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捅了太子一刀后 枝期 2906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4章

  又是一夜不?眠, 姜君瑜攥着枕下的匕首,眼泪一颗一颗打湿被褥,好似一块湿答答的帕子?, 捂住人口鼻, 禁锢得她半点都呼吸不?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到了?早上, 眼泪掉了?一晚, 半点也流不?出了?,只是眼眶还在发酸发涩。

  这事她谁也不?敢说,同?母亲, 怕她难怪, 旁人再怎么都信不过了?。

  她不?敢睡,一合眼, 仿佛就会见到父亲横尸荒野, 身上是密密麻麻又可怖的血窟窿,姜君瑜发不?出声, 像被人紧紧揪着裙领,动弹不?得。

  浑浑噩噩之中,意识迷糊, 又要跌入一片思绪里?。

  姜善中是严父,姜君瑜记得自己?年幼时听他的训诫比自己?叫的“爹爹”都要多?。

  同?邻家的小公子?吵架了?,要被按着说一长串的与人为善,做错事垂着脑袋了?,又要被扣着问“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为人正直, 从不?做有悔之事,也常常教导姜君瑜行事坦荡无悔, 万事皆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然而兴许是在梦里?,好似时光都可以逆流,姜君瑜一遍又一遍问自己?:倘若没有同?裴琅认识,倘若姜家能在权力的漩涡里?置身事外。

  一切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可是鸟雀展翅,知竹轻声喊她。冬日惊醒,姜君瑜从大梦中醒来,一遍又一遍,无论如何不?愿,都得承认——因为自己?,姜家已经同?裴琅在一条船上了?。

  自从福嘉郡主那里?回来,一连小半个月,姜君瑜都是一副恹恹的模样,知竹心焦,又问不?出来,盼着大婚早点来,冲冲喜气。

  *

  好不?容易这一日真到了?,不?知道是不?是知竹错觉,觉得姜君瑜精神确实是来了?几分。

  喜婆熟练地替人上妆,嘴里?的吉祥话念了?一长串,得了?姜府和东宫两头不?少的好东西,更卖力了?,扬言要将姜君瑜打扮成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姜君瑜勉强笑一下?,在知竹捧上婚服时顿了?片刻。

  婚服做工精细,下?了?不?少功夫,上面的金线也金贵,怕是轻轻挂蹭都会露出不?少线丝。

  这样漂亮而金贵,不?知道被宝石边缘挂到会废了?多?少。

  姜君瑜垂下?眼,打断自己?纷沓的思绪:“我想自己?穿,你?们出去吧。”

  哪有新娘子?自己?穿婚服的道理,喜婆神色一顿,刚要说什么。东宫的侍女?机灵,知道东宫往后便由?这一位主子?说了?算,于是劝着喜婆一同?退出去了?。

  *

  在大邺,寻常官员成亲是要由?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只是皇亲国戚身份尊崇,是以均由?新娘子?兄长子?弟来送亲。

  姜家子?嗣单薄,好不?容易从远方找来了?个婚嫁了?的表兄来送亲。

  姜君瑜和这个表兄不?熟,好在盖头一盖,也不?用多?和他说话招呼,自顾自地扶着知竹的受害者?往前走。

  她的一颗心始终悬在空中,落不?着实处,像现在踩着的高?高?的婚鞋,稍不?留神兴许就摔到,周遭是热闹的欢贺声,吵得她更加心烦意乱。

  然而变故突生,红盖头将面前的路遮着恍恍惚惚,只能透过薄纱勉力看清。知竹又是第一次做陪嫁的侍女?,自己?都紧张地手心冒汗,一时也忘了?提醒姜君瑜脚下?台阶。

  失重的眩晕感席卷,姜君瑜手指扣紧知竹的手,可是鞋底落处不?平,怎么也站不?稳。

  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扣着手腕扶稳了?。

  不?需要掀开盖头,姜君瑜就能够猜到眼前的人是谁,指腹熟悉的茧子?以及清冽的松雪味,太子?殿下?新婚也不?见得换香。

  姜君瑜挣了?下?,想拽出手,无法,加上实在不?好当着家中人的面,只好任凭他抓着,嘴上不?冷不?热刺他几句:“太子?殿下?琼枝玉叶,怎么还千里?迢迢来一趟。”

  裴琅不?动声色,没有回应她,反而低声:“有台阶。”

  姜君瑜不?情不?愿地抬脚迈过,继续:“我也不?是非要殿下?来迎亲的,你?我都知道……”

  “姜君瑜。”裴琅打断她,抓着人的手紧了?一瞬。

  他垂眼,然后看到对方皓白的手上被握出来的红印子?,又放轻了?力,有些无奈:“你?表兄表嫂夫妻不?睦,琴瑟不?调……”

  关?你?什么事?姜君瑜没想出具体因果,心中默默给人白了?一眼,嘴上又要刺人。

  可是那握在手腕上的五指忽然沿着腕子?覆在她五指上,顺着指缝插入,是一个很亲密无间的相扣姿势。

  掌心相触给姜君瑜搅散了?心,她垂下?眼,着住眼里?的情绪,在混沌的思绪里?,听见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服了?软。

  “还有,我想见你?。”

  *

  上了?轿子?之后姜君瑜的心非但没有平静下?来,乱糟糟地更像一团搅乱了?的针线,远远的,叫她只能听到周遭喧闹的人声,像隔着一团雾,怎么也听不?真切。

  她垂下?眼,稳住心神,掌心汗湿了?婚服一片,她伸手捋平,反应过来后手又飞快收回,自己?也说不?清楚什么情绪。

  只能听到在混沌之中,有兵将的甲胄声。

  轿撵很平稳地在东宫门前落定,太子?妃是要从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走进去的。姜君瑜再怎么不?愿,也不?能给姜家丢脸。

  她挺直背,颇不?情愿地拽住裴琅递过来的一截红绸。

  周遭的人声更嘈杂了?,好似在议论着,那些言语无孔不?入,叫姜君瑜没有办法忽视。

  她忽然不?安起?来:“知竹!”

