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男儿有泪也轻弹
同爹爹归家的路上, 父女两坐在马车里,皆是一副安静的模样。
宁姝是因为先前在英国公被闹得心绪不宁,如今想平静一下。
而宁江则是在宴席上多饮了些酒,如今有些醺醺然, 也需要静一静。
气氛诡异地有些沉默。
忽地, 在一旁端坐着有些醺醺然的宁江醒过了神, 像是在跟宁姝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秦家大郎当真是个俊杰, 如今秋闱得了解元, 明年春闱和殿试定然也是榜上有名,模样俊俏, 人又温文尔雅的,真有为父当年的风采……”
听爹爹夸起秦珏, 宁姝不算是意外, 爹爹是个文官, 私心下便偏向走文官仕途的秦珏。
然听着听着, 宁姝都替爹爹害起了臊。
当年爹爹的路数也是如此, 一路过关斩将, 本也有问鼎一甲的可能,然因为相貌好, 被定为了探花。
经常听家里的老仆提起,当年前三甲游街,爹爹在其中容貌最是出挑, 当日可是吸引了不少闺阁女儿驻足观看, 甚至大胆些的还从楼上抛出了帕子团扇香囊什么的, 爹爹当年也被砸得满头满脸。
但最后爹爹还是在扬州娶了娘亲,当真是天赐良缘。
虽说都是实打实的往事, 但如今从一向内敛谦和的爹爹口中听到如此自吹自擂的话,宁姝难免憋不出笑。
“爹爹当真是吃醉了酒,竟也说起了胡话……”
父女多年,宁姝焉能听不出爹爹话中暗含的意思,只是漫不经心地打趣道。
宁江揉了揉鬓角,看着女儿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再度开口道:“爹爹知道秦家大郎同我们之前商议好的不一样,但世上如他这样的可不好遇着,爹爹也是觉得难能可贵,阿蛮真的不要考虑一下吗?”
许是爱才之心起,宁江心中有些意动,借着些酒意说了出来,想刺探一下女儿的意思。
见爹爹不出意料地开了口,宁姝笑了。
“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瞒爹爹,几月前女儿还尚在英国公府的时候,长公主和秦老夫人便生过这个心思,只不过我和世子都互相无意,便没有答应,爹爹还是快快歇了这个心思吧。”
虽是语重心长,但内里裹挟着笑意,有种散漫之感。
“什么?已经拒了?”
宁江醺醺然的脑子也清醒了,惊诧道。
“嗯,确实没什么想法,爹还是别指望了。”
宁姝抛出了这一句盖棺定论般的话,便不再多言了。
宁江怔怔然了片刻,最终叹息了一声,语气温和道:“随你了,合自己的心意才最重要。”
车轮碾在青石地板上,那一点声响湮灭在嘈杂的街市上,耳畔只有市井烟火与人间繁华。
“爹爹就单单瞧上了世子,对秦家二郎就丝毫没想法吗?”
宁姝突然生了些好奇,趁机问了回去。
宁江扭过头,眸色惊异道:“阿蛮平生不是最不喜秦二郎这般性子的吗?尽管这孩子也是个栋梁之材,但爹爹来盛京这段时日也听了不少东西,这孩子性子怕是让人消受不来,与阿蛮的心意更是不合,不过……”
“阿蛮今日问起,是不是对秦二郎……”
言未尽,宁姝已经猜到爹爹要说什么了,连忙截话道:“没有的事,女儿只是随口问问。”
看着女儿着急忙慌的解释,宁江神色诧异,但也没想太多。
宁姝看着继续闭目养神的爹爹,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爹爹若是知道她前脚拒了大的,后脚又被小的缠上了,不晓得表情有多精彩。
索性这话她是决计不会跟爹爹说的,太污糟了!
