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改)(1 / 1)

奢宠 奶油小鹅 4536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61章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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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

  雪白的墙壁, 雪白的地板,雪白的宽背靠椅, 唯一的颜色, 便是坐在椅中的人手中握着的,一束正盛开着的玫瑰花。

  她也是雪白的,一尘不染的长裙下, 是赤丨裸的足,柔软的布料被如玉石一般的肌肤衬托得石板生硬。

  她乌发雪肤,唇是同玫瑰一色的鲜红柔软, 琥珀色的眼睛中水雾缭绕, 漂浮不定,潋滟似迷蒙的春雨, 空洞之中, 却又透出了惊人的艳色。

  这一刻,她如童话中的公主,只要看到她的人, 都会为她的美而动容。

  靳长殊站在门口, 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的身上还在不断往下滚落着雨水, 沿着他英俊而锋利的面部线条,滑落入雪白的地板上,在他站立的位置, 很快便凝起了一汪水, 像是月亮的光,轻忽地落在了人间。

  有一颗雨珠, 沿着他狭长的眼尾向下, 没过他削薄的唇, 再不见了踪影。

  像是老天也在哭泣, 他缓缓地向前走去,走到了宋荔晚面前。

  面前的人儿没有动静,仍旧如同定格的人偶一般,精美绝伦,却没有半分人气,是这屋中,最无懈可击的一样摆设,唯独,不再是一个鲜红生动的人。

  “荔晚……”

  他低声地喊她的名字,不敢太大声,似是担心,会将她从一场梦中惊醒。

  她没有回应,琥珀色的眼睛里面,空荡荡地应着他的身影,偏偏那琥珀般美丽的眼底,如无波的湖面,泛不起半分的情绪。

  -

  刚刚,安德烈大笑着,嘲弄着靳长殊的手下留情:“我什么都比不过你,连在金融方面的天赋都比不上你,可我有一点长处,就是什么都爱尝试一下。

  “我的老师是一名很出名的医生,他的医术超绝,可让他出名的,却是因为他私自对病人进行人体试验。我从他那里,没有学到治病救人的本事,反倒一步步推进了他的实验。你的公主,就是我实验成功的最后一步!”

  他的笑声,巨大到刺耳,几乎压过了咆哮般的雨声。

  可下一刻,他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一柄手术刀,精准地刺进他的咽喉,鲜血一瞬间便涌了出来,温热而黏腻地沾在了冰冷的指尖。

  靳长殊垂眸看着他,神色冷淡得,不像是刚刚才进行了这样残酷的举动。

  “你的嘴,不配提起她。”靳长殊结果属下递来的手帕,漫不经心地将沾在指上的血渍擦去,“这柄手术刀,是刚刚从你的藏品中取来,上面嵌着的名字,我猜是你老师赠送给你的,现在拿来做你的了结,想必也十分合适。另外,你说得对——”

  靳长殊指尖一松,手帕便轻飘飘地落了下去,正好落在倒在地上,喉管厚厚作响,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安德烈面上。

  “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我就算杀了你,都不算犯罪。”

  -

  靳长殊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宋荔晚的指尖。

  她仍旧那样的美,这些天的磋磨,并未消减她的美丽,只是要她越发清瘦了几分,原本如海棠花一般潋滟明媚的面孔上,也多了几分白梅散尽的清冷之气。

  可她的指尖是那样的冰冷,像是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只留下了无瑕的美丽肉丨体,供人回忆,却再也不能,创造更多的快乐和甜蜜。

  靳长殊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生似乎第一次这样无能为力。

  父母去世时,他只是恨,恨那些夺走了他父母的人,恨他们只为了那么一点利益,便毫无顾忌地让他成为了孤儿。可恨更是原动力,催促着他向上走去,只要走到高处,他总能将同等的回报,平等地还给那些人。

  他做到了,他将靳家带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他更是为父母和大哥报了仇。

  可他要如何去拯救,已经散落的灵魂?

