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罪人絮语
1
从来没有想到,我现在会在监牢里。
不过,这个世界的价值观与我不同,这是可以确定的事实。做了正确的事却得被处以罪刑,就是这个世界对待我的方式。
没错,林浩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人。和我不同,他是一个卑鄙的小人。而我却是一个对世界具有卓越贡献的人。
“你真是个天才,将来一定很有出息。”
好像七岁时吧,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了这句话。然后,我开始经常听到这句话。我发现所谓的“天才”,就是做到一些超过这个年龄能够做到的事,做到一些让年纪大我很多的长辈惊讶赞叹的事。我不断地察觉到,自己的智力能够无限灵活地运用,耐力能够一次又一次往更困难的程度提升。
在年少的求学生涯中,我持续思考着成人世界中所谓“出息”的意义。课本上教导的东西对我来说只是区区小事,只需要花极少的时间就可以从容应付。我甚至老早就很清楚,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虚假的。
追求真正的“出息”,是那段时间中我最热衷的事。参加各种社团、参加各种比赛,我都是活跃得让旁人羡慕。但这其实都难不倒我。有时候我甚至非常狐疑:“这样的恭维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别人真的是因为事情很困难才对我如此赞赏的吗?”
于是我开始寻找困难的事物。愈困难的事情,我就愈有兴趣。研究艰涩难懂的学问、追求年纪比我大的女孩子等等,我想我是希望能找到一些挫折,让自己的生命不会那么顺利。后来我对女性丝毫提不起任何兴趣,大概也是这段期间我所认识的女孩,心思都单纯得让我觉得淡而无味吧。
等我渐渐长大,接近成年之后,我发现其实成人们口中所谓的出息、所谓的成就,也只不过是寻常的人生而已。一个研究所毕业的工程师算得上是什么成就呢?大学教授有多伟大?日进千万的企业家又如何?还不是和一个小学毕业的工友一样,必须结婚、必须养小孩,做一些寻常人等在做的事。上天所赋予的聪明才智,全部用来做平凡的俗事。
由于父母的期望,我选择了医学作为未来的学习方向。在这里的环境里,这似乎是被人认为最有“出息”的学问。可是,我的那些同学们,就算面对了这么深奥的领域,脑袋所能想到的,仍然是如何拿这些学问弄个文凭、到社会上去赚大钱。和一个笨蛋能想到的事情完全一样。
我鄙视他们的平庸。我不会浪费时间去做那类无聊的事情。于是,我更深入地研究医学,寻找一个真正不凡的出口。
不久,我终于找到了脑医学。一个影响人类自身至极,人类却对它完全不了解的器官。脑部的构造是那么精巧、那么细密、那么未知、那么神秘,如果我能够发挥所长,将数十万年以来推动人类长河般文明的引擎研究透彻,或许可以称为“出息”了吧?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我读大学的时间不到一年,即以优异的成绩获取高额奖学会,申请到美国继续深造。这也是我早就计划好的事,毕竟在本地区,根本没有适合研究脑部医学的学术环境。除此之外,我对精神医学、神经医学的范畴也兴趣浓厚,这都不是留在本地就可以获得的学问。然后,我在美国遇见了林浩山。当时我一点也料想不到今日的结果。
他是一个从事贸易工作的商人,我和他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当时出国留学的人也不算很少,但由于来自国内的同乡多多少少都会凑在一起,在一次聚会里,我认识了他。
林浩山当时是一个很积极、很有想法的买卖投机者。他一听别人说我是个很优秀、很有能力的医学院学生,无论如何就是想认识我。而我则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来面对他。我绝对不是个十分合群的人,会和同学来往,只是为了在学校实验室作研究时必须相互合作,于是在校外不得不进行的交际。这种交际都是最低限度的。
或许是看出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好处吧,林浩山热烈接触我大约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之后,就不再主动找我了。这对我而言一点影响也没有。我并不需要这种朋友。我很清楚林浩山是一个利益导向的人,他不会把力气投资在一个对他毫无帮助的人身上。
此后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我几乎忘了这个人。
2
为了更深入地研究脑部构造,我开始私自购买人脑。
没什么好奇怪的。学校里虽然有一些捐赠作为学术研究的大脑,但对我來说,数量实在太少了,作实验时必须听从教授的指示,无法随心所欲,我希望自己手上能有一些人脑,做一些我想做的实验。而且在美国,无论你想买到什么器官,都可以买得到。总能够找到秘密管道。贩商所提供的那些器官,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或许是去医院停尸间偷来的吧。
这当然非法。但是,对我来说,法律又有什么意义呢?追求人类高深的知识才是最重要的啊!伽利略不也曾经违背天主教教规在研究天文学吗?法令、教条是会随时代不同而改变的,但人类辛苦研究自然、研究生命的努力成果却会不断累积,让文明可以渐渐前进。
我早就知道了。人类有许多毫无意义的价值观,只是在框囿自己的发展。或许人类就是这么一种矛盾的生物:既要武力也要和平、需要性欲却道貌岸然、渴望自由而自我设限。我不会在道德之类的泥沼中挣扎太久。
总之,我买到许多人脑。看见这一具具漂浮在福尔马林里的白色软体,我见到了希望、见到了光明。人脑,是人类身上最美丽的器官。
借由严密细微的研究,我从中获得丰硕的成果,并发表了几篇震撼医界的重量级论文。我推翻了许多医学界里相信已久的事实,同时也开始有人由于嫉妒而视我为异端,开始排挤我。我当然很清楚这必然会发生,其实在成长的过程中我经历太多类似的事情。他们这样做全是白费力气。我在未来的医学研究中将会一再被提起。
让人遗憾的是,美国人的白种人优越感,让他们咽不下让黄种人抢尽风头的怨气。我最后不得不离开美国回来。本地的研究环境一片荒芜,但我无从选择。
不过,由于我在美国已有极重要的学术地位,所以本地的医界可以说对我殷勤备至,在这里我可以随心所欲地从事各种研究,不必再看外国人的脸色。
然而,就在我回来的第三年,林浩山突然再度出现了。
他偷偷打了通电话给我,约我见面。而那次的会面中,他对我揭露了一件让我非常震惊的事。
——你在美国所买到的人脑,就是我供应的。
——我想你一定不希望被人知道此事。
——我从事食品出口行业,主要经销地在印度,我可以再替你弄到新的人脑。
——我被勒索了。
虽然林浩山已堂堂是个食品公司的董事,但他的野心不仅于此。他希望能进一步涉足政界,谋求更多的金钱。纵使林浩山位居要津,也没有充裕的资金供他利用,让政界人士注意到他。我是一个名望盛极的医师,有丰厚的收入,而且我又没有家累,我有钱可以帮助他。
那一次见面结束前,我们握手达成协定,他给我人脑,我给他资金。就在握手的那一刹那,我决定要杀了林浩山。
3
从萌生杀意到计划形成,中间隔了一段很长、很虚无的时间。我不断供应林浩山大笔的金钱,而他果然深具野心分子的特质,在政界一路走红。
我想,若非出现了那个极偶然的巧合,我内心的杀意很可能永远不会实行。这样的巧合,是否意味着上天冥冥之中希望我能够有所行动呢?
我在美国读书时,和我住在同一间宿舍的一个学长,他毕业之后也来当外科医生,人也住本市。这个学长脑袋平庸,是个很典型的好好先生,既无知而且很敬佩优秀的人。所以我和他处得很好,也一直保持联络。
这个巧合就是——他过世了。由于他自行开业,而我是他唯一的医生朋友,于是受他家人之托,帮忙他诊所的事务善后。我在其中发现了林浩山的病历。
我的脑海中第一个出现、并且萦绕不去的念头,正是窜改他的病历表,并把这份病历转到其他医院去。林浩山以后会转到那家医院继续看病,但他永远不会发现自己的病历被改了。
套句陈小江使用的名词,无头尸体诡计的逆向操作,当时我最模糊的犯罪计划就是如此。转病历表的方法很简单,我打电话告诉林浩山的妻子,跟她说原来的医生去世了,所以他的病历表就转到某某医院去,以后看病可以去那一家;然后再打电话给那家医院,告诉他们这里有病人希望能转诊,要他们接手这份病历。
接下来我开始详细规划,设想谋杀案究竟要如何进行。花了一点时间,我找到了一个合乎条件的病人——杜裕忠。他是我曾经医治过的精神病患,罹患精神分裂症,一直住在凤山。他家对面的邻居有房间出租,我以“林浩山”的名字租下来,便于监视他的生活。
我很了解杜裕忠,因为他是我的病人。我打算策划一桩疯子杀人案,让他变成命案的凶手。我戴上狗头面具、穿上黑衣,在夜里看着他、丢纸条对他说话,让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让他相信我是帮助他的神。我就是他心中的幻影。
我教导他魔法,给他迷幻药,给他强力胶,让他完全受我的控制;让他愈来愈依赖我。这是为了日后谋杀计划的准备。
就在我即将准备妥当之际,林浩山突然告诉我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我要离开本地。
——我发现我靠错人了,市长根本靠不住。再投资下去,我会毁了自己的前途。我不玩了。
——我想策划一件绑架案,从朱作明那里敲一千万,再到外国去重新开始。
——当然,这需要你的帮忙。而且我到外国去人生地不熟的,还得靠你来养我呢。他的绑架计划听起来真是异常邪恶,让我几乎作呕欲吐。
——我在美国做生意时有个留学生朋友,叫刘公启,你可能有见过他几次,不过他早就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有一次我们去偷尸体,不慎被人发现,那人开枪示警,却不小心击中刘公启,结果就把他打死了。由于他身上完全没有任何证明身分的东西,被当成无名尸处理掉了。学校那边完全不知道此事,最后被认为失踪。
——刘公启,就是Jack。
Jack……Jack!那不正是卖给我大脑的商人吗?我一直以为他是泰国人!
