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玉簪
确定秦琅转危为安, 宁姝再没了顾忌,抓紧时间将秦家姐妹都请来,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过了个生辰。
生辰宴散去,流芳阁归于平静, 只余夜半虫鸣声。
因为就在自个屋里, 宁姝便放开胆子多吃了几杯酒, 晚上睡得也十足地沉。
海棠花凋谢,只有绿叶重重, 在月光的照耀下光影摇曳, 与满院清辉相和。
就在万籁俱寂,整个棠梨院都陷入平静时, 院落的东北边院墙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紧接着是一道重物落地的声响, 似乎还伴随着一道闷哼声。
场景转换, 只见距离流芳阁最近的东北处墙角, 一个黑影鬼祟地翻了进来, 跳下来的时候还因为力不从心而摔下来。
然这道黑影并不敢耽误时间, 摸着黑找到了屋前种着海棠树的流芳阁,将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轻轻放在了流芳阁屋前的台阶上, 又在屋前驻足了半晌,才默默离去。
还是同之前一样,颇为费劲地翻上院墙, 跳下去又摔了一跤。
只听到黑影嘶了一声, 揉着腰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 宁姝晨起,正懒懒地用黛笔画着眉时, 听见燕语在外面大惊小怪着什么,还叫去了莺声。
宁姝因为要专心画眉,没有分心,只虚虚朝着屋门口看了一眼,便继续画了。
很快,两个丫头就踏着急匆匆的小碎步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鼓囊囊的布囊,布囊用着红绫带绑着,也不知是什么。
“姑娘快看。”
燕语兴冲冲地将东西拿到宁姝跟前,宁姝一头雾水地接过道:“这是何物?”
莺声指了指那根红绫带道:“姑娘瞧瞧那上面写了什么,”
宁姝依言看去,只见那根红绫带上,工工整整地写了几个字。
“生辰吉乐……”
宁姝念出声来,神色诧异。
“是谁送来的?”
宁姝没急着拆开这东西,而是转头问道。
昨晚秦家姐妹的礼她记得都送完了,难道还有谁漏了?
莺声和燕语俱是摇头,燕语道:“这不是谁送来的,是我开门时在台阶上捡的,既躺在了我们屋前,又是恭贺生辰的,那定是给姑娘的生辰礼,我便拿了回来,姑娘何不打开看看这里头是什么?”
宁姝蹙眉,觉得有些棘手。
这人明显是知道昨日是自己生辰,但又偷偷摸摸地送来,这很难评。
在这盛京,知道自己生辰是昨日的,除了英国公府的人,应当就没别的了。
会是谁呢?
正当宁姝出神时,燕语连带着莺声都一脸好奇地催促着,希望宁姝能解了她们的惑。
看着两个丫头双眸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宁姝心软了。
罢了,拆开看一下而已,又不算什么错事。
这样想着,宁姝解开了红绫带,一圈一圈推开了那布囊,看见了最里面静静躺着的青玉簪子。
饶是见过不少珍奇首饰,瞧见这支青玉簪子的那一刻,宁姝眼中也划过了一丝异彩。
着实是太过漂亮别致了!
通身青翠的玉,阳光洒在上面,里面好似含着一汪盈盈春水,随着主人的摆弄而缓缓流动。
簪头上,一只玉白的兔子卧在花粉叶绿的海棠花枝中,两只眼睛是两颗绚烂的红宝石镶嵌上去的,艳得鲜艳又夺目。
一时间,宁姝都被这支发簪的美丽和贵重给震撼到了,久而未语。
莺声和燕语更是张大了嘴,双眸中充斥着惊艳。
作为扬州刺史家的大丫头,两人也是见识过独山玉的,但品质如此好的青玉,又做成这般花样,是两个丫头也没见过的。
“姑娘,这簪子真漂亮,不知是谁,送得这样精巧美丽……”
燕语没想得那么多,只由衷地夸赞着。
莺声不同,她考虑得要多些,簪子不是普通的物件,又做得如此华贵精巧,这份心思,很难不让莺声多想。
秦家姑娘的礼物都是她收好的,甚至连七姑娘送的香囊她都记得,这不可能是秦家姑娘送的。
长辈们的就更别提了,莺声记得更清楚,没有漏的。
因而,在这偌大的英国公府,只有那些个公子了。
要不就是外面的人。
可外面的人又怎会将姑娘的生辰和属相都打探的一清二楚,还能将东西送到屋门前呢?
莺声只觉得头都大了。
宁姝面色凝重,显然,她也想到这一点了。
“应当不是英国公府的,也许是外面的。”
沉吟了片刻,宁姝斩钉截铁道。
“姑娘如何判定的?”