  安德烈的笑声似乎还在回荡着,断断续续地,将那残酷的话语灌入他的耳中。

  “……她再也不会记得你了,她忘记了一切,连自己都忘了。我会把她带回雪山,摆放在我的藏品中,我会为她订做水晶的橱柜,要她做我最美丽的布娃娃——”

  “荔晚。”靳长殊的手猛地收紧,握着她的指,这一刻,颤抖得不成样子。“求你……”

  没有人见证过,靳先生这一刻的痛苦。

  她是他的豌豆公主,是他是用一万朵烟花,亦换不回的一枝玫瑰。

  不是没有怀疑过安德烈的话,可属下很轻松地便收集到了安德烈老师的资料,资料上说,他用不成熟的技术,将一家三口,变成了他的玩具,哪怕被解救下来,却也一直没有痊愈。

  他在监狱中渡过了四十多年,这四十年时间仍旧勤勤恳恳地钻研这医学技术。在他去世后,唯一来吊唁他的,便是他的学生安德烈。

  那些肮脏的、卑劣的研究,都被安德烈所继承。

  靳长殊知道,自己只是晚来了一步,他不眠不休,派遣出所有的人手,在三天之内,追查到了安德烈的方位,并在两小时内集结人手完毕,攻占下了这里。

  可晚了就是晚了。

  高不可攀的靳先生,缓缓地双膝跪倒在她的面前。

  她的容颜依旧美丽,哪怕面无表情,却有着无法言说的圣洁高贵,如同神女,平等悲悯地注视这个世界。

  而她唯一的信徒,此刻正虔诚地跪拜在她的面前。

  他握着她的手,慢慢地低下了头。

  额头贴在她冰冷的手背上,他低声诵念她的名字:“荔晚,求你醒过来。”

  可再多的虔诚,也换不回她的注视。

  若有高悬于天空之上的神向下望来,能够看见高大挺拔的冷峻男人,正跪在那里,将头埋入女人的怀中。

  玫瑰依旧盛放,浓烈若朝生暮死的一场美梦。他明明无所不能,却第一次品尝到了彻底失去的痛苦,这痛苦绵延而凶狠,只要一下,便死死地咬住了他的心口。

  靳长殊从不怀疑自己,他想要做到的,从来都轻而易举可以实现。

  唯独她,唯独她。

  他从小就不爱哭,笑也稀少,母亲说他是天生冷情薄幸,有些担忧说:“若是我和爸爸不在了,又有谁来替你哭、替你笑呢?”

  那时他只以为,母亲说了傻话,毕竟,这样的事哪里需要别人来替代?

  可原来是有的。

  唯有看到她,他才有那样分明的喜怒,再不是高举圣坛的一樽神像,只是靳长殊。

  他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也找到了母亲话里的那个人。

  可他却没有保护好她。

  若有满天神佛见证,他宁可用自己来替代她。

  温热的液体,沿着紧紧闭着的、颤抖的狭长凤眸缓缓滚落。她为他掉过无数的泪,那都是他对她的亏欠。

  如今终于偿还。

  或许这就是她一直所求的,公平。

  “别离开我……”

  他在世界最小的圣堂,终于潸然泪下。

  “我的……荔晚……”

  额下的手背,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却又翻转过来,温热的掌心,捧住了他的面颊。

  靳长殊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到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一张面孔。

  她的面庞憔悴而美丽,琥珀色的眼底,也蓄满了泪水。

  星尘在这一刻闪烁,一百三十八亿年的宇宙,只为铭记这一刻的光阴。

  她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拭过他的眼尾闪烁的泪水——

  那是恶龙,绝无仅有,却又万分珍贵的真心。

  他的公主,为他的真心而苏醒。

  宋荔晚凝视着他,许久,终于轻轻地笑了起来。

  “靳长殊,原来你也是会哭的。”

