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血衣2(1 / 1)

扶云直上九万里 佛罗伦刹 3196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80章 血衣2

  李凭云放下勺子, 他低头,看到一双苍白可怜的脚。

  赵鸢的鞋袜都在烤火,她赤着双足, 衣摆上的血污衬得那双足更是白嫩干净, 脚趾圆润,青筋隐现, 似若在刚上了釉的新瓷上画了几笔写意。

  李凭云目光转移到她脸上, “赵大?人,你不必求我, 我已答应了裴侯会帮你度过此劫。”

  “.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裴瑯今日当众打了你, 你大?抵不会轻易帮他的。”

  “作为代价, 裴侯会将逐鹿军献给陛下。”

  “不可!”赵鸢抓紧李凭云的袖子,“逐鹿军是裴瑯的全?部,将逐鹿军交给陛下, 是让裴瑯亲手断掉自己的软肋,绝对不行!李大?人,这?是我犯的事, 不该让裴瑯为我付出代价的。”

  李凭云将袖子从赵鸢手里抽出来?,“赵大?人, 既然你和?裴侯能为彼此付出如此之多, 当初为何不愿成婚呢?”

  但凡换一个人如此问, 赵鸢肯定以为是嫉妒了。可对方是李凭云,他是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嫉妒这?种低劣的情绪。

  为何不成婚?这?话, 李凭云没资格问。

  “李大?人, 既然你大?费周折,连同?沮渠公主做戏拆散了我俩, 这?便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李凭云冷笑一声,这?问题便作罢了。气氛骤冷,赵鸢闻到自己身上发馊的味道,道:“或许我这?样,不适合求人帮忙,等我梳洗后,能用美人计了,李大?人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我帮你。”李凭云转过身,低头看着赵鸢。

  她的眉眼?如此温柔,而她的心,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你...凭什么帮我。”

  “因为你漂亮。”

  赵鸢挠了挠耳朵,“李大?人,你说什么?”

  “从此刻起,直到全?身而退,这?段日子,你必须对我言听计从。”

  赵鸢和?李凭云有一点很像。他们?都不服输,被踩得越深,越想要爬的更高。

  “李大?人,我听你的。”

  这?是赵鸢第一次向李凭云示弱,她心中有所不甘,暗暗发誓,总有一日,她要让李凭云平视自己。

  李凭云抬起手,捏住赵鸢的脸颊,“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是自今日起,不论人前人后,都叫我云郎。”

  赵鸢瞳孔蓦地?放大?:“这?...不合适吧。”

  李凭云另一手握住勺子,舀了一碗粥,送入赵鸢口中。米粥不凉不烫,温度适宜,米香为赵鸢带来?了些活力。

  “李大?人,这?称呼听了,容易让人误会,我的名声倒是不打紧,但你是大?官爷,被人听到我这?般唤你,若是被人误会,我与你有私情如何是好呢?”

  赵鸢也是个奇人,每次遇到难事,总会变得更聪明一些。她明晃晃地?试探着李凭云,李凭云不知是真没听出来?,还?是装作没听出来?,他说:“你若觉得这?称呼不合适,那就自己寻个恰当的。裴侯今日打了我,我仍记恨他,所以,这?个称呼得比跟他的亲昵。”

  “我对裴瑯,是直呼其名,李大?人若想比这?更亲昵,我只能称你为...李凭云老哥了。”

  李凭云抛给她一个冷漠的眼?神,赵鸢一个抖擞,脱口而出,“云哥。”

  李凭云端起粥碗,放在她手中,“先吃粥,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赵鸢端着粥碗回到床边坐下。

  李凭云道:“如今的破局之法?,在于‘解释’二字。若是陈公的话先进了宫,此事的解释是,赵大?人玩忽职守,引来?灾祸。若是由赵大?人解释,此事便是陈公见死?不救,枉顾百姓性命。”

  “可是,陈公的话,已经入宫了。”

  “只要陛下的问罪敕令未下,你就是无罪的。中书拟令,门下审查,少说要一天时日。中书门下的大?臣受你父亲恩庇,哪怕你父亲不说,也会为拖延时间。只要你能在敕令下达之前,向陛下陈情,就能救你自己。”

