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没管颜明霞, 颜明知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一部分在鞋柜上,剩下的像几个孩子?的溜冰鞋,就先随手放在地上, 他转身去接儿子手里的电视机。
懿洋一一放好弟妹换下的鞋, 将竹笛、陶埙、窗花红纸、胶卷放到阳台上的书柜里, 径直走进厨房, 冲泡一家人要喝的茶饮。
秧宝、竟革伏在茶几上, 打开什锦糖,挑了漂亮玻璃纸、锡纸包的装进高脚玻璃果盘里, 用以待客。
颜明霞坐在门口的凳子上,边脱脚上的老手工棉鞋,边看地上堆放的东西。
那一个一个鞋盒是溜冰鞋,一双七八块, 再看柜上放的纸袋,那是巧克力、点心、火腿……粗粗一算, 颜明霞放鞋的手抖了下。
先前帮弟弟给东铮夫妻和三个孩子?买东西,颜明霞就算了笔帐,不?算家具,衣服、鞋子?、床上用品就花了一千五六。
她和吴大山是老职工, 一个月加一起125元,房租1.25元, 车费1块, 吃喝花用四?五十,支援小儿子?七八块, 给孙子?孙女, 两三块零花,一月能存五六十, 中上之家,以前她有多骄傲,看了弟弟的花费就有多打脸。
深吸了口气?,她告诉自己,她是来和解的,口袋里装的是几年来所有的积畜,小儿子?住的两间屋子?,算上公用部?分近四?十个平方,市场价,一个月要5.76元租金,她按五块给,十年就是……600元。
为了这六百块钱,昨晚,老大跟老二打了一架,大儿媳骂她偏心,嚷着以后不?给她养老,她疼谁让谁养去,小儿媳气?得?跑回了娘家,孙子?孙女吓得?大哭,丈夫要跟她离婚。
不?等她心情平复,颜明知父子?抬着彩电进来了。
颜明霞忙把换下来的棉鞋放到一旁,走进客厅让开位置。
懿洋给弟妹一人端来杯蜂蜜水,递给她一杯红糖茶,上前拔下黑白电视的插头,收起天线,将黑白电视抱到一旁的书桌上。
颜东铮和父亲小心地放下电视,扫眼跟儿女坐在沙发上的颜明霞:“大姑一出院就过来了吧,吴志国、吴志军知道吗?”
颜明霞听着就格外刺耳,以前都是叫哥的:“东铮,志国、志军是你?表哥。”
颜东铮眉锋一凝,面上已露出几分不?耐,换上拖鞋,划开纸箱,一把将电视从里面抱出来放在条几上,给懿洋安装,颜东铮拉张小凳子?坐在颜明霞对?面,双手交握:“大姑直说吧,你?过来想要什么?房子?免谈。”
颜明霞震惊地看着条几上的进口彩电:“这、多少钱?”
“两千四?,”秧宝一点也不?懂得?掩饰,脆声声道,“是彩电哦!可惜小了点。”她当?沙皮犬时见过更大的——65寸,还见过星际的全息投屏,所以眼前的彩电就有点不?够看。
“两、两千四?……”颜明霞看着颜明知都带了点怨恨,“你?有钱买进口彩电,就没钱给你?外甥弄一间屋子??你?当?年买下老弄堂的两间房才多少钱!有这台彩电贵吗?”说到最后,颜明霞从进屋就一再压抑的怒火、委屈、不?甘、怨恨,瞬间爆发了,一把将手里的杯子?朝彩电摔了过去。
懿洋手扶着彩电,刚将后面的插头摆弄好,扭头去装天线,那杯子?“啪”一声就盖在了脑门上。
被还有些?烫的红糖茶泼了一头一脸。
还好方才给她用的是竹杯。懿洋想着,伸手摸了下生疼的额头,触感?不?对?,一看指尖沾着血。
那杯子?被竟革捣蛋地拿刀划了几笔,上面带着毛刺,本?来要扔的,沐卉单独放在了一旁,懿洋不?知道,倒水时,顺手就拿来用了,他握的那半圈,打磨的很光滑。
杯子?从额头上砸下,划了两三道细细的口子?,皮肤嫩,血珠很快一个一个就冒出来了。
秧宝吓得?尖叫:“哥哥毁容了!”这个时代可没有修复液。
颜明知慌忙去拿医药箱,颜东铮站起来扣住懿洋的头查看,竟革鞋一蹬,爬到沙发上,一把抓起脚边的抱枕对?准颜明霞就是一顿猛锤:“老巫婆,丑八怪,小爷的大哥你?也敢打,咬死?你?!”
