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杜春燕

　　白翠花拗不过闺女, 只能答应她和同学一起去省城的事。

　　“一天还不够，咋三天才回？”只是依然不放心，“不然娘几天假陪你一起去吧。”

　　她要死死盯住闺女, 看哪个缺德冒烟的敢来抢她的宝贝蛋, 不劈了他。从三指长的小豆丁, 一点点儿把闺女养成这般大，容易么。

　　“娘，您去上工吧，缺席太多不好。”苗笙笙晃着她娘胳膊撒娇, “您放心，我紧跟着我同学和她哥哥。明霞她堂哥可厉害了，一个能打仨。”

　　白翠花突然想起件事, 一拍大腿, “振国振民他们不是正好今天放麦假？让他们哥俩陪你一起去。”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再加上晓满。”这个孙女还算机灵, 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好庞大的阵容，苗笙笙有几分哭笑不得, “好吧好吧，都随您。”只要您能开心点儿。

　　“只是这来回的路费和住宿费？”白翠花沉思，“你爹藏着个宝贝收音机呢，老偷偷摸摸听, 娘去找出来先拿它换几个钱。”

　　那一年他们夫妻俩去打黑工, 建筑工地上搬砖锄泥, 工头是个黑心的, 账都不给结就想偷溜。

　　他们两口子发现了他的行踪立马跟了上去。

　　可惜工头也是个穷光蛋, 钱不知道都花去了哪里, 只在他身上搜出个收音机来。

　　正好抵了他们夫妻俩的工资。

　　苗笙笙感动的都要哭了, “您也不怕爹发现了跟您翻脸，您都说那是爹的宝贝啦。我存钱罐里的钱还没花完。”她这次准备全部带去。

　　白翠花有几分犹豫，“那是你这些年的压岁钱，留着婚后花。”

　　苗笙笙嘻嘻一笑，“婚后让男人挣给我花。”

　　白翠花点点闺女额头，“大姑娘了，不许胡说八道。”男人在哪里还没影呢。

　　闺女病好不容易病好了，不急着嫁，她想多留闺女几年。不然这小身子骨生孩子，得多遭罪。

　　“对了，娘，你把这三尺粉色的确良拿去给五嫂，让她给家里侄女们每人做一件短袖衬衫。”本来打算送苗青梅的。

　　但知晓了她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还给她。

　　白翠花皱眉，“这布料哪里不好，干嘛给那些小兔崽们。让你五嫂再给你做条裙子，跟你身上这件换着穿。”

　　“娘，不要。的确良的布料是好，光滑结实颜色又好。但它不透气啊，一出汗就贴在身上了。”她凑到白翠花耳边小心嘀咕，“你想让外人看到你闺女我的好身材吧。”

　　“臭丫头，又胡咧咧。”白翠花笑骂，“可别后悔啊，给你侄女们做成了衬衫，想再改回裙子可不能了。”

