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蟠虺 刘醒龙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二代,万乙毫无疑义地成了第三代。从来楚学院报到的第一天起,万乙就被其他人另眼相看了。一开始,万乙还会在一些可以说话的场合偶然流露,说楚学就是青铜重器学,楚学院的研究成果,也就是关于青铜重器的研究成果,舍此就会本末倒置。一旦发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奥妙,万乙便不再在这方面多说一个字。

没事时,万乙想了很多。

当他再次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卷入楚学院既往的事务性纠葛时,突然发现双向六车道的大街对面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万乙知道自己的眼睛睁得很大,但无法知道到底睁大到何等程度。他越是不敢相信,那个身影越是清楚。他越是不希望对方走向那台受到自己跟踪的黑色轿车,对方偏偏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将那台刚才被警察贴过罚单的黑色轿车轻快地开走了。

万乙不习惯叫郑厅长或者郑院长。

到楚学院上班后,他只见过郑雄三次。

三次都是在楚学院对面的省博物馆碰上的。

第一次在受到特别保护的曾侯乙尊盘前碰上时,郑雄正在亲自向一位贵宾做解说。再次在受到特别保护的曾侯乙尊盘前碰上时,郑雄又在亲自向一位贵宾做解说。第三次碰上的地方,仍旧是在给曾侯乙尊盘提供防火防弹、恒温恒湿保护功能的展柜前,郑雄仍旧是在给某位贵宾做解说。前两次,万乙提前发现有贵宾来,主动从正在展出的曾侯乙尊盘前走开。后一次,因为观察得太专注,郑雄都走到身后了,他才察觉,尽管一点也没挡住贵宾的视线,在闪到一旁时,还十分抱歉地轻轻叫了一声:“郑老师!”万乙很想再说一次,自己是南京大学的博士生,来楚学院工作有一阵了。郑雄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目光扫过时,流露出来的全是不满和不高兴。

“郑老师!”

看着街道对面正徐徐驶离的黑色轿车,万乙再次抱歉地轻轻叫了一声。

像是听到这悄然呼唤,刚刚驶入主道的黑色轿车停了下来。

万乙以为郑雄发现什么了,连忙躲在一棵风景树后面。隔着双向六车道的大街,透过半敞开的车窗,他看见郑雄在车内寻找什么。也不知道郑雄找着什么没有,在转眼之间就排成长队的车流的压力下,停在主道上的黑色轿车又开始向前行驶。

与来的时候一路右转弯一样,万乙上了一辆出租车后,逢路口便向右行驶,打算从中北路拐到黄鹂路再回到东湖路,没想到先前因一起车祸引起的交通堵塞刚刚恢复,又有一辆公交车与一辆挂北京车牌外型像装甲车的越野车蹭到一起。黄鹂路上的人都在骂那辆挂北京车牌外型像装甲车的越野车,不该跑到这种鸡肠小巷里逞强,有种去水果湖、去洪山礼堂前面玩飘移。弃车步行的万乙顾不上听这些闲话,他用最快的速度走回楚学院。

万乙进到楚学院的院子时,正碰上郑雄的黑色轿车高速往外冲。所幸他走的是小门,如果走大门,说不定又会被惊出一身冷汗。万乙留心看了看车内,前排的遮阳板收起来了,不仅可以分清是司机小胡在开车,还看得见坐在后排座上的郑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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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捌

从午后一点到两点,是休息时间。抛开这一小时,只计算从下午两点钟开始的上班时间段,郑雄也失踪了整整一百二十分钟。郑雄回到楚学院,整层六楼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人。他将挂在门上的“楚越之急”门牌轻轻敲了两下,紧闭的门马上打开了,司机小胡一脸焦急地迎上来。

“省长的秘书来电话,请你四点钟去东湖宾馆甲所,省长要接见你!”

郑雄看了看手表,轻轻哼了一声,然后用手指按了一下电话机上的查询键。所显示的四个来电号码,全是“872”开头的。最早一次是下午两点十分,最晚一次是三点五十五分,也就是郑雄进门前五分钟。

“你怎么回答的?”

“与以前吩咐过的一样,说你正在做课题研究,不方便接听电话,但一定会将省长的指示传达到。”

这种回答对于司机小胡来说,已是智力的极限。郑雄不好勉强,也无法要求他回答得更好。他拿起电话,熟练地拨了一组号码。不等郑雄发话,司机小胡就连忙往外走,边走边说自己去备车,还顺手将办公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小胡刚在门口消失,电话里就传出一个女子柔柔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失物招领处,哪位男士丢失手机一部,请失主前来认领!”

“别贫嘴,五点钟以前,将手机送到东湖宾馆甲所,交给服务台就行。”

也不等对方回答,郑雄就将电话挂断了,然后下楼上车。

东湖宾馆就在十亩地小区对面,从楚学院过去只需要五分钟。郑雄在甲所门前下车之前看了看手表,刚好晚到三十分钟。

进了甲所大门之后,他发现迎上来的不是李秘书,而是余秘书。

余秘书嗔怪地说:“老省长催过几次了,一直在等你!”

余秘书将他引进一间会客厅,郑雄发现端坐在正中的不是被他恭维为楚庄王的庄省长,而是几年前就退休了的老省长。

老省长主动说:“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这话,郑雄还以为老省长是指前些时,曾本之的七十寿宴,老省长不请自到之事。当然老省长很谦和地献上一幅自己手书的斗大“寿”字,别人都在猜,老省长大驾光临肯定有事,他自己却反复声明,只想讨一杯寿酒,再也没有其他意思。郑雄当时就有预感,是好事还是坏事,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

郑雄连忙回答:“老省长能亲自参加我家曾老师的寿宴,我们全家都心存感激!”

老省长将手一挥:“你不要装糊涂,我指的一九八九年夏天,让你进专案组的事!这么多年,我没忘记你,你大概也不可能会忘记我。”

郑雄喃喃地说:“谢谢老省长当年的提携与爱护。”

老省长说:“要谢只能谢你自己,谁让你有重大立功表现呢?如果没有你,专案组的工作就没有那么顺利。我今天请你来,就是相信你还有这方面的觉悟。”

有一阵子,郑雄的脑子几乎是空白,既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也不记得老省长冲着自己和蔼可亲地说了些什么。郑雄心里一直在做着与庄省长畅谈一番的准备,却突然冒出正被水果湖人努力忘记的老省长。就像怀着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