——Jack为了讨生活才去偷东西,应该也无可厚非吧?他又不像你奖学金领那么多。绑架案的计划是这样的,Jack在台湾有个女儿,我早就追踪注意很久了,这可以好好利用喔!我是想和你讨论讨论,看看是不是能想个主意,向朱作明抢到一千万、Jack变成抢匪、而我永远失踪?
于是,我们共同设计了这个假绑架案——疯子杜裕忠沉迷魔法,使刘公启复活并绑架林浩山的“私生女”勒索两千万,其中一千万是朱作明的,另外一千万则由我出。按照原定的计划,林浩山最后会失踪,杜裕忠会因为魔法祭典的妄想症发作之余犯下重罪,而被抓进看护病房里。
林浩山根本没有私生女。但他说他能找到愿意冒充他私生女的女孩,我想那就是愿意在照片上拍照的女孩。我没有见过那个女孩,而我认为那女孩是他的小情妇,甚至,在他拍完照片以后,就偷偷将那女孩杀了。林浩山只想一个人逃出国,我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
首先,由林浩山出面告知苏艾惠她父亲即将回国的消息,给苏艾惠一点钱,制造刘公启未死的假象。钱当然由我出。另外,林浩山做得很过火,为了引起他妻子的怀疑,他不断暗示自己有私生女的事情。林妻是个善妒却十分压抑的女性。他就是看准她这一点,算定她一定会去找侦探社。
他说这叫做故布疑阵。让警方多花点力气去查这件事,他们才会确信刘公启没有死,而且回国了。
至于我和杜裕忠,则加紧练习“天网”以及“鬼轮魔舞”,以求到时可以完美演出。在林浩山的计划中,我负责戴上面具,乔装复活的刘公启。只不过,林浩山永远不知道,他的计划被我改了。
到了去年十一月八日那天晚上。我和林浩山两人分头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我去接杜裕忠,他到公司去,打发大楼管理员,关掉大楼的监视录影系统,并将自己的办公室布置得像一个魔法祭坛。在朱作明抵达公司之前,他完成这些工作,一直躲在办公室里。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我则偷偷实行计划不为林所知的另外一个部分。我偷偷潜入他家,到他的房里将他的指纹擦拭干净,留下自己的。他的太大与小孩都睡得很早,而且他们夫妻之间感情很不好,我不会被发现。我很早就设法取得林家的家门钥匙了。
以“天网”接到杜裕忠后,我给他服下大量药物,让他一直处于神智不清、充满幻觉的精神状态。
零点整,我和杜裕忠侵入耀胜食品公司,用木棒敲击朱作明,将他捆绑。而后两人跳着“鬼轮魔舞”,我自己可以不跳旋转的动作,让杜裕忠跳,让他丧失平衡感。
跳完舞后,我将杜裕忠带到对面去,林浩山已等在那里,我们把杜钉入木箱中。林准备妥当,戴上狗头面具穿上黑衣,我们拖着九个木箱,再度进入朱作明的办公室。
接着我们到办公室外,林浩山再度换装,扮成被害人,我以麻绳捆绑他。
当然,林不可能让我真的绑紧他,那些绳索只是做个样子。至于黑布,则是我提议的。
“你想想看,朱作明被我打了以后,头上留下一大块瘀血,可是你呢?就算你声音装得再虚弱,只要你脸上没有被折磨过的样子,朱作明看了必定会识破。虽然可以现在让你头上留下一些伤,但是,我们拿到钱以后,你就要上飞机了,如果脸上有伤,会很容易被记住。”
到今天回想起来,我真的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困难的事情了。执行一件如此庞大、如此复杂的犯罪,只是为了杀死一个卑鄙、毫无价值的小人,杀人还真不是容易的事。这是我杀了林浩山以后,感触最深的地方。
不过,为了让人类对精细致密的脑部、对错综复杂精神医学有更上层的了解,我杀了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不过是知识跃进的第一步而已。
……不,应该说整个世界,居然无法了解我的苦心,我只能说绝大多数的人类还是低等动物。我感到十分遗憾。
4
我的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陈小江演说完他的推理,将我定罪之后的表情。
那段记忆,至今历历在目。
当时,他早就出院一段时间了。没有人知道他出院以后能有什么去处,这也不关医生的事。他只是我众多病人之中病情轻微、无须在意的一个。除了他妄想症的特征相当奇妙——居然跟推理小说有关——之外,我不觉得他跟常人有任何差异。
与其说陈小江罹患了推理小说妄想症,不如说他是个密室症候群。无论如何,他就是非待在医院的病房里不可,犹如婴儿安卧在母亲的怀抱里一般。真不晓得,他的那些住院费是怎么来的。
不,其实我是在意的。只是我不肯承认……
因为他坚持,他是名侦探。
尽管每回听到他这么说,总是让院内护士们哑然失笑,我也理所当然地跟着摇头苦笑。但是在我的心底,却彷佛有一根针在轻轻扎刺。那根针提醒着我,我是杀人凶手。
在他面前,我是个威严不可侵犯的医生。在杜裕忠尚未与他同处一室以前,我是他唯一的说话对象。我研究过他。我不认为他是个聪明的人。
不,其实我认为他十分聪明。但我自认比他聪明太多太多了。我根本不需要太在意他的。
那次,陈小江回医院报到,进行第一次例行性复诊。他进门以前!我准备好访谈用的录音机、他的病历资料,无意识地等他进来。也许我在期待什么,也许我毫无期待。奇q i s h u 9 9.сom书也许我在期待他再说一次他是名侦探,像以前一样,如同一根针轻轻扎在我的心底,再提醒我一次,我是个凶手。
他一坐在我的面前,根本没等我开始问话,就立刻告诉我——他终于可以证明,他是一个名侦探了。因为他非常确定,他已经破了一个案子。
“开始我以为他的妄想症又发作了。按照过去的诊疗方式,我照例亲切地请他说说看,他要怎么证明?”
陈小江向我要了纸笔。我递给他。然后他在纸上画了一段阶梯的立体图。
“……楼梯和你破的案子有关?”
他耸耸肩,没有立刻回答我。接着,他把原子笔小心翼翼地收到口袋里。
看着他的脸孔,我的心底突然冒出一阵冰冷的战栗感。
“原子笔还我。”
“来不及了。”
“陈小江,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道的。”陈小江沉静地回答,“我要证明我破了一个案子。”
尽管我已经明了他的企图,但仍然佯不知情地继续问:“你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堪称我这辈子问过最愚蠢的问题,但如果时光倒流,再遇到一次相同的情况,我想我还是会问同样愚蠢的问题。
“我要证明你是谋杀林浩山的凶手。”
我的声音在颤抖:“呵呵,你要怎么证明?警方只会以为你疯了……他们不会有空跟你玩侦探游戏!”
其实,我知道自己在做困兽之斗。
“原子笔上头有你的拇指指纹,我想警方会考虑我的证据。”
他的脸上眉头深锁,充满忧郁。我一直以为他抓到了我,会骄傲地大声狂笑。他的样子和我意料中的大相径庭。
这是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陈小江仅仅画了一张图,拿走一枝笔,无须发表任何错综复杂的长篇大论,就已经让我知道自己束手就擒。也许在推理小说中,所有关乎真相的解释,都是说给案件关系人和读者听的,侦探和凶手之间,只要简单的眼神交会,不需要来这一套。
“我很难想象,你居然能解开魔法之谜。”
“嗯,这个谜团确实很繁琐。”
“而且,你居然会想到凶手是我。”我发现自己的语调欲振乏力,可是我控制不了。
“这反而比较简单。”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我……只能为你鼓掌。”不知为何,我突然松了一口气。胸中的室闷感,不再像一开始被指控是凶手时那么充满压力了。这是由于陈小江稚气的外表吗?“请问一下,我的犯罪计划有什么破绽?”
陈小江点点头:“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你。”
“我哪里留下线索了?”
“警察来找你的那一天,你刻意安排我和你见面,还使我和警察打了照面,让我对这件命案产生浓厚的兴趣。你是个一丝不苟的医生,无论是教学、研究和医疗,全都分得一清二楚,不会混在一起。你怎么可能会故意让问诊的时段和咨询警方的时段重叠在一起呢?