  -

  宋荔晚知道,自己还醒着。

  她像是被关入了水晶的牢笼里,隔着玻璃向外望去,她能听得到一切,也能看得到一切。

  那些喜怒哀乐、伤心快乐,她都依旧能够体会。

  她只是,无法再去回应了。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她看到有研究员站在她面前,有些痴迷地望着她说:“她真美。”

  另一个研究员却说:“快别看了。被程先生发现,你就完蛋了。”

  “他……”第一个研究员的眼神有些畏惧,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他就是个魔鬼。”

  是啊,程潘是个魔鬼。

  宋荔晚想要附和他们,却无法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了。

  手臂上的点滴,为她输送着身体必需的营养物质,她成了程潘养在玻璃缸里的一只金鱼,似乎再也无法逃脱。

  直到,那雪白的门被人推开来,那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门前,原本雍容而矜贵,这一刻,却狼狈不堪,浑身都在向下淌水。

  外面下雨了吗?你怎么没有打伞。

  宋荔晚想要问他,却只能望着他走向了自己。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缓慢地,如同被无数自地下伸出的手扯住了脚踝。

  “荔晚。”

  她听到他在喊自己,也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漆黑的眼睛,浓重似一汪无垠的黑色水银,眼底的翡色碎了,成了一种,近似于绝望的色彩。

  他看着她,眼底却下起大雨。

  她能感觉到,他跪在她的面前,亲吻着她的指尖,虔诚至极地,祈祷着上苍对他的垂怜。

  他拥有很多东西,偏偏又被夺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几样东西。

  他没有了来处,没有了父母,连她,他都留不住。

  宋荔晚无法低头,只能感觉到,他缓缓地低下头去,将额头,贴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的肌肤潮湿而冰冷,因此,那一点温热的液体慢慢地滴落下来,沿着她的手背,如伶仃的蝴蝶,疲惫地扇动着翅膀。

  “求你……荔晚……求你醒过来。”

  她的信徒,在向着她祈愿。

  祈愿他的神祗,能够重临世间。

  那么好。

  她在心里想。

  她就满足他吧。

  指尖艰难地想要碰触他的眉眼,她这一生,第一次这样的努力,努力想要温暖一个,已经被冻结在雨夜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又或许只是一个刹那。

  她的手掌翻转,带着温度的掌心,终于可以触摸到他。

  “靳长殊。”她低下头,亲吻他的眉心,万千光彩,这一刻,如一生,“我回来了。”

  -

  宋荔晚睡了很长很长时间。

  长到她以为,自己会永远陷在黑甜的梦境之中。

  偶尔,梦境与现实的罅隙并没有那样大的距离,她可以听到有人在她的床边,有些不安地解释说:“宋小姐的生理状态没有丝毫问题……之前既然醒了一次,说明她具备苏醒的条件……现在醒不过来,或许和那个研究有关……可与研究相关的所有内容,都被销毁了,我们已经在努力了……”

  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有些瑟瑟发抖。

  宋荔晚有些想笑。

  这一定是靳长殊,又在吓唬别人了。

  靳长殊这个人,不必开口,只凭他那张明明英俊,却又压迫感十足的面孔,就能让人胆战心惊。她以前也总被他吓到,以为他是讨厌自己。

  可……

  想到手背上那颗炽热的泪珠,她知道,靳长殊一定比她想象的,还要爱着她。

  她醒来那天,是个阳光很好的天气,她能感觉到,日光照射在面颊上,那种滚烫而愉快的触觉。

  “我替你带了花。”

  靳长殊那标志性的,冷淡而寡情的声音,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

  “是向日葵。这里满园都种着向日葵,你如果看到,一定会喜欢。”

  “……”

  宋荔晚无法回应他,可他并不在意,反倒如同能够听到她的声音一般,继续往下说着。

  “你的那部电影终剪已经出来了,贺导很满意,说是自己这辈子迄今为止,最好的一部电影。他邀请我们一起去他的工作室做第一批观众……可惜,我只能拒绝了。”

