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熟悉,就算声音听不清楚,只要再看看嘴唇的不同形态,其意思就能猜出来。
也是气数所至,一向在曾本之面前谨小慎微的郑雄,在猜出安静与曾小安耳语的意思后,竟然鬼使神差地与楚楚说着玩,问他愿不愿意郑爸爸在外面找个美女带回来。
话音刚落,曾本之便将拿在手里的筷子猛地往桌面上一拍,用霸气十足的嗓门说了一句与美女八竿子打不着的石破天惊的话。
“从今往后,在这个家里谁也不许再提‘院士’二字!”曾本之用左手指着安静说,“你是第一个要当心的,我不管你在这家里有多么重要,只要你敢提这两个字,你就给我滚出去!”接着他又用右手指着曾小安,“你也一样,只要你敢漏一次口风,这屋里就没你的位置。”
曾小安小心翼翼地开玩笑,说是真到那一步,自己连电梯都不坐,直接沿着楼梯从六楼滚到一楼。曾本之放下左手和右手,隔了片刻,才重新抬起来一起指向郑雄。
没想到郑雄抢在他前面反问:“您一向最佩服夏鼐院士和贾兰坡院士,是不是从今往后,也改为和别人那样,只称夏先生和贾先生?”
曾本之起身走到客厅打开门,眼睛盯着郑雄,手指门外:“滚出去!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郑雄像是失去反应能力那样呆呆地站在餐桌旁。
坐在旁边的楚楚起身推了郑雄一下:“外公警告过我们,不许将院子的院,士兵的士连起来说,谁让你笨得像北极熊!”
郑雄这才一步步地往门口走去。郑雄沉重的双腿刚刚迈过门槛,曾本之就将门关上,听那异样的一声响,像是碰着郑雄的脚后跟了。
曾本之站在原地没动,屋里的人也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任何动静。
过了十几分钟,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曾本之随手打开门。
郑雄站在门口说:“我的皮包忘了拿,晚上还有事情要办。”曾本之还没开口吩咐,楚楚已将郑雄的皮包拿过来,从曾本之的腋下递给郑雄。郑雄接过皮包,已经转过身去,又突然扭头回来,摆出冲着曾本之大喊大叫的架势,最终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用稍大一些的声音问:“我在你面前做牛做马伺候八年,真没想到你一个滚字就将我打发了!”
这是郑雄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没有用敬语“您”称呼曾本之。
曾本之没说话,曾小安却冲过来:“郑雄,我爸怎么你了?将女儿嫁给你,陪你吃喝睡觉,陪你在外面逢场作戏,让你当上院长,再当上厅长。晓得你还想当省长,想从水果湖跳到中南海,曾家天花板太矮,养不了大人物,才让你滚蛋的!”
郑雄这时彻底平静下来,他要楚楚再叫一声郑爸爸。楚楚从未见过家里闹成这个样子,不敢再调皮,就依着郑雄的意思叫了一声。郑雄强行让自己高兴起来,他摸了一下楚楚的头,在真正离去之前,他才回应说:“小安,你总算说了一句理解我的话,我就是想到水果湖。万一哪天一不小心让我进了中南海,希望你不要后悔!”
曾小安毫不犹豫地回敬一句:“我只后悔你进不了八宝山!”
郑雄说:“放心,这辈子我肯定不会进九峰山!”
因为说了这番话,郑雄走的时候有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留在六楼上的只有一派茫茫然。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从“6”变成了“1”。片刻后,电梯又开始上升,依次从“1”变成了“6”,电梯门开后,出来的不是郑雄,而是傍晚外出散步回来的邻居。见曾本之站在门口,邻居递上一把钥匙,说是刚才在楼下碰见郑雄,郑雄让他带上来交给家里人的。
这时,曾小安的手机响了。郑雄发来短信:“已托邻居将你们家的钥匙交回。”看着干干净净的一行字,曾小安有些不敢相信,短短几分钟郑雄就变得如此平静,开始改称“你们家”了。曾小安将手机短信拿给家里人看。曾本之拿着手机将每一个字都当成一百个字来看,好不容易看完,他将手机递给安静时,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安静顾不上看手机短信,先说曾本之:“你后悔了吧?”
曾本之没有马上回答,等安静看完手机短信,面带愠色时才回答:“正相反!”
安静喃喃地说:“姓郑的还有没有良心?刚吃完饭,碗筷都没洗,就不认这个家了。猫狗养八天就知道恋窝,都养了他八年,就因为一声让他滚,也不分析一下是说的气话,还是真的下最后通牒,就把‘我们’换成‘你们’。”
曾本之将楚楚叫到身边问:“这是外公第一次说滚字,你觉得外公做得对不对?”
楚楚雄赳赳地说:“男人说话就要算数!”
曾本之点点头说:“只要楚楚能理解,外公就放心了。人活着不要受某些事情摆布,有人想用院士的荣誉来控制我,我差一点上当了。过去人还不太老时,我太在乎像‘院士’这样的所谓荣誉,以为很荣耀,也很得意,等到突然发现自己人老体衰时,才意识到实际上是吃了大亏。如果实事求是去做,或许还能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现在明白过来,只怕来不及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家里的人各忙各的,好像与以往没有多大区别,只是临近睡觉时,曾本之还待在书房里习惯地等郑雄来道晚安。郑雄没有来,他竟然觉得有些不踏实。好在熬过上半夜,上床辗转到凌晨一点时,曾本之终于睡着了,而且睡得空前舒适,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醒。睁开眼睛后,不只是他自己不相信,连安静都不相信,从曾小安与郑雄结婚那一阵儿起,这么多年曾本之从没睡得如此踏实,既没有说梦话,也没有频繁爬起来上卫生间。
接下来曾本之一天比一天睡得好。曾本之睡得越香,安静便失眠得越厉害。她以为郑雄在外面待到第三天就会灰溜溜地回来,暗地里她已准备好郑雄一向喜欢吃的几道菜。然而,第四天、第五天和第六天,郑雄都没有露面,她悄悄翻看过曾小安的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有关郑雄的记录。无奈之下,安静悄悄打电话给郑雄的司机小胡,打了十几次,每一次司机小胡都将绿键按下了,任凭安静如何呼叫,就是不出声。后来,有个陌生号码给安静发了一条短信:给领导开车的司机等同于前朝的轿夫,主子发了话,轿夫哪敢不听!安静当然明白,这是司机小胡间接地告诉她:郑雄发话了,不让与她发生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