颜明霞一开始挺愧疚的,被竟革这么一打,更怒了,家里一个个怨她,弟弟不?帮她也就算了,一个小辈也敢爬到她头上对?她又打又骂:“王八犊子?,缺教养的玩意儿,你?打谁呢,说、谁教你?的?是不?是你?妈?啊~你?个坏种,松开、松开……”
秧宝扑过去抱住她的手臂,死?死?压着不?让她打小哥,嘴里跟着嚷道:“不?准说我妈,你?才坏呢,你?坏,你?全家都是坏种子?!”
沐卉拎着大包小包上来,看到的就是一屋子?乱象,搭眼一扫,她差不?多便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大衣布料等往卧室的门口一堆,沐卉挽了挽袖子?,拉开儿子?闺女,架起颜明霞一只胳膊就将人拖了出去。
“放开、放开,沐卉,我是你?大姑,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明知、颜明知你?给我出来,打人了……打人了……”
秧宝哒哒跑到门口拎起她的两只棉鞋,叫道:“妈妈,她还没有换鞋。”
颜明霞穿的是沐卉的新拖鞋,秧宝可舍不?得?让她穿走。
秧宝拎着鞋急急追了上去,弯腰去拽她脚上的拖鞋。
汪老太、韩教授闻声出来,想着劝劝沐卉,有什么坐下好好说,明知就这么一个姐姐,别弄得?太难堪。结果,就见颜明霞一脸狰狞地踢向了秧宝。
“秧宝小心——”
沐卉真怒了,拧着胳膊往后就是猛然?一甩。
“扑通”一声,颜明霞砸在铺有棕红色瓷砖的地上,呻/吟着半天起不?来。
汪老太、韩教授齐齐跑向蹲坐在地上的秧宝:“摔到哪了,秧宝快跟韩爷爷/汪奶奶说说,哪儿疼?”
汪老太小心翼翼地抱起秧宝,伸手摸了摸她的尾巴骨。
韩教授则捧着秧宝的小脸左右看了看。
其实没踢到,秧宝就是被惊了下,然?后脚下一滑,蹲坐在了地上。
沐卉瞪着闺女骂道:“你?傻吗?知道她就是一个坏得?流油的老巫婆,还敢往她跟前凑。”
这话说得?,汪老太都不?知道怎么劝了。
韩教授扶起抱着秧宝的老伴,看向屋内,颜东铮、颜明知父子?正给懿洋额上消毒上药呢,他担心道:“懿洋怎么了,伤得?重不?重?”
屋里开着电视,唱着越剧,他们光听到颜明霞在走廊上叫“打人了”,哪想到懿洋还伤着了。
不?用问肯定是颜明霞打的,不?然?依明知的脾气?,就是对?姐姐怪不?满,也不?会让儿媳拖了她出门——这是件很失格的事。
“没事,”颜东铮接过汪老太手里的秧宝,招呼道,“屋里坐。”
韩教授指指外面的颜明霞,又点点旁边的邻居:“别让人说闲话,东铮你?出去,将人扶去卫生所看看送回家,事情的经过也别瞒着,人家问,你?就说。”
“你?净瞎添乱,”汪老太气?得?拍了韩教授一下,“颜明霞是东铮大姑,又养过他几年,这事他能说吗?不?动脑。沐卉你?过来,我跟你?交待几句,一会儿你?随东铮送她回家。”
汪老太拉着沐卉到一旁嘀咕去了。
“头晕不?晕?”颜明知心疼地给懿洋涂上紫药水,“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懿洋摇摇头,他这会儿就想洗个头,换身衣服。
“去吧,”颜明知拍拍孙子?的肩,“额头上小心点,等你?洗完,我再给你?消消毒上药。”
懿洋点点头,跟韩教授打声招呼,拿上换洗衣服去卫生间洗头洗澡。
竟革也想洗,商场温度高,一天下来,他都不?知出了多少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衣服都没拿,站在卫生间门口,三两下脱得?光光的,挤了进去。
屋外,颜明霞跟出来的邻居哭诉了起来,说沐卉一个外来的媳妇打她,她弟、她养大的侄子?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颜明知沉着脸走了过去:“为什么打你?,要我说吗?”