  知竹连忙握着她的手腕:“小姐!怎么了?!”

  然而知竹的手很快被拨开,裴琅的掌心也带着一点潮意,好似他同?姜君瑜一样很紧张似的。

  掌心有些凉,隔着薄薄的红绸拉住她的手指。

  他没有说话,周遭的人声也静了?下?来,好似刚刚只是错觉一场。

  然而姜君瑜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裂,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红盖头可不?能掀开!不?吉利啊!”观礼的女?官连连出声,三步并做两步上前,要将姜君瑜的盖头重新掩好。

  裴琅拦住了?她,她接下?姜君瑜刚刚拽掉的红盖头,静静地垂眸,看着她目光的方向?,好似十分无奈和不?解:“怎么了??”

  没有异样。

  姜君瑜定定地望了?眼姜府的方向?,一双眼发干发涩,努力说服自己?眼见为实,什么都没发生。

  她艰难地动了?下?唇,可是最后还是没说话。

  红盖头重新被盖上,她的视线又成了?一片模糊的红。

  姜君瑜的心跳得飞快,自己?也说不?清,跟着礼官一步步进行繁琐的礼仪。

  盖头被取下?,戴上凤钗,又拿上却扇,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知竹不?知道去哪了?。

  惴惴不?安被加剧,她忍不?住握住裴琅递过来手:“知竹呢?”

  裴琅没有应话,视线落在她握着自己?手腕地手上,然后伸出手,一点点展开,和她扣住手指。

  姜君瑜挣了?一下?,又放弃了?,她皱了?下?眉,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涩:“知竹……”

  “她在。”裴琅回她,视线放到一侧的礼官上,礼官忙不?迭地开口:“知竹姑娘是姜府来的,要去投玉落金,祝太子?同?太子?妃往后 金玉满堂,马上就回来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知竹就跟着东宫的婢女?匆匆赶到,她低着头,低声喊了?句“太子?妃”,马上重新托住姜君瑜的手。

  一颗心这才平静下?来,姜君瑜艰难扯了?下?唇,想笑一下?宽慰她,却又忽然顿住。

  手背之上,落下?一片湿润。

  *

  满堂的宾客喧哗,陛下?身子?又有故了?,连太子?的喜宴也来不?了?,好在其他皇亲国戚顾及裴琅,没有一个告病扫兴的。

  太子?殿下?成亲,是大邺一顶一的喜事,无论真心或假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明明早上没吃什么,姜君瑜却莫名地觉得反胃,绞得她呼吸都急促起?来,苦水翻涌。

  觥筹交错间,她和裴琅拜了?天地和高?堂。对拜的时候,她看到裴琅一向?疏离的脸上也有了?丁点笑意。

  太子?殿下?和玉面菩萨似的,脸上常带着或真或假的笑。

  姜君瑜原以为自己?能分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也曾少女?怀春,觉得那一点真笑弥足珍贵,叫她无论如何也会原谅裴琅做的事。

  可是事到如今,她终于不?得不?承认。

  她看不?透裴琅。

  落水前看不?透,落水后也看不?透,这么久过去了?,也毫无长进,不?能听到心声更看不?透了?。

  姜府于他,自己?于他到底值不?值他处心积虑算计良多?。

  那些宾客的欢颜笑语好像忽然离她很远,她只能听到自己?飞快地心跳声。

  裴琅也会有心么?她想。

  匕首上的宝石辉光熠熠,她捏紧了?刀柄,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匕首插进了?裴琅的胸膛。

  鲜血染红了?那一片喜袍,浸染出别样的红。

  比她在轿子?里?汗湿的还艳。

  裴琅好像也很讶意,姜君瑜看到他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去,只是手还死死握住她的,好像全身上下?的力气全用在了?这里?。

  他张了?下?唇,有大片的血落出,叫姜君瑜听不?清他的话,只能大概猜出是喊自己?的名字。

  叫她做什么呢?她想,可能是要咒骂自己?。实在不?愿意见昔日爱人咒骂自己?的模样,姜君瑜偏过头,又忽然转回来,好像有些不?可置信。

  真稀奇,太子?殿下?眼睫上挂着几滴水光,差点叫她以为是眼泪。

  姜君瑜又能听到周遭的声音了?。

  喧闹急切,无数人围上来,一部分是扶住太子?的,还有一部分是抓拿她这个罪魁祸首的。

  兴许是一早上没垫肚子?,匕首从她手中脱力地掉下?去,她感觉自己?像一片轻飘飘的、在风中转了?很久的叶子?,终于可以落地了?。

  姜君瑜想,早知道勉强听一下?裴琅的话,塞几块桂花糕了?。

  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裴琅要死,她的心也好像破了?一个大洞,灌满了?风,轻微一动就牵扯到,而后疼痛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