陈修远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所以也很清楚自己的底线。
陈翎亦然。
但直到今日年关在一处,涟卿才真正明白——因为陈翎和陈修远眼中,都有一个共识,他们是一家人,所以争不起来。
涟卿莞尔。
这是她这趟到燕韩这么久以来,家中氛围最浓的一次。
当然了,最开心的是念念。
除了他的沈叔叔,他最喜欢的人都在了……
等用过午饭,陈翎和陈修远一道去散步消食,涟卿知晓他二人有话要说。
涟卿则带了念念在苑中简单玩了会儿,就领念念回殿中午睡。
念念早前时常出入敬平王府,都是同涟卿一处,涟卿很清楚念念的作息,也能哄他午睡。
方嬷嬷在一旁看着,笑而不语,也不打扰。
念念最喜欢听睡前故事,听什么都行。
涟卿看了不计其数的书,也讲什么都行。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十分融洽。
涟卿娓娓道来,声音似四月暖意,念念抱着怀中的被子,开始是认认真真听着,然后一双眼睛开始慢慢打起了瞌睡,再后来,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是某个小宝贝香香甜甜得带着美梦入睡了。
涟卿看了看窗外,陈修远和陈翎还没回来。
涟卿便也窝在一侧的软椅中开始打盹儿,也正好陪着念念。
方嬷嬷入内的时候,见念念正抱着被子睡着了。而一侧的软椅中,是小眯着的涟卿,缩在软椅中,自己也像个大孩子一样。
方嬷嬷唤人取了毛毯来,给她披上。
涟卿一点觉察都没有。
但又许是应景,她也梦到了小时候在家中过年关的场景。
卯时的年关,大哥和二哥分别在府外的两边点年关鞭炮。她又怕吵,又想听,又想凑热闹,就从爹娘中间的位置露了头出来,然后还挽着他们两人,如果万一鞭炮声太吵,她可以将爹娘两人合拢……
然后引线点燃,热闹的鞭炮声响起,又是一年的年关。
涟卿抿唇。
那时候的记忆,就似一道良药,在睡梦中治愈着心中的漂泊和孤独,年关烟火,年夜饭,二哥同她抢菜,她告二哥的状,爹爹斥责二哥,全家都帮忙斥责二哥,最后的场景让人捧腹……
她心中有多向往,便梦到了多久。
就似看不够。
很久之后,又画面一转,她眼前再见到的,又变成了陈修远。
起初时,他俯身看她,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她,温和唤她小尾巴。
再后来,就是万州时,他每日都同她一道,吃遍了万州城内所以她能叫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小吃。
再后来,他抱起她,在屏风后拥吻,涟卿,我们定亲吧……
*
等涟卿醒来,都已经是下午很久了。
念念早就不在床榻上了,但没人吵醒她。
她应当窝在软椅中睡了很久,有些腰酸背疼,身上也盖着毯子,所以不冷。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了爹娘,大哥,二哥,梦到了家中,还梦到陈修远……
应当算是,年关最好的馈赠。
涟卿在软椅中懒懒不想起来,最后,又慵懒伸了个懒腰,然后俯身穿屡。
等撩起帘栊出了殿中,殿外等候的侍女朝她福了福身,“四小姐,陛下和敬平王在苑中暖亭对弈。”
“殿下呢?”涟卿问起念念来。
侍女笑道,“殿下在看陛下和敬平王对弈。”
涟卿意外,哟,这么有耐性。
侍女又道,“一直在偷偷捣蛋。”
涟卿会意,原来如此。
等涟卿去到东暖阁的时候,陈念正爬在陈修远怀中,咯咯咯替他下棋,陈修远是想下这处,念念小宝贝就专门下另一处,陈修远也不恼,就丢了“沆瀣一气”几个字词。
陈翎也不恼,慢悠悠道,“什么时候你自己有孩子了,就向着你了。”
陈修远看她,也恰好余光瞥到涟卿入内。
嘴角不由应景勾了勾。
陈翎也不戳穿。
“陛下。”涟卿问候。
“醒了?刚才见你睡得很熟,没让方嬷嬷叫醒你,睡得还好?”陈翎平和。
涟卿笑了笑,而后上前。
涟卿来了,陈念就从陈修远怀中下来,“阿卿姐姐。”
每次听到阿卿姐姐几个字,陈修远就头疼。
“走吧,念念,我带堆雪人。”涟卿抱起他,念念当然乐意,因为父皇和大卜要下棋,他没地方玩所以才陪着他们下棋的,阿卿姐姐醒了,他当然愿意同阿卿姐姐玩。
陈修远看了看他,她朝他笑了笑,示意,没事。
陈修远收回目光。
两人就在东暖阁外的空地上堆雪人,他与陈翎转头就能看到窗外。她的位置都是选好的,让他们好好下棋,不用担心。
一侧,陈翎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你下得是黑子?”