……
本以为自己躲到家里就能免了秦家姐妹的叨扰,才过了一天,宁姝就收到了秦府的帖子。
说是邀她去曲江游船,如果敢拒绝,就亲自过来绑她。
宁姝哭笑不得地接了帖子,遂了这群小姐妹的意。
三秋九月已过半,草木不再葳蕤,万物都开始褪去绿意,逐渐走向萧条。
宁姝长在扬州,气候温暖,四季常绿,以往从未见过北方秋日的风致,如今安定在了盛京,也开了眼。
曲江是绕着盛京城的众多水线之一,两岸风景如画,视野开阔宜人,是盛京城最适宜游船的地方。
宁姝深知自己不了解盛京诸多,如今出去玩玩也好,八成余生都要张扎根在此了。
日头高悬,阳光也算明媚,正适合出行游玩。
不似扬州,总爱阴雨连绵的,扰了许多次她的出游计划。
怕江面上有冷风,宁姝仍旧披了一件披风,绾了个随云髻,就乘着轻缓的牛车往盛京之南的曲江出发了。
也许是她牛车行得慢,亦或许是秦家姐妹来的早了,在曲江东岸停车下来,就看见秦珂和秦珠两个活络的在岸边等着,一看见她过来,都兴奋地朝着她招手。
宁姝提裙走过去,笑盈盈道:“你们来的倒是早,也不嫌江上风冷。”
秦珠笑了,拉着宁姝就往水岸走。
“也不是我们想来早,都是……”
秦珠嘀咕了半句,宁姝便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都是什么?”
宁姝下意识问了一句,但得到的只是秦珠敷衍的话语。
“没什么,我们快些上船吧,江上风景才好……”
宁姝没在意秦珠这一瞬间的敷衍,同她一起往船上去。
眼前是一只精致华丽的画舫,船上坐落着精巧楼阁,披红挂彩,一看便知是女眷的心头爱。
秦珂说这是长公主殿下名下的画舫,见侄女们要游船,便大方送了出去。
一脚踏上去,隐隐有虚浮感传来,但习惯了后便觉平稳。
先是在外眺望了一番潋滟水色,宁姝才进了船上阁楼。
秦家几乎能出来玩闹的姑娘几乎都来了,甚至还跟了几个闲暇无事的公子哥,以秦璋为例。
出嫁月余的秦琳竟也过来了,听说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子,今日耐不住性子便出来随妹妹们游湖了。
这似乎是自宁姝安定在盛京后头一次瞧见秦琳了,隔了数月,秦琳嫁作了人妇,好似面色也娇艳了几分,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神采,一看便知在夫家过得不错。
两人一见面,又是拉着说了不少的话。
从上船到如今,宁姝一直是面上挂着笑的,然一进了阁楼,看见了某人,宁姝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朝着秦珠和秦珂看了一眼,宁姝无声地谴责了她们半晌。
秦琳来之前自然也听妹妹们说起了这场好戏,自然也是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好戏,本来在家便惊奇了一阵,如今亲眼看了,心里那股不真实感便消散了许多。
竟是真的,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秦珠自治有些亏心,嘿嘿笑道:“他们不知从哪听到我们要去游湖的消息,死缠烂打了许久,今日还一路跟着,也不好赶人,就……就一起带来了。”
“姝儿别恼,你就当他是棵草,别理就是,我们玩我们的。”
宁姝想想也是,大好的风景,来都来了,总没有因为秦琅这厮打道回府的道理。
况且,她越是反应大,越是代表她在意,对方就越觉得有趣,还不如安安静静的无视他,才能让他讨个无趣。
宁姝打定了注意,面色平和地走了进去,瞧着跟没事人一样。
都是刚过来,路上难免受些冷,一人先是饮了一盏加了奶浆的热蜂蜜水,一盏喝完,全身都暖洋洋的。
暖阳融融,自没有一直缩在里面的道理。
饮尽热饮后,众人都忙了起来,少年郎们将从家里带来的炭炉和烧烤架摆出来,姑娘则摆上带来的食材。
荤素皆有,甚至还有些河鲜。
宁姝甚至还看到了牛肉。
但她只是起初惊讶了一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虽说本朝禁止屠宰耕牛为食,但总有牛是意外死亡的,而这些意外死亡的牛便是可要食用的。
除了权贵富户用来拉车的牛,便是农人家的耕牛,若是家中清些,家里母鸡下的鸡蛋都是要攒一攒拿到集市上卖的,这死了的耕牛自然也无福消受,都是卖给了富贵人家,换得不菲的银钱再去买一头可以耕作的健壮青牛。
因此,虽然牛肉少见,但也不是绝迹的程度。
宁姝不喜羊肉,对牛肉尚可,但也称不上多喜欢。
然秦琅那家伙像是误会了,见她接连吃了几口牛肉,便将自己那一份悄悄挪到了她跟前。
“我不爱吃这个,你若是喜欢,我的也给你。”
画舫行到江心,水面尽是粼粼波光,偶尔有飞鸟掠过,看着生机倒是十足,没有秋日的寂寥。
许是如画的景致让宁姝心境愉悦,也可能是宁姝变了心态,她看着眼前刻意讨好的秦琅,心里头也没那种一惊一乍了。
“没有很爱,也就一般般,你自己留着吃吧。”
“还有,你吃了羊肉,别总是往我身边凑。”
炙烤的烟火气袅袅上升,模糊了人与人之间的视线,也让少女的眼眸看着十分漠然无情。
秦琅眸色黯然,情绪也比先前低靡了些,但还是忍不住解释道:“我没吃羊肉,不信你闻闻……”
说着,就要把胳膊伸到宁姝面前,宁姝下意识就拨开了去。
“去去去,我才没工夫跟你在这掰扯……”
宁姝眼下正烤着猪五花,正是油香四溢等待撒盐巴的时候,宁姝肚子早就饿了,才不想理他。
烤着山珍野味本就是一件极有趣的事,又是面着曲江碧波,周围也都是些游船,隐隐还能听到近处人家的欢声笑语,宁姝自认不是什么特风雅的人,但此刻也体会到了与往常不同的风雅野趣。
生怕秦琅坏了这一份感觉,宁姝驱赶着他.
