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凸起将会处在什么样的真空中?可以想象一下,这个凸起物在行进时,宇宙的静止空间将扑面而来,就如坐敞篷车飙车时扑面的狂风。所以,对于这个凸起物来说,空间被大大压缩了。”
“人造密真空!”鱼乐水兴奋地说。
“对,人造的密真空。这类似于多普勒效应,但实质上不是,因为对我们有用的不是波频的升高,而是空间的压缩,是真空深层结构的压缩。常规动力飞船其实也能造成真空的压缩,可惜它们的速度太低,效果不明显。我大致计算过,如果虫洞飞行维持在半光速,空间压缩效应就足以抵消空间暴涨。如果那个凸起物中装载着,比如一颗人类的头颅,他应该能保持着峰值智力,这样就能在沉睡的雁群中设一个清醒的雁哨。当然,这个凸起物将不得不承受强化了的宇宙辐射,如果它里面装着人脑,就必须有坚固的保护,那种‘类中子态物质’就很适用。”
两人读出了他没说出的话:正因为如此,我才考虑仅仅保持头颅的离体存活。
楚天乐又说:“如果上述猜想能实现,那就好办了,可以让逃难者坐上飞船,然后,每艘船上只要有这么一个伸到本域空间外的脑袋,就可以指挥飞船的正常运转,并监视着地球的状况。这样一直熬到空间暴涨结束。”
鱼乐水皱着眉头,“慢着——这种做法,让凸起物中的那颗人脑来指挥飞船的运转,是不是违背了你说的那个‘不同宇宙信息不可通’的铁律?因为虫洞内外的本域空间和非本域空间,从本质上说是不同相的。”
楚天乐微笑着看她,“乐水,以后你别说自己不擅长理性思维了。你说得对,这样的做法如果成功,确实也打破了那个铁律——其实也不算违反,因为它是通过虫洞来实现的。所谓虫洞,就是联结不同宇宙的通道,我们过去说宇宙不可通,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虫洞而已。但正因为如此,我对自己的设想没有太大把握。我不知道这个铁律究竟能否被打破。”
姬人锐说:“既然咱们已经打破了‘光速不可超越’的铁律,超越了相对论体系,那再打破一个定律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这样吧,我们静下来考虑三天,然后见面,商量一下以后该如何办。天乐,谢谢你的信任,这次你把这个灾变及时告诉了我,没有像上次那样藏着掖着,采取单独行动。”
他的夸奖实际是批评,是撒一撒上次窝的气。楚天乐说:“对,我不会再瞒你,这也是乐水的意见。”
“是吗?那我也要感谢乐水。乐水你知道公众对咱们仨的评价吗?虽然重复它有点自我吹嘘,我还是讲一讲吧。这个评价是:楚天乐是‘乐之友’负责思考的大脑,姬人锐是负责行动的小脑,鱼乐水则是指引方向的心灵。对我的评价虽是过誉,也算贴切。小脑算什么?没有大脑的指挥,它只能做出简单的植物性反应;没有心灵的指挥,它可能会步履敏捷地走邪路。所以嘛——谢谢你们两位。”他苍凉地长叹一声,“但愿这次咱们还能走出一条路来。”
4
乐之友基金会副会长葛其宏说:“人上齐了,开船吧。我说船长,十四年了,怎么还是你个老家伙?”
船长笑着回骂:“你还没死,我能死在你前头?”
“少跟我油嘴滑舌。开船吧,好好开,要知道……”
船长截断他的话头,“我知道你下边放啥屁,趁早打住。说什么这些人都是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啦,要是一翻船,物理学得倒退一百年啦。是不是?”
葛其宏笑了,“你这样聪明,也省得我多说了——得,咱俩别胡扯了,上次来过的罗格先生也在,他可是懂中国话的。”
船长开着船,悄声问葛其宏:“喂,葛会长我问句正经话。这次是不是还要来一个啥子秘密投票?我知道上次这儿一投完票,美国费米实验室立马按电钮,爆出来个超大空心球。”
“对不起了,会议内容嘛,正好保密到……”
“你这一级?”
葛其宏摇头,“不,这回保密到我上面一级,我也不知道这次是啥内容,只知道来的都是物理学家、宇宙学专家、虫洞飞船制造专家、大脑科学专家,等等。你甭打听了,专心开你的船吧。”
船长盯着他看了一眼,“不是坏消息?我看你眉间有黑气,笑起来也带着哭味儿。”
葛其宏对会议内容其实是知道的,但他当然不会透露,“你开船还兼职看相?少扯淡了,开你的船吧。”
坐在船头的罗格听见了船尾的对话,他只是回头看一眼,没有接腔。今天船上还有姬团队的八人(姬继昌、原来的六个船长加习明哲)、康平和美国的阿伦·戴奇(他俩作为飞船制造业的代表)。他们对会议内容倒是一无所知,听着葛副会长和船长打哑谜,都不免在心中暗暗猜度。毕竟这次会议召开得太突然了。
人蛋岛到了。岛上仍保持着当年的荒凉景象,也没有修码头,客人通过一个临时的木板栈桥上岛。这儿和岸上有着显著的差异,岸上那边已经遍布透明的球形建筑了,明亮的房屋远远看过去就像仙境。楚天乐、鱼乐水和姬人锐立在岸边迎接。等三十名代表全都上岸,鱼乐水说:
“欢迎大家来到人蛋岛。有些人是故地重游,但多数人是第一次来。开会之前,是不是先领你们参观一下?”
大家同意。于是,葛其宏领大家参观,楚、姬、鱼三人先去地下会议室等着。大家饶有兴致地瞻仰了那些半球形玻璃罩,残缺的蛋壳和地面上的光脚小脚印仍旧凝固在时间中——比上次参观时又多凝固了十四年。二十五根石柱还在,只是上面的摄像头已经被拆除。罗格总觉得岸边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背着手抬头望天。当然这是他的想象,泡利已经去世六年,那颗天才的脑瓜永远嵌在月岩上了。他们匆匆看一遍,就来到了地下室。地下室仍是摆着一圈草蒲团,草色已经干枯。当时编织草团的是天乐妈和柳叶,柳叶已经上天九年,而天乐妈也去世三年了。
姬人锐主持会议。他神态苍凉,开门见山地说:
“人类多灾多难啊。虽然已经证明前一个灾难只是虚惊,但还有一个灾难在前边等着我们,它不大可能仍然只是虚惊。一会儿楚天乐将就此进行详细阐述,我们随后讨论应对办法。这个灾难……怎么说呢,它是软性的,但也许比过去的硬性灾难更为可怕。所以,如果一时找不到可行的办法,各位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