陈修远:“……”
陈翎继续道,“心不在焉啊,陈修远。”
陈修远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苑中“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两人都朝东暖阁外看去,是涟卿和阿念堆完雪人,开始在一处追逐嬉戏了。
一大一小,两人都玩得很开心。
念念其实听话,不淘气,只是粘人,涟卿也同念念要好,所以很融洽。
陈翎笑道,“今年年关有陈卿同阿念一道,阿念倒是开心,早前都他一人,今年有玩伴了,两人能玩到一处去。”
陈翎知晓陈卿也很照顾阿念。
陈修远幽幽道,“殿下同好看的,都能玩到一处去。”
陈翎嘴角微微扬了扬,想起了许骄,又问道,“对了,什么时候回万州?”
“初一宫宴后就走,想早些回去看大哥大嫂。”
“朕还以为你要元宵之后!”
陈修远应道,“这一趟出来太久了,万州府攒了一堆事,刘叔一人应对不过来,早些回去安心,不差这几日。”
陈翎颔首,又唤了声,“启善。”
大监入内,“陛下。”
“东西拿来。”陈翎吩咐一声,启善很快折回,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而后,又上前,将锦盒呈到陈修远跟前。
陈翎道,“长命锁,替朕带去吧。原本以为你要元宵之后走,东西也不着急给你,但你明日宫宴后就走,宫中人多,不方便,所以今日回府你带上。”
陈修远颔首应好。
言辞间,方嬷嬷提醒,快到年夜饭时间了。
时间过得好快。
晌午饭后,两人在宫中踱步,说起谭进之乱后续,也说起西戎哈尔米亚相关的事,还有范玉,曲边盈等人,还有赵伦持……
朝中事忙,陈翎每日基本都在连轴转,很少有时间能像眼下一样能和陈修远一道逐一说起一年内朝中的事,军中的事,边关的事,还有家中的事。也说起大哥的女儿出生,是两人心中都欣喜之处。
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
他们有共同要维护的东西。
散步回来已经是下午很迟,又对弈了会儿,再加上念念再来闹腾了会儿,其实真正两人安静下棋的时间也就涟卿带着念念一处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是方嬷嬷来催年夜饭了。
年夜饭今年没设在寝殿的外殿,念念要看烟火,宫中有一处城墙可以俯瞰大半个京中,年夜饭便设在这处城墙的角亭中,稍后可以最好的视角看到京中的烟火,不用再移步。
往年的年关,有爷爷在,今年的年关爷爷不在,但多了涟卿,是另一种热闹。
长辈会过世,家中会有新人。
一年一年,如同传承,又焕然一新,但都是不一样的家中的热闹。
今晚年夜饭很丰盛,也备了酒。
但天家的年夜饭,每一道菜,每一杯酒都有说道。
陈翎是天子,今日要喝完六杯,每一杯都代表一个国泰民安的寓意,陈修远陪着陈翎一道,意味,臣奉君侧。
循礼,涟卿也要陪同,但陈修远轻声,“她就不必了,原本也不会喝酒,我代她喝了。”
涟卿看他。
他轻声,“上次同爷爷在一处,沾了几口醉成什么模样?”
涟卿:“……”
陈翎笑了笑,没有戳穿,只大区道,“十六都过了嫁人的年纪了,管这么严?”
“还是小。”陈修远坚持。
最后,涟卿是同阿念一道喝得水果汁,陈修远喝了两人的份,其实不少。
涟卿印象中陈修远其实不怎么喝酒。
除了和二哥,爷爷,要有就是今日的年关家宴,他很少沾酒。
有念念在,一顿饭不知不觉过去,便到了戌正,京中开始放烟花,念念的注意力瞬间就被烟花吸引。
“看烟花可以许愿。”陈翎告诉阿念。
阿念眨了眨眼,“希望明年,父皇,大卜,阿青姐姐,哦,还有我沈叔叔都在,可以一起看烟花。”
陈翎还没说完,“说不出来就不灵验了。”
阿念赶紧伸手捂嘴。
陈修远笑道,“百无禁忌,答应你了,明年年关我陪你。”
阿念这才笑起来。
陈翎也看向陈修远。
他很少说这样的话,是对阿念宠到一定程度了……
阿念看不过瘾,要去墙边看。
涟卿同他一道,大监和方嬷嬷都一道跟上。
陈修远和陈翎继续在角亭中,远远看着涟卿同陈念,还有大监,方嬷嬷一道,两人没有起身。
陈修远举杯,“陛下,否极泰来!”