“很显然,你就是希望我能够碰到警察,让我知道在你手上有一桩命案待办。为此,你还安排我与杜裕忠同一间寝室。你分明就是希望我能按照你的安排,一步步深入案件。
“你知道我是个名侦探,你知道我渴望侦破任何在我身边的案子。既然如此,你还故意这样安排,除了凶手的挑战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你的妄想症,让你的想象力失控了。你根本不是名侦探。你是疯子。”
陈小江对我的挑衅毫不在意。
“无论如何,对一个‘自认有能力达成完全犯罪’的凶手来说,他巴不得让‘自称为名侦探’的人知道案件的内容,让他去伤脑筋,并且看他笑话。这是不会错的。愈自负的凶手,愈会这样做,于是他的行为会变得相当异常,变得很小孩子气,把侦探和证人放在同一间寝室?你真是自找死路。”
“你……”
“不过,这恐怕也是你认为我根本不是名侦探,只是个疯子吧!所以你才会这么放心,以为这个犯罪计划能够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吧。”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医生。关于这个案件,我有一个疑问,想要请你解答。”
“你是想知道我谋杀林浩山的动机?”
“不想。那是你们的事。”这番回答倒是令我惊讶,“是另一个疑问。”
“……说吧。”
“为什么你非让杜裕忠卷入这个案件不可?”
“因为,他是我用来误导警方的一颗重要的棋子。”
“是这样吗?不过,”陈小江的声音依然十分平静,“医生,你知道吗?如果你没有让杜裕忠涉入本案,或许我还没办法轻易地从他在本案的作用,直接推断出你就是凶手。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我才立刻知道你行凶。你设法让他涉案,可以说是整件犯罪最大的败笔,根本就是在大声宣布自己就是凶手!”
“哼……”
“事实上,你即使要杀林浩山,也不见得一定要拉杜裕忠进来。你大可以找个悬崖!把林浩山直接推下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无辜的人涉案?”
“整个计划是慢慢成形的……”
“医生,你是聪明人。要重新拟定一个不牵涉别人、只和林浩山有关的犯罪,真的这么困难吗?”
“我……我告诉你吧!”纵使陈小江语气温和,我还是感觉到他彷佛变成了犀利的猎犬,“你可能一辈子从来没尝过控制别人一生的滋味。如果你有机会去主宰别人的生命,你真的可以禁得起诱惑吗?”
“你的意思是说,把杜裕忠拉进案子里来,只是为了满足你的诱惑?”
我说得有气无力:“对我而言,控制一个人的心智表现,也算是医学研究的一种。”
“所以,被安排跟杜裕忠住同一个房间的我,也在你的研究范围内了?”
“你要这样说也行。”
“也就是说,聪明才智与道德良知,你独高前者?”
“你的问题太多了!不过,你可以想想艾萨克·牛顿。”其实我并不想解释太多,但我还是继续说,“他是个绝无仅有的科学巨人。然而,另一方面,或许你并不知道……他却也是个打压异己的恐怖分子。”
“这是你做的案子。何必提到牛顿?”
“没有牛顿的话,你能破案?”
“没有牛顿的话,你无法实现这桩命案。”
我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陈小江,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知识的累积,永远比道德法律的坚持重要。”
“鬼话连篇。”陈小江没有正面回答我,“说穿了,你贪图的还是钱,对不对?”
“我没有!”
“医生,你需要杜裕忠,是因为你需要一桩绑架案。”陈小江的态度遽然强硬,“单纯的谋杀案,凶手是拿不到半毛钱的。”
“随你怎么说。”
我双手的关节喀喀作响。我非常痛恨有人把我批评得那么鄙俗不堪,尽管我暂时无法反驳。
“也许你很有头脑,设计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犯罪计划。我相信你确实有这个能耐。但是你仍然功亏一篑,那是因为你私欲作祟,所以才会暴露你的真面目……”
“住口!你这个疯子!”
“没错。”陈小江了无生趣地继续说,“在现今的医学定义下,我是疯子,所以我该进精神病院。不过,你要记住,在现今的法律定义下,你是凶手,所以——你该进监狱。或许会有那么一天,杀人者不需受刑,但我希望那时你已经死了。否则,我会尽一切努力让你离不开牢房。”
“无论是绑架还是杀人,我都不会被判死刑,我很快就会出狱。你何必那么辛苦、那么坚持?”
“你伤害了我的朋友。”
唔,朋友?
在这个案子里,我没有朋友。
我回想起从童年到现在,我和别人的关系。我有父母、老师、同学,以及指导教授、上司、部属……但从来没有朋友这种关系。过去我拿到丰厚的奖学金、获得辉煌的学术地位,甚至还揪出四年前残害老人的连续杀人魔。这些事情,我都是一个人独力完成的,从来没有仰赖过什么朋友。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杜裕忠时,令我印象深刻。我看到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我是个精神科医师,他是个精神病患。我这辈子单身独活,他这辈子被父母供养。我对世界贡献卓越,他对世界毫无用处。我内心充满定见,他易于任人摆布。
可是,我们有一个共通点。我们都没有朋友。
不,他现在交到一个朋友了。他的朋友居然是陈小江。这就是我被逮捕的原因?
原来如此。陈小江在乎的也不全然是法律,而是朋友。
“陈小江,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伤害你的朋友。”此刻,在我内心行之有年的某个价值观似乎崩塌了,“请你把原子笔还我,那是医院的东两,不是我的。我可以给你另外一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
“为你作这次例行性诊疗,所使用的录音带。”我镇定地回答,“你也知道,现在还在录。”
我按下办公桌上的录音机停止键。然后,我取出录音带,交给陈小江。
“这卷录音带,原本是要拿来录你的病情诊疗过程的。结果录进去的,却是我的犯罪自白。现在我交给你,上面也就留下了我的指纹。你可以直接把它交给警方。免得警方把你当成疯子。”
“医生,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么……你……你什么时候要去通知警方?”
“离开医院后,马上就去。”
“请你把原子笔还给我,否则我没办法做完这次诊疗。”我想我快要失去说话的力气了,“这样,我才可以在你的诊疗报告写上——你的妄想症已经复原,以后也不必再回医院复诊了……”
我伸出右手来,脸上尽可能挤出友善的笑容,准备向他握手。
陈小江腼腆地望着我。
“因为,你确实是一个名侦探。”
---(完)---
《魔法妄想症》名家谈
从A到A+
(杜鹃窝人/文)
如果要在台湾找一个人,找一个看过最多次《魔法妄想症》这本书的人,那么大概敝人在下我,应该可以当之无愧吧!
从《魔法妄想》在公元二000年创作时初稿的诞生、成长到完成,并且终于看着这部作品几经润饰后完整地出现;而鼓勇去参加“时报文学奖”时不幸未获青睐而落选,甚至还惨遭评审泄漏谜底。因此在气愤之余,作者既晴再加上的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友人(包括我在内),因此决定自费印刷出版一百本精装本,并且将之在网路上公开销售,让人有机会比较《魔法妄想》这本书是否真的不如那三本入围“时报文学奖”的作品!岂料这一百本《魔法妄想》的作品发表会竟然可以促成了台湾北、中、南各地许多推理迷之间的大串联,让一向彷徨且躲在角落,而怀疑自己是否永远只是曲高和寡者的推理迷,竟然在一夕之间找到了许多的同好,猛然发觉自己绝对不是孤独的。而这一切过程,我竟然都何其有幸地参与其中!
我个人认为,《魔法妄想》是足以超越台湾当时创作推理侦探小说的水准一个世代以上的作品。但是在完成的当时,我个人对这本书仍感觉有所不足。毕竟以一个推理迷的严苛眼光而言,《魔法妄想》依然有生涩且不完善之处。当然我相信这是无可厚非的,毕竟这只是既晴的第一本长篇推理侦探小说而已,并非十全十美。
首先,由于当时参赛时的字数有所限制,因此很多细腻的情节和故事的铺陈只好忍痛舍去,这是很多参加台湾各种文学奖比赛作品的共同痛处,而“削足适履”的结果自然是伤痕累累了。其次,既晴于当时面临既要写出其在交通大学电机研究所的硕士论文且又要创作《魔法妄想》这本书,故在这种蜡烛两头烧的情势下,自然而然对于作品的细腻度的要求势不能达到尽善尽美的要求了。再则,以当时既晴的文学造诣,虽然说是“新铡初发,已见长才”,但是不能否认,则在整个文笔写作功力和情境布局能力方面,依然有相当大的成长空间。
因此,《魔法妄想》在当时的水准,虽然已经可以说是在台湾本土的侦探推理小说达到“前无古人”的地步,但是依然有令人不满之处,同时这也让我个人深深地引以为憾。
如今,在既晴获得“皇冠百万小说大奖”后的两年此时,而且在众多推理迷的引颈期盼之下,既晴终于肯动手修改《魔法妄想》这本杰作,以其更加成熟的文风来赋予《魔法妄想》更深的层次和全新的生命,纵使非脱胎换骨,也应该是不似从前,因此既晴也以《魔法妄想症》为书名来做为一个区隔。这是“我的学弟”既晴他个人对于自己这四年在文学创作这条路上的自我肯定和重新挑战!
让我个人以一个资深推理迷的信誉“挂保证”,各位女士,各位先生,请看《魔法妄想症》!