“不?管因?为什么,也不?能跟老人动手啊。”
“对?啊,你?看她还病着呢。这一下摔得?多狠,半天爬不?起来,要是瘫痪、骨折了,谁伺候?”
汪老奶“呸”了声,骂道:“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平常大伙儿可是瞧着呢,颜明霞回回来,明知可让她空过手?两个儿子?,大儿子?的房子?,要不?是明知找人帮忙,他能顺利地分下来?小儿子?、小儿媳的工作是明知帮忙安排的。你?们问问她,她给过明知什么?没有吧,当?然?,明知也没想图她什么,这不?是亲姐嘛,能帮一把是一把,可这人啊,得?知足。好嘛,张嘴就跟弟弟要一套房!我就问问你?们,谁愿意把自家的房子?白白送给大姑子??”
颜明霞一看大伙的脸色,立马急道:“我要的是我爸妈原来住的那栋。”
“那栋是你?爸妈的吗?是哪个单位分给他们的,还是他们花钱买的?户主是他们吗?”见颜明霞不?搭了,汪老太就嗤一声,“明知买来给爸妈养老用的,可这些?年,谁在住?你?爸妈还没过世的那两年,就被你?借去给你?小儿子?结婚用了。记得?吧,当?年你?过来借房,当?着苏秀兰的面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说用两月,让孩子?结个婚。两个月后给了吗?没有吧,一拖再拖,后来你?爸妈为了帮你?争这个房,农药都喝上了。”
“这事,当?时闹得?挺大的,几位不?会忘了吧?”汪老太嘲讽地扫了眼刚才为颜明霞打抱不?平的两人,接着又道,“怎么,住久了,就想贪着不?还了啊?”
颜明霞:“他能为儿子?一花几千买彩电,掏几百买大衣、买毛毯,怎么就不?能把早先买的那栋房子?给志军?”
这话一出,走廊上的两位老教授,安慰地拍拍颜明知的肩,叫了家人回家。
颜明知看着他姐,冷笑一声:“我又不?是他爹妈,凭什么把房子?给他?他是把我当?爹尊重了,还是把我当?妈孝敬了?”
“他叫你?一声舅舅,身上的血有一半跟你?一样。”
这话,既无脑又无赖!
颜明知摆摆手,让颜东铮把人扶起来,送走。
都撕破脸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走,沐卉把我打伤了,我腰疼、头疼、骨头疼……”
汪老太指着她直叹气?:“颜明霞你?要还想维系跟你?弟的这份感?情,今儿就乖乖地回去。”
“呜……姆妈,你?们咋走这么早,留我在这世上受欺负……”
沐卉才懒得?听她嚎呢,拿条毛巾团吧团吧,捏着她下巴往嘴里一塞,瞬间,世界一片清静。
颜明霞伸手去扯,沐卉对?准她的两个胳膊肘那么一弹,一阵酸麻后,颜明霞再怎么使劲,两手也抬不?起来了,人急得?呜呜直哭。
汪老太瞅眼颜明知。
颜明知已经转身回家给他二孙子?拿换洗衣服,给大孙子?上药去了。
“你?啊,”汪老太就虚虚地点了点沐卉,“做事能温和点不?,这幸好你?公公明事理?,又被你?大姑给伤着了,不?然?,轻着给你?一个脸子?,重着能跟你?闹起来。”
沐卉耸耸肩:“没办法,我就这性?子?。”说着,一把将颜明霞扯起来,人是她摔的,有没有伤着,她比谁都清楚。
“爸爸妈妈,我跟你?们一起送她。”秧宝跑过来,一手拉住颜东铮,一手拽住了沐卉的大衣。
大人的事,夫妻俩都不?想让秧宝掺和。
还是汪老太说:“让秧宝去吧,有些?话,她比你?们更适合。”也不?必说什么,人家问,秧宝只将所见所闻一讲,比什么都强。
扯起颜明霞的围巾遮住嘴里的毛巾,沐卉拉着人就走。
颜东铮抱起像个小尾巴一样甩不?掉的闺女跟上。
没将人送回家,刚洗过胃,其实该在医院待着观察一两天,俩人也不?知道她究竟喝了多少农药,身体情况怎么样,就看脸,白的跟个鬼似的。
