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1 / 1)

予你 游喜 4298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要抱就抱一辈子◎

  伏黎几句话搪塞过去, 幸好他没有追问。看上去像是不大在意,只是随口一问。

  伏黎下车,祁希予很自然地熄火解安全带。

  他们进入电梯, 晚上十点半,夜已深, 整栋楼非常安静。

  “明天我不在公司。”他突然抬眼。

  伏黎侧头,望着他。

  “后面几天也不在。”

  视线相对,凝视了几秒。

  伏黎垂睫, 低“哦”一声。

  电梯门在此刻打开。

  祁希予迈脚的同时再次开口,“最迟周四回来。”

  伏黎又“嗯”了声, 低头在包里找钥匙。

  “平安需要人照顾, 门锁密码一会儿发给你。”

  伏黎摸出钥匙, 抬头答应:“好。”

  祁希予看着她开门进去, 门拉上,缝隙逐渐狭窄,直到一声轻轻的“砰”。

  祁希予转身, 从兜里掏出手机。

  进电梯前翻出了李总助的电话。

  电梯信号弱,出了楼栋门,他才摁下拨通建。

  李兴刚睡着, 莫名被吵醒有些不满, 他长叹口气,“老板, 人不是机器, 是需要睡觉的。”

  祁希予拉开车门, “查个人, 查完再睡。”

  -

  罗晓微半夜被尿憋醒, 去卫生间路过伏黎卧室时发现门底缝透着光。

  她停脚, 竖耳朵听了几秒,没动静,继续往卫生间走。

  忽然一声很细微的脆响,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罗晓微熟悉这个声音。

  是打火机,她回过头。

  迟疑半秒,膀胱快要爆炸,她迅速冲进卫生间,出来时伏黎卧室的灯已经灭了。

  罗晓微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耳朵贴在门上,里面一片寂静。

  “小梨?”罗晓微试探性唤了声。

  没人回答。

  罗晓微觉得更奇怪了。

  一分钟前灯还亮着,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抬手轻轻敲了两下,“你睡了?”

  “怎么?”

  里面终于出声。

  除了声音有些低,听起来很寻常。

  “我刚刚看你灯亮着。”罗晓微隔着门说。

  “哦,我是起来喝水。”

  “喝水?”罗晓微眉头微蹙。

  烟瘾再大的人以不至于半夜口渴起来喝水还抽烟。

  伏黎的哈欠声传来:“不行了,我好困。”

  罗晓微左想右想,最后道:“那你睡吧。”

  第二天一早,罗晓微去卫生间洗漱,路过伏黎卧室顺手敲了下门,“起床了,上班要迟到了。”

  她洗漱完出来,见卧室门还关着,心想怎么还赖床。走过去转动门把手,一股烟味扑面而来,熏得罗晓微直皱眉头。

  窗户全打开的,连窗帘也拉至两边。

  视线扫过桌上的烟灰缸,里面空空如也,是被清理过。但一看烟熏痕迹,烟蒂一定积满了整整一缸。

  罗晓微给伏黎打电话,“你去公司了?”

  “嗯,在路上。”

  “这么早?”

  “今天起得早,干脆出来吃早饭。”

  “怎么不叫我?”

  “看你还在睡。”

  罗晓微退出卧室,把门阖上,“那行,我也收拾收拾上班了。”

  “拜拜。”

  伏黎挂断电话,抬头望天。

  夏天亮得真早,五点半左右就开始泛灰,六点天空呈鱼肚白色。

  树枝上的不知名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身穿黄色马甲的环卫工人进入收尾阶段。

  七点一过,路上学生渐多,背着书包不疾不徐。

  八点,打工族迅速占领地铁口,神色匆匆。

  伏黎从天黑走到天亮。

  从怡泰城走到二环金堂立交。

  初晨的空气和脚底的疼痛让她清醒不少。最后要迟到了,才挥手招了辆出租。

  中午快下班前,李总助把伏黎叫去总裁办公室。

  伏黎不解,“祁总不是出差了吗?”

