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啊。
天亮了, 该起床了。---苗笙笙伸个懒腰,打个哈欠。
摸着身下软乎乎光溜溜的大红毛毯,她真想大喊大叫,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吃得饱睡得好。
她对天发誓, 老天爷啊, 以后就算饿死她也不会再去吃那拉嗓子的高粱粥了。
太特么难吃了,吃一次便喜提三天便秘。
苗笙笙给侄子侄女们又是买糖又是买花,怎么可能委屈自己。
尤其吃食上不能。
那千辛万苦弄回来的10来个麻袋中,就有小半麻袋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夜宵。
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都不怕饿肚子啦。
当然身为娘的乖乖,咋能吃独食呢。
她分了白翠花同志两袋江米条,苗富贵同志两袋桃花酥, 让夫妻俩赶紧享享闺女的福。
“小姑, 小姑......”苗晓冬听到小隔间里有动静, 立马兴冲冲跑了进来。
苗笙笙抚额, “宝啊,也不敲门?”幸亏她没果睡的习惯, 不然得被小侄女占多少便宜啊。
苗晓冬挠挠头,蹬蹬蹬又跑了出去,并带上了小隔间的门。没过三十秒,又咣当咣当敲门, “小姑, 小姑, 我可以进来了吗?”
苗笙笙裹着床单在炕上滚来滚去, 笑得肚子疼, “进来吧。不错, 不错, 孺子可教也。”
吃完家里人特意给她留的早饭,洗完脸刷好牙,苗笙笙跨上小包,招呼苗晓冬,“走,去你六叔家。”
六叔?她不就四个伯伯么,哪里来的叔叔,她爹是最小的。
苗晓冬摸不着头脑。
苗笙笙弹她脑门,“人家白给吃鸡蛋糕了。”
“哦,去许队长家是吧?”苗晓冬跑着在前边带路。
嘿嘿,她忘了嘛,许向东如今是她六叔,可她奶奶承认这个儿子嘛?
“你刷牙了没?我给你买的那牙刷好不好用。”路上,苗笙笙随口问道。
蹦蹦跳跳前边带路的苗晓冬立刻拧紧了眉头,苦着脸道,“刷了,就是那泡沫不小心也给咽下去了。”
哈哈,苗笙笙掩口而笑,“一两口没事的。”
苗晓冬恳求,“可不可以等我过几年换了牙再开始刷啊?”反正嘴里这牙早晚都要扔掉的,刷它干啥。
不行哦,苗笙笙使劲摇摇头,“及时刷牙可以消灭嘴巴里多余的细菌,保护整个口腔。”
啥细菌不细菌嘞,不懂。既然小姑让刷就刷吧。
小孩子要听长辈话嘛,苗晓冬趁她小姑不注意,拉起她手就快速奔跑起来。
小姑病好了,要多运动运动。
一刻钟后,等二人赶到许向东家里时发现门竟然从外面锁着。
咦,人呢,这么早就去村委啦?许大哥真敬业,听说他每天工作到很晚才回来。
反正她就是来送点儿东西,见不到人也无所谓。
苗笙笙从斜跨包里掏出从省城买的几本书来,放在了小屋门前的长条桌子上。
几分书分别是,高等数学,中国地理,中国历史。
可惜这年头没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不然她高地得给许大哥整一套。
明年的高考可是从老三届算起,农民工人军人各个行业,有高中学历或者同等学历的都可以参加考试。
竞争多激烈啊。
嘿嘿,幸好这辈子她不用参加高考。
原身别说高中毕业证了,估计连小学毕业证都没有,就算苗笙笙能弄到证件,趁着上辈子学的那些东西还记得一些,能勉强应付明年的高考,她也不想参加。
上辈子读了十好几年的书,早读够了。知识是改变命运,但改变命运也不是只有参加高考一条路,是不?