(杜鹃窝人,资深推理迷、藏书家,全球推理各流各派均能广纳并蓄,二十余年来的中文推理出版物无一漏失。并于《野葡萄文学志》定期发表推理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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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既晴的《魔法妄想症》谈发展台湾本土侦推文学的新希望和一些省思
(余心乐/文)
之一
展卷读完全书第一部《证人》的前四章,我内心立刻产生一股被“震撼”的强烈感觉。原因有二。
其一,由他的前作《考前计划》、《复仇计划》到眼前的这部《魔法妄想》,前后才不过短短的四、五年时光,笔下的创作功力和经营推理小说概念之深入,竟然会有如此神速的进步,其间的天壤之别,简直叫人目瞪口呆!
其二,对于描写精神分裂者的深层世界,是如此的出神入化,能让读者随着作者的笔踪,同步坠入太虚,体验魔幻飘渺、如梦似魇的境状。这样高难度的处理与经营,极不容易;初翻书页乍看之下,这一部份读来有些费神且似乎与全案没有啥关系,实则是最高妙、最有意思的伏笔,打一开始便给读者许多另类的想像空间。在华文推理创作尚属首见,作者所展现的魔幻文字功力,不比近些年来时下许多报刊文学奖得主有所逊色。
在论及既晴这部力作的种种优点之前,我想先谈谈侦探推理小说之所以会吸引人的道理。
我总觉得,处于某种情境中的人,尤其在危疑震撼、动荡不安的境况下,其最直接的反应是,内心会涌现一连串的问题:接下去我该怎么办?整个事态会怎么发展?结局对我有利还是不利?这时-奇-书-网-,解答问题所需的资讯,是这个人最迫切需要的。他心层底处那股紧张的压力感能否消除,端视涌现的问题是不是获得满意的解答而定。此时此刻,资讯便成了稳定浮躁不安、解除压力的重要因素,人会想尽一切方法追寻有用的资讯,为眼前不安的境况提出解答。如果他的目的达到了,他会觉得十分欣慰,甚至于对自己的智慧感到得意而滋生成就感。
阅读侦探推理小说,其产生乐趣无穷的过程,应与上述的说法相同。
【中略一段】
所谓“谜团”,明白说就是“疑题”。在整个故事进展过程中,如果不断涌现疑题(即案情的重重疑云、不可思解的现象、为什么会这样那样、到底是谁?……等等),读者的心便会因为一直想知道答案而紧绷不懈,被紧张所攫掳。他会在阅读的过程中,不断试着从情节的前后脉络与作者所提供的资讯(线索)去试着找寻解释,求出合理的答案。如果答案正确合理,则不管是否已经读到结尾的真相大白,他会有如释重担的松脱感,也就是内心的那股压力获得了舒解,甚至滋生自己智力获得肯定的成就感。这时,他的心情当然是愉快的,舒坦的。
如果谜团一个接一个出现,也一波接一波地被书中的侦探或读者自己解破,读者的欣喜感当然就如同乘坐云霄飞车一般,奔荡于层层的惊与喜交错之间,乐趣无穷。
读既晴的《魔》书,就有这样的体验与感觉。
【以下略去】
之二
要想推理小说让人觉得好看,在情节的处理上就必需做到随时带给读者意外惊奇的效果。换句话说,便是要一路高潮迭起,不断抓住读者的一颗心。欲制造此等效果,qi書網*奇书主要靠作者精心设计谜团(疑题)的能力。制作谜团的方式很多,譬如在恪遵公平游戏规则的情况下,营构足以误导读者的“书写式诡计”,定会在故事结束时给读者一个目瞪口呆的惊愕。
笔者个人认为,构成谜团的元素,主要可归类分成三个面向:
1、不可思议的行动之谜(如何)——即犯案者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干下好(坏?)事,让查案者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在这节骨眼上,有一般传统式“本尊与分身”的Alibi设计写法,以及犯罪者凭何本事执行几近不可能的高难度行动,如何误导一般人的常理判断,密室状况如何构成,无头尸为何还能像活人般行动……等等。相对的,侦探人物如何演绎推理,解出这些行为的逻辑性和实相,其过程便足以吸引读者废寝忘食、手不释卷了。
2、事件的来龙去脉之谜(什么)——作者所描述的案情背后,究竟隐藏了些什么样足以酿成罪案的客观环境因素?各个涉案人物之间的人际互动关系及社会网络是什么样的情形?隐蕴了哪些耸人听闻的秘密?这些都是制造疑谜的素材,由侦探一路查析解剖下来,也是很能扣动人的心弦。如果在技巧上动点手脚,把时空的差距拉远加大,读起来就更有神秘感与“追迫感”了。
3、人心人性知几许之谜(为何)——是对凶嫌以及各涉案关系人可能做案的动机描写。把动机制成疑谜来铺陈故事,带动情节,从抽丝剥茧分析涉案人物心理意向的过程中,读者的心会一直被无数的“为什么”攫住,从中去揣度下手做案的可能性,自己扮演推理分析的角色;同时,人类本性中或多或少都具有那么一点的“八卦偷窥欲”也可以藉此得到满足。
以上三个布展疑题的面向,何者为重?愚意认为,端视作者的偏好与专长而定。若创作时偏重于第一个面向,就比较容易写出像多数日本的本格解谜推理小说或黄金时代英美的古典传统侦探小说来;若往第二个面向迈步,多半会出现像松本清张的社会派推理解谜小说,或阮蝶娥(Ruth Rundell)、玛莎格林姆丝(Martha GrimeS)等人的英式悬疑推理解谜小说;至于第三类,我觉得比较难以写得讨好,但最有意思,例如美国电影“Seven”、“处女座”、及“The Sixth SenSe”等。
当然,若有本事同时融合三者,保证其好看度、过瘾度一定十分强劲,并含蕴一定的人文深度。如能锦上添花地好好经营“侦探人物的特性”,则绝对是一部叫人读后回味无穷的极品之作了。
谈到这里,便引出另外一个思索点来了:作者本身对于创作推理作品所握持的理念和挥笔布展故事时所决定的切入点,都足以决定整部小说以何种风格与面貌问世。譬如既晴偏爱玄奇迷离的浪漫情怀,便会施展魔法妄想神功,创作出辛辣味重的魔幻写实推理,来宰控读者的神经;蓝霄擅于反映校园青年学子的心理,便创作出幽默轻松中却一点也没流失严密逻辑解谜的校园推理系列来;胡柏源熟悉他生活环境的“山城”小镇,便栩栩如绘铺陈出让人觉得温馨亲切的郑组长与蔡鸟小陈二人搭档社会派警察办案小说;叶桑爱探讨社会男女的奇情和诡异氛围,便以极富浪漫炫丽的笔法写出一篇接一篇的社会犯罪推理;思婷爱向不可思议的行动和作为挑战,乃以大陆特殊的政治社会当背景,写出几篇推理性和反讽性甚强的解谜佳作来;蔡一静有别于蓝霄之从学生的角度出发,她由老师的角度下笔,交叉配合另一要角——办案的警官,描绘出校园推理的另类精采;余心乐爱反映欧洲华洋人文的生态互动,便取味道较为轻淡、偏向文学描述的小品式欧陆社会人文风格,却也没忽略应有的推理解谜元素,来网住读者的心。
也许读者会趁此提出一问:台湾到底需要推广什么样的推理小说?这是大哉之问,回答起来可有点复杂了。
1999年,中国时报人间副刊举办百万元推理小说征文比赛。2000年4月评审结果揭晓之后,入围作品的内容与风格,却让许多推理小说的行家跌破眼镜并令人失望。主要的争议是在,前两部的入围作品,由技法与定义的角度观之,充其量不过是“社会奇情犯罪小说”,内涵上可以说是“文学小说”大过于“推理小说”,更谈不上是真正的解谜推理小说了。
既然没有一篇以纯正解谜为主的推理小说入围,为什么中国时报会以推理小说的名义举办征文比赛呢?我想,这乃是认知与共识不足有以致之。大概是主理其事的人并没有把推理小说的定义划得十分清楚。显然主办单位认为,只要稍微含有一点犯罪意涵的作品都能列入推理征文的范围。这个认知,是属于推理小说的“广义界定”,当前欧洲多采此一认定;目前台湾地区的读者,对于推理小说的概念仍多半停留在日本“本格解谜”和英美传统“Whodunit”(谁是真凶)的层面上,也就是比较习惯于接受“狭义界定”的侦探推理小说,所以对于中国时报的征文,自然会抱有希望从中看到解谜推理佳作的期待来。
既晴的这部《魔法妄想》杰作,便在时报以广义推理小说为名,实则在选取比较文艺走向的作品原则之下,被舍弃而无缘上榜了。
由此观之,今后国内出版媒体如有意再举办侦探推理小说征文比赛,首先似应开宗明义说清楚讲明白,宣称是举办“狭义的”或是“广义的”推理小说征文比赛,以免作者及读者产生误解与过度的期待。
不管创作推理小说的作者想怎么说、怎么写,出版者、编者、读者和评论者都应该容许百花竞开、百鸟齐鸣,这样,台湾的推理文学才有可能呈现多样化发展,让各门各派林立,争奇斗艳,而不仅仅限囿于一家之言、一言之堂。
或许,在不脱离公平游戏规则与逻辑解谜的基调之下所创作出来的狭义推理作品,我们不妨称之为“侦推小说”(侦探推理);在广义界定原则下所创作的作品,称之为“犯罪小说”。两者可以相互认同,和平共存,统称为“推理小说”。只不过在发表或征文的时侯,作者或编者必须在篇首特别标明该作是“侦推小说”(也可用“狭义推理小说”一词) 或是“犯罪小说”(也可用“广义推理小说”一词)。例如既晴的《魔法妄想》一书,我们可以在封面上称之为“狭义推理小说”或“侦推小说”,当然也可以依习惯沿用日本的标示法称之为“本格解谜推理小说”!