  李总助说:“下午的飞机。”

  “哦。”伏黎边走边说:“一上午没见到祁总,以为他一早就走了。”

  的确是早上走的。

  十点到的机场,他把调查出来的资料发过去后,老板就让他改签了,然后又从机场回来。

  估计把饭吃完,马上又得走。

  她进去时,祁希予正在打电话,立在落地玻璃墙前,背对门口。

  李总助把门关上。

  办公室只有他说话的声音。

  略沉,透有几分严肃,和私下有差异。

  他听见动静,偏头看来,快速简短地收尾,挂了电话。

  “祁总您有什么事?”伏黎很规矩地站在门口。

  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不管两人私下发生了什么,在禾润,她是秘书,也只是秘书。

  “过来。”祁希予走到办公桌前,拉开那把代表权力的黑色真皮椅。

  伏黎慢吞吞地走过去。

  “坐。”他侧身让她。

  伏黎杵在那里,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祁希予摁住肩膀让人拽了下去,“让你坐你就坐。”

  他说完转身去了休息室,很快拎着另一把椅子出来。

  这时,李总助把饭送来了,在看到伏黎坐在总裁位上时,不由得哽了下唾沫。

  两人视线对上,伏黎心虚地弯了下唇角。

  李总助走后。

  祁希予把有辣椒的菜推到她跟前。

  伏黎硬着头皮拿起筷子。

  “陪我吃个饭这么痛苦?”祁希予见她动作犹迟疑。

  “不是。”伏黎说完,手顿了一会儿,倏忽抬眼,“我是觉得对祁总您影响不好。”

  她一口一个“祁总”,话里话外都在疏远,祁希予扯起嘴角,“有么,我没觉得哪里不好。”

  兴许一宿没睡,伏黎的反射弧变得很长,过了很久才双眼怔怔地盯着他,“啊……?”

  “别啊了,吃饭。”祁希予端起碗。

  “你怎么用左手吃饭?”伏黎突然注意到,觉得稀奇。

  握筷动作娴熟得跟右手无差别。

  伏黎忽然想起一些细节,他喝水,签字也是用的左手,可祁希予以前并不是左撇子。

  “我知道我的手好看。”祁希予自顾自夹菜,“那也不能当饭吃。”

  “……”

  伏黎收回视线。

  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她没什么胃口,勉强细嚼慢咽地吃着。

  “昨晚没睡好?”他脸往前凑了点,伏黎下意识抬头,她皮肤白,衬得眼睑下的青黑很明显,尤其是近看。

  “熬夜看了剧。”伏黎撒起谎来心不跳脸不红。

  祁希予搁下筷子,拿起托盘上叠好的餐巾抖散,慢条斯理地擦嘴。

  伏黎见状也不吃了。

  “我等会就走了。”他递来另一张餐巾。

  伏黎接过,“嗯,听李总助说你是去德国,你放心,你走后我每天都去看平安。”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他伸长胳膊,捞起烟盒,抽出一支咬在嘴里。

  烟点燃,吐出一大口烟雾,视线停在伏黎那双清澈又晦暗的眼睛上。

  语气烦躁,但心疼更多。

  “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伏黎想了会儿,“祝祁总一路顺风。”

  祁希予笑了下,“伏黎,你不知道坐飞机不能说一路顺风么。”

  伏黎顿住,“为什么?”

  “逆风才是安全的飞行模式。”

  “这样啊……”伏黎抿了抿嘴角,“那我祝你万事顺意好了。”

  祁希予收起笑容,他想知道的想听的不是这个。

  “还有其它的吗?”