怕人回去出事了说不?清,一出校门,颜东铮叫辆出租,夫妻俩带着颜明霞、秧宝直奔人民医院。
到了一问,她一早就办了出院手继,再入院,需要医生开具住院证明,而?本?人要出示户口本?。
医生这会儿都下班了,去哪开具住院证明,户口本?颜明霞也没有戴在身上啊。
没办法,颜东铮去急诊科,找陆铭的大儿子?陆泽——急诊科的主任。
找人前,颜东铮去医院门口的供销社买了两条好烟,两瓶好酒,拎着东西先去办公室,要是人不?在,他准备去家属院看看。
结果,人在呢。
陆泽一听他的自我介绍,就笑了:“前天我爸给我打电话,说了下你?父亲的病情,让我帮忙联系位心血管内科的老教授给你?,我猜这两天你?就该过来了。你?看,”他点点腕上的表,“下班半小时了,我没走,就是怕你?来了找不?着人。”
这态度,热情又真诚,颜东铮握着人家的手,挺不?好意思的:“抱歉,我回来一问,我爸说他没事,我就没想过来麻烦你?,年跟前了,怕给你?添麻烦。原想着,等过年了,再登门拜访。”
“你?这就太客气?了。湘湘要没有你?爱人和孩子?们送的袖箭……”陆泽不?愿想这种后果,他转移话题道,“伯父的病,还是过来看看吧,有病治病,没病咱安心。”
颜东铮微一点头,跟他约好明天下午四?点带爸爸过来。随之说明来意,请他给颜明霞看看,开张住院证明。
陆泽小时候跟父亲学的是中医,大了才改学西医。
号脉他还是有一手的,伸手给颜明霞把了下脉,一边写住院单,一边对?颜东铮道:“放心吧,问题不?大,要不?是急着出院,老老实实在医院挂上四?五瓶水,清一清体内的余毒,这会儿都能回家了。住一晚,明天观察半天,要是没事,中午就可以出院了。”
颜东铮接过单子?,去办住院手续。
沐卉不?好耽误人家的下班时间,对?他道:“陆医生你?忙去吧,改天我们再去你?家拜访。”
陆泽查觉出颜明霞的异常,又不?好寻问,点点头,塞给秧宝一把糖,交待道:“别忘了带上懿洋、竟革和小秧宝。”
“伯伯你?知道我和哥哥?!”秧宝好惊讶啊,不?是第一次见吗?
陆泽揪了下秧宝帽子?上的小圆球,笑道:“常听你?湘湘姐提起你?们,耳朵都起茧了。”
“哦~”
挥挥手,陆泽走了。
沐卉伸手把颜明霞嘴里的毛巾取下,往她怀里一塞,警告道:“你?敢喊敢叫,我明天就去纺织厂把吴大山、吴志国拖出来打一顿,要是有人来问为什么,这还不?好说,大过年的逼得?妻子?、老娘喝农药啊!”
“不?、不?……”毛巾塞在嘴里时间长了,颜明霞嘴巴酸的说话都不?利落,“不?是、他们逼的,是你?们……”
“那行啊,咱就去你?们厂广播站说说为什么,让你?们厂里的领导、你?的那些?同事们都听听,出嫁几十年的大姐为了儿子?,跟弟弟要房子?,不?给就要死?要活,看看天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要说先前颜明霞还觉得?有些?底气?,这会儿是彻底怕了,沐卉她没脸没皮啊,敢出手、敢动嘴,还不?怕人说,斗不?过……
颜明霞不?吭声了,坐在那儿默默流眼泪。
秧宝看着吧,就觉得?挺可怜的。
不?过,等到有人过来寻问:“大妹子?这是咋了?”
秧宝便长叹一声,奶声奶气?道:“伤心了,儿子?不?孝,丈夫不?贴心,逼着她跟弟弟要房子?。房子?啊——奶奶,你?愿意把自家的房子?让给大姑子?、小姑子?住吗?”
老太太家里上月刚还回来一套房,这不?,大姑子?小姑子?双双就闹了起来,折腾得?老头子?差点没丢下自己走了。瞬间代入自己,指着颜明霞就骂开了:“啊呸!给个鬼,哪来的脸跟老娘要房……”
“你?骂谁呢!我跟你?要房了?”