若是曾经的秦琅,自受不了心上人的冷遇,但如今的他已身经百战,在宁姝这里,早没了起先的毛躁鲁莽,也学会了用耐心去徐徐图之。
宁姝就发现,在她说完那话,秦琅便乖巧地不再扰她,只会不时将那些快被她烤糊的肉片翻个身,速度快的让宁姝都来不及推拒。
也是宁姝不擅长炙烤,偶有失误在所难免,但这都让秦琅钻了机会。
就在一群少年嘻嘻哈哈时,秦家画舫后越过来一条看着气派奢华的画舫,秦家人本不知道是谁家的,但一看船头站着的人,便认出来了。
“表弟表妹们好兴致啊,不知可否也加我一个?”
宁姝彼时正推拒着秦琅烤好剥好的虾肉,冷不丁听到元弛的声音,一个不防便让秦琅的虾肉掉进了自己的醋碟里……
秦琅也抬起了头,目光一瞬间从万般温情变作冷冽。
也只有宁姝和他知道为何。
“加不了,我们家没带那么多炉子过来,三殿下还是多陪陪你的新婚妻子吧。”
光明正大落了元弛面子不说,还点出了对方娶妻的事,这不可谓不一针见血。
元弛果然变了脸色,立即去看秦琅身侧那个碧色衣裙,容貌清丽柔婉的姑娘。
然宁姝根本懒得去理会,也不知晓元弛什么反应,就算是知道,宁姝也不会施舍他一个好脸。
只是……
“他什么时候成的婚,怎么我一点没听到风声?”
心中好奇,揪了一下秦璎,宁姝问了句。
还没等秦璎为其解惑,秦琅便逮住了机会幸灾乐祸道:“就是你回了扬州的那会,贺兰贵妃火速安排了他迎娶王将军的爱女,也就八月的时候,故而你不知。”
“原来如此。”
宁姝嘀咕了一句,又小声加了句:“最好别再来烦我……”
宁姝这一声很低,旁人也许听不清,但对于自小习武,耳聪目明的秦琅来说自是没有错过的。
他顺势又剥了个虾子给宁姝,话语带着几分像是保证一般道:“我决不让他来烦你。”
看着碗里的虾子,宁姝直叹防不住这厮。
而元弛那边,紧盯了心心念念的姑娘好半晌,不仅没得来一个回应,还看到人家和自己最讨厌的秦二笑语嫣然,甚至还接受了秦二给她剥虾!
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森冷,元弛微微勾起了唇角,将滔天怒意忍了下来。
不能急躁。
想起母妃的告诫,元弛平复住了心神。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表弟表妹们雅兴了。”
面上笑意越来越淡,元弛扭头回了舱里,看见刚迎娶不久的新婚妻子正一脸忧愁地看着他。
元弛心下一跳,但面上倒是没留把柄,笑吟吟道:“怎么了芸儿,是下人哪里伺候的不好吗?”
