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1)

寡妇桃夭的太子赘婿 十方海 7258 汉字|11 英文 字 29天前

第81章

  止疼

  待赵姑姑离开东宫以后, 桃夭有些忐忑难安地问谢珩,“母亲怎突然想到叫我来替公主操办及笄礼?”

  “母亲应是想给机会叫宁宁立威,”谢珩知晓她担心搞砸, 安抚她, “宫里时常有宴会, 宁宁就当提前学习学习。”再过不久勃海国的人来朝拜,也会举办各种大小宴会。

  顿了顿,又道:“往年都有例可循, 宁宁可多问问母亲,或是召内侍监来问一问。就是事务极其繁琐,怕累着宁宁。”

  桃夭心中也明白自己身为太子妃,这些事务避无可避, 只是没想到头一次就要操办这样大的宴会,难免有些不放心。

  她想了想,道:“那我明日一早先召内侍监问一问, 若是有不懂的,便去问问母亲。”

  既然母亲给她这样的机会,那她总归要替公主将及笄礼办得妥妥当当才是。

  “宁宁一定能做好的!”谢珩轻轻揉揉她的雪白圆润的耳珠,问:“那今晚可还要去学习击鞠?”

  桃夭闻言有些迟疑。

  她想要现在就回去瞧一瞧关于及笄礼的流程, 正准备说不去了,眼前一袭马球服, 英武非凡的男人斜睨她一眼, “投降不杀。宁宁如今这样忙, 便是不学也是可以的。”

  不待桃夭讲话,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悄声道:“珩哥哥可以在床上教江南的女子学习更好玩的。”

  桃夭的脸颊立时滚烫起来, 寻思环顾周遭, 四周围都是宫人, 还有巡逻的护卫。

  这个满肚子坏水的男人!

  “自然要去!”她瞪他一眼,“待我学会了,好好教一教长安的男儿如何在地板上打地铺!”

  谢珩笑,“走罢。”

  桃夭本以为是直接去太液池东边的梨园球场去打马球,谁知谢珩却将她带到御马监的马厩。

  里头养的全都是专供皇室所用的好马良驹。

  御马监的监丞立刻将太子殿下的坐骑给牵了出来。

  桃夭一瞧见那通体漆黑,唯有额前一抹雪白的高头大马,不由地想起上次在城郊马球场,他带她在月夜里奔驰,去摘月亮一事。

  才不过短短数月,倒恍若隔世。

  当时她同他看月亮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同太子成婚。

  谢珩瞧见她发愣,问:“在想什么?”

  桃夭斜睨他一眼,眼波流转,“在想今晚假道学是不是又要带我去摘月亮。”

  谢珩见她揶揄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瞥了一眼垂手侍立在册的宫人,轻咳一声,“那时我不是故意要欺负宁宁。宁宁总不理我,我心里不舒服。”他一瞧见她同沈二在一处,心里便嫉妒得发狂,什么理智都没了。

  桃夭轻声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人得往前看。”

  听哥哥说,沈二哥哥上个月成婚了。沈二哥哥那样好的人,自然会同自己的妻子过得很好。

  人生在世,个人有个人的缘分。

  待到九月初五莲生哥哥忌日时,她要同他好好说一说,她如今过得很好很好的。

  谢珩瞧见她神情怅然,以为她对于当时没有同沈二成婚略有遗憾,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不过他亦知晓当时若不是自己非要强求,恐怕如今与她成婚的便是沈二。

  光是想一想她若是同旁人成了婚,也这样亲密过日子,心底便难受万分。

  他自己喜欢一个人时毫无保留,便一心一意待那人好,容不得半分的三心二意,自然要求旁人也要待他如此。

  可他心中知晓,摆在她心底的,永远不可能只有他一个。

  若那人还活着,兴许她这辈子都不会瞧旁的男子一眼。

  桃夭瞧见他好端端像是不高兴了,问:“三郎怎么了?”

  “无事。”

  他道:“打球者需深谙骑术。好马良冀,是赢得赛事的基本。咱们今晚便先学习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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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学习骑术,首先便得挑选合适的马匹。

  谢珩从马厩里挑选了一匹枣红色的小母马给桃夭。

  那马儿不过两岁余,性格温顺,很是适合初学者。

  谢珩扶着桃夭上了马,“整个大胤能得孤亲自牵马的也只有宁宁。”

  桃夭睨他一眼,“殿下可是不愿?”