今天推理小说在全世界的发展,大体上已有趋向广义之势,台湾似也应顺应潮流,调整脚步,以开放的胸怀接受这股潮流。
之三
近两、三年来,台湾财力较为雄厚的大出版公司纷纷斥资翻译引进英美现成畅销的名家作品,不惜工本造势大卖,除了赚到利润之外,当然也不能否认的确有引进他山之石以攻错的借镜之效,广开华文读者的眼界与新知,有其值得肯定的一面。然而,对于扶植及栽培本土的作家与作品方面,就似乎比较没那么重视了。事实上这十几年来,本土有不少痴迷成狂的推理作家,尤其近两三年来有好几位富于潜力的年轻新秀,孜孜不倦从事创作,他(她)们的水准一时固然尚无法与欧美日等国际成名的大牌作家相比,但总也在努力寻求突破,自我提升,而且表现不俗。只是国内的报刊杂志乃至出版社,都对“国产”作品不抱信心,绝少主动给他(她)们机会出出头,加以提携一番。反而有许多热心可爱的读者,经常给孤苦奋斗的作者们热情而温馨的鼓励。在这种气候与环境之下,今后有志于推理小说创作的“志士”,应该如何自处呢?
我想,是不必气馁的。推理小说毕竟是个很令人迷爱而且在华文世界前途看好的文类。人类处于今天这个几乎一切都被声光电玩宰制的时代里,接近文字的阅读行为似有渐趋没落之虞。如不设法把新世代人类的兴趣由电子传讯媒介“光复”回来,将来文学的书写与欣赏,恐不无沦为历史名词的可能。在此趋势之下,如何重振当代人类亲近印刷文字的兴趣,是个重要的课题。曲不高而又易和的大众文学,若在内容及风格上兼顾做到不粗不俗,便具备上述的功能。而大众文学之中,则数推理小说最易达到这个目的。诸君千万可别小看了推理小说的文学价值,只要耐心循着一百五十余年来各家名著的轨迹去悠思追古一番,尤其纵身到西欧英法等国的侦探小说演进史之中遨游,便不难发现,许多早期被人视为市井犯罪或描写警匪相斗的作品,皆为后世文坛追崇晋升为纯文学或严肃文学的地位。
无可否认,当前华文世界尤其是台湾地区推理小说创作者走起这条路子,要比世界其它地区的同道格外寂寞与辛苦,但,这并不一定意味着孤独。至少在精读、评介、与创作均极出色的年轻猛将既晴矢志不移努力下,已逐渐号召了一批“读而优则写”(既晴语)的战友提笔上阵,并肩驰骋。希望先透过专设网站鼓动创作推理小说的风潮,以期将来成立属于本行圈内的本土专业华文推理小说出版中心,进而放眼国际,扩大与国外同行的合作联线。他们不仅仅在努力创作本土推理文学,也正走在历史的路径上,自己在创造历史!
基于这点期望,便要忍不住藉此呼吁读者诸君继续鼓励本土作者,尽可能多多购买他们的“地下作品”,以资加油打气,进而引起出版社对本土作家的注视,认为他们富有市场潜力,提高出版本土作家作品的意愿。
由既晴的长篇力作《魔法妄想》书上,我们真的看到台湾推理作品由“推理小说”提升到“推理文学”层次的时机已悄然成熟了。推理小说本来就是一个很难创作的文类,不但要有“推理”的成份,而且还得具备“小说”的内涵。两者兼具之余,更需融入艺术和人文的处理手法,始能升华到“推理文学”的层次。要不然,依我浅见,即便是出自于西村京太郎或山村美纱等所谓的名家之笔,充其量不过是“剧本大纲式”地将推理解谜情节流水般带过,固不错已经做到“推理”加“小说”的地步,但是读来味同嚼蜡,仍还不能视之为已登至“推理文学”的境界。
(2000年9月26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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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案与破案的乐趣
(高大成/文)
我与既晴的认识始于一本书的合作,那是一本我即将推出的,谈论我过去遇过的一些案件的书,那本新书的特点之一是结合了一位推理小说作家——也就是既晴,用小说的笔法来写书中的案例,当初他来访问我时,我便常常为他的思考及理解能力感到激赏。
本书讲的是一个沉迷于魔法世界的精神病患,有一天在他的世界中真的发生了古书中所谓“换头魔法”的事件,然而这个事件的发生却是包含于现实世界中的一桩离奇杀人案,故事细节我不便在此多作讨论,以免坏了读者兴致。不过在书中既晴以三种角色的观点,来描述同一件事的三个面貌,许多的起因、过程与结果,不断地游走于现实与奇幻之间,既晴的多元思维可说是令人惊讶,而结局的一再被推翻,也让以调查与破案为主旨的我,同样地一再感到佩服。
不过,不论你是主动思考案情关键与破绽,或是被动阅读结果的读者,阅读这本小说至少都能获得一项有用的东西,就是在轻松的状态下,获得我平常可能需要绞尽脑汁、焦头烂额还不一定能得到的,查案的乐趣,而且在这本书中,你可以享受不止一次“破案”的乐趣。
(高大成,日本京都大学病理学博士,目前担任台中地方检察署、高度检察署特约法医,亦于中国医药大学医学系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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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妄想症》读后感
(bert/文)
当读完《魔法妄想症》,盖上很像学校图书馆过期期刊合订本的书皮后,我久久不能思考,一直无法将思绪拉回现实生活,就以前的阅读经验来说,只有岛田庄司或京极夏彦的作品才会让我发生同样的情形。若要追根究底,除了《魔法妄想症》这部作品内容本身带给我极大的震撼外,也讶异于台湾会出现如此高水准、不下于日本或欧美推理作品的本土创作!