刚当了三皇子妃的王芸面色有些不好,纵使听了些闲言碎语,心里面有些猜测,但也不敢直接质问自己的夫婿,只能眸色含着忧愁试探道:“我听说,夫君在娶我之前十分中意那个宁家姑娘,我并不是霸道阻拦夫君的意思,只想知道夫君的心意,是否真有要纳宁家姑娘的意思,若是如此,我也好、也好提前……”
话没说完,就被元弛反应迅速地打断了。
“别胡说,我没有那个意思,芸儿从哪听到的风言风语,快快忘了去!”
正是节骨眼上,元弛自不会让王家这边发生什么乱子,看到王芸起了疑窦,连忙辩解。
王芸看着丈夫这副干脆否决的模样,还是有些疑心道:“可有人说你待宁家姑娘多有亲近……”
她虽出身将门,却不是虎女,加上娘亲早产,她身子不太好,变成了一副病西施模样。
父亲本不欲将她嫁往天家,是她一眼相中了三皇子,少女怀春,忧思不断,父亲与母亲心疼,便也就允了这场婚事。
“那是为了气气秦家二郎的,你知道的,我和秦二郎不对付,那宁家姑娘恰好又是他喜欢的姑娘,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痛点,可不得好好气气他?”
也不枉费元弛绞尽脑汁,最后想出了这个完美的理由。
果然,王芸听了这套说辞,面上不再忧愁,又扬起了温暖的笑,让刚刚才扯了谎的元弛也少见地心虚了一阵。
像是在安抚自己一般,元弛抚了抚妻子柔顺的黑发,不再言语。
……
送走了三皇子的画舫,宁姝一行人也欢畅结束,在画舫上歇息玩闹了大约一个时辰,便让船渐渐靠岸了。
秦琅尚有些舍不得结束,恨不得这场烤肉宴持续到天荒地老。
但世事哪能如他意,看着妹妹们伴着人下船,秦琅意兴阑珊地走下去。
突然,他目光一凛,看见了正匆匆向着这边走来的许知安,那个对他情路来说威胁最大的校书郎。
许知安明显是冲着宁姝去的,但什么身份都没有的他根本没有立场去阻拦人家。
看着喊他一同回去的弟妹,秦琅强忍着心焦,淡声道:“你们先回吧,我待会一人回。”
不明所以的秦璋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看穿了一切的几个姐姐拉走了,独剩下秦琅一人在树后偷窥着。
岸边,宁姝眸色讶然地看着匆匆赶来的许知安,笑吟吟道:“是许公子啊,这么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深秋的天,许知安额上甚至还沁出了汗,任谁来看都能看出来。
许知安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宁姝去了哪的,特地跑过来蹲守,看见人从画舫上下来了便急匆匆跑过来,难免失态。
他抹了一把额上的薄汗,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姑娘,心里一鼓作气道:“在下今日寻姑娘,是想问问姑娘,是否愿意嫁于在下……”
在腹中演练了无数次,但真正说出来,许知安才知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言罢,他心神忐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期待对方能给他一个令他振奋的回应。
然宁姝只是淡笑了一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听到许知安过来表明心迹,宁姝不算太意外,只是
觉得有些突然。
很奇怪,她也并没有预料之中的欣喜,而是满心平和。
“许公子的心意我知晓了,但不知令堂可知你的心思,又可愿全了你的心思?”
许知安笑意僵在脸上,有些不敢看宁姝。
宁姝一向不喜欢兜圈子,继续道:“我如今在盛京,自然也听到了你家的风声,令堂似乎不大中意我,且要让你和令堂娘家侄女做妇,如果你真要娶我,便要扫清障碍才是,而不是这般跑来问我同不同意。”
“我同意了又怎么样,让我这个未出阁的姑娘跟你一起向令堂分辩吗?我虽对你印象不错,但还没到这种程度,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宁姝嘴角始终含着笑意,像是在说什么开心事,而许知安正巧背对着秦琅,致使他丝毫没有窥得许知安的神态,不禁有些焦灼。
看了一会,两人似乎将话说完了,许知安站在原地不动,宁姝扭头便走开了。
秦琅掐准时机,赶紧将人拦在了江岸。
“你等等!”
莺声和燕语仍是一副护住的模样挡在宁姝面前,这让秦琅很是烦闷。
人人都不拦,就拦他,真不公平!
“又想干什么?”
宁姝觉得自己快要应付不了这个麻烦精了。
“许知安那小子刚刚同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对你献殷勤了?”