  他道:“不敢!能为太子妃执辔牵马,是孤的荣幸。”

  两人相视而笑。

  待选好马匹,两人这才去太液池的梨园处。

  桃夭同谢珩到时,整个梨园灯火通明。

  竟是点了烛火照明!

  桃夭不由地心疼,“怎如此浪费,不过是学骑马,想来暗些也不打紧。”

  她一向精打细算,不该花的钱决计舍不得花半分。

  谢珩其实最喜欢她这副模样,总觉得同她这样过日子十分具有烟火气息。

  他立刻叫人熄了大半数烛火。

  好在今晚有月光,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梨园广场上,视线倒也没有阻碍。

  且少了烛火,夜风一吹,十分凉爽。

  桃夭环顾一圈四周围,问道:“咱们如何开始?”

  她虽已经学了几次,真正骑马也只有上次月夜奔行。

  且他当时坐在她身后,掌控方向的也算是他。

  他道:“先从上马开始。”

  桃夭不解,“这个我已学会,怎么还要学?”

  谢珩斜她一眼,“待会儿宁宁就知晓了。”

  谢珩此人,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极致,教起桃夭来也是如此,好不留情。

  一刻钟以后,桃夭心里不由地生出一句话:教学之前,夫妻和睦。教学开始,夫妻反目。

  她哪里想到平日里温柔体贴的夫君教起人来这般狠心,光是一个上马的动作都教了几十遍,直到她能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他才作罢。

  一个上马动作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骑行。

  一个时辰下来,待到桃夭独自能够绕着马球场缓慢骑行时,只觉大腿两侧火辣辣疼,下马后更是连站都站不稳,伏在谢珩怀里,眼眶微微泛着红,看着好不可怜。

  谢珩心疼不已,“宁宁若是不想学就算了。今日下午咱们不过说笑,便是宁宁不会,我也不会同宁宁生宝宝。”

  会不会击鞠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桃夭吸吸鼻子,“做人怎能半途而废。”

  生宝宝倒还是其次,最主要长安贵女人人都会打马球,若到时那个勃海国的公主要同她这个太子妃比赛击鞠,偏她这个太子妃不会打,岂不是叫人笑话大胤太子妃如此不中用!

  谢珩倒不知晓她的心思,回去后赶紧叫人拿了活血祛瘀的药膏。

  衣裳褪去,这才瞧见她大腿内侧柔嫩的雪肌磨得通红,服侍她沐浴过后,跪坐在她腿间替她上药。

  药才涂抹上伤处,娇娇柔柔的小女子便疼得直掉眼泪。

  愈发心疼的谢珩涂抹药的动作更加轻柔。

  那药里加了龙脑香止疼,片刻起了药效,冰冰凉凉地,桃夭倒也舒缓不少。

  只是伤得有些不是地方,只觉得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滑过,引起一阵阵颤粟,不由地咬唇,眼眸湿润得厉害。

  他亦察觉出她的异样,不由地抬眸看她,眸光幽深起来。

  她恼羞自己如今这般不争气,不肯叫他涂药,眼睫轻颤,“咱们歇了吧。”

  他望着满头柔顺的青丝披拂在雪白的肩头,眼尾泻处几分媚意的美人,哑声道:“宁宁这样疼今夜恐怕不大好睡,不如为夫帮娘子止止疼。”说着,将那冰冰凉凉的药涂抹进去。

  直到搅弄出一汪春水,他咬着她的耳朵问:“疼止住了吗?”

  面色潮红,眼神迷离的女子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想要帮帮他,却被他阻止。

  他亲亲她的额头,“睡吧。”

  桃夭乖巧伏在他怀里,小声道:“其实,我已经不怕了。”虽才成婚两个多月,可他处处护着自己,她觉得做太子妃远没有自己想得那样可怕。

  前几日阿耶同哥哥还夸赞她,说她这个太子妃做得极好,许家与有荣焉。

  她亦好喜欢同他这样过日子。

  再加上她如今搬进他宫殿内居住,母亲已是不满,若是一直没有子嗣,恐怕朝臣们也不愿意。

  他闻言楞了一下,随即低低笑出声来。

  她羞恼,“笑什么?”

  他喉结微微滚动,哑声道:“宁宁是在暗示我吗?”

