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等林嘉成的判决结果出来的时候, 时间已经到了76年的年底，距离全国恢复高考还有一年的时间。

　　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虽然正义来得迟了些儿, 但终究是来了。

　　苗笙笙半夜在被窝里都能笑醒。

　　那几天把白翠花吓得却不轻, 闺女不会又糊涂回去了吧。

　　苗笙笙想了想终究没把城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她娘, 虽然她娘多少也猜到了些儿。

　　坏人已经得到惩罚，林嘉成XX幼女，杀害妻子，被判处死刑。

　　苗怀仁连带妻子儿女也被赶出了家门。

　　苗笙笙大仇得报。

　　大房的俩儿子算无辜的, 要是他们回来住，苗家人也不会有意见。但他们既然选择了跟爹娘一起走，他们也不会太过干涉。

　　*

　　村南的小河边上, 苗笙笙手舞足蹈的表达她的喜悦, “这几天可把我憋死啦, 都没个能唠唠的人。”

　　顾明远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女孩, 眼中闪过一抹微笑，“没想到你们村这知青能耐如此大。”

　　“啥这知青那知青, 要叫许大哥。”苗笙笙歪头。

　　“许大哥，许大哥，许大哥太厉害了。要不是他，林嘉成肯定继续逍遥快活。”顾明远从善如流, 笑嘻嘻说道。

　　“是啊, 许大哥说过去这些年被林嘉成糟蹋的女孩子们可不少。这些孩子的家长敢怒不敢言, 如今大仇得报, 他们可激动了。”苗笙笙叉着腰说道。

　　顾明远神色一黯, “可惜上次的人贩子没有全部抓住, 跑了俩。”尽管张国明进行了严密的部署, 可是这些人贩子游走大江南北这么多年都被抓到，可见有两分手段在手。

　　闻言，苗笙笙表情有几分复杂，小声嘀咕道，“这就是女主光环的力量么。”跑掉的那两个恰恰是接触过苗青梅的。

　　“啥？”顾明远抬头。

　　苗笙笙摇摇头，“对了，顾明远，你救了我两次，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呢。你缺什么吗，钱？”

　　虽然钱是最俗气的东西，但却可以解决生活中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嘛。

　　苗笙笙的报答就是这么朴素无华。

　　顾明远失笑，“你有好多钱？”

　　苗笙笙扭扭手指头，“那个，我可以去挣嘛。”她这段时间是挣了不老少，可绝大部分都花出去啦。

　　顾明远突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最近不可以去省城，绝对不可以。听老六说，最近那批红袖章不知为何又活跃起来。”

　　苗笙笙点点头，表示懂，最后的时刻嘛，也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

　　“那你怎么挣？”顾明远见她乖巧的应下，心情重新好了起来。

　　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个听劝的。

　　苗笙笙嘿嘿一笑，“要别人问，我肯定不说，但你还是可以的哦。”

　　顾明远心中一动，“我有什么特别吗？”

　　“你是我同学的哥哥，又是救过我两次的恩人，我若知道啥挣钱的买卖，都可以分享给你。”苗笙笙保证道。

　　顾明远低头掩去眼中的失落，呢喃道，“救命恩人啊。”

　　苗笙笙耳朵尖，“当然，那次要不是你和你妹妹顾明霞从天而降，我还不知道被人贩子带去哪里呢。

　　还有上次我被下了药，要不是你，说不定真被林嘉成那畜生那啥了。我回头肯定要弄死他，这会儿不得进去踩缝纫机啊。”

　　踩缝纫机？她还会这项技能呢。不过苗家这么穷，她什么时候学会的。要是她喜欢踩，他倒是可以送她一台。

　　但这东西就算在省城也算稀罕货，不好买。

　　顾明远天马行空的想道。

　　要苗笙笙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非得给他一个大暴栗。

　　顾明远回过神来，“你也说了你跟我妹妹是同学，救你是应该的，不用放在心上。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苗笙笙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身影，有几分莫名其妙。他是害羞了吗，他不喜欢听别人感激的话？好奇怪哦。

　　走在回家路上的顾明远心情无比的烦闷，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出身来。生了他，为什么又都抛弃了他。

　　听大伯说他爹是在他们这插队的第一批知青，认识了她娘，两人很快生下了他。

　　但后来他爹不知道找了什么门路，很快又被调回了城里。走之前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骗着他娘同意了离婚。