陈翎也举杯,“陈修远,朕会一直记得,阜阳的时候,你就带了五百人。”
陈修远云淡风轻笑了笑,“谁知道呢。”
陈翎也笑起来,而后道,“年关一过,先把柏靳应付过去,他明年来燕韩做什么尚不清楚,但肯定不会无缘无故。”
陈修远一面听她说,一面将目光停落在涟卿和阿念处,“柏靳不好对付,他一个苍月东宫,各处跑,不知道安得什么心思,你小心为好。”
“嗯。”陈翎颔首。
“对了,这趟回万州府,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陈修远转眸看她,“有事?”
陈翎轻叹,“礼部一连上了好几道折子,说去年年生不好,又是旱灾,水灾,兵荒马乱的,让朕去惠山祈福小住两月,再加上来回的路程,多多少少要四个月左右。怀城之乱才平,朕怕朝中有事,你若在京中,朕放心些,所以,你早些回来?”
陈修远知晓礼部折子之后,马上就是言官谏言,陈翎要堵朝中悠悠众口,明年是一定要去祈福的。
而且,惠山在去西边驻军的路上。
陈修远没有说破,放下酒杯,轻声道,“知道了,我尽早回来。”
陈翎点头,“这一趟去惠山,朕不带阿念,你替朕照顾好阿念。”
陈修远应好。
陈翎看他,“陈修远,谢谢你……”
陈翎特意没有说完。
他也知晓,她不止说惠山的时候,还有念念刚出生的时候。
陈修远再次举杯,“陛下,年关大吉,诸事顺遂!”
陈翎也举杯,“你也是!”
两人都一口饮尽。
……
年夜饭很长,但好似过得很快。
年夜饭后,陈修远要带涟卿回府中年关守岁。
念念舍不得涟卿,想要撵路,但是又知晓今日是年关,要同父皇一处。
他最最喜欢的人是父皇啊!
他要陪世上最好的父皇!
今日陈翎也不需要忙旁的事情,陈翎一直抱着阿念,阿念也听话没哭,就是看着大卜和阿卿姐姐一起离开,一直挥手,“年关好,大卜,阿卿姐姐。”
阿卿也同他道别。
等人都走远,陈翎轻声道,“阿念,日后别叫阿卿姐姐了。”
“为什么?”念宝好奇看向陈翎。
陈翎笑道,“你大卜听了闹心。”
*
马车已经侯在中宫门处,从寝殿到中宫门尚有一段距离。
年关了,宫中值守和巡逻的人也不如以往多,倒是宫中的布置处处透着年关的喜庆意味。
既不会奢华浮夸,也不会索然无味,而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如同眼下,即便是腊月年关,夜里的风透着寒意,但她披着狐狸毛披风,走在他身旁,这样就好。
陈修远今日是喝了不少。
他喝多的表现是话少。
两人并肩,有风吹来的时候,涟卿还是不由搓了搓手。
好冷……
今年是严冬,比西秦的冬天冷多了。
陈修远看了看她,方才是酒意上头,想旁的事情去了,忘了她这处,陈修远没有说话,直接取下大氅给她,“披着。”
“冠之哥哥,我不冷。”涟卿也看他。
陈修远没有戳破,温声道,“我觉得你冷。”
涟卿语塞:“……”
陈修远笑了笑,涟卿没动,他伸手,将大氅披在她身上。
大氅上还带着他的温度,暖暖的,就像,他一样……
涟卿看他,眸间含韵,“冠之……”
她原本是想说,冠之哥哥,这里是宫中……
但看到他轻描淡写的醉意,又愣住,反倒就剩了这两个字。
陈修远看了看她,隐晦而暧昧地笑了笑,又问道,“怎么了,小尾巴?”
他忽然离得这么近,她以为他要在这里亲她。
确实,方才那一瞬,他是想亲她的。
但理智告诉他克制,所以他才唤了声小尾巴。
涟卿莫名想起了小时候,她第一次见到陈修远的时候,“哟,你们家有条小尾巴……”
一晃,似是都过去好多年了。
他还在。
也一直在。
日后也会在……
她心头温暖,唇畔微微上扬,爱慕看他。
他当然看得出她眼中的爱慕,遂又凑近了些,悄声问道,“笑什么?”