  “没有!”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把被子拉过头顶不理他。

  他从背后抱着她,轻声道:“宁宁莫要因为母亲的话这样委屈求全,宝宝的事情再等等也是一样的。”便是真的圆房,她年纪始终太小,他亦不想她这样早生宝宝,免得伤了身子。

  只要她心里有他,其他的事情便不那么重要。

  许久,怀中的女子“嗯”了一声,“睡吧,明日还要朝会。”

  翌日一早,桃夭醒来时谢珩已经去太极殿朝会,外头的日光透过窗户洒进殿内来。

  她才坐起身,两条腿好似不是自己的,疼得直抽气。

  听到动静的采薇同白芷忙进来服侍她起床。两人见她走路都打颤,心疼不已。采薇劝道:“小姐还是莫要学了,多受罪。”

  桃夭道:“万事开口难,过些日子就好了。”

  两人知晓她的脾气,遂不再劝,服侍她盥洗。

  待桃夭盥洗完,谢珩也下了朝会,见她腿仍是疼,又帮着上了一次药。

  两人用完早饭后,谢珩如往常一般去明德殿处理政务,桃夭差人召了内侍监来,仔细询问往年公主们操办及笄之礼的旧例。

  内侍监事无巨细同她说了一遍,又拿了旧年所需银钱的账册给她看。

  她看完以后,倒觉得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见时辰尚早,便决定再去问一问谢柔嘉对自己的及笄礼可有什么想法。

  未出阁的公主们皆住在凤阳阁内,谢柔嘉则住在凤阳阁内的含香殿内。

  桃夭才进宫苑内,远远便瞧见谢柔嘉正躺在榻上玩投壶。

  见她来,她站起身,笑,“外头暑热,嫂嫂怎么来了?”

  桃夭一瞧见她笑,就不由自主想到上次她取笑自己的事情。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眼前高贵明艳的少女同那个裴侍从一样,长了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

  她定了定心神,问:“我就是来问问公主对于自己的及笄之礼可有什么要求?”

  谢柔嘉楞了一下。

  母亲那样挑剔的人竟然叫她来为自己操办及笄礼。

  她饶有兴趣低打量着眼前只比自己大一岁多,比之初见时更加明艳端方的女子,见她脸颊微微红,忍不住逗她,“我若是提出来,怕是嫂嫂做不到。”

  桃夭问:“可是想要什么稀罕物件?”

  谢柔嘉眼眸流转,“我想要阿昭回来陪我过生辰。阿昭走了,我觉得长安无趣得很。”

  桃夭一听便犯了难。

  凉州距离长安何止千里,回来一趟恐怕至少得二十日,她还有半个月便要过生辰,哪里赶得及。

  她道:“不若公主提个别的要求,再算阿昭赶得及,现在在军中,岂是随便能够离开。”

  “嫂嫂说得也是,”谢柔嘉瞧见她蹙着眉尖抿着唇,一脸为难的模样倒是十分有意思,眼波流转,“可我就只想要阿昭。”

  桃夭这下彻底没了主意,总不好真叫谢珩下个旨意将卫昭召回来。

  她憋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句话,“裴侍从在长安。裴侍从亦是个十分有趣的人,想来公主也不会无聊。”不是说及笄那日圣人要为公主还有裴侍从赐婚吗?

  谢柔嘉忍不住笑,“小泽自然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言罢,问桃夭,“在嫂嫂心中,哥哥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吗?”

  桃夭闻言一时没有作声,半晌,道:“自然。”

  谢柔嘉年纪虽小,可却是个人精,一眼便瞧出她眼底的迟疑。

  她平日里与哥哥感情那样好,却并不认为哥哥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不过她并未拆穿,而是道:“我同嫂嫂说笑而已。”

  桃夭放下心来,问道:“那公主可有别的要求?”

  谢柔嘉摇头,“嫂嫂循着旧例办便是,倒也不必铺张浪费。”

  她自幼什么都不缺,对于自己的及笄之礼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期待。若是期待,便是父亲为自己赐婚一事。

  桃夭“嗯”了一声,询问了她几句喜好,一一记在心里,正要告辞,听她道:“嫂嫂陪我玩一会儿投壶吧。”

  桃夭迟疑,“我并不怎么会玩。”

  谢柔嘉道:“不过打发时间,又有什么要紧。”

  桃夭想着时辰还早,谢珩许是还在明德殿,便答应下来。

  谢柔嘉又道:“既是玩,总要有些彩头,这样吧,若是嫂嫂输了,告诉我一个秘密,我若输了,告诉嫂嫂一个秘密,好不好?”

  不待桃夭说话,径直取了一支箭羽,投向壶中。

  竟然偏了!

  桃夭原本见她百发百中,以为自己必输无疑,没想到她竟然偏了,心想若是自己偏了,便也算是个平手,于是也拿了一支去投。

  一向十支有九支落空的桃夭竟然投中了!