  李总助在敲门,提醒起飞时间。

  伏黎摇摇头,“没有了。”

  祁希予看着她,把烟抽完后才起身。这一支烟的时间里,伏黎如坐针毡。好在他最终只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接下几天,伏黎一下班就往祁希予的住处跑。

  平安不吐了,也不拉肚子了。

  听医生的建议,混着处方粮一起喂,把肠胃调理好。

  伏黎蹲在地上,拿着逗猫棒逗平安。

  平安举着粉爪子,扑来扑去的,玩到最后累得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哈气。

  伏黎指腹揉捏着逗猫棒。

  逗猫棒是在壁画框上找到的,羽毛缺了几根,铃铛也掉了。

  她不禁想祁希予在家逗平安的模样。

  一定是窝在沙发里,懒散地敲着二郎腿,一手卡住手机,或是腿上隔着台笔记本。

  胳膊杵在沙发扶手处,拿逗猫棒的偶尔动两下。

  也可能像转笔一样逗弄。

  伏黎莫名弯了唇角。

  遥远世界的另一个角落。

  德国时间下午2点,刚吃完饭,祁希予坐在去峰会的车上,本想小憩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他从兜里摸出手机。

  打开监控,伏黎抱着猫坐在沙发上。

  截屏放大,她微低头,看样子是在亲平安,散下来的发丝被撩在耳后,露出的侧脸流畅清丽,唇角高高地扬起。

  拇指划过屏幕,好似在抚摸她笑起来时微鼓的脸颊。

  情不自禁地,他的唇角也跟着微微弯起。

  ……

  星期二上午,伏黎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对面言简意赅,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浪费了她的精力。

  “晚上七点,地址短信发你,别让我等。”

  伏黎没有赴约,星期三下午,她又接到了另一通电话,号码换了,人没变。

  江妍月一如既往地火气大,“你竟然敢把我拉进黑名单?”

  伏黎没说话,直接挂断。

  江妍月也没有再打过来。

  下班后,伏黎去了京南湖畔看章婉。

  章婉恢复得很好,气色非常不错,两人在花园的凉亭里闲聊。

  “花草多飞虫也多。”章婉拿着把凉伞指着四周的白色纱帐,“还行吧?我让刘妈挂的。”

  “好看。”伏黎笑着道。

  “工作忙不忙累不累?”章婉问。

  伏黎摇头:“很轻松,就是偶尔加班,不过不多。”

  “你那个公司叫什么名字来着?”章婉啧了声,拍了下额头,“你看我什么记性。”

  伏黎端起刘妈做的绿豆汤喝了口,冰冰凉凉,很爽口。

  “绿原,绿色的绿,草原的原。”

  章婉哦了声,手中的伞子忽然停止摇摆。

  “我怎么听说你在禾润?”章婉干脆把扇子放下,很严肃地问:“你到底在绿原还是禾润。”

  “开始在绿原,现在调到禾润了。”伏黎温声解释:“禾润收购了绿原,我被派到禾润总部学习。”

  章婉看着她说:“刘妈的女儿也在禾润上班,她说你在给祁希予当秘书。”

  伏黎沉默了一阵,“章姨,我不是故意瞒你,我只是觉得——”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话到嘴边,乱成了浆糊,不知道该怎么理清。

  她再次沉默。

  “觉得什么?”章婉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伏黎没回答。

  好像是担心,但仔细一想,没有担心的内容,也没有在意的必要。

  她只是本能地,生理反射地逃避一切,即使前提已经改变,情景已经大不相同。她会去焦虑一些还没发生的事情,假设很多极端情况的出现,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这几年我也想开了,陆国立的爱太过缥缈,何况他也走了……”章婉看向四周,很是感慨,“在这别墅里住着,身边有人伺候着,你也回来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她看完一圈,回到伏黎脸上。

  “要是你和祁希予还有可能,就好好在一起吧。”

  还有可能……就好好在一起……

  短短的一句话,异国的七年。

  伏黎低下头,手攥住大腿肉,用力地拧着。

  她接受不了,也没办法责怪章婉。

  她只能怪她自己。

  章婉看她这样,心里更内疚自责。

  “当时陆国立喝醉了,看见祁希予背你,提点了我两句,我觉得天要塌下来了,要活不下去了,所以——”章婉说着泪水从脸颊滑落,“你害怕我自杀,说走就走,断的干干净净。”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章婉干脆一次性说清楚。