“就骂你?了,你?是没跟我要,你?跟你?弟要了,我就问你?哪来的脸,脸呢?家里的房子?凭什么给你??出事那年,你?跑哪了,这会儿舔着脸回来了……”
“什么出事,我家什么时候出事了?滚滚,谁跟你?要房你?找谁去,别和我胡搅蛮缠……”
“你?叫谁滚……”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
引得?一群人过来围观。
七嘴八舌地说什么的都有。
秧宝惊呆了,沐卉也看愣了,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颜东铮找值班人员办好手续回来,两人还在对?骂呢。
好不?容易将人安顿在病房,一家三口逃也似地出了医院,再不?走要被人围观了。
回去的路上,颜东铮找地方往纺织厂打了个电话,让人通知吴大山、吴志国去医院照顾颜明霞。
三人到家,颜明知已经做好饭,电视也已安装好了。
还别说,大了几寸的彩电看着就是不?一样,颜色正、清晰度高,一家人边看新闻,边吃饭。
杂粮水果粥,西红柿炒蛋,蒸茄子?,海椒炒腊肉,凉拌白菜心,主食是颜明知蒸的奶香小馒头。
用的是苏秀兰喝剩的奶粉,快过期了。
小小的馒头,竟革一口一个。
秧宝也好喜欢。
吃饭完,颜东铮洗碗,沐卉整理?买回来的东西,颜明知带着孙子?孙女出门给奶站打电话,订牛奶。
回来的路上几人绕了下,去操场上遛弯,正好遇到江校长,招手把颜明知叫了过去。
竟革带了足球出来,兄妹仨便在操场上跑来跑去踢起了球。
“工作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江校长抽了根烟递给颜明知。
颜明知摆摆手:“小孩子?闻不?得?烟味。”
“你?啊,”江校长收回手,笑道,“这是带孩子?带上瘾了。”
颜明知点头附和:“乐趣无穷!”
“哈哈……”笑过一回,江校长又道,“明天写个材料,你?这副教授也该提上来了。”
颜明知一怔,半天没言语。
他一个经济学博士,这么多年之所以一直是副职,也不?全是因?为苏秀兰头上的帽子?,他留学的经历也占了一部?分原因?。
“我今天给周桐打电话,他说,放假前他让教务处给你?寄入职函,年后随时欢迎你?去报道。我的意思是,你?的档案可以调走,这边的职位保留,你?看这样行不?行,一月回来上几节课。你?也知道,好的经济学讲师有多难找,多是照本?宣科,有实战经验,在商场上有过成功案例的没有几个。”十年啊,耽误了多少人才!
“老颜,认识四?十多年,共事二十多年,我什么时候求过你?,这回,算我求你?了!每月回来上几节课吧?”
对?上江校长肯求的目光,颜明知实在无法拒绝:“好,一月回来一次,课程集中在一周,你?看怎么样?”
江校长一把握住颜明知的手,激动地摇了摇:“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又交流了会,这才分开。
几人到家,沐卉已经睡了。
颜东铮接过父亲怀里的秧宝,带她去洗漱,回来看颜明知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发呆,将秧宝送进主卧,颜东铮拿了围棋过来:“下一盘?”
颜明知抬手关了电视,拿过黑子?,率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颜东铮跟上:“担心大姑?”
“人家有儿有女,用得?着我担心。”颜明知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这才道,“刚刚在操场上遇到江校长,他想让我以后每月回来一趟上几节课,我答应了。”
“来回坐车会不?会太辛苦?”坐火车,一来一回就是两天两夜,年轻人也得?休息一天半天才能缓过来。
颜明知捏着黑子?的手一顿,他以为儿子?会道一句“挺好的”,毕竟,工资不?低:“教职人员,来回可以乘坐飞机。飞机票,学校报一部?分,自己出一部?分。”
“飞机安全吗?”
颜明知迟疑了下:“没有火车安全。”
颜东铮的眉头便凝了起来:“那还是坐火车吧,或者……”日后买辆车,专门请个司机。
只是他手头没钱,说出来就成了空话。
颜明知瞟眼儿子?,接着又道:“江校长说,周桐让他们教务处给我寄了入职函。”
周桐这人颜东铮知道,父亲京大的学弟,上回江校长来家就说这人一心想让爸爸去京大教学:“两所大学轮着上课,会不?会太累?”
“这算啥累,我就怕我去了,你?和沐卉再一上学,三个孩子?怎么办?”