涟卿:“……”
涟卿下意识接话,“大氅……太,太重了,走不动了。”
“哦。”陈修远一幅了然的表情,而后轻笑出声,大氅太重,也只有她能想出来。
许是方才的酒意越渐上头,又许是大氅给她,他真有些冷,还许是,方才听了她口中那声“冠之”,还有那句,“大氅太重,走不动”,陈修远温声道,“上来,我背你。”
涟卿脸红,“在宫中。”
涟卿知晓他是喝多了,小时候,他背过她,在敬平王府的时候也背过,但眼下是在宫中。
夜空星辰下,陈修远叹气,“上来,阿卿,大氅给你了,我也冷。”
涟卿:“……”
涟卿脸红到耳后。
但拗不过他,让他背起,也趴在他肩头,暖暖的大氅盖着她两人,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呼吸声,还有,她自己的心跳声……
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夜空又开始落雪。
雪不大,落在身上很快就融化。
她将大氅上的帽子盖上,但他盖不上。
“冠之哥哥。”她轻声。
陈修远也轻声,“方才不是没有哥哥吗?怎么又冒出来了?”
“刚才,是忘了……”她心虚。
“哦。”陈修远笑了笑,又道,“我当真了。”
“当真什么了?”她微讶。
他又笑了笑,没说话。
“还冷吗?”她问起。
他沉声,“嗯,冷。”
“那……”她迟疑的时候,他解围,“那你抱紧些,我就不冷了。”
涟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同她调.情。
涟卿:“……”
涟卿也伸手揽紧他,轻声道,“还冷吗?”
他正欲开口,她有意无意吻上他耳后。
他顿了顿,整个人僵住,若有似无的呼吸帖在他颈边,夜色里,似一根羽毛一般,偷偷得撩着他心扉。
他没有回头看她,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大抵,应当是无意的。
“年关好,冠之……”她顿了顿,把哥哥两个字隐了。
“年关好,小尾巴。”他也轻声。
她莞尔,安心靠在他肩头。
“去中宫门的路好长……”她其实是怕他喝了酒,背不动了。
他轻声,“长吗?我还没背够。”
涟卿:“……”
他笑了笑,没说话了。
涟卿贴近,也仔细打量他,“你是喝醉了,还是特意的?”
“特意什么?”他问起。
“特意,引.诱我……”涟卿忽然说了这句。
陈修远笑出声来,“涟卿,你出息了。”
涟卿有些害羞,但,反正他也看不见,她悄声道,“话本子里不都这么写的话?”
“写什么了?”他沉声。
“写,有些人看起来芝兰玉树,温文儒雅,其实,背地里极尽手段,偏执占有,还有囚于密室……”
陈修远恼火,“可以了,涟卿,也不是什么书都要看!这种书日后就不要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mark一下,大型翻车事故现场,番外见哈哈哈)
涟卿笑开。
原来逗弄陈修远的感觉这么有趣。
陈修远方才听得认真,且屏住呼吸,眼下,才忽然意识到她是逗他的……
他被涟卿挑.逗了。
他自嘲笑了笑。
正欲开口,她偷偷吻上他颈后,他知晓,这次不是错觉,是真的……
就像方才那次一样。
“小尾巴,知道在做什么吗?”他淡声,也极尽克制,她唇边还贴在他颈后。
“冠之……”
他眸间黯沉,似堕入深不见底的欲.念深处。
去中宫门的一路,他再没说过话,也没问过她旁的;似是暧昧到一定程度了,她也靠在他背上,除了听他的呼吸声外,也再没有说旁的话。
……
再往后的事,似是也顺理成章。
后殿的浴池处,衣裳凌乱落了一地,从屋门帘栊处,一直到浴池边上……
殿中水汽袅袅,浴池中起伏的水声和殿中灯盏的呲呲声交织在一处,临水照影处,相拥而吻,暧昧和旖旎流转在殿中昏黄的光晕里,又落在水波的叠起和舒缓间……
他簇着她,额头分不清是汗迹还是水迹,缓缓道,“还冷吗?”
她想应声的,但很快知晓他是特意的。
她指尖剜紧他后背,除了叹息声,就只有清浅的声音唤着他“冠之”,再而后,断断续续的叹息声也隐在守岁烟火里,也至守岁烟火后……
长夜漫漫,晴雨无常。
原以为接连的暴风骤雨后,扁舟不知处,晓晴将至。
但等柔荑握于身后,才知拂晓仍有时候。她只能靠在他肩头,羽睫连着雾气,轻声道,“冠之哥哥……”
星辰落雨后。
作者有话说:
没想好: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