　　苗笙笙不在意的点点头，“我本来就不喜欢粉色。”也真心不喜欢的确良，只想穿细棉布的衣裳。

　　柔软又透气，夏天穿着可舒服了。

　　“好吧，我这就去找你五嫂，让她今天晚上连夜先给晓满赶出来一件。”明天陪她姑姑去省城时穿。

　　虽然没去过省城，但想也知道城里人少不了狗眼看人低的。孙女穿的鲜亮点儿，也给姑姑争气。

　　~~~

　　第二天

　　天蒙蒙亮，苗笙笙便起床了，打了盆水蹲在台阶上洗头发。往头发上抹上洗发水，栀子花的芬芳飘散开来。

　　好香啊。

　　苗晓满也起来了。

　　她有几分羡慕的看着盆子里那飘来飘去的洗发水沫沫，哀求道，“小姑，你洗完了水别倒，让我就着你这盆水也洗洗吧。”

　　她平时洗头用的都是洗衣粉，涩涩的不说，洗完头皮还特痒。

　　苗笙笙听了侄女的话一怔，这才意识到家里可能只有她用洗发水洗头。

　　哎，一贫如洗的家啊。尽管如此，在村里还算混的过得去的。

　　这么一向，他们苗家村是真的好穷啊。

　　“去披件旧衣裳，拿你来的毛巾来。”苗笙笙轻声道。

　　晓满知道她姑姑这是答应了，兴奋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了三房住的西厢房。

　　苗家其他人也陆续起来了。孩子们见晓满用带沫沫的水洗头，也想掺一脚。

　　苗笙笙索性一人给他们手里挤了一股子洗发水，让他们轮流洗。

　　白翠花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心疼的脚步打颤。

　　“闺女，不过了？”瓶子都被你挤空了，知道这一瓶洗发水多钱么。

　　这话咋听着那么耳熟呢。

　　想起来了，前几天办席有个大叔这般调侃了一句，她娘把人给骂了一顿。

　　苗笙笙嘻嘻一笑，“不过啦。”

　　这次去省城要能借机发一笔小财，再也不用发愁洗发水这种小东西。

　　若是不能......

　　以后跟着大家一起用涩涩的洗衣粉喽。

　　吃过早饭，穿戴一新的二房兄弟俩以及三房的苗晓满就要陪着苗笙笙出发。

　　堂屋里，白翠花却还是放不下心，拉着闺女的手不撒手。

　　晓满她娘杜春燕趁婆婆不注意把闺女悄悄拉到了院子里，看着闺女身上的粉色衬衫半天挪不开眼。

　　她抿了抿嘴小声道，“你妹妹晓霜也想去省城，你去跟你奶奶说说把你妹妹也带上。”

　　晓满一愣。

　　她们三房四个闺女，分别是她姐姐晓春，二姐小雨，四妹晓霜。

　　按出生月份对应的节气来起的名。

　　三房没儿子，她娘最疼的是姐姐晓春和妹妹晓霜，老大嘛，头一个。老幺嘛，最小最会撒娇。

　　娘更疼她们，可以理解。

　　晓满摇摇头，“妹妹才10岁，去了能干啥？”家里女孩子多着呢，为啥奶奶选她陪小姑？

　　她年龄合适，跟小姑感情要好。不像她的姐妹们，平时老躲着小姑走。

　　她也懂她们的心思，怕照顾不好小姑，惹来奶奶一顿好骂，所幸离她远点儿。只是既然前怕狼后怕虎，就不应该眼气别人的回报。

　　是的，回报。

　　她从前愿意带着小姑玩，小姑病好了反过来愿意带着她出去见世面，这是她的回报。

　　谁也不能抢走。

　　“上次你不是都去过镇上了，就不能把这次去省城的机会让给你妹妹？你妹妹都没怎么出过远门。”杜春燕有几分不耐烦，闺女怎么就这么强呢。

　　“娘，都跟你说了，出去见见世面是顺便的，重要的是我要看着小姑，帮着小姑。”苗晓满的口气也不好起来。

　　要换人有本事去跟奶奶说啊，跟她说有个屁用。她娘在她奶奶面前乖的跟个猫一样，就会捡着她这软柿子捏。

　　“你小姑疼你，你去跟她说，今天你不舒服去不了省城，换成你妹妹晓霜。就差着2岁，你能做的事情，你妹妹就做不了？晓霜比你聪明着呢。”杜春燕见好商好量不行，直接上硬的。

　　她是她娘，还管不了她一个丫头片子。

　　苗晓满气得要发疯，“我不会去说的。我没有生病，也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不会对小姑撒谎的。”摸摸刚洗好的头发，好顺滑啊。

　　小姑把剩下的一点儿洗发水全给了他们。

　　这么好的小姑，她恨不得天天和她在一起，才不会把机会让给任性的妹妹。

　　让妹妹去给小姑添堵？哼。

　　“不去也可以，你把身上这件衬衫脱下来给你妹妹穿，就当安抚你妹妹了。”杜春燕冷冷的看着眼前已经到她肩膀的闺女。

　　四个孩子里，就她最倔，最跟她不亲。

　　苗晓满身上这件衣裳是五房的刘珍珠晚上连夜做好的。时间紧，她对的确良布料又不敢轻易下手，昨晚勉强只做好了一件。

　　此刻就穿在苗晓满身上。

　　众人还不知道粉色的衬衫，家里每个女孩都有份。

　　晓满也只以为是小姑借给她穿的，哪里可能同意她娘的无理要求。

　　翻了个白眼，趁她娘不注意，从她胳肢窝下溜了出来，向着堂屋跑去。奶奶在堂屋里呢，看她娘敢不敢当着她奶奶的面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堂屋中，苗笙笙穿着那件前几天穿过，这几天一直没舍得扒下来的白底红花无袖长裙。

　　连衣裙幸好是棉布的，晚上洗了第二天早晨就干得透透。

　　脚上是一双绿色解放鞋。

　　胸前挎着她娘亲自给做的军绿色斜挎包，神气的说道，“好看吗？”

　　16岁，花一样的年纪，即便没有奢华繁复的连衣裙，随便打扮打扮也青春靓丽的紧。

