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1 / 1)

蟠虺 刘醒龙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应该是青铜重器学界的半个权威。别的话暂时不能多说,我还要你往后任何时候都不要再说曾侯乙尊盘的细节不一样了。”

安静说:“我会让你放心,你也要让我放心。你告诉我,小安去哪儿了?”

曾本之的声音像是有蚊子在耳边嗡嗡:“我也是猜想,柳琴肯定替她安排好了。”

安静说:“柳琴有什么本事?平时总是小安带着她玩。”

曾本之的声音略微大了一点:“本事大,本事小,都不重要,关键是要有绝活。”

老两口终于上床睡去。天亮后,安静照常先起床,忙着收拾自己和楚楚,接下来还要送楚楚上学。曾本之表面上很闲,上午和下午都去楚学院六楼的“楚弓楚得”室待着。马跃之嫌路上太热,没来上班。没有人说话时,曾本之时常对着墙上的曾侯乙尊盘彩色照片发呆,只有上卫生间时,他才起身到走廊里走一走,或是顺便到“楚乙越凫”室,看看郝文章八年前留下来的某些痕迹。万乙去博物馆时,将钥匙给了曾本之,说是万一郝文章回来了,可以进去看看自己从前最熟悉的地方。从“楚乙越凫”室出来,曾本之一定要在“楚璧隋珍”室门口站上一会儿。他有这间办公室的钥匙,但不想在这种时候打开这扇门。

曾本之还想有机会碰见郑雄,这也是他在楚学院待着的目的之一。接连几天,郑雄一直没有露面,连他的司机小胡也没来过。每次见到万乙,曾本之就想让他请沙璐查一下,属于郑雄的那辆公务车这几天都停在什么地方。曾本之到底没有开口,因为他觉得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沙璐帮忙。

终于又到了星期一,高温退了些,也就是从超过四十度,变为三十九度上下。

上午曾本之照例去了办公室,经过横穿东湖路的地下通道时,发现有个女人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曾本之当时没有在意,在“楚弓楚得”室,他花了两个小时才写了一小段文字,也算是一篇文章的提纲,目的是对自己在青铜重器学界安身立命的失蜡法观念进行重新认识。他写这些文字时,不仅手在发抖,心在发抖,连牙齿都在发抖。终于完成后,曾本之忽然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既轻松无比,又空虚无边。

马跃之仍旧没来办公室。老三口在车祸中死去的第二天,郝文章提前从监狱里释放出来的第二天,曾小安和郝文章离开美容院后一去不返的第二天,以及沙璐在九峰山公园门口驾车与某种灵异之物纠缠不清的第二天,省养蜂学会的全体人员就去随州的一家汽车改装厂,考察新款养蜂专用汽车,顺便上大洪山避暑。柳琴自己要去,还叫上了马跃之。

缺少了马跃之,楚学院六楼更显得高处不胜寒。

等到连万乙都不见人影时,曾本之心里不免冒出一丝对郑雄的怀念。

曾本之本来有在“楚弓楚得”室午休的打算,在这种情绪支配下,他决定早点回家。再次经过东湖路下面的地下通道时,曾本之又发现了那个女人。若不是那个女人换了一件连衣裙,曾本之或许会将她忽略过去了。先前去楚学院,曾本之注意到这个女人,很像心目中楚庄王的爱妃许姬,也就是典籍赫然的绝缨之宴上被人暗中拽住手的许姬。像曾本之这样的学界老人,心里总会固执地留存一些古怪念头。千年楚学,美女如云,曾本之独独认为许姬是最美丽的。并非许姬真是奇葩,而是曾本之心里开着一朵奇葩。那个女人第一次出现时,曾本之就觉得她与自己心中的许姬颇为神似。第二次再见面,女人容颜依旧,却换了裙袂,这让曾本之心里迸出一个词:盯梢!

曾本之很想走上前去,当面揭穿那女人的面目,转念之间又有了新想法。他给安静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午后要出门办点事,午餐让安静随便弄一碗冰镇绿豆汤,再加两只红心咸鸭蛋就行。曾本之故意让那个女人听见自己打电话的声音。回到家里,他吃完安静为自己准备的绿豆汤和咸鸭蛋,再出门时,才十二点三十分,正是一天当中阳光最强烈的时候。没走多远,那女人就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看上去像是很无意地跟在后面。曾本之装着没看见,背着一只旅行包沿着路边的树荫往东湖公园里面走。树荫很浓密,东湖边的风也不算小,抛开持续晴热高温不说,仅仅是普通的夏天正午也会热得够呛。曾本之按照自己的习惯,沿着周一下午行走的线路,不紧不慢地走到东湖边的老鼠尾。不过,他暂时没有到最远端的水线边,而是在先月亭里坐下来。正午时分,烈日当顶,湖边的柳树几乎形不成树荫,除了先月亭,几百米之外的大樟树下也有阴凉。如果要盯梢,离得那么远又如何看得见曾本之在先月亭里干什么呢?曾本之从旅行包里拿出事先备好的冰镇酸梅汤,小口小口地喝起来。那女人果然无法与正午的太阳对着干,只能待在远处的大樟树下。在那里享受荫凉的还有喜爱潮湿的蚊子和蠓虫。不一会儿,就有噼噼啪啪的拍打声传过来,一听就知道那是穿裙子的女人在与数不清的小咬们肉搏。曾本之就像喜欢恶作剧的少年那样偷偷地笑起来。一小时后,远处大樟树下的拍打声还在不停地响着。曾本之有点困,眯着眼睛倚在护栏上睡了一个小时。本来他还可以再睡一会儿。他没有做梦,不可能梦见别的东西,之所以提前醒过来,是那个女人在大樟树下与小咬们搏击的声音太大太吵。曾本之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将大号保温杯里的酸梅汤喝了一大口,然后从旅行包里取出一瓶驱蚊花露水和一瓶纯净水,顺着来路走到大樟树下。那女人只顾对付太多的蚊子和蠓虫,猛地发现曾本之时,已经来不及躲开了。或许那女人根本不想躲避,见到曾本之手里的花露水,几乎是抢劫一样扑上来夺过去,动作夸张地倒了半瓶在手臂脸庞和小腿上,疯狂地揉搓起来,嘴里还发出容易引起误解的**声。女人娇嫩的皮肤上,全是蚊子和蠓虫咬出来的红疹,曾本之不免心生恻隐,他将手里的纯净水瓶递过去。女人只顾涂抹花露水,腾不出手来接住矿泉水瓶。曾本之只好按女人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