莺声看着自家姑娘笃定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燕语看着两人像是打哑谜一般,知道自己这粗放的脑子又没跟上,不由得老实听着。
宁姝摆弄了一下手中的玉簪,将之放在阳光下,欣赏着其中如水盈盈的光泽,耐心解释道:“你们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块水头极好的独山青玉,又是镶金又是嵌玉的,一般人压根承受不起,秦家公子们大多都是白身一个,靠着家中过活,哪有闲钱来买这个,还是送人,啧啧啧……”
“要是让家中大人知道,非得揍翻了。”
莺声也觉得有理,刚要点头应是,燕语这边无所忌惮地开了口道:“别的公子没钱,但长房有钱啊!”
莺声将要出口的话被咽了下去,脸色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家姑娘。
国公爷和长平长公主的宝贝疙瘩,又是圣上的外甥,有自己的小金库根本不足为奇。
然宁姝否定的更快。
“更不可能。”
宁姝将手中玉兔海棠簪搁在妆台上,语气不容置疑。
“先说世子,他那样一个端方君子,若是对我有意,定然会让我知晓,再行此授受之事,绝不会如此偷偷摸摸。”
“再者,世子待我并无旁的意思,看向我的眼眸也尽是澄澈,他只是将我当成妹妹一般的人罢了,这簪子绝不是他的手笔,至于秦琅……”
“哼……”
“就凭你们两人说,觉着可能吗?”
莺声和燕语一致摇头,十足地不相信,让宁姝十分满意。
“所以我说,也许是外头的,是不是有几分道理?”
宁姝笑了笑,一双杏眸弯似月牙,明媚地像是三月里开遍了扬州山野的小桃花,芬芳又美丽,叫人情不自禁地看过去。
这让燕语想起了些往事,附和自家姑娘道:“也是,想起姑娘及笄那年,便有许多富家公子为了一睹姑娘芳容而翻墙进来,结果被家中仆妇发现,拿扫帚打了出去,听说不少还摔了个跟头,说不准姑娘哪日出去被外头谁家的儿郎瞧去,心中欢喜上了,便四处打探姑娘……”
虽觉得燕语说得夸张了些,但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方向了,宁姝没反驳,只是让燕语收敛些。
宁姝并不想惹上风流债,对于这个簪子,她再喜欢,也不能堂而皇之地用着,只能先将其收着,日后找着了主人,或者对方来自报家门时便还给人家。
可她六月就要回扬州了,若是迟迟不能寻到主人,届时她又当如何?
宁姝暂时不想去想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毕竟现在想破了头也没辙。
看着莺声将那枚玉簪收起,燕语可惜道:“姑娘若是戴着,一定好看。”
宁姝无所谓,同燕语说笑道:“有什么的,等回了扬州,我去铺子里打个一模一样的回来,天天戴,日日戴……”
燕语这下舒服了,哼着小曲去给屋子通风了。
由于秦琅病了的缘故,学堂里这几日都没他,没了那股子诡异的视线,宁姝通身都觉得舒爽了许多。
日头渐渐上移,即使屋子里摆满了冰块,秦琅依旧觉得心头躁得慌。
他本就是好动的性子,不喜欢在哪一个劲窝着,如今躺了不到一天,他就已经无聊透顶了。
更何况他心中还记挂着其他事,比如那簪子她可还喜欢,又比如她今日会不会满心欢喜地戴上那支簪子……
此些种种,一直萦绕在心头。
然雪上加霜的是,刚准备睡一会熬时间,就看见同他最不对付的三皇子元弛满面含笑地走进了屋,美其名曰奉了舅舅的旨意来探病,秦琅才不信这鬼话。
“秦二,你也有今天,真是没想到,一只小小的虫子就让你下不了榻,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元弛不会放过这个奚落秦琅的机会,一见面就没管住嘴,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秦琅本就烦躁,又见这家伙来捣乱,恨不得起身将人推出去,但元弛代表舅舅来看望他,总不好太过失礼。
不屑地扫了元弛一眼,秦琅不想跟他废话,只想快点将人弄出去,毕竟他看着烦。
“行了,看完就可以走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两人心知肚明与对方的关系,说话间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若是平日里,元弛定然也不想跟秦琅这家伙废话,然今日不同,他怀着别的心思而来。
“先别急,我有个问题,端午那日在含凉殿,你拦着不让我同她说话的那个姑娘,你是不是对人家有心思?”
隐秘心事被元弛戳穿,秦琅脸色立即就变了,但秉持着不能在元弛这家伙面前落了面,秦琅装作浑然不在意地否认道:“你想多了,那丫头长得娇里娇气的,谁会喜欢,要是欠教训了,等我好了,咱们马球场上见,少在这烦我!”
元弛见秦琅这副模样,更觉得心里有鬼了。
他早该想到,他虽同秦琅不对付,但两人几乎都是私下不对付,面上几乎是谁也不会搭理谁,但那日,他只是搭话了宁家那位姑娘,秦琅就跳出来。
元弛回去后,再三想想,便参透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