  “……”

  “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奇,片子到底怎么样。我对娱乐圈的事宜不大了解,但只凭看到的片段,我猜好好运作,替主演和导演各自拿一座奖杯不成问题。”

  说着说着,他忽然不说话了。

  屋里安静下去,不知道靳长殊在干什么,宋荔晚觉得眉心有一点轻微的刺痛感,或许,是他的视线落在那上面。

  他正在凝视着她。

  像她睡着后的每一天那样。

  宋荔晚忍不住想要叹气,却又感觉到,他温柔地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为她修剪指尖长得有些长了的指甲——

  她其实一直不大习惯将指甲留得很长,因为小时候,在孤儿院时,偶然间看过一场钢琴表演,每一个弹奏钢琴的音乐家,指甲都剪得很短。

  靳长殊一定没有为别人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剪得速度很慢,几乎是慎重地,使用着那并不锋利的指甲剪。

  宋荔晚被他逗笑了,这一刻,实在是好奇他的表情。

  不知道无所不能的靳先生,现在是不是紧皱着眉头,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漂亮手段,此刻却全无作用,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耐心而细致地为她修剪出漂亮的指甲弧度。

  只因为他知道,她的习惯就是如此,若是长得太长了,她会不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宋荔晚又一次要坠落入梦的罅隙,终于感觉到,他低下头,对着她的指尖轻轻吹了一下。

  他的呼吸,拂在指尖,又凉又痒,他似乎在仔细端详自己的杰作,大概是十分满意,竟然在她的指尖上面,浅浅地啄了一下。

  “荔晚,”他语调温柔地对她说,“你睡了很久了,还没睡够吗?”

  明明并不是一句令人伤感的话,可她却分明从中听到了,令人悲伤的意味。

  那悲伤如同潮水,哪怕只是暴露一瞬,却也将人包裹其中。

  而在宋荔晚看不到的地方,他望着她,如望向一生的向往,唇角轻轻翘起,俯下身来,在她的唇边,轻轻烙下一吻。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在说什么。”他的嗓音渐渐有些沙哑,沉默了一会儿,却又那样固执而坚定地说,“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真是个傻瓜。

  宋荔晚第一次发现,原来靳长殊,也是这样意气用事的性格。若她还醒着,一定要嘲笑他,何必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的人这样大费周折?

  她几乎生起气来,气他的愚蠢,也气他的忠贞。

  所以她缓缓地,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如同上一次一样,睁开了眼睛。

  “如果我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他听到她的声音的一瞬间止住了呼吸,似乎是怕这只是一场梦。可分明知道,这不再是梦了。

  靳长殊狭长凤眸中,迸溅出无边的华光,如同银河光烁,粒粒无声。

  许久,他克制着情绪,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声音,慢慢地说:“一生也只有三万多天,如果你再也醒不过来,我也只不过要向你说三万多次早安和晚安罢了。”

  “靳长殊。”宋荔晚感觉自己的眼眶发热,只是笑着对他说,“你好久没有抱过我了。”

  下一刻,她被拥入炽热的怀抱之中。

  他不敢太过用力,怕会伤到了她,却又不敢松手,生怕梦醒之后,她会消失不见。

  这样的矛盾,这样的热忱。

  终于,他终于确认,这不是他太过渴望之后,所产生的一场幻梦。她是真实的,真实地存在于他的怀中,而不只是躺在那里,像是失去了全部生机的一株即将枯萎的玫瑰。

  这世上一切美好,都难抵情人一个眼波。

  “宋荔晚,”靳长殊闭上眼睛,咬牙切齿地,却又卑微地恳求她说,“请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作者有话说:

  懂我的人知道,以前我会把故事停在哪里

  但我现在改邪归正了【。

  所以,王子到底还是唤醒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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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就开始甜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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