再说了考上大学,一年才能回家几次。苗笙笙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守着白翠花同志,一天不分离。
考学的事就交给许大哥喽。
从犄角旮旯找来两张破旧报纸,盖在书上面,又拿了两块砖头压住。
给许大哥留了张纸条,让他认真读书。
事便算办完了。
离开的路上,苗笙笙边走边抬头,天气不错呢,做点儿啥好呢。
她娘怕她不能从城里及时赶回来,又给她请了三天假,所以今天她不去上工也可以。
“要不,咱们在村里逛逛?”苗笙笙百无聊赖的对对手指。
嗯嗯,苗晓冬没意见,小姑去哪里她去哪里。只是她年纪太小了,否则前几天就能跟着姑姑去城里见见世面啦。
没想到......
姑侄俩在村里走了小半个钟头竟然没看到几个身影,村东的庄稼地里一眼望过去,也找不到人。
什么情况???姑侄二人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苗笙笙甚至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不会是外星人把村里人全抓走了吧?
哈哈。
显然这姑侄俩昨晚睡得实在太好,早晨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把她们吵醒。
同一时间。
村北的庄稼地里,极目四望,黑压压的全是人,苗家村的乡亲们几乎全体出动。
连向来整天喝得醉熏熏“玩忽职守”的李大军都在。
只见他脸色铁青,拇指和食指来回碾压着手中的麦穗,半天挤不出一个麦粒。
五月末梢,庄稼地里该金黄遍野才是,沉甸甸的麦穗把麦秆腰压断了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村北的这片农田里,大部分小麦竟是空穗。
李大军冷若冰霜的望着这片庄稼地的负责人,“王跃进,你他娘的不想干,早说。老子把这片农田交给你,你就是这么打理的?”
王跃进一脸懵逼,“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何好好的小麦竟然是空穗。
他带着社员勤勤恳恳忙活了将近一年,难不成白干了?
苗家村生产队的农田主要集中在村东,村北两个方向。村南是清水河,过桥便是上水沟。
村西是连绵不断的大山。
村北小麦空穗这事,甚至还是小梁庄的人今天发现后通知他们的。
苗家村村北的农田和小梁庄的地正好挨着。
小梁庄挨着他们的这片地今年种的是大蒜。大蒜成熟,他们来采摘,竟发现对过苗家村地里的小麦都是空穗
至于怎么发现的?呵呵。
他们准备去苗家村生产队报信,却被苗家村的村民以为他们是来找茬的。
不就是拿了个镰刀锄头么,大惊小怪。小梁庄的人不禁吐槽。
此时,苗家村的乡亲们正三三两两穿梭在庄稼地里,试图证明队长手里那捧麦穗只是个意外,只占据少部分。
小梁庄的村民偷掐了他们两把麦穗这件事,已经没人顾得上计较。
“几乎全部是空心的啊,没几个麦粒。”苗家生产队一位种田经验丰富的老汉带着哭腔说道。
老天爷啊,不能不给人留活路啊。
小麦产量是低,但就连大旱那三年都算上,也从低到要绝收啊。
李大军又懊恼又愤怒,啪啪啪先给了自己三巴掌,“我对不起大家伙。”他要能每天来转转,早点儿发现情况,也不至于严重到这种程度。
说不定还有补救的机会。
“队长,你别这样。责任在王跃进,村北这片地可是他负责的。”乡亲们纷纷劝说。
李大军毕竟那么个情况,孤家寡人的,他们也不好过分指责。
王跃进此时正忐忑不安呢,听大家伙提起他,急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也不关我事,小麦从播种到现在结穗,我都是带着大家一起干的。”出了问题凭啥赖他一个人身上,他不过一个小小副队长啊。
张美丽也站出来为丈夫解围,“你们干嘛盯着我男人不放,麦子空穗又不是他造成的。”