《魔法妄想症》给予我最直接、最强烈的印象是,整本书到处充满着“魔幻”与“惊奇”,和岛田庄司及京极夏彦的作品风格极为相似,也因此在阅读的过程中,常常会有很熟悉的感觉。我认为岛田庄司及京极夏彦两位作家笔下最为精彩的地方在于,不同人物自述与第三人称描写不断交替的方式发展剧情;魔幻写实的文章穿插于故事全文;匪夷所思、看似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世界的犯案过程;以及最后案件都有个合乎逻辑,不失推理小说本质的解释。将上几点综合起来,带给读者们的就是不断的惊奇和无限的想像力,而《魔法妄想症》一书,不论在诡计谜团的设计或诡异气氛的营造上,给予读者“惊奇”的程度可一点都不逊色,也难怪会觉得似曾相似了。
“幻想本格”类型的推理小说本来就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而《魔法妄想症》是我所看过第一本由本土作家所创作的“幻想本格”长篇作品,从这方面来说,极具开创性与突破性,加上内容本身并没有很大的失误,我在前面才会给予那么高的评价。当然,《魔法妄想症》并不是没有缺点,我认为作者既晴在此阶段的创作,受岛田氏与京极氏此两人的影响最大,这在《魔法妄想症》里很巧妙地融合此二人作品的优点及风格即能看出,但是,缺点却也无法避免地出现在书中,不过就我的看法,这只是既晴的长篇处女作,其风格与开创性对本土推理创作可说是前无来者,相较之下,《魔法妄想症》的缺失并不是我看此书的重点,反而相当乐观地期待,未来既晴会创作出更多超越《魔法妄想症》的作品。
虽然,《魔法妄想症》目前在报推理文学奖并不被评审们所看重,但,我相信未来台湾的推理文学史中,文学奖三本入围的作品将不会被人提及,相反地,在文学奖落选的《魔法妄想症》一书,将会占有长篇推理小说里程碑的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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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读《魔法妄想症》
(Julius/文)
记得第一回看《魔法妄想》,是在我期待这本书到来,已经有一小段时日后;当时翻开阅读所抱持的心情,是“只想”立即看完这本让我等候许久的本土长篇推理小说,此一迫不及待的心态,加上我看书一贯大而化之(就是不会细看)的方式,导致我在看完此书的的想法是--这是本好看的推理小说,果真没让我白等。然后呢?没有了,这是我唯一的感想(现在回想真是替自己感到汗颜,也为此书感到不值!)。虽然在看了许多前辈的想法后,让我觉的自己实在是太草率对待这部作品,应要再次不遗漏地读过才是,但因阅读从未看过的书已占去我大半闲暇时间,这个想法,也就被淡忘了。
直至偶然间看到人狼城此回特辑柜徵文主题,先前念头自然的浮出脑海,加上既晴兄愿意冒险向我邀稿(真感谢城主对我有信心),重读《魔法妄想》的想法终于付诸行动。再一次看完,心头出现的头一个想法仍是——这是一本好看的推理小说。除此之外,好歹我这次算是“详读”,至少要多一点不同的看法……
排除这是本土创作的因素,作者运用文字的适当得宜,使我在看翻译推理小说常遇见的用词不顺拗口情形,于此书几近不见,这点令我在阅读上感到十分愉快轻松,加上情节段落间的编排衔接流畅,一气呵成之势可由此略窥一二。
推理小说不可或缺的便是其中心诡计,坦白说,此书诡计令我惊讶(艳),相当地创新出奇;要避免和众多推理小说的诡计相似,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常见到的是融合几种概念的诡计,但此书硬是办到了独树一帜。而包装诡计的谜团气氛营造的恰到好处,贯头彻尾,正与诡计相辅相成。
警方的侦办案件过程亦是本书高潮之一,由找循线索的钜细靡遗,到推理犯案过程与动机,呈现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味道,让我时而紧张,时而又松一口气,情绪起伏完全随着小说的推进,充分参与其中。
我认为本书最精彩之处,莫过于警方符合那一切线索的结论,被一个名不见经传,自认是名侦探的男子--陈小江所推翻。本来看到警方的推论后,我已有此书将结束的想法,没料到情节直转急下,让我在冲击之下,充分地享受到了意外性的乐趣。陈小江的个性设定使我眼睛一亮,在我看过的推理小说,还未见这么有趣可爱的侦探,他不做作的态度令我感到可亲,而多话的习惯则让我失笑,成天长篇大论的任谁也吃不消,别说他是因为“密室症候群”才独个儿住一间房,就算不是这原因,我想跟他住的人也会要求换房间的。
除了这些让我欣赏的地方,还是有几个略感可惜及疑问之处。先是第一部第三章中的描写手法,我猜想或许这里是要表达杜裕忠想法和文笔的特异,但如此的叙述方式,令我有点迷惑兼吃不消;而在杜裕忠与幻影沟通时,第一人称的不时切换,亦使我一时间的阅读理解力发生些许障碍。再者则是“站立的无头尸体”之谜,此解的意外性十足,但似乎过于繁复,即便内文有相当详细的解说,但要完全消化吸收仍属不易。最要令我扼腕的莫过于结尾了,当翻至正文的最后一页时,我心想:“怎么这样就结束了?”结尾完备性的不足,让我有种“此书未完待续”的感觉,比起前面结构严谨,如此结束未免有虎头蛇尾之嫌。套用句杜鹃窝人前辈的话(还烦请前辈见谅!):“这部作品至少还有五万字的空间!”我想结尾的可发挥性就占了相当大的部分。
《魔法妄想》中的几个重点人物都给我一种共通感--既正常又不正常。前半部的杜裕忠,无论是由别人对他的观感或是他个人想法的书面化,皆让我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不正常;陈小江亦是,普通正常人哪会动不动就发表让人耳朵听到长茧的个人秀,更严重的是没破过案仍自认为是个难得一见的名侦探?在一般人的看法中,这都是不正常的表现。但在后半部中,多是表现出两人思路清晰条理分明且合乎常理的情节,而陈小江更是有条不紊的分析案情。相反的,本是怎么看都属正常范畴的凶手,竟运用了各种巧合犯下杀人罪行,进入不正常的行列(此处的正常&不正常定义于一般社会大众认知)。这是我觉得相当有趣的地方。
由这本书,让我延想出一个问题:“究竟异于大多数人的是对?是错?是好?是不好?”就我个人的意见是——多数不等于正确(正面),不过因为这种问题是很难讨论出个定论的,就此打住罢。
文末,说一个我看完《魔法妄想》后的愿望来做个结束:“希望国内的推理创作可以以此为始(好的开始),源源不绝,走出属于我们的一片天!”这是作为一个小小推理迷的我,衷心的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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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妄想症》读后感
(谜熊/文)
如果有人问我对《魔法妄想》有何感想,我会用下面这六个形容词来答覆他:
惊讶、用心、诡异、辛苦、意外、纳闷。
先来谈谈“惊讶”吧!这本书让我感到惊讶之处有二个地方:奇特的题材及丰富的资料。
题材的奇特是这本书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在过去的阅读经验中,虽然也不乏类似以魔法为谜团中心的作品,不过那些作品都是外国人写的,本土推理作品在本作出现前并没有相似的作品,在台湾这种奇特的尝试应属首见。此外本书以长篇的形式与读者见面,在谜团的设计上更见繁复,也加深了本书的奇特性,这是让我感到惊讶的第一个地方。
资料的丰富及多样性是另一个令人吃惊的地方,这本《魔法妄想》中牵涉到的相关知识领域颇多,其中包括魔法幻术、心理学、神学、医学(包括生理学及精神医学)、物理学、天文学、艺术史等等,这种种的知识在作者有意或无意的安排下出现在各个章节中,让读者在看推理小说的同时也能汲取其他方面的知识,而这一切的背后操舵手竟然只有二十出头而且还是学理工的,这就不得不令我吃惊并感到后生可畏了。
我所使用的第二个形容词是“用心”,这里指的是作者创作态度的用心。诚然,大多数的作家在创作时都很用心(当然,也有不用心只想蒙混赚稿费的作家),不过我看到既晴在本作中所下的心力是极可观的,不论在资料蒐集上面,在与时间竞赛上面(时报推理文学奖的截稿日期),在一心得多用上面(同时需准备硕士论文),在诡计解谜上面(既晴在本作中很明显地想达成土屋隆夫“推理小说除法美学”的境界,让剩下的余数消失),既晴的用心是可以让人深深体会的。
“诡异”是我下的第三个形容词。看过书的人大概都不否认这本书中充满了诡异的气氛,无论是命案本身那令人不可思议的“换头魔法”谜团,抑或是谜底揭穿后的命案真相,处处都透着玄机,也处处都透着诡异。而作者在书中穿插的两篇杜裕忠的文章“雅布拉梅宁的圣灵”(第三章)及“葛罗蒙拉的奇迹”(第九章第四节)则将这种诡异气氛更是发挥到了极致,如果有人将《魔法妄想》和“诡异”划上等号,我想我会十分同意的。
“辛苦”是一个奇怪的形容词,这里指的不单是作者创作时的辛苦,同时也指的是读者阅读时的辛苦。以我个人为例,这本书由杜裕忠自述的第一部“证人”让我一开头就看得昏头转向,文中有些跳跃式的叙述方式也让人摸不着边,在反覆看了两、三遍之下才能渐渐明了作者的意向。除此之外,在诡计的解释方面,有些地方也稍嫌简略,以“天网”的制作过程而言,我足足研究了半天并在纸上做了一些模拟,才能将其作法完全领会。跟以前推理小说的阅读经验来比,这本书确实是让我比较“辛苦”一些。我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时报推理小说奖的评审们将《魔法妄想》列为遗珠,是否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读得太“辛苦”了呢?
《魔法妄想》这本小说充满了许多“意外”,意外的凶手(太意外了,让人根本猜不着),意外的侦探(采用精神病患为名侦探的手法实在罕见),意外的被害人(无头尸体的身份一变再变,意外性十足),出人意外的命案真相,不过最令人感到意外的莫过于:时报推理小说奖的评审“意外”地讲出了凶手的身份(尤有甚者,连行凶动机都“意外”地讲错了),这份意外让许多推理迷错锷不已,也让这本小说在“意外”这一项上增添了一些“意外”的话题。
“纳闷”是我在全书读毕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的形成来自于诡计实现的可能性。以假指纹这个心理诡计的实行来说好了,凶手下的是一着险得不能再险的险棋,他虽然在现场、勒索信上及被害人卧房中都留了假指纹,可是他郤完全不能预料警方采集指纹的方向,警方可能会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采集到林浩山的指纹(例如林宅客厅,孩子的卧室等等),警方更有可能为了查明无头尸体的身份而采用DNA比对的方式来了解真相(林有一儿一女,无头尸体的身份经由DNA比对的结果马上可以得知),凶手玩了这么一大堆的把戏,无非是在“赌”警方的侦查方向,而这个“赌”胜算有多少是颇令我“纳闷”的。
谈了这么些我个人的观点,我真正想说的是:不管您喜不喜欢,不管您接不接受,不管您对诡计的破解存有多少怀疑(在网上这本书的评价相当两极化),这本书的出现将台湾的推理小说创作带向了另一个不同的境界,它的出现刺激了更多有心创作的朋友提笔挑战更好的作品,我想这本书的出版是一件值得一书的事。
台湾推理创作历程(附年表)
台湾推理创作的十大重要里程碑
(杜鹃窝人/文)
前言
台湾的推理创作起源于何时,殊难论定。但不可否认的是,《推理杂志》的创立是一个重要的源头,因为它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发表园地;而且目前台湾的一些资深推理小说创作者几乎都是由此现身江湖;因此,以此一事件来当成起点,这应该是不能否认的事实。虽然近期以来的《推理杂志》,因为总编辑的更替而造成水准大失,甚至是已经到了令人失望的地步!因为它几乎变成了日本短篇小说集,而且是不太精采的作品集。甚至可以恶毒地说,它目前是时光倒退了十年的东洋翻译作品总集。因此总括地来说,它对台湾的本土推理创作上的贡献,其评价虽然是功大于过,但如今却是正在向下沉沦而非向上提升,真是令人遗憾不已!
