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静音(1 / 1)

楚天以南 大风不是木偶 207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7章 静音

唐蘅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因为当吴寺说出他是我男朋友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愤怒,也不是震惊。

他的第一反应,是他在中心医院隔着门缝,看见的那个画面。

瘦弱的赵雪兰倚靠着李月驰的身体,仿佛倚靠着一棵坚定的树。

唐蘅甚至想问问她:那你知道赵雪兰吗?你先告诉我她和李月驰是什么关系行不行?

见唐蘅不应,吴寺又说:我们是大三的时候在一起的。

唐蘅冷淡道:关我什么事。

你先听我说完,吴寺又点燃一支烟,烟身细白,衬得她指尖的红色碎钻分外明艳,是我主动追他的,当时我俩都在学校的哲学社。李月驰这个人吧,做朋友挺好,但是谈恋爱就不行了。

唐蘅笑了一下,说:怎么不行?

观念不一样吧,比如说,他学数学的嘛,考试很难,他就帮人作弊赚钱。我劝他别干这种事,他不听当然,这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什么?

不说了吧,吴寺垂下眼眸,似乎有些失落,反正后来我也想通了,他和我不是一路的,如果非要说也许只有和他相同出身的女孩儿,才能和他在一起吧。

唐蘅沉默片刻,又问: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帮潘鹏解释一下,你们项目组那事儿他给我说了,他确实针对李月驰了,是因为我我替潘鹏给你们道个歉吧?你们就别和他计较了。

就这样?

对啊,吴寺眨眨眼,不够么?

轰隆一声闷响,天空开始飘雨。

唐蘅轻声说:够了。

吴寺打车走了,唐蘅没有立即回长爱,独自站在商店的檐下躲雨。其实这时的雨只是毛毛细雨且长爱就在街对面,几步便到。

已经九点过五分,不时有穿着白衬衫的男生走进长爱,唐蘅默默地打量他们,有的和女朋友一起,有的三五结伴,有的衬衫下摆长到膝盖他觉得今晚简直把全天下的白衬衫男生看了个遍,唯独没有李月驰。

雨点渐渐密集起来,商店老板娘走出来,叹了口气:又下雨啊。

唐蘅说:好像明天也有雨。

今晚没演出啊?

没。

刚才那个妹妹我认识的,老板娘话锋一转,笑着问,怎么,她来和你搭话?

唐蘅无从解释,只好摇头说:她闲得无聊。

那个妹妹,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是么。

和你一样,她半真半假地说,我看你俩站一起,蛮般配。

唐蘅把烟递到她面前:来一支么?

戒啦,戒啦,老板娘转身,推门进屋之前又说,你也别抽了,对嗓子不好呀。

好像这时唐蘅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抽烟。那盒红色中华已经被他拆开了,他不太娴熟地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烟屁股,指尖能感受到轻微的灼热。

唐蘅吸一口烟,猩红的烟头闪了闪。

味道很冲,很烈,和清香的爆珠洋烟截然不同。唐蘅忍不住咳嗽两声,眼角也有些湿润。他推门走进商店,又站在玻璃柜台前:来包黄果树。

老板娘说:这个不好抽啦。

就要这个。

唐蘅接过烟,付了钱,出门右转,拆开黄果树,把里面的烟尽数丢进垃圾桶。

然后把那包中华烟一支一支放进黄果树的盒子里。

九点二十七分,唐蘅回到长爱门口,拨了李月驰的号码。他一边出神地听着手机里嘟的声音,一边有些挫败地想,到底是没有忍到九点半。行千里者半九十可能就是这个意思,早知道还不如八点半就给他打电话,反正都是忍不住。

李月驰没接。

唐蘅把手机揣回兜,这时已经九点二十八分,他想了想,又点燃一支烟。他不知道李月驰是不是那种喜欢拖堂的老师不过既然是做家教,大概还是要把该讲完的题都讲完了,才方便下课。

那么就算拖延十分钟,距离九点四十还有十二分钟。唐蘅吸一口烟,这次没有那么难受了,他慢慢地吸着,耳边是人群的欢呼和起伏的吉他,那支西安乐队竟然唱起张悬的歌,但不是他最喜欢的那首。

当主唱第二次唱到让你今夜都好眠,唐蘅拨出今晚的第二通电话。还是九点二八分,还是无人接听。

唐蘅蹙起眉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手机攥紧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酒吧里的声音太嘈杂,吵得他心慌。也可能是因为他抽了烟,尼古丁进入身体,带来一些空泛的恍惚感。

唐蘅把烟含在唇间,拨出第三通电话。这时已经九点三十一分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还是他妈的没有人接?

不是交话费了吗?

不是九点半下课吗?

不是说好了今晚可以见面吗?

细雨绵绵,长爱的粉色霓虹招牌映在地面积水之中,分散开,变成一滩一滩晃动的粉色,好像世界都是这样流丽而模糊。

然后唐蘅看见一双帆布鞋把粉色踩碎。

他抬起头,李月驰正向他走来。

他穿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双肩背包,没有打伞。

李月驰在唐蘅面前停下,走得太快了,呼吸有些急。

唐蘅还含着烟,愣怔地问:你怎么不接电话?

静音了,李月驰从背包里取出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看,然后低声说,对不起。

唐蘅摇头,也看自己的手机,九点三十二分。

今天提前下课了,李月驰说,八点一刻出来的,本来以为半点能到这儿。

唐蘅觉得心跳渐渐慢下来,好像终于回归到正常的速率。

那你迟到了两分钟。

嗯,李月驰笑了一下,这么着急?

当然。当然着急了。

两分钟像两辈子那么长。

唐蘅回过神来,掏出兜里的黄果树:给你抽。

李月驰挑挑眉,接过了:里面能抽吗?

能。

那就好。

他话音刚落,忽然伸手抽走唐蘅的烟,塞进自己嘴里。

唐蘅愣愣地,见他两片薄唇含着自己含过的位置,眯起眼,深深地吸了一口。

唐蘅盯着他的脸,才发现他的头发是湿润的,白衬衫的领口也被雨水打湿了,布料似乎很厚,沉沉压着他的肩膀。这衬衫是唐蘅从没见过的款式,短袖,胸前两只方正的口袋,肩上还有两条横着的肩带,像是两片洁白的军章。不像那些松松垮垮的休闲款,他的衬衫线条凌厉,穿在他身上,好像一张白纸被撑在画架上,那么平整而干净。

两人目光对上,李月驰低头,扯扯自己衬衫的下摆:这样可以么?

啊?

可以进去么?

可以啊。

这是我爸的衣服,他有些不自然地说,很旧了。

很很好看。

那我们进去吧?

哦好啊。

李月驰便率先转过身,推开长爱的玻璃门。

唐蘅跟在他身后,只见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在他身上,仿佛很多颜料泼在白纸上,却留不下一丝痕迹。他像一束白色的光,照亮一切,又不为一切所动。

李月驰。

嗯?李月驰停下脚步,看向唐蘅。

众人群魔乱舞,四下明暗交错,没人在意他们两个。

唐蘅迅速抓住他的手,咬牙道:下次别调静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