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舆论没什么。但你们家里,这事一定要摆平,不能让老先生公开发牢骚,更不能唱反调。”
郑雄一下子愣住了,研究青铜重器的权威不能进青铜重器学会,这太有悖常理。他马上明白,老省长突然出现在曾本之的七十寿宴上,大概也是冲着他想成立的青铜重器学会而去,说不定最初是想请曾本之出任会长,以曾本之的脾气百分之百地会拒绝,老省长没办法了,才退而求其次。
“反正是空名,能不能也让他当名誉会长?”
“这件事你就不要讨价还价了,绝对不行!”
接下来老省长又说,曾经想过将办公点设在楚学院,后来这个想法被否定,还是在东湖宾馆里面租一栋别墅为好,可以减少闲杂人员的干扰。
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人在隔壁等着老省长,他没有留郑雄吃晚餐,理由当然是知道郑雄晚餐必须回去陪家人。
临别时,老省长握着郑雄的手突然说:“曾侯乙尊盘被你们说成是国宝中的国宝,全世界真的只有独此一件?”
郑雄说:“按照曾先生的估计,也许荆州城外的楚国都城纪南城遗址中还埋着第二件或者第三件。但那地方不要说发掘,就是在上面挖坑栽树国家都严令禁止。”
“那么复杂的编钟都能复制,为什么曾侯乙尊盘不能复制?”
“编钟是用范铸方法铸造的,曾侯乙尊盘是用失蜡法铸造的,前一种工艺一直在使用,后一种工艺大部分已经失传。”
“我怎么听说有人怀疑中国的青铜时代没有‘失蜡法’!”
“文物考古这一行,干的都是些死无对证的事,任何争议都是正常的。”
老省长最后这句话,让郑雄忽然感觉到莫大的压力。他平静地应对着,内心深处敏感地意识到,老省长最后这句话肯定不是随便问问,一定有他更深一层的想法。
果然,老省长趁他在想别的,突然问:“曾侯乙尊盘为什么会冒紫烟?”
郑雄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也是只听别人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什么境界的人就能看到什么境界的东西。曾本之不会没有见过吧?”
“他自己不说,也不让我问,说这些邪门歪道、乌七八糟的东西不值得费脑筋。”
“有机会我要亲自问问他。”
“曾先生脾气古怪不大好说话。你还不如多去博物馆看看,说不定哪天自己有所发现,肯定比只听别人说的效果好。”
郑雄最后这句话得到了老省长的认同。告别兴高采烈的老省长,郑雄只顾往外走,忘了先前吩咐别人将手机送到服务台。眼看郑雄就要出大门了,余秘书才在身后提醒,问他是不是想再丢一次手机。
郑雄将手机拿到手时,余秘书在一边意味深长地笑着:“看来你是真的将手机弄丢了。”
郑雄不喜欢余秘书说话的语气,却没有顶回去的力量:“没办法,一旦开始苦思冥想,就免不了丢三落四。”
从东湖宾馆出来,右转弯驶上东湖路,没走多远就收到手机关机时滞留在移动公司服务器里的几条短信,发短信的除了余秘书竟然没有别人。前面几条的内容是催他不要误了老省长约见,只有最后一条是刚才发的。
这条短信分两层意思:先是转告老省长的话,刚才谈话很投缘,有相见恨晚之意。其次是余秘书自己主动打圆场,他要郑雄别计较老省长说话的方式与语气,老省长在意郑雄关于楚庄王的说法,可以理解为通过将现任省长比喻成楚庄王,而使老省长认识和了解了郑雄。没有这个譬喻,老省长或许还会将郑雄当成曾本之第二,也是那种食古不化,只会钻故纸堆的书呆子。有了这个譬喻,老省长才能洞察郑雄因长期研究历史,既知宫廷吊诡,更懂宫廷奥妙,是难得的有用之材,才敢放心大胆地委以重任。
郑雄的思绪在余秘书说曾本之是食古不化,只会钻故纸堆的书呆子那几句话上反复了几次,他觉得话里有话,一时间又想不出,更深一层的意思是什么。
郑雄回到文化厅自己的办公室,正想闭目养神一阵子,桌上的电话机响了,厅里的党组书记老关要他过去一下。
在省属厅局中,一把手理所当然是厅长或者局长,文化厅是唯一的例外,省委省政府召开的必须是一把手参加的会议与活动,从来都是通知老关参加。在文化厅内部形成了凡事都是书记当家的格局。郑雄一踏上走廊,就看见老关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站着迎候,摆出一副迎接的样子。
满心奇怪的郑雄,被老关拉着在长沙发上并肩而坐,听他开口就是“恭喜”二字,内心深处基本明白,一向不将厅长和副厅长当回事的老关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从老关嘴里滔滔不绝流淌出来的话,印证了郑雄的预判。老关果然知道老省长亲自与郑雄谈过话,谈话内容也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主要是,他很清楚地了解到老省长要郑雄出任正厅职的青铜重器学会会长,机构的文件还没下达,三千万开办费就已经落袋为安了。
在人事问题上,老关有着过人的敏感。有一阵,他甚至想到,文化厅下属各院团的那些女演员,难怪越来越少演戏,原来一天到晚总在水果湖一带泡着。私下里,老关书记有不少民间委任的职务,最著名的职务是组织部非常务的常务副部长。有一个笑话:某女子既没有结婚,也不是处女,问其身份是什么。正确答案是:副处。与老关书记联系密切,并且被民间委任为非常务的常务副部长助理的正是几位被称为副处级的女演员。
说话时,老关接了一个电话,省委组织部通知他,晚八点,带上郑雄去部长办公室,面谈一项人事安排。
放下电话,老关笑着说,若不是自己事先得到消息,很容易误以为郑雄要替代自己了。郑雄越来越老练了,他说,若是真的有人替代老关书记,肯定是替代者在前,被替代者在后,不可能将不是冤家也是冤家的两个人弄到一起谈话。老关随后发了一大堆感慨,自己见过各种世面,直接和间接地有过各种经历,但像今天这样,为了一个青铜重器学会,竟然雷厉风行得就像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用不同寻常已不足以形容,而应当说成是破天荒、开天辟地、空前绝后地反常。
“青铜重器学会背后,一定还有某位远比老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