  原本还想套她话的谢柔嘉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不曾想嫂嫂还会扮猪吃老虎。”

  桃夭眯着眼睫傻傻笑起来,“运气好。”

  “愿赌服输,”谢柔嘉轻叹一声,“我告诉嫂嫂一个关于哥哥的秘密好不好?”

  桃夭心想谢珩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难不成同那什么勃海国的公主有关?

  谢柔嘉这时冲她勾勾手指。

  桃夭立刻走到她跟前去,把耳朵递到她嘴巴旁边。

  谢柔嘉低声道:“我哥哥床底下藏了好多秘密。”

  桃夭心道是了,他从前在桃源村时就喜欢在床底下藏东西。

  谢柔嘉说话这句话,便下了逐客令,“想来哥哥已经回去,嫂嫂也该回去了。”

  桃夭向她告辞后便离开。

  待回到殿中,谢珩果然已经回到殿中,见她顶着一身暑热回来,迎上前将她牵到榻上坐下,问:“这样大的日头走出去做什么?”言罢又赶紧叫宫人奉了冰镇的酸梅汁给她解暑。

  桃夭道:“去了一趟凤阳阁,问问公主可有什么想要的。”

  谢珩道:“她自幼什么都不缺。”

  桃夭笑,“公主也这样说。不过,她说若是阿昭能回来就好了。”

  谢珩闻言楞了一下,道:“阿昭远在凉州,怎能说回来就回来,闹性子罢了。”

  桃夭“嗯”了一声,“那晚上咱们去陪母亲用饭时,我再问问她可有什么要注意的,总要叫公主高兴。”

  她总是处处为人着想,谢珩心中一动,亲亲她白嫩的脸颊,道:“说起来,宁宁的及笄礼我倒是错过了。”

  桃夭闻言没有作声。

  其实她过过及笄礼的。

  她捡来后什么都不记得,每年的生辰是同莲生哥哥一起过的。

  后来莲生哥哥走后,她便再也不过生辰了。

  谢珩瞧见她低垂眼睫,心中猜出她想起那人来,一时也沉默下来,望着窗外的绿荫出神。

  这时采薇进来,“可要传午膳。”

  桃夭“嗯”了一声。

  待两人用过午膳后午休了半个时辰,谢珩便去了明德殿,到了快傍晚时才回来。

  桃夭见他好似闷闷不乐,问:“三郎怎么了?”

  谢珩抱抱她,“没怎么。”

  桃夭见他不愿意说,也没再问。

  她见时辰不早,便道:“那咱们去陪母亲用晚饭吧。”

  他“嗯”了一声。

  用晚膳时,桃夭又向皇后仔细询问关于及笄之礼的一些注意事项。皇后见她做事倒是极用心的,且不到一日的功夫,竟然已经将先前公主们的及笄之礼了解得一清二楚,且做事十分有条理,虽面上仍是淡淡的,心中倒是极满意的,教起她来亦是十分用心。

  从坤宁宫出来以后,谢珩问:“今晚还要学骑马吗?

  一听到要学骑马的桃夭两条腿有些发颤,可一想到那个渤海国马球打得极好的公主,咬咬牙,“学!”

  她昨夜回去哭成那样,谢珩本以为她不肯学了,没想到她竟然还要接着学,问:“宁宁这样坚持,究竟是为何?”

  她昂起头,一脸骄傲,“我们江南来的女子绝不服输!”

  一晚上都闷闷不乐的男人终于被她逗笑。

  瞧见他高兴,她不知怎的,心中竟欢喜非常,跟着笑起来。

  她想,自己如今是见不得他伤心了。

  如此过了半月,待桃夭已经能够在马球场上挥洒自如时,也到了谢柔嘉及笄礼这一日。

  一大早桃夭就开始忙活,好在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得很充足,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来参加及笈礼的官员与命妇无不在心中赞美太子妃处事有序,别出心裁,就连一向挑剔的皇后也十分满意。

  及笄礼结束以后,皇帝看看谢柔嘉,又瞥了一眼面目端肃的皇后,目光落在左侧群臣里一袭绯袍,面若冠玉的裴季泽,想起一些旧事,微微蹙眉。

  直待皇后瞥了他一眼,他才道:“裴尚书何在?”

  裴尚书立刻站出来。

  皇帝道:“朕欲为安乐公主给裴侍从赐婚,不知卿意下如何?”