一、林佛儿
本土的第一本创作的长篇推理小说无疑的是他的作品:《美人卷珠帘》(因为《岛屿谋杀案》只能算是中篇而已);不能否认,在那个一片荒芜的年代,他是这迷雾森林中的开路先锋。他不仅创办了《推理杂志》,也写出了台湾的第一本长篇推理小说《美人卷珠帘》,那是一本广义的社会派作品。当然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本作品内容并无任何新奇之处,但是竟然意外地预言了台商在大陆“包二奶”时可能遇上的噩梦,只不过是它的场景由大陆改到韩国而已。在当时,身处一堆翻译作品充斥成风中,自然让人耳目一新且深深期待他的新创作。不幸的是,作者对推理的热情不再,也没有更进步的作品及成长的空间出现;因此不仅本身无新的作品,其对推理小说的认识也未能追随时代的演进而更加成长,真是令人婉惜。
二、错误的风俗派推理小说的兴起及遗祸
在林佛儿的鼓吹之下,有一批各种职业方面的人投入推理创作,如画家林崇汉、记者杜文靖等人也纷纷出版了他们的个人作品;可惜的是由于对推理小说的认识不清,他们写出了一堆岛崎博(傅博)先生美其名曰:“风俗派”的创作,而且也无以为继。最惨的是,他们可能影响了一大堆后继者也走上了相同的错误之路,让人以为推理小说就是如此而已!例如,自行号称第一位女性本土推理作家的杨宁琍,就写了六本挂羊头卖狗肉的伪推理小说,内容与推理不相干,且不知所云,真的只是浪费环境资源而已!这些人他们一直误认为只要有谋杀、有犯罪及想当然的诡计就叫推理小说,可谓完全不了解真正的推理小说本质,只是照着外国作品来依样画葫芦而已。而这个严重且无心的错误,甚至影响了十多年后的推理小说创作者,作品丝毫无逻辑可言且想当然尔,例如出现了错误百出的本土推理创作:《杀意的空中回廊》;乃至是一些占据【时报推理文学奖】的风俗派推理小说及徒有其名而不具其实的伪推理小说。甚至连编辑和评审也对推理小说有着相同的错误认知,这真是影响深远,直可谓“祸害遗千年”!可说已经让台湾的本土推理创作好坏不分,甚至是到了“劣币驱逐良币”的地步,令人痛恨紫之夺朱,而扼腕叹息不已。
三、禄文
在当时一片东洋风及不当仿作充斥下,突然涌入了一股清流,那就是禄文!此人可谓相当神秘,据当时《推理杂志》的吕秋惠主编告知,只了解他是一位香港华侨而已,后来却突然消失,而不再出现,令人怀念不已。他的创作场景在香港,应该是他熟悉的环境。这在本土的创作中并不奇怪,因为几乎人人皆由其本身熟悉的人、时、地、物开始,这也可避免出差错。但最特殊的是,禄文采用了女性充当名侦探,这位女阿Sir温若男应该是台湾本土创作所出现的首位女性名侦探;甚至是到了十多年后的今天,也只有出现蔡一静可勉强地相抗衡罢了。而禄文作品的最大特征是其诡计;他在一连串的作品中开了科学诡计之先河,里面的诡计都非凭空想来,我还特地查询资料加以印证其真实性,这确实令我印象相当深刻。而其后来就鸿飞冥冥,不知所踪,相当令我怀念这位神秘的作家。我仍私心地期待,有朝一日能再见他的作品!
四、叶桑
在本土推理作者中出书最多的人无疑是叶桑!他的出版品甚至横跨了希代、林白、皇冠等三个出版社,这在台湾的推理创作界也是前所未有,真可所谓“前无古人”!叶桑的文笔相当细腻且华丽,浪漫的文学气氛是其特色,而其轻柔且忧伤的笔触和格调更是让他直追日本名作家连城三纪彦。其笔下的名侦探叶威廉之温文儒雅及博学多闻令人印象深刻,而他和好吃的陈警官间的幽默对话,亦为严肃的推理作品注入了不少趣味性,此亦当时所罕见!他的作品最大的缺点则是其诡计虽然设计新颖且符合科学精神,但却有时过于天马行空,不合逻辑,而且时空的拿捏也不太准确;但是叶桑的文风及作品在当时确实独树一格,甚至如今要出现“后有来者”也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而叶桑更写出了台湾首见的倒叙推理《黑色体香》,这虽非他刻意创作下的产物,却是其作品中最精采的一部份,令人激赏,只可惜仅有十来篇,数目太少了。如今叶桑因个人工作的关系,目前的创作量已大不如前,期待他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五、余心乐
在台湾本土创作者中,这是一个不能被忽略的名字。因为在当时一片东洋风盛行之下,台湾读者对欧美推理小说认识大概只限于福尔摩斯、亚森罗苹及阿嘉莎克里斯蒂而已;而余心乐花了极大的心血,将其蒐集多年的资料,加以整理后有系统地介绍给读者,让台湾读者从犹如坐井观天的井蛙,突然游入大海之中被释放出来。同时,余心乐也是台湾第一位出版本格长篇作品《推理之旅》的人;而且,有好长一段时间是唯一的一人。他的作品数量虽不多,但每篇皆能把推理逻辑做到极为周密完整,且其构思及诡计皆可不落俗套,并能不受其吸收了如此多欧美精彩作品的限制。而且对创作的热情并不因其正职工作之繁忙而中辍。余心乐的作品最大的缺点在于文章流畅度不够,且因创作严谨而导致“留白”不足,使读者地深深感受其压迫感,会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是此一缺点,如今在其新作《命案的版本》中已大有改进,不再有前述之毛病,更逐渐摆脱了以前的窠臼,值得欣赏与令人期待。
六、思婷
在台湾,他是带入大陆观点来创作的第一人。而其《死刑今夜执行》既是林佛儿推理文学奖的首奖作品,也是第一篇且是台湾仅见的暗号解谜作品。思婷处理作品以悬疑见长,其解谜与诡计皆以悬疑气氛来引人入胜。作品数量稀少,但其质量甚高,令人印象极深。后来,他转投入电视剧【包青天】的编剧,为此剧加分不少。此剧中不少原始剧情经思婷之手后,逻辑合理且具悬疑成分,可谓不失其思婷本色。他也是创作本土推理而能有幸一展其长才的幸运儿。不知道将来是否有机会可以再见其风采?在目前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可能是奢望吧!
七、蓝霄
其出道甚早,更是抢在前面诸人之前即堂堂登上《推理杂志》的创作舞台,但当时稍嫌稚嫩,不够成熟,还不能撑起场面;而其真正可观之处则是在以《医院杀人》一篇登场后,功力开始突飞猛进,令人刮目相看。无疑的,他是台湾第一位创作校园推理及少年侦探团型式的作者;如果台湾能够流行如日本的青春偶像剧,他的“秦博士系列”将是最适合改编演出的极佳原着剧本。他笔下的名侦探秦博士于《迎新舞会杀人事件》初登场之后,即到处带领同学屡破奇案,且篇篇都是水准之作。总体来说,蓝霄的作品风格极为清新明快,幽默而不失其严谨,逗趣且不流于胡闹,可说是一位标准的本格推理拥护者,这点可真是远胜过日本名作家赤川次郎多多;而其缺点则是易受诡计所限而自缚手脚,施展不开,并且太过迁就谜团而忽略结尾之铺陈。此外,秦博士有两本精彩的长篇作品:《天人菊杀人事件》及《光与影》,我应该是全台湾唯二有幸能全部拜读者之一(另一位该是其弟),这二者虽或多或少有前述之缺失,但却是值得喜欢秦博士的读者们应该找来一读的“梦幻逸品”!