  “祁希予追你去机场,回来的路上和一辆货车撞上,右手掌断了,接上后康复训练了两年才好得七七八八,这之前他一直在练左手,就在你的房间,写了几米高的白纸。”

  章婉侧头看去,伏黎讷讷地望着她,看样子祁希予并未让她知情。

  “你知道他写的什么吗?”她痛心疾首地问。

  伏黎还是那样望着她,只是眼眶骤然泛红。

  “伏岁岁。”章婉忍不住哭泣:“他写的伏岁岁,你的小名。”

  ……

  从陆家出来。

  伏黎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砸在地上。

  她需要使劲眨,才能看清马路原本的模样。

  两人的开始谈不上美好,他是因为章婉的原因才刻意接近自己,可在那过程中,他从来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举动,反倒处处护着她。

  很多事在他眼里不值得一提,很多话也只是随口一说。

  却实打实,填满了那个时候失去父母寄人篱下的她,内心最为空缺的部分。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在意。

  可就是这份在意,让她变成了缩头乌龟,缩在厚重的壳里。

  她开始像当年的章婉一样,悲观,沮丧。

  当章婉说完那些话时,她为自己虚构的世界轰然坍塌,所有的一切变成了笑话。

  而被抛弃的那个人,伤得最重的那个人,还和以前一样。

  担心她,护着她。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

  伏黎走到一间破败的小卖铺前。

  她买了一包烟,蹲在街边抽,过路人投来几道目光。

  她一点也不在意。

  就这样抽了小半包,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雨很小,伏黎讷讷地望着,屋檐滴下的雨水砸在地上,溅出一个又一个的水花。

  也是这样的雨天。

  她弄丢了祁希予唱歌赢来的钥匙扣。

  如果他知道,他会原谅自己吗?

  想了会儿,伏黎将烟摁灭,掏出手机。

  拨出那个电话,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对面很快接通,她有种说不上来的高兴。

  “怎么?”

  祁希予的嗓音很好听,沉沉的,带点哑。听上去有点不耐烦,“说话。”

  伏黎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京市下了好大的雨。”

  “嗯,我知道。”

  伏黎伸手,雨水砸在掌心,微有痛感,但很清凉。

  “祁希予,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在哪儿?”他问。

  伏黎站起来,环顾四周,“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京南湖畔那一片?”祁希予问。

  伏黎慢半拍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去看章姨了。”

  “等等。”

  那边静了音,似乎被挂断一样。

  接着,旁边有人跟他讲话。

  雨突然大起来,屋檐下挂起了一片水帘,在噼里啪啦的嘈杂音中,伏黎泄气般收回了手:“你很忙吧,就不打扰你了。”

  伏黎说完把电话挂断。

  小卖铺没有雨伞卖,她站在屋檐下,打算等雨小些再走。

  雨越下越大,一抹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闯入视线尽头。

  他从巷尾走来,穿着一身西装,手里撑着一把深黑雨伞,彻底与雨夜融为一体。

  随着一点一点地走近,伞沿遮挡下面容逐渐清晰。

  他走到她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

  注意到他是用左手撑伞,伏黎鼻尖陡然泛酸。

  “你怎么来了?”

  隔着雨雾,酸涩的声音有些黏糊,朦朦胧胧的。

  他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伏黎垫了垫脚尖,想从他手里抢走雨伞。

  祁希予顺势抓住她的胳膊往伞下带,“当然是来接你。”

  两个人贴得很近,伞柄上很熟悉,上面字母异常清晰,和那日在禾润楼下保安递来的一样。

  伏黎咬着唇,走近半步。

  额头轻轻抵上他胸口,任由泪水滚落在手背。

  察觉出她极其低落的情绪。

  祁希予俯下身,下颚线轻轻擦过她头顶,

  “怎么了?”

  伏黎微微仰头,努力抑住声线的颤抖。

  “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

  伏黎捏了捏手心,意图后退拉开距离。

  “可以,不过——”祁希予强势地把她按在了怀里,后面的话随着她的心脏一起跳动,“要抱就抱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