  不等裴尚书开口,裴季泽却突然站出来告罪,“微臣已心有所属,还请圣人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几乎全长安的都知晓安乐公主谢柔嘉与太子宾客裴季泽自幼青梅竹马,只待及笄这日成就一段佳话,不曾想裴侍从竟然当场拒婚。

  帝后面色难堪到极点。

  裴尚书呆愣片刻,立刻伏地告罪。

  谢珩微眯着眼眸望着裴季泽,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桃夭则下意识望向丹墀之上,头戴花杈,翟衣革带,一袭盛装的天之娇女。

  今日天气不大好,乌云盖顶。

  高傲尊贵的公主面色犹如天色一样阴沉如水。

  她一步步走下丹墀,走到眉眼低垂,犹如谪仙一般的郎君面前,正欲开头,突然听见急促的马蹄声。

  宫中不可纵马,何人这样大的胆子!

  众人皆寻声望去,远远瞧见一袭玄衣,满头发辫高高束于脑后,形貌昳丽的少年策马扬鞭而来,身后跟着一群欲拦截他的金吾卫。

  正是卫昭。

  近了,马背上的少年望着谢柔嘉,“妹妹,生辰快乐。”

  八千里路云和月。

  只为当面同她说一声“生辰快乐”。

  谢柔嘉笑,“阿昭等我片刻。”

  不待卫昭说话,看向裴季泽:“小泽方才说什么?”

  裴季泽低眉敛目,“微臣配不上公主。”

  他声音虽不大,可在场的人皆能听见。

  一脸阴冷的美少年闻言策马奔到他跟前,高高扬起手中马鞭。

  只听“啪”一声响,

  本可以避开的裴季泽重重挨了一鞭子,背后当场见了血。

  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那对多情的眼眸里似结了一层冰霜。

  谢柔嘉看也未看他,扯掉头上华丽的发冠,随意丢在红毯上,把手递给卫昭,笑,“走,咱们去玩!”

  众目睽睽下,两人策马离去。

  皇后同圣人气得险些没有背过气去,见卫昭又闯了大祸的江贵妃直接昏厥过去。

  桃夭当机立断,叫宫人们赶紧将皇后贵妃各自扶回坤宁宫内,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

  直到众人散去,她瞥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背后血肉模糊的裴季泽,对阴沉着脸的谢珩小声道:“我先去瞧瞧母亲。”

  谢珩“嗯”了一声。

  待桃夭离开后,谢珩对裴季泽道:“随孤进殿。”言罢朝太极殿走去。

  裴季泽这才站起身来跟着进去。

  待两人进殿后,谢珩叫人把殿门关上,冷眼打量着眼前低垂眼睫一眼不发的男子。

  他九岁进宫做伴读,如今做了十年。

  自己同他的关系,远超过许凤洲。

  小时候柔嘉极爱哭,连他这个做哥哥的都不耐烦,可每回都是他耐着性子哄。

  这些年来他对柔嘉说是百依百顺都不为过,怎会当场拒婚。

  他问道:“为何突然这样?”

  裴季泽沉默许久,哑声道:“一个男子变了心,说什么都枉然。”

  谢珩闻言,摘了头上的进贤冠,道:“今日咱们不论君臣。”言罢,狠狠一拳头打在他脸上。

  *

  坤宁宫内。

  桃夭才进寝殿,面色发白的皇后便问:“她回来了吗?”

  桃夭知晓她说的是谢柔嘉,“母亲放心,三郎已经派人去找了。”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还请母亲恕罪。”

  皇后缓缓道,“此事不管太子妃的事,回去吧。”

  桃夭向她告退离去。才出坤宁宫大门,迎面便撞上谢珩,忙问:“公主可回来了?”

  谢珩摇头,“母亲如何?”

  桃夭担忧:“母亲很伤心。”

  出了这样的事情母亲恐怕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谢珩道:“咱们先回去吧。”

  两人才回到东宫,桃夭便问:“裴侍从可有说为什么?”

  谢珩将裴季泽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给她听。

  桃夭听了唏嘘不已。

  谢珩捧着她的脸问:“宁宁有一日会不会变心?”