“沐卉不?是说了吗,找个保姆,平常我们仨谁有空谁照看,实在没空就请保姆帮忙接送他们上下学。懿洋你?不?用担心,竟革、秧宝你?光看下午压在大姑身上的那股劲儿,都不?是让人欺负的主。”
“找保姆……”颜明知脑中将认识的人寻摸了个遍,“倒是有个人选,只是人家夫妻俩从没分开过,他们也没个孩子?……”
颜东铮落下一子?,看向他道:“男的年纪大吗?会开车吗?”
“四?十多岁,会开车。要买车吗?”
“等个一年半载吧。人在哪,方便见见吗?要是合适,两个人未尝不?好。我回来时,朋友送了把钥匙,说是他让家人帮忙租了座四?合院,位置在美?院和京大之间,棉花胡同34号,旁边就是红旗小学和菜市场。我想着吧,不?会太小,平常打扫什么不?得?要人,秧宝要种花种菜,也得?有人伺候。”
“方便、咋不?方便,咱家那座小花园洋房,现在就是他们俩口子?在照看,哪天过去都行。对?了,房子?的租金你?给了吗?”朋友相处得?把握个度,金钱上能不?牵扯最好不?要牵扯。
颜东铮略一迟疑点点头:“给了块原石。”
“原石!”颜明知惊讶地挑挑眉,“你?懂这个?别是给人家一块废石头吧。”
颜东铮“噗呲”一乐,抬手又落下一子?,将棋盘上的黑子?给围了起来:“你?儿子?我啊,早不?是十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颜东铮了,慢慢了解吧。”
说罢,颜东铮起身笑道:“行了,别纠结了,孩子?该找人照顾就找人,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往前冲一冲,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何怕护不?了他们。”
“睡吧,明天给周叔回个电话,别让人提着心地等了。”年后三月就要开学了,这会儿教师再定不?好,他都不?好跟上面交待,“对?了,明天下午三点多咱得?去医院一趟,帮你?约了个医生。”
“都说没事了,你?还费这劲干嘛。”嘴里说着抱怨的话,颜明知眼角眉梢都是笑。
翌日,一家人用过早餐,颜东铮去厨房洗刷,沐卉正收拾东西准备等会儿回娘家,颜明知抱抱懿洋、竟革,弯腰跟孙女贴贴脸,刚要去上班,警察来了。
说是接到颜明霞报案,她揣在身上的五百多块钱丢了,怀疑是沐卉拿的。
颜明知当?时就气?得?浑身直哆嗦,颜明霞她想干什么?她知不?知道这么做对?沐卉的伤害有多大?不?管有没有拿,沐卉随警察这么一走,政审肯定要卡一卡,她上大学就危险了。
秧宝拉着他发抖的手吓得?大叫:“爸爸快来啊,爷爷病了。”
“没事、爷爷没事,秧宝别怕,”颜明知忙稳了稳情绪,蹲下揽了孙女在怀,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安慰道,“秧宝别怕,你?看爷爷这不?是好好的。”
秧宝拉过他的手摸了摸,颜明知的自控能力很强,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
“爷爷,你?真的没事了吗?秧宝要爷爷好好的,陪着我和大哥、二哥一起长大,一起变老。”
多么美?好的愿望!
颜明知眼角微湿,拉过同样担心他的懿洋、竟革,哑声道:“好!爷爷陪着秧宝、懿洋、竟革一起长大,慢慢变老。”
颜东铮过来,扶了颜明知在沙发上坐下:“我看上午咱们就去医院吧,你?这身体得?好好地查一查。”
颜明霞报警的事,在他看来都不?算事,颜明知是一下子?被击到了,毕竟,颜明霞是他护了大半辈的姐姐,迎面这么一刀又一刀,伤心之余,更多是的愤怒和难以置信吧!
沐卉倒了杯温水给他,顺便请两位警察坐。
懿洋拿了云省日报、解放军报、人民日报递给两名警察。
两位警察在秧宝的指点下,一一看过上面的报道,又看了看沐卉递来的介绍信:“这……”
案子?一下子?复杂了,性?子?不?同了啊,人民英雄在家被丈夫的姑姑状告偷窃576元钱。
这要真的,事大了。
要是假的,事同样大发了。
颜东铮看眼颜明知灰暗的脸色:“同志,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私下调解。”
“这……怕是不?行。”576元不?是个小数目,一接到报案,所里就将其立为刑事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