　　他爹走后没多久，他娘也离开了，说要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娘去了哪里。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只是一丝丝好奇罢了。

　　爹娘离开后音讯全无，这些年他靠着大伯，也就是娘的亲哥哥长大。12岁后，开始学着人家去城里“找活”。

　　挣来的钱拿去给了大伯，他大伯帮着他盖了两间屋子。

　　他总算也有了个属于自己的家，不用再寄人篱下。这两年他一直自己生活，本以为已经习惯了孤独寂寞。

　　直到这个像花一样漂亮，像太阳一样温暖的姑娘出现在他跟前。

　　爱情的种子似乎在慢慢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他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

　　可是，这样出身的他，无父无母的他，配得上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姑娘么？

　　*

　　“哎呦喂，咱们家的记分员回来了。”吴素芬笑眯眯的看着刚进门的小姑子。

　　“是啊，苗家村生产大队第二小分队副队长的夫人，您在家忙啥呢。”苗笙笙一脸调皮。

　　哈哈哈哈哈，吴素芬放声大笑起来。

　　前几个月麦收过后，他们家就进行了抓阄。公平起见，她婆婆让她男人和五房的小叔子一起抓阄。

　　谁抓着了谁上。

　　结果嘛，就不用说了。

　　那次也好险，她男人以一票之差当选的这个副队长。

　　不过一票怎么啦，一票也是差别。如今她吴素芬走在村里好多人都主动跟她打招呼哦。

　　怪不得当年张美丽就算用贿选的方式也要把男人推上去。当然，有她公公婆婆在，他们家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的。

　　“对了，孩子他小姑，我从娘家带回来不少鸡蛋，放在大厨房里不少，你和爹娘记得吃。吃完了，我再回去拿。”吴素芬大方的说道。

　　苗笙笙好奇，“二嫂，你娘家发啦？”

　　“嘿嘿，发啥呀发，还是那样。”吴素芬笑呵呵道。只不过她男人现在是苗家村的领导了嘛，她回娘家的待遇也不一样了。

　　“还有，多亏小姑你，上次跟你二哥说的啥沤肥的法子，村北今年的玉米亩产量不是创了新高嘛，那李大军多给了咱家两袋棒子面。我给我娘家拿去了20斤。”吴素芬感激的说道。

　　李大军给的两百斤棒子面，公公婆婆留下了六十斤，其它几房各20斤，剩下的全给了他们二房。

　　“那也得二哥肯听才是嘛，我那是动动嘴，二哥是跑断腿。”苗笙笙不在意的说道。

　　从麦收后苗家分了家，大家如今都是独自开火。

　　苗笙笙一进屋，便冲着她娘撒娇，“今天中午做啥好吃的呀。”

　　白翠花给闺女擦擦脑袋上不存在的汗水，宠溺的说道，“你想吃啥娘就做啥。你要嫌娘做的不好吃，一会儿让你四嫂给你做。”

　　苗笙笙摇摇头，搂着她娘胳膊撒娇，“我又不挑食，娘做的我都爱吃。”

　　苗家分开后，几个儿媳妇主动提出要轮流给公公婆婆做饭，被白翠花同志无情的撵走了。

　　哼，三个人的饭菜她还做不来？想当年......

　　算了，想啥当年，还是现在好，闺女病好了，日子真有奔头。

　　“你上午去哪里了，都不跟娘说一声。”闺女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了，白翠花有几分失落。

　　“嗯......”苗笙笙正想着怎么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喊声。

　　“你们家老二呢，村里出事了，李大军让所有的小队长都去场坝集合。”

　　“啊，孩子他爹啊，孩子他爹不在家，大概应该是去了村北吧。”吴素芬慌张的说道。

　　自从当上这个副队长，她男人但凡不在家，就是在村北的庄稼地里。

　　“小麦都播种了，他去那里干啥呀，我去找他。”来人说着跑了。

　　堂屋里的白翠花急忙走了出来。

　　“娘，娘，你说这是发生啥事了啊。”吴素芬焦急的在原地走来走去。她男人是官，为村里出力义不容辞。

　　可看刚才来人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千万别是啥棘手的事啊。

　　“慌什么慌，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白翠花训斥道，转头温柔的叮嘱闺女，“你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苗笙笙怕她娘着急，赶紧点点头。