  桃夭忙道:“自然不会。”

  他把她紧紧抱进怀里,“我亦是。”

  外头这时下起了雨。

  夏季的雨下得很急,桃夭看着窗外密集的雨幕,担心,“下这样大的雨也不知公主去哪儿了?”在自己的及笄礼上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晓得该有多伤心。

  谢珩道:“有阿昭在,她无事的。”

  她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齐悦来报:“公主同卫昭出城了。”

  “由她去吧。”

  谢珩轻轻按压着眉心。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谢珩对桃夭道:“我还有事要忙,先回明德殿了。”

  桃夭将他送出殿外,瞧着外头将白昼下成黑夜的雨,有些不放心皇后,便又乘车去了坤宁宫。

  皇后每到雨天就头疾发作。

  桃夭到时,便瞧见她头上戴着抹额坐在床榻上,望着窗外雨幕发呆。

  她一向端庄自持,这样脆弱的模样桃夭还是头一次见,不由地心疼起来。

  这时赵姑姑端了药进来要服侍皇后吃药。

  皇后别过脸去,“不吃。”

  赵姑姑有些为难。

  桃夭走上前自她手里接过药碗,勺了一勺药送到皇后嘴边。

  皇后皱眉,“都说了不吃!”

  桃夭固执举着勺子,清澈如水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皇后。

  皇后瞪了她好一会儿,败下阵来,只好张开嘴巴。

  待吃完药,桃夭又拿了蜜饯递到她嘴边。

  皇后含着蜜饯瞪着她。

  年纪小小,怎就这样固执!

  桃夭不知怎么就不怕她了,问:“母亲总这样瞧儿媳做什么?”

  皇后收回视线不搭理她。待口中的苦味散了,才道:“回去吧。”

  桃夭望向窗外密集的雨幕,“外头雨大,儿媳还是晚些时候再回去吧。”

  赵姑姑知晓太子妃是想陪陪皇后,不由地热了眼眶,背过身去抹眼泪。

  皇后瞪她一眼,心道她胆子越来越大了!

  假装没有瞧见的桃妖见一旁搁置摆件的檀木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陶瓷娃娃,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觉得其中搁在中间有一个侍女娃娃格外别致,做得极像真人。

  仔细一瞧,倒与皇后有几分相似,就是曾经碎过,被人粘合起来,显得有些残缺。

  她正看得入神,突然听见皇后道:“好看吗?”

  桃夭“嗯”了一声,有些惋惜,“母亲怎不叫人修补?”

  皇后道:“破就破了,修它做什么。便是修了,也变不回原来的模样。”

  桃夭问:“既是如此,母亲为何还要留着?”

  皇后怔住。

  许久,才道:“那待会儿太子妃走时顺手帮本宫丢了吧。”

  桃夭应了声“好”。

  外头这时有人来报:太子殿下来了。

  片刻的功夫,裹着一身水气的谢珩大步走了进来。

  不等请安,皇后问:“找到她了吗?”

  谢珩道:“出去玩了,过几日便回来了。”

  皇后沉默了许久,道:“去玩玩也好。”

  桃夭同谢珩陪着皇后又坐了一会儿,直到皇后赶人,她二人才离去。

  待回去东宫后,谢珩见桃夭正把玩着那只残缺的娃娃,惊讶,“宁宁怎么把它带回来了?”

  桃夭道:“母亲说不要了,叫我替她扔了。我瞧着怪可爱的,没舍得仍。”

  顿了顿,又问:“是父亲送的吗?”

  谢珩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不是,是母亲的陪嫁,母亲最是爱惜,后来同父亲吵架,被父亲不小心碰掉在地上。”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她将娃娃搁到一旁,看向外头仍未停歇的大雨,担忧,“真不用去找公主回来吗?”

  谢珩道:“便是找着她也不肯回来的。”

  大雨接连下了好几日,谢柔嘉也一直没有回来。

  与此同时,安乐公主谢柔嘉及笄大礼上被太子宾客裴季泽大众拒婚的事儿已经传遍真个长安城。

  甚至外头谣言四起,说是裴季泽为了梨园唱戏的一名伶人才拒婚,不仅如此,还为了那伶人同家中闹翻。

  一时之间,安乐公主沦为全长安的笑柄。

  谢珩怕卧床养病的皇后知晓后伤心,封锁了宫中消息。

  桃夭见他虽面上不说,可心中极担忧谢柔嘉,好几次夜里醒来,见他一言不发坐在榻上。

  她劝不动,只陪着坐。

  这日才躺下没多久,桃夭被一阵雷声惊醒,一睁开眼睛,见谢珩又不在身侧。

  正欲唤人,谢珩已经进来,大步走到床边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我在这里。”

  桃夭把脸颊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安定下来。

  两人相拥一会儿,外头有人喊门。

  门才打开,多日未见的谢柔嘉正站在外头。

  她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上下都在滴水。

  不待他二人开口,她道:“我瞧见了。”

  两人皆愣住。

  她瞧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