　　“好看好看，我苗富贵的闺女，就算披条破麻袋也好看。”苗富贵吧嗒吧嗒吸着没烟叶的烟锅子，乐呵呵看着闺女傻笑。

　　时间过的好快啊，明明记得昨天她还是个骑在他头上不肯下来的小胖妮，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

　　过几年就要嫁人了，可怎么舍得啊。

　　苗笙笙看着她爹的烟锅子心一动，要这次去省城能跟着顾明远挣上俩钱，一定给她爹捎两斤烟叶回来。

　　八仙桌的另一边，白翠花也在满脸骄傲的望着闺女。这么好看，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小子。

　　要女儿也能跟儿子一样，把人娶进门来就好了。

　　哎，瞎寻思啥呢，肯上门入赘的男人能好到哪里去？她的笙笙值得天下最好的小伙子，不能委屈了孩子。

　　白翠花起身给闺女整理了下两侧麻花辫，再三叮嘱，“一定跟紧了你俩侄子，他们是小子，普通小毛贼不会找上他们。”

　　嗯嗯，苗笙笙乖巧的点头，“娘，上次的事件是意外，以后我会专门选着人多的地方走。再说了算上我同学，我们一大群人呢，不会出事的。”

　　白翠花还是不太放心，“那介绍信，你同学的哥哥能搞定？”

　　“能，您放心，他跟镇上的公安特派员可熟了，而且人特派员也不是特意为他徇私枉法。要让他给省城那边的领导带个信呢。”

　　“好吧好吧。哎，家里粮食也不多了，不能给你带口粮。你存钱罐里那些钱不用特意省着花，等回头卖了粮食，娘再给你填满。要吃饱饭。”白翠花有几分愧疚。

　　苗笙笙的眼眶忍不住红了，夏粮交了公粮，留下种子，每家每户能分多少啊？小麦当前本来就产量不高，没后世的一半。

　　她娘还想给她找钱花。

　　想到这里，她更加坚定了决心。好不容易去一趟省城，绝对不能空手回来。再不济，她也得把省城的大街小巷走一遍，捡几个钢镚。

　　“小姑，走不走啊？”站在旁边等待的振国振声兄弟俩靠在一起，快要睡着了。

　　白翠花狠狠瞪了俩孙子一眼，“这就不耐烦了？”

　　“嘿嘿，不敢不敢，奶奶您继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苗振国总觉得自从小姑病好后，奶奶的脾气都好了不少。

　　“娘，那我走了，三天后准回来，你在家里千万不要担心我，心放回肚子里，吃好喝好睡好。”苗笙笙摇摇手。

　　苗晓满上前挎过她的手，边往外走，边跟白翠花告别，“奶奶，我们走了，我会照顾好小姑的。”

　　白翠花望着闺女远去的身影，忍住不哭出来。

　　放啥心啊放心。

　　她的宝贝蛋啊，如今不过离开三天，她就心如刀绞。等她将来嫁人，她不得难受死？

　　不知道未来女婿愿不愿意接纳她这个丈母娘同住啊。

　　她可以洗衣裳做饭家务活全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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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家村和上水沟中间的小桥上，等苗笙笙四人匆匆赶到时，顾家兄妹俩已经等在那里。

　　“不好意思，我们没来晚吧？”

　　顾明远看着突然出现在桥头的小姑娘眼前一亮，“没有，是我们来早了。”

　　“人到齐了，出发吧，再不走就赶不上第一趟班车车了。”顾明霞笑嘻嘻催促。

　　苗笙笙急忙点头，“咱们......”

　　“笙笙。”远处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苗笙笙回头，“许大哥，你怎么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靠着桥上栏杆，顾明远看着女孩和那姓许的男人熟络的模样，忍不住眉头一皱。

　　许大哥？

　　许向东也不多话，把手中包裹塞了过来，“包里有介绍信，还有袋瓜子，路上打发时间。”从镇上到省城要六个小时。

　　昨天他便得知了她今天会和顾家兄妹去省城的事儿。

　　苗笙笙打开包裹，认真打量着里面的介绍信。

　　严格来说，这年头从村里去镇上得有公社的介绍信，从镇上去市里得有县一级的介绍信。

　　只是这一两年管的没那么严。

　　顾明远说了介绍信的事他可以搞定的。

　　但许大哥送来的介绍信似乎更正规。有这份信在，他们便能去找个正规的招待所住了。

　　“许大哥，谢谢啦，等我挣了钱给你带几本书回来。”苗笙笙小声道。

　　明年的高考竞争真的很激烈嗳，许大哥赶紧把课本拾起来比较好。

　　“出发喽。”苗笙笙跟许向东告别后，一手拉起侄女一手拽着顾明霞大步往八里屯的方向跑去。

　　留下一路欢歌笑语。

　　年轻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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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年代咋挣钱不被抓呢？晚上9点见。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