秦琅一想到许知安向着心上人献殷勤便觉得有天大的危机感。
家世不高,性子软和,待她服帖,那可是她最为属意的夫婿类型,叫秦琅怎么能不在意。
见这厮又有发癫的迹象,宁姝本草草用话打发了,但就在话将要出口时,宁姝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你们两先回车子那,我和秦二郎有些话要说。”
见自家姑娘都发话了,两个丫头不得不走开,但目光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生怕秦二公子又冲动下做了什么欺负姑娘。
秦琅见两个碍事的丫头走开,心绪也开阔了些。
让还没等他调整好心境与宁姝搭话,就被宁姝接下来的话砸得眼冒金星。
“方才许知安是来向我提亲的,我也答应了。”
就这样一句话,将秦琅满腹情思生生扼杀在肚中,整个人怔在那里不知说些什么。
“你……答应了?”
秋风掠过,带来了寂寥,也让秦琅如坠冰窖。
好半晌,他才从嗓子里挤出这一句话,感觉胸腔中的酸涩像是有了意识,一直上涌,上涌……
“对,我答应了,并且让他明日便遣媒人过来,我也会告知爹爹应了他家的求娶,所以,秦二郎,你就别执拗了,我是不会……”
佯装出的冷漠话语还未说完,就看见少年身形猛地一转,生生背过了她,僵立在那。
宁姝是有些懵的,不晓得这厮又是犯了什么毛病,刚想将剩下的话补完,眼神好的她就看到少年好似抬起胳膊在脸上抹着什么,似乎还伴随着不时的抽气声。
这让宁姝忆起小时候,阿弟被她打哭便是这副情景,只不过阿弟是当着她的面抹泪罢了。
宁姝心中如巨浪翻涌,眼眸也不自觉瞪大了。
“你不会是……”
没将话说完,宁姝下意识就要凑过去看看。
没办法,这也太稀奇了!
也许是秦琅还知道丢脸,宁姝扭到左边他就转到右边,宁姝扭到右边他就转到左边,就是不给宁姝瞧。
好奇心驱使下,宁姝也不再顾忌什么了,从后面攥住了秦琅的胳膊,一个不注意将人整个扭了过来。
微红湿润的眼眶,被眼泪打湿的长睫毛,还有衣袖上的水渍……
这无一不再告诉宁姝,秦琅被自己弄哭了。
这一刻,宁姝心中像是有万马奔腾,整个人都呆住了。
心中仅存的那点子吓唬的心思也消失了,宁姝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起来。
她甚至不曾哄过阿弟。
下意识地,她便笨拙地开始挽救起来。
“你真哭了啊?”
“不是,你一个大男人你哭什么?叫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怎么了你,快别哭了祖宗!”
曲江是个游人繁杂的的地方,尤其这岸边,更是来来往往不少人,此刻已经断断续续有不少人看见这滑稽的一幕了,宁姝急得险些要喷火。
然尽管宁姝急成这样,对方还是继续哭天抹泪的,宁姝第一次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你都要同别人定亲了,还不许我哭两鼻子,什么天理!”
秦琅不理她,因为他心中的苦是一刻也压不下去了,只有这般才能舒服些。
就是这一句话,宁姝顿时找到了解铃的法子,再不敢唬他了,焦急解释道:“我……我刚刚是骗你的,许知安提的亲我没答应,我只是吓你,想让你知难而退而已!”
“真的?”
像是什么灵丹妙药,秦琅当时就收住了眼泪,神色严肃地追问。
“真的真的……”
如小鸡啄米一般,宁姝生怕他不相信,心里那个忐忑。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不是你最中意的夫婿类型吗?”
秦琅湿漉漉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趁热打铁道。
此刻为了哄人,宁姝自然没平日的隐瞒,一股脑交代了。
“他母亲看着不喜我,他瞧着也是个懦弱的,我何必去蹚这个浑水,夫婿合意自然重要,但公婆也不能有龃龉,要不然日后难逃一个家宅不宁。”
宁姝一五一十交代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并没有看见少年愈来愈明显的笑容。
直到……
“我母亲十分喜欢你,你嫁我吧!”
宁姝还没找回心境,听秦琅这样一说,当即条件反射道:“我是要嫁你,又不是要嫁长公主,我……”
话一出口,宁姝便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但已经被来不及了。
“好,那你嫁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寥寥秋风中,少年哪还有哭唧唧的模样,正噙着满脸笑意看着她,像是看一只钻到他陷阱里的兔子。
宁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