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手机没有?”
“手机?他嫌手机影响他上课,经常扔家,不带在身上,成了习惯了。你不知道他这个习惯吗?”
白头翁更加失望,又问:“哦,你知道一块儿去的人,有谁带着手机他的号码吗?”
小保姆道:“不知道。你问问教务处也许知道。”
白头翁放下电话,却没有拨教务处。
“我的天,两三万人给他送葬!这个老倪怎么这么有威望?”
他呆呆许久,忽然出门,喊来驾驶员:“快,先去买花圈,然后赶去仙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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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秘书带着烧伤赶来的时候,三万人的送葬队伍从倪家楼一直排到三里外的仙姑堂,各种祭品将仙人谷塞得满满的,灿烂而又肃穆。
他之所以来迟,并不仅仅是烧伤多处难包扎,也不是不知道吴明市长负荆请罪制止了火炙惨案的生,更不是不知道吴明来到倪家楼一定会参加葬礼,而是他想给吴明买个花圈作祭礼,但跑遍了全城也没买到,就连火化场的小纸花、黑纱、孝带条甚至可以剪纸花的纸张都早已被抢购一空。今天全市的出租车三千辆都成了专线公交车,距六爪山一公里处就开始塞车,出租车预先声明到此就不再往前开了,爱坐不坐。
萧秘书两手空空跑来了,但人山人海,挤不进谷口。不过他很幸运,恰巧遇见了倪家楼的两个青年开机动三轮车运瓶装水,认得,便爬上了后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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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家楼。
无论男女老幼,甚至包括怀里抱着的吃奶的婴儿,都披麻戴孝组成孝子队哭丧。仙姑堂的倪家人来迎灵柩,一路哭声震天动地,响彻峡谷。他们一律白衣白帽,抬着一丈高的纸扎的楼房,纸马,纸人,举着飘逸的白纸华盖,提着一尺长的哀杖,五步一揖,十步一叩,鼻涕拖拉三尺远,跪倒在灵柩前。
现在是过午二时前后,有一队和尚,剃着光的秃头,吹奏着竹管洞箫,敲打着钟磬木鱼,前来诵经念佛为倪晓度。接着又来了一群道士,头戴天平地方冠,身穿黑布长道袍,吹着唢呐,唱着道经,也来给倪晓招魂。
萧秘书看见后面有一辆京柏面包车尾随而来,从车牌号认出是天香区房产局拆迁服务公司的人。他没怎么在意,就乘机动三轮进了倪家楼街心。
这时,倪萧琴出来了。她没有穿孝袍,反而穿着华然靓丽的古装旗袍,也没有扎孝带,只在挽起的两个**髻上各插一朵玉洁晶莹的白玉兰花。她没有哭,脸上带着天真,两眼闪动着秋水似的光,羞怯怯的样子。此刻,在无数只眼睛里,她丝毫不像举丧的孝女,倒像即将登上花轿的新嫁娘。特别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她竟然好像年轻了十岁,二十七八的剩女大姑娘,却变成了十六岁的少女,惊人的俊俏,比九天玉女还魅人十分。
“啊!”
所有的来客都惊叫起来,他们的魂儿刷地一声离开了躯壳,被这倪家少女生生给勾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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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伤逝(第3节)
第十七章.伤逝(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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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明穿上了衣裳。[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是车小欣很费了一番周折,从几家邻居借来的,有夹克衫,也有西服,一件一件地试,却没有一件合身又符合时宜的。
“只好就这样了。”吴明皱着眉,在小欣的搀扶下出了倪萧昆家的阁楼。
此刻丧队已经一路哀歌向仙人谷深处走去。
尾随丧队数万人拥挤着,不分路径地流动着。
没有人注意吴明也在其中,因为他头扎绷带,身穿旧夹克衫,很不起眼。
在数万人簇拥下的丧队好像大海里的一条船,路过仙姑堂时靠靠岸,做做引导幽魂离家的仪式,然后又继续往山谷里走。
倪萧昆抱着招魂幡走在最前面,接着是倪萧琴抱着倪晓的画像,再后面是十六人抬着丧,其他倪家人尾随在最后边。[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从谷口高处观望,纸扎的楼牌、纸马、花圈、华盖组成浩荡的花的巨龙,涌成花的河流,沿着委婉起伏的山谷跌宕不息。
“历史上有过这么浩大的丧礼吗?”
问话的是一个记者模样的人。
“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回答的是形形色色的许多人。
一个扛着摄像机记者累得满头大汗,好容易跑到丧队前面,倒退着拍摄出丧的情景。还有一个女记者拿着话筒追着采访倪萧昆,又采访倪萧琴,均遭到无声的拒绝。那女记者并不因此尴尬,自己对着话筒喋喋不休,详细介绍和描述有关的风俗和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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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翁进入山谷时,丧队已经行进到寒冰崖下。
“哎呀不好!出岫了!”惊叫声突然滚雷似的传来。
小爪峡谷突然涌出一阵弥天的寒冰云气,蒸腾的云雾携带者闪电雷声,落着豆大的雨滴,使尾随而来的宾客望而却步,停留在峡谷口。
迷雾继续往外涌,吞没了前头的宾客,又往整个山谷弥漫。
后面的人惊叫起来:
“哎呀!原来阴霾是从这里出来的!”
“天啊!看来老倪确实太冤了,冤情感动了山神,阴霾又来了!”
“怎么办?会不会伤害咱们呀?”
上万人退了回来,漫山遍野,嗷嗷叫着,大有兵败如山倒的阵势。
白头翁很吃惊,也很怅然。他被裹夹在人流里往后退,身不由己,脚不沾地,险些被挤倒踩在脚下。
然而这时,他遇见了萧秘书,继而又看见了吴明。他们相离很近,可是仓皇后逃的人群的惊叫声嘈杂震耳,他们不能靠近说话。
突然人群更加骚乱,呼叫声震耳欲聋:
“哇,快看啊!出海市蜃楼了!”
“看,太美了!”
“那是古墓幽魂迷幻城,陷进去就没命了!别看,快跑吧!”
“我的娘啊!我的鞋掉了!”
“你~娘的脚,你踩着我的丫子了!”
一个女人凄厉的叫骂。她本想骂“你~娘的丫子,你踩着我的脚了”,不料疼得急,竟骂反个儿了。
白头翁的鞋也被踩掉了,脚趾头疼得要命,可是他没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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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遮住了西斜的阳光,峡谷里暗如黑夜,闪电霹雳,暴雨倾盆。
丧队人人都淋成了落汤鸡,脚下泥泞,也睁不开眼,但是还是继续往前走。
倪萧昆的招魂幡被暴雨淋湿,纸幡很快断掉了,只剩下一根细竹棍。
“停一停吧?”抬丧的人喊叫着问。
“不能停!这是天意!”倪萧昆冷得打哆嗦,声音颤。
“到哪儿了?”又有人问。
“寒冰崖下!”倪萧昆凭记忆回答。
倪萧琴忽然唱起歌来:“叫一声爸爸,问一声妈。
哪里是女儿的归宿,女儿的家?
爸爸啊,爸爸,亲爱的爸爸,离开女儿,女儿向谁撒娇?
妈妈啊,妈妈,亲生的妈妈,没有你的怀抱,女儿怎长大?
爸爸啊,爸爸;妈妈啊,妈妈,失去您的呵护,女儿怎长大……”
她鼻音浓浓,歌声凄婉,令人肝肠寸断……
(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