  “陛下...她会信我么?而且,我一个七品主事,没有面圣的资格。”

  “赵大?人,有我在,你怕什么。”

  “...”赵鸢嘴巴张了张,不知该说什么合适。

  李凭云又道:“喝完粥,明日一早,你我乔装做夫妻,走?最快的道,穿汾县赶往长?安。”

  赵鸢同?李凭云混久了,偷得他一二智慧,他说完这?句,她立马就想到了下一句,“然后让六子假扮成我,带着郑东等人绕汾县而行,因为陈家人知道我会躲着他们?走?,一定会在这?条路上设伏,拖延我回长?安的时间,这?一招,是瞒天过海。”

  赵鸢会偷师,又师从最好的老师,李凭云肯定她的聪明于勤奋,同?时不禁惋惜。

  若是...若是...

  她这?般聪慧,这?般与他匹配。

  若是他非贱民?就好了。

  “李大?人,可否...让胡十三郎和?我们?同?行?你我扮夫妻,给他个书童小厮的角色,哪怕让他扮个丫鬟都行。”

  “行啊,他扮正房,你扮妾室。”

  赵鸢默默塞了一大?口粥。

  哎,多提这?一嘴干什么!

  吃罢粥,赵鸢在一堆盗贼中找到了胡十三郎。盗贼大?多生得粗犷,或像六子那样,长?着一张毫无记忆点的脸,胡十三虽为盗贼,在他们?之中也是格格不入的。

  赵鸢丢了块石头,砸向他肩膀。

  胡十三郎迅速抓住从身后飞来?的石头,一瘸一拐朝赵鸢走?来?:“小贼婆,我没了脚筋,身手还?在,你别欺人太甚。”

  “这?次山灾,九十七名晋王府囚犯,无一生还?,包括你。你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路,是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第二条路,是当赵十三,在我身旁做事,你不用非得留须,可以穿女人衣服,涂蔻丹,用我的珠宝首饰,也可以穿男人的衣服,在典狱司谋一份正当的事,谈不上自由,但能自给自足。”

  胡十三郎记得小时候自己被母亲强迫穿上女装,同?乡的女孩子都来?笑话他,那些姑娘小小年纪,打起人来?不比男孩子轻。

  他讨厌所有的女人。他比她们?都漂亮,比她们?更渴望女人的身体,比她们?更爱男人,可他却被她们?视为异类,被她们?侮辱。

  可最终,救赎他的却是一个女人。

  胡十三郎相信,她能够和?王爷一样不歧视自己,却不会像王爷那样抛下自己。

  胡十三郎双眼?湿润:“我跟你走?。”

  赵鸢双手击掌,“现在该你报答我了。”她身手指向百米开外那个在月下看着自己的身影,“李大?人至今尚未谈婚论嫁,他啊,一直想体验妻妾成群的滋味,但是呢,他穷酸,娶不起媳妇,你便扮一天他的妻,圆他美梦。”

  胡十三郎:“...小贼婆,你此番若是大?难不死?,必成祸害。”

  ...

  兵分两路出发之际,一行人在山下告别。

  赵鸢穿着身上的污衣,一一答谢过前来?帮忙的逐鹿军、书生、盗贼。

  “今日大?恩,赵鸢铭记于心。”

  她给他们?深深作揖,李凭云道,“他们?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你,日后还?请赵大?人你多照顾。”

  闻言,赵鸢嘴角扯了扯,她转向李凭云,“是,云哥。”

  六子:云哥?

  他脸色变幻万千,没好声地?对赵鸢道:“赵大?人,回长?安了请你喝骨头汤。”

  赵鸢:“骨头汤?猪骨还?是牛骨?”

  “你的傲骨。”

  李凭云伸出手,“你输了。”

  六子不甘愿地?掏出一枚银子,郑重放在李凭云手上,“往后我江淮海再跟你赌,就是你孙子。”

  上了路,赵鸢好奇地?问李凭云,“你和?六子又赌什么了?”