八、既晴
是台湾第一位能“左手写评论,右手写小说”且水准皆不差的作家兼评论家,也可能是目前台湾最用功的推理狂,不,推理魔,才对。从《考前计划》开始,其创作之作品风格极富变化且多样性,而他个人勇于尝试各类题材及创作形式,并且皆能有很好的成绩。他为了拓展眼界,甚至努力地投入阅读英、日文之原文推理小说,追求远超过目前台湾翻译小说受限制的水准;并且能大胆地从“有为者亦若是”的保守心态进而到“彼可取而代之”的勇气来创作。若非如此,又岂焉能有《魔法妄想症》这一本超越台湾目前创作推理小说一个世代以上的作品出现?但是,也由于太过先进,自然会让一些目光如豆的评审委员完全无法接受了;因此,在【时报文学奖】弑羽而归也就不足为奇!而既晴在创作小说时的文笔极为细腻,甚至在以《考前计划》初登场时,还让我误以为出现了女性作家,实在不能想像他是理工科的高材生。但另一方面,他的评论风格却很犀利,常能有发前人所未见的观点,并且具有评论家最需要的逻辑整合能力,这是很难能可贵的!基本上,在我个人的观念中,要让凶手和名侦探同一人的矛盾关系,却正如创作者和评论家一定会有彼此冲突对抗性的互动。所以,要两者得兼是不太容易且不是很恰当的;但前者至少已有三位名侦探表演过,而后者则至少却斯特顿、江户川乱步及岛田庄司等人亦尝试过。至于既晴的缺点,首先则是因多方尝试变化而不能有代表性的风格呈现,也就是文风尚无定性;次则因自我期许甚高且专注力方面却备多力分,造成创作速度甚为缓慢,而有“孤高寡作”之嫌。而既晴对本土推理的另一贡献则犹如日本名作家岛田庄司的作风一般,非常努力地鼓励及发掘创作者,至少我所知道的有蓝霄的《光与影》,和新人冷言的《零下十七℃》等几篇作品皆由此而来。此外,他也给暨大同好会的新人相当多的鼓励,他们也应或或少都受其影响而进步不少。
九、网际网路世界的兴起
就像电脑网路对其他诸多事项一般,它也大大的影响了台湾本土推理的创作空间。在此之前,台湾推理小说的读者只是单一的个体,而创作者也仅有《推理杂志》此一不固定的发表园地,连读者和作者的互动都需要透过编辑,但却也都很困难。而一旦有了网际网路之后,这些再也不是问题了。原先各自孤立的读者可以互相以
或WWW交换心得及感想,而这些互相砥砺学习的结果也让一些出版社的编辑见识了这股力量,进而间接地促成了台湾在1998到99年时,出现了推理作品大量出版的风潮!另外则如,于1997年2月成立的“密室推理研究会”,就是一群推理小说爱好者在网路交流后,而聚会成立的同好读书会;其会刊虽只有两期,但精彩度却前所未见。而网路也让作者突破了发表园地的限制,作者不再受出版社及编辑的限制,不只可在“推理擂台”或“人狼城”上尝试发表创作,亦可如《魔法妄想症》般地在网路上计划销售及自行出版!如此,虽可能会有不成熟的作品出现,但那又怎样呢?毕竟,谁又怎能逃脱其“想当年”的青涩年代呢?这股风潮,正犹如孩童学步般地缓慢前进,令人深深看好其未来!无论如何,网际网路,这一新科技让台湾的作者走出了一条新路,而也让读者可以轻易了解各类作品的优劣;并且让双方功力大增,眼界提高而视野广阔。进而不至于再受限于出版社编辑及广告言过其实的吹捧,却因买到劣作而懊悔不已。
十、未来的期待
台湾本土创作至今已有十五年的历史;相对的,台湾外国侦探推理小说有系统地引进也已超过了二十年。虽说先吹了东洋风,又再吹西洋风,但我还是期待有朝一日能狂吹起本土风。而在本土的其他新进创作者之中,让我衷心期待的还有几位:
(1)凌彻:以我个人的判断,凌彻的功力,实已直追既晴而毫不逊色;但可惜,他只是因目前受限于稻粱谋的缘故而未能大展光芒罢了。但是单看其零星仅有的一、二篇作品也已经足以让人惊艳不已;而且其写评论的眼光相当独到,切入点也与众不同,可见他的功力亦不在既晴之下。所以,他应该也是一位可受读者期待,能够“左手写评论,右手写小说”的双向高手。
(2)冷言:文风轻柔,正逐渐成熟中的作者。创作力强,企图心旺盛,而题材朝多样性发展且能勇于尝试;并且能不怕批评,真是勇气十足,更进而能将被评论的心得实行于作品中,这就更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但是他的作品收尾不甚佳且草率是其最大缺点,其次则是逻辑不够严谨,常有疏漏之处;而未来只期盼他不要因为即将面对的课业压力会日日加重而不再继续投入其热情。
(3)光正堂:显眼且活泼的文风,令人印象相当深刻;而且想像力丰富,作品的内容幽默、诙谐且风趣,真是前所未见的作者。但是,其最大的缺点就是兴之所致,则任我行;不太能管住自己而且文笔太直接描述,欠缺曲折铺陈的功力。他应该犹有成长的空间,相当值得期待。
(4)蔡一静:她是目前创作者中少见的女性,多以与作者同名的女侦探活跃于小说中。其文风单纯清新且文艺气息浓厚;作品既有悬疑且间有本格创作,可见她仍在多方尝试中;但她应该多充实自己作品的内涵及加强其逻辑完整性。如此一来,则当可期待她能持续成长;说不定,有朝一日蔡一静她能成为台湾的铁伊。
后语
综观台湾的本土推理创作,不能否认,到了目前的发展可谓已有陷入瓶颈之虞。虽然出版社拼命地引进及介绍各国的推理作品不遗余力,令人眼花撩乱却毫无章法;但是,本土化的脚步停滞,会让台湾的推理终将只是宛如“无根的飘萍”一般而已;我们可不希望台湾本土推理创作像台湾的汽机车工业一样,只能沦落为外国拼装厂而已。所以,作者敢冒大不讳地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只是期待大家能够自立自强,不要让我们只能评论外国的作品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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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近几年台湾创作推理的看法
(冷言/文)
既然说了是台湾推理,在我接下来要写的这篇文章中,大家将不会看见诸如柯南·道尔、克莉斯蒂等推理名家的姓名;也不会出现如《童谣谋杀案》、《三口棺材》之类的推理小说名作。大家将看见的是我所知道的台湾创作推理小说。
我第一个认识的台湾推理小说作家应该算是蓝霄,当时初识这位作家的作品是《自杀的尸体》(民国八十四年二月),在此我不对我所提出来的作品再多做画蛇添足的评论,只提出我所看见的一些现象。那时同一个时期较知名的作家还有余心乐、胡柏源、蔡一静、思婷、叶桑等人,以台湾本土的创作推理来讲,算是作家最多、最活跃的时期。这个时期作家的作品全部都是刊载在《推理杂志》上,几乎每个作家都有属于自己的系列作品。但是在这个时期的作品有两个特色:几乎都是短篇作品、大部分作家的作品没有各自集结出版。这时期较著名的长篇推理有余心乐的《推理之旅》,作品曾集结出版的作家有叶桑,算是这时期的两位特例。
民国八十八年五月,中国时报举办了一个长篇推理小说奖,这是台湾创作推理小说值得大书一笔的里程碑。就笔者所接触到的人当中,有长篇作品参加这个奖项的除了推理老牌作家余心乐《命案的版本》及蓝霄《光与影》之外,还有光正堂《天使在钟塔哭泣》、笔者为了赶热潮而写的拙作《零下十七℃》以及曾经引起一股讨论热潮的既晴《魔法妄想》。以上都是在这个徵文当中没有入围的作品,再加上入围的作品、其他没入围的作品,笔者估计这个奖至少让台湾这时期的创作推理一口气增加了十部以上,这是个过去十年来所有长篇推理加起来也比不上的数量。而在这之后更是引起了一小股创作的热潮,出现了一些不同于以往的短篇推理作品。上述的长篇作品当中除了时报本身选出来的三部作品出版之外,既晴自费出版一百本的《魔法妄想》(其实都是用杜鹃窝人的钱),余心乐先生也自掏腰包出版《命案的版本》、《天使在钟塔哭泣》也以网路小说的形式出版成书。这是台湾长篇创作推理出版量最多的时期。
和这股长篇热潮几乎同时,除了推理杂志固定每月一篇的短篇创作之外,网路上也出现了一些投入短篇创作的网路作家。由于网路上沟通的方便,会有许多读者对于这些短篇小说作出立即的回应,甚至可以互相讨论。这时期出现的短篇网路创作推理的特色是:实验性质较高、一篇作品往往有多篇评论。实验性质较高的原因可能是作者在于其他人讨论过后,引发出的新想法立即以小说的形式表现出来,而多篇评论则是由喜爱推理的热心朋友主动提出自己的意见,或是作者请自己的朋友替自己的作品做些评论。
但是最近的一年,似乎很少再看到新的创作推理了。除了延续自时报推理小说徵文的热潮退烧之外,投入这个时期创作的作家大部分是学生,毕业后面临着更现实的问题,无法分心于创作是必然的。感觉上,现在似乎少了一股承先启后的力量。
台湾推理小说的先天条件本来就不是很好,因此想投入推理小说的创作比起其他类型的小说更需要一股热情。为什么台湾想从事推理小说创作的人需要特别的热情呢?我整理几个大家都知道但可能没有特别注意的现象给大家做参考。
第一、台湾目前尚未有专职的推理小说作家:
从事推理小说写作的人除了学生之外,再者就是已经有其他工作的人利用工作之外的时间从事写作。会有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台湾推理小说的市场不大,所以想当专职的推理小说作家可能在写出杰作之前就可能因为没有收入,先成为小说中所描述的尸体了。当然也有专职作家加入推理小说的写作行列,但顶多是昙花一现或者是属于较外围的推理作品。
第二、常会因为缺乏读者的支持而后继无力:
创作推理小说的人最常有的一个现象就是写了一、两篇不够成熟的短篇作品后