是啊,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看看有什么补救之法。最起码也得找出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将来好预防。
话虽如此,只是现场的气氛依然很讶异,不时响起几声抽泣声。
苗家村一共六百亩地,主要集中在村东,村北这块大概一百五十亩。虽然只占四分之一,却决定着乡亲们是一天两顿稀饭一顿干,还是两顿干一顿稀啊。
大家一年到头忙活不停,为的不就是张嘴么,为的不就是不饿肚子么。
本来夏粮收的就不多,还要交公粮。如今少了四分之一的收成,他们苗家村下半年都要过苦日子了。
“小麦空穗的原因要找,直接责任人也要问责,另外要寻找背后有没有故意使坏,找出罪魁祸首。”许向东匆匆赶来,朗声道。
看他到来,别说乡亲们,连李大军都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眼前这位瘦削高挑的年轻人似乎成了他们苗家村的主心骨。
“向东,你总算来了。你刚才那话是啥意思?”李大军不解。
罪魁祸首?难不成向东怀疑有人故意祸害他们的庄稼地?不可能吧。
谁会做这样的缺德事,群众的眼睛可是明亮的。
只是太让人奇怪的是,村东村北都是同样的气候,用的一模一样的种子,上好的粪料,甚至浇地的次数都一样。
咋只有村北就空心了呢。
村东他可不时去溜达呢,抓住了好几次白翠花偷麦粒吃。
村北这样,若一定要追究责任,王跃进肯定跑不了,最起码他没有及时发现,及时上报。
但顶多是失职,不够尽心,罪魁祸首谈不上,故意使坏也谈不上。
许向东面无表情的盯着手中的麦穗,这事责任也很大。来了几次,只在田间小路上望着地里的庄稼,瞧着涨势喜人,便没有走进去认真看看。
长这么大,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小麦竟然还能结空穗!
少了这150亩地的粮食,今年苗家村的乡亲们可怎么撑过去。
许向东皱起了眉头。
正在这时,带着小侄女跑遍了整个村子的苗笙笙也赶来了村北。
“娘,让我好找啊。你们今天不是要去场坝缝麻袋?”她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高头大马的白翠花同志,上前抱住了她的胳膊。
白翠花皱眉,“天热,看你跑的这一身汗,回头着了凉。”
苗笙笙嘻嘻一笑,“我又不是林妹妹。”
啥林妹妹,王妹妹。“站我身后,娘给你挡着点儿太阳。”白翠花接过小儿媳递过来的手帕给闺女擦擦汗。
吴素芬满脸讨好的看着小姑子,“累不累,二嫂去给你找把椅子来。”
苗笙笙无语,您可真是我的亲二嫂。大家无论老的少的都站着呢,您让我坐?
“小姑,小姑,我刚摘的香姑娘,给你吃。”苗晓满把手里圆球状的果子塞到了她手里。
苗笙笙看了一眼,香姑娘?名字不错啊,尝了一颗,却差点被送走。
酸死了。
看她龇牙咧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的模样,苗家人忍不住大笑起来,似乎忘了眼前苗家村正面临的重大危机。
额,这当然是他们的不对啦。
只是想想厨房柜子里那满满当当的米面粮油,苗家人虽然也跟着又恼又愁,但远没到绝望的地步。
哎,无论如何还是希望村里能顺利度过这次难关吧。
张美丽也注意到了苗笙笙的到来,气得怒火中烧。
上次便是因为这丫头,她和男人整整扫了两天的猪圈,恶心的她三天没吃下一顿饭。
她还没找她算账呢,她还敢来?
正好今天村里人都在......
“好好的,麦子怎么成了空穗?方圆十里八乡可没听过这样的事。可这样的倒霉事咋就偏偏发生在咱们村里了呢?”张美丽大声喊道。
是啊,他们苗家生产大队难不成今年走背字?这块庄稼地眼看没几天就要收割了,竟出了这样的大乱子。
眼看颗粒无收。
150亩地呢,按最低一亩200斤算,3000多斤的粮食,搁谁谁不心疼?