　　等二人走后没一会儿她也悄悄溜了出去。她不靠近场坝，就远远的看看，发生了啥总要知道吧。

　　“你们这帮人也忒他娘的不讲理了。”场坝上，李大军站在人群中央，他身后是苗家村所有男子和膀大腰粗的女人们。

　　他的对面是人数几倍于他们的壮汉和虎背熊腰的女人，但那群人苗笙笙一个也不认识。

　　“你们村才不讲理，那块地能不能长庄稼，你们不知道啊。你们把它们包给我们，让我们掏那么多的租金，你们亏不亏心。”对面秃头男人盛气凌人的说道。

　　“是我们逼你们的吗，不是你们主动要承包我们村西那块土地的，？”李大军气的把外套脱了，扔在一边。

　　生口村的人果然人如其名，蛮横不讲理。

　　苗笙笙在人群外发现了自己的小侄女苗晓满，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逃学？”

　　苗晓满学着她姑姑的小习惯对对手指，“是老师先抛下我们跑出来的。”老师都走啦，他们还留在教室干嘛。

　　苗笙笙气得倒仰，点了点侄女脑门，不过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急忙问道，“他们到底在吵啥呀。”

　　说到闲篇，苗晓满顿时来劲了，“对面那群扛着锄头铁锨的人是生口村的，男的女的都是......”

　　“啥，生口村？”哈哈，还有给自己村子取这种怪名的。

　　“嗯嗯，他们村本来好像叫牲口村，马牛骡子的那个牲口。”苗晓满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给她小姑解释。

　　苗晓满一直觉得小姑是她的知音，小姑可爱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她晓满别的不行，对这些都了如指掌。

　　“他们村的人可能嫌牲口俩字笔画太多了，传着传着就成了生口村。他们村土地不少，但土壤贫瘠，那个字是念极吧？管它呢，不重要。反正他么村的土地不咋长庄稼。”苗晓满口若悬河的说道。

　　“但是呢，他们村牲口养的又好又多，便用牲口跟挨着他们村的其它村子租地，牲口就当租金嘛。

　　他们村承包了咱们村西那边的一片地，当年给了咱们三头骡子。那骡子之前过麦的时候你也见过。”

　　苗笙笙点点头，“那三头骡子似乎上了年纪了。”

　　“对啊，但是当年那几头骡子才三岁，嫩的很。十年过去了，可不就老了嘛。”苗晓满摆摆手。

　　“他们当年承包咱们那块地是十年吗，是不是到期了？他们不会想把骡子牵走吧。”苗笙笙瞪大了眼睛。

　　苗晓满大力点点头，“小姑，你太聪明了，你是咱们家，不，你是咱们村第一大聪明。可不就是你说的那样嘛，他们说要把地还给咱们，然后要把骡子牵走。”

　　啊，就算三头上了年纪了骡子也值不少钱吧。

　　“当年咋约定的啊。”这就要看当初的协议了。

　　苗晓满摇摇头，“当然肯定是把骡子给咱们，拿骡子当租金呢。也就是给的骡子，当年要是给的钱，他们租了咱们10年的地，要把当年给的钱全拿走吗？”

　　苗笙笙仔细看了小侄女一眼，“那你一个12岁的小孩子都懂的事......”

　　“你知道咱们村为啥没有书记嘛，就因为当年是他把地租给生口村的，后来大家伙把他赶下台了。”苗晓满学着大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哦？

　　“因为周围十里八乡，生口村人数是最多的，最能打的，仗着人多势众，跟外村人打交道老想占便宜。他们可跋扈了。”所以他们村村西的土地明明土壤并不肥沃，生口村都想租他们的地。

　　因为别的村都不爱搭理他们。

　　“当年咱们大队的书记没有经过乡亲们同意就把村西的那块地租给了生口村，来年大家伙就把他投下了台。”生口村那帮人可招惹不得，搭理他们干啥。

　　你看，这不麻烦就来了。

　　晓满小大人般叹口气。

　　苗笙笙若有所思，不过，“这些你咋知道的，十年前你才多大啊。”

　　苗晓满嘻嘻一笑，跑走了，“打听来的嘛。小姑你快回家，我钻进去看看。”

　　瞧瞧最新进展。

　　苗笙笙却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弹。

　　爹娘哥哥嫂子们全都在里面呢，对方来势汹汹，她怎么可能跑回家眯着。

　　咋办呢，事情真的有点儿棘手啊。

　　作者有话说：

　　标注：骡子当租金承包土地，土地到期后要把骡子抢回去的故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生活就是这么狗血，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