  李凭云:“爷在外面赌博,轮不到你这?妾室过问。”

  赵鸢父亲从未纳妾,今日才真正见识到妾室的地?位。她感叹:“若是有朝一日,能一女多夫,云哥如此不温良恭顺,怕是做妾都难。”

  胡十三郎腹诽:就你赵鸢?过了这?么久还?拿不下李凭云,竟然还?敢奢想一女多夫。

  李凭云抬起下巴,傲慢道:“李某只要对我忠贞不二之人。”

  胡十三郎:“小贼婆,你背叛他了?”

  赵鸢黑脸:“闭嘴。”

  三人出行,两个“女人”,李凭云只好亲自驾马赶路。

  进了汾县城,马车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直接停了下来?。

  赵鸢担心是遇到了困难,她拉开车帘向外看去,李凭云正穿过人群,走?向对面的食肆。

  胡十三郎凑上来?:“他干啥去?”

  赵鸢道:“也许是要见什么人。”

  胡十三郎:“他不会卖了你吧?”

  赵鸢:“有可能。”

  两人四双眼?紧密地?盯着李凭云,只见他先同?食肆老板娘交涉,然后寻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来?,过了一阵,老板娘端来?一碗羊汤,一叠蒸饼,一盘小菜。

  胡十三郎:“有没有可能,他自个儿去吃饭了?”

  赵鸢:“不可能。”

  两炷香该烧尽了,李凭云手里拿着一包干粮回来?,“你们?吃些东西?。”

  赵鸢和?胡十三郎面面相觑——敢情您老人家自己喝羊汤,吃小菜,让我们?啃干粮?

  胡十三郎道:“李凭云,是你说刻不容缓的,居然自己跑去吃好吃的?”

  李凭云道:“此处距长?安五十余里,你们?能不吃不喝,我不能。”

  这?话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赵鸢历经了灾难,人也沉稳了起来?,她道:“既然李大?人不着急,说明他心里有数。”

  李凭云轻看她一眼?,目光幽深。

  遇灾那日起,赵鸢就没梳洗过了,衣服脏不说,头发油腻腻的,只能梳成两股辫子,她尴尬道:“李大?人,既然你有闲情去吃早膳,可否容我去买身干净的衣服换上?”

  “你叫我什么?”

  “云...云哥。”

  “你有银子么?”

  “没有。”

  “那便穿着这?身脏衣服,没有我准许,不准换下。”

  他扔下干粮,转身上马,继续驾车。

  车室内,胡十三郎拱火道:“瞧瞧你这?怂样,那老贼婆的老爹都敢骂,到了李凭云面前,屁都不敢放。”

  赵鸢默默低下头,胡十三郎一语中的,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胡十三郎突然讽笑道:“你觉得不公么?天底下的贱民?、草民?,他们?生出来?就被这?样对待的,不行恶中恶,做不了人上人,做不了人上人,就只能被人往死?里欺负。”

  那么,李凭云也曾遭遇过这?些么?

  他藏得太深了,没人看穿他的过往,也没人猜透他的未来?。

  李凭云又把马车停在了路边。

  胡十三郎:“他又折腾什么?火烧眉毛,这?人怎么不急呢?”

  李凭云丝毫不急。汾县的文玩市场是出了名的热闹,他一上午都在逛文玩,赵鸢虽知道李凭云做事定有原因,但没想到如今自己头上玄着一把刀,他仍可松弛至此!

  果然,他心里没她,没她。

  李凭云一路三心二意,又是逛街,又是游山玩水,到了最近的长?安西?门,天黑了。

  长?安城防森严,过了宵禁,对通关文牒查得更是严格。

  赵鸢看清远处城防官的脸,紧握手,“守城的是陈炳,陛下和?陈国公的外甥,他一直被寄养在陈国公身旁,一定是帮陈国公的来?拦我进城的。”

  李凭云把马车停到一旁树林中,“狐十三,下车。”

  李凭云绝非一个善人,胡十三郎怕自己离了赵鸢,李凭云对她做出轻薄之举,正犹豫之时,赵鸢提醒:“李大?人喊你下车呢。”

  胡十三郎冷笑:“小贼婆,你要是被他欺负了,可别怪我见死?不救。”

  胡十三郎出了车厢,换作李凭云进来?。

  他不由分说,解下腰带,赵鸢仓皇地?闭上眼?,李凭云声音淡淡传来?,“你也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