不少老人纷纷落泪。
张美丽看挑动起了大家的情绪心中很是得意,这些穷酸们。
脸上却大义凛然,“是咱们苗家村的人不够勤奋?是咱们苗家村的人不懂种小麦?还是咱们苗家村的人坏事做尽得了报应?”
怎么可能。
众人纷纷摇头,他们能干着呢,勤快着呢,更不可能干祸害人的事。
那,是为什么呢?
张美丽突然转身,手指着苗笙笙道,“一个傻了十年的人突然好了,你们说这得需要多么大的福气啊。”
那当然。
痴傻又不比别的病还有痊愈的可能。人的脑子傻了,还能变好?
难不成,难不成......
看乡亲们在她的引导下,一步步来到她所设的陷阱,张梅梅轻蔑一笑,苗家想跟她斗?
没门。
“大家伙不妨好好想想,她这福气是哪里来的?咱们村的庄稼以往都好好的,为啥就今年出了绝产这种惨绝人寰的事。”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听了半晌“相声”的苗笙笙恍然大悟。
望着乡亲们投来的怀疑目光,她立即挺直了腰背。她既无害人之心,也无害人只行为,行得正坐得端。
问心无愧。
白翠花见张美丽污蔑女儿,立马就要上前动手。这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苗笙笙使劲拉住了她娘。有理不在声高,打人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乡亲们看她挺腰抬头冰清玉洁的模样,又想起她是如何教给大家伙处理骨头,做排骨的,一时有几分后悔。
他们怎么能人云亦云,怀疑人小姑娘偷走了村子里的福气呢。
都啥年代了,还有人信封建迷信呢。
见乡亲们不上当,张美丽气得咬牙切齿。穷鬼们,苗家不过办了场酒席,小恩小惠就把你们收买了?
怪不得一辈子土里刨食的命,活该。
苗笙笙似笑非笑的看着张美丽。
这女人为啥要污蔑她,难不成还在嫉恨她娘那一巴掌?活该,当初该多给你几拳的,让你胡说八道。
幸亏大家伙不信她,破四旧运动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地头上,许向东正在听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汉分析可能导致小麦空穗的原因。
倒春寒?不太可能。今年年初是很冷,但村东村北离着不过半里地,村东咋没事。
病虫害?不像。若是病虫害,麦穗表皮不可能保存得这么完整,缺失的只是中央的麦粒。
种子问题?也不太可能,苗家村统一用的公社里发下来的新良种。
还是他亲自去争取来的。
良种有限,给哪个村不给哪个村呢。许向东不管公社想给哪个村,反正苗家村要有。
他和李大军带着队里几个人严防死守拼命争取,才弄回来了几袋种子,给每队分了下去。
张美丽的诬陷刚起了个头,便被按压了下去,李大军叱骂她,不想在这里呆着便赶紧滚。
队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女人竟然趁机公报私仇来了。
乡亲们懒得再听张美丽胡说八道,使劲的琢磨着,咋就空穗了呢。也没对不起你啊,该给你的水和粪料都足着呢。
苗笙笙也在皱着眉头思考这个问题,为啥会这样。
虽然他们家这一两年大概率不会遇上粮食危机,她除了弄回来不少钱和物,还有不少粮票。
可都是乡里乡亲的,到时候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家伙饿肚子不闻不问啊。
刚才许大哥说了,小麦长不好无非那几个原因,气候,病虫害,种子问题。
那么导致村北这块地颗粒无收的原因到底是那一条?
想不通......
太阳越升越高,乡亲们心情越来越焦躁,尤其对面那烦人的小梁庄村民,好好摘你的大蒜吧,非不时过来挑衅几句,火上浇油。
“150亩地呢,少了这些,你们今年还够吃不?”
“你说学我们,种大蒜多好。今年镇上给的大蒜的价格可好了,想知道多少不?”
啧啧,嘴巴好欠啊。苗家村的乡亲们仗着人多势众,就要上去教训他们。
几个人嘻嘻哈哈跑走了。
跑走了,就算了,不说那失败的寇不能追么。
再说要不是他们今天给送信,过几天,上边万一来检查发现了这事,他们苗家村生产大队不定多丢人现眼呢。
甚至丢脸到整个公社去,让人笑话他们白白糟蹋了公社里的好种子。
当初还不如给他们。
苗笙笙听着乡亲们的议论,脑中突然什么一闪而过,好种子?
她快速挪到许向东身边,“许大哥,这种子不是每个村里都有?”
许向东摇摇头,“八里屯公社下辖27个生产队,好几万亩地,没有那么多新种子可分配。”他们苗家村这几年亩产量在公社里一直排名前三,他们才能抢得到。
靠的可不单单是他们去的人多,势众。
“新种子是不是比旧种子好?”苗笙笙继续问。
嗯?许向东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看了远处的王跃进两口子一眼,“嗯。往常庄稼需要的种子大家都是自繁自用,但旧种子多用上几次,抵抗病虫害的能力便会下降,产量大幅度降低......”
“也有可能出现空穗不是吗?”苗笙笙接过话茬。
许向东没种过地,在苗家村这几年他更多是把精力和时间放在了管人管事上。他要根据公社的指示,部署生产队整年生产任务,合理安排和使用劳动力,用奖惩的方式调动每个社员干活的积极性。
尽量提高粮食产量。
但对于庄稼的具体种植,他是外行,通常都是听取社员的汇报。
他抿了抿嘴,“你的怀疑不是没可能。”看了正跟人叽叽呱呱的张美丽一眼,他摇了摇头,“没有证据。”
证据?找不就行了么。苗笙笙越过她娘,在她爹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转身往张美丽的方向走去。
白翠花一愣,急忙跟上,生怕闺女吃亏。
张美丽满脸不耐烦的看着杵在她面前的苗笙笙,“离我这么近干嘛?”
“张美丽我警告你啊,对我闺女客气点儿,否则老娘巴掌可不认人。”白翠花威胁。
张美丽气得牙痒,“我跟你闺女没啥好说的,快把她带走。”她这会儿可没惹她们娘俩。
“你不想跟我说话,我却有问题要问你。去年村北这块农田,你们用的什么种子?”
张美丽嗤笑,“苗笙笙,你以为你是谁,敢来质问我?小丫头片子,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走开走开,你没资格跟我说话。”说着双手交叉,抱在凶前。
“她没资格,那我呢?”李大军听完许向东的猜测,满脸阴沉的走了过来。要让他查出这两口子背着他耍花招,他不弄死他们。
连乡亲们的口粮田都护不住,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张美丽看着李大军恶狠狠的眼神,不敢再放肆,“用的就是村里发下来的那两袋新良种啊。”
“她在撒谎。”苗富贵同志捧着一把麦穗匆匆赶回来给闺女撑腰。
他取过李大军手里的空心麦穗,和他从村东摘来的放在一起比较,“村东那边确定用的是新良种,你们看看,这新种子种出的麦粒不是正圆,但比咱们旧种子种出来的却稍微大上那么一丁点,颜色也更加黄些儿。”
说着他撵了撵手里的空壳麦穗,虽然是空的,但找到一两个麦粒还是可以的,“村东用的明显是咱们之前用了好几年的旧种儿。”
乡亲们将苗富贵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从他手里抢过两个麦粒来作对比。
“果然,形状不一样,颜色也有深浅。村北这边肯定用的不是公社里发下来的新麦种。”
“啥公社里发下来的啊,那是人许队长带咱么去抢回来的。”
“没错,这老麦种种出来的小麦啊,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我拿脑袋担保,村北就是用的老麦种。”
“那这么说,现在问题是搞清楚了?是王跃进张美丽两口子不听队里的,放着新良种不用,非用老种子?”有人恍然大悟。
众乡亲们一听,怪不得今年村北几乎颗粒无收,那旧种都用了几年了,没劲了。
张美丽看着乡亲们质疑的眼神,有几分无措,不明白这些土包子们为何突然变得聪明起来。
她狠狠瞪了一眼苗笙笙,对着乡亲们赔小心,“啊,那可能是几个麻袋搅和在一起,我弄混了吧。
你们知道,为了伺候好村北这150亩地,多收点儿粮食啊,我和跃进过麦那段时间一个踏实觉都没睡过。每天就想多干点儿,减轻下组员们的负担。可能蒙圈了吧。”
眼见无从狡辩,张美丽干脆直接承认。
就算被发现了又如何,不过一个纰漏罢了。她不相信就因为这么一次失误,就要把她男人赶下台去,就对他们两口子不依不饶。
她男人做了快五年的生产队副队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过几年要李大军肯退下来,她男人说不定就是下一任的苗家村一把手。
到时候......
哼,要苗家好看。
苗笙笙对于她说的却一个字不信,死死盯着她,“那你的意思是你把家里原本两袋留着当粮食的种子,带领社员播种到了村北地里。那,公社发的那两袋新良种呢。”
张美丽一愣,撇撇嘴,“当然是吃了。”
“真的吃了吗?你再好好想想。”苗笙笙笑眯眯。
张美丽满脸不耐,“就是吃了,吃了,关你屁事啊。”反正她打死不认账,看这些人能把她怎么着。
没凭没据的,谁也奈何不了她。
苗笙笙冲许向东示意。
许向东走上前,沉声道,“你们还记得我从公社里把那些新种子带回来时说过什么?”
众人仔细回忆,将近一年的事了哪里记得清楚。
半晌,才有一个小伙子颤颤巍巍举起手,“我想起来了,许队长说那些新种子都是用药水提前泡过的。这样的种子播到地下,才不会被虫子吃掉。您嘱咐我们,千万把新良种单独放,千万不能食用,千万不能让小孩子碰。”
“哦,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不少乡亲附和。
张美丽却漠然不动,心里一点儿不紧张。呵呵,千万不能上当,上次苗笙笙这丫头片子就是这个招数诈谢家那孩子的。
当她白痴?怎么可能钻她的套。新良种爱啥样啥样,有毒没毒,反正她好好活着呢。
苗笙笙就当没看到她的表情,担忧的望着众人,“那泡了药水的种子大家伙都没吃吧。”
众人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当种子都不够呢,吃那玩意儿干啥。”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分到了小麦。
“那就好,那就好。”苗笙笙装模作样的松口气,“我前几天去镇上,那张国明特派员说,离咱们这儿五里地的姚家沟有一家子就不小心吃了那泡过药的新麦种,结果上吐下泻不说,差点没了命。”
“啊,这么严重啊。”
苗笙笙佯装漫不经心的摆摆手,“这还算轻的,听说那种对虫子很厉害的药水啊,对人也很不友好,会让人不孕不育。”
王跃进一愣,不孕不育?两麻袋的新种子,照媳妇说的,他们应该当普通粮食全吃了吧。
他快四十岁了,还没儿子呢。本来在吃药调养,都好的差不多了,这下却被张美丽彻底断了希望。
想到这里,他猛得冲张美丽扑了过去,“我杀了你。”大不了给你偿命。
没孩子反正他也不想活了。这女人害的他好惨。
张美丽使劲拍打着丈夫掐住她脖子的手,“你放开,放开......”那丫头片子诈你呢。
再说那新种子她知道有毒啊,怎么可能拿来吃。
王跃进却听不进这些,一心沉浸在再也不能生育的痛苦中,只想拉着罪魁祸首一起去死。
看张美丽快被掐死了,乡亲们才反应了过来,上前把他们两口子拉开。
但这事就算完了么?
那两袋许向东带人从公社里抢回来的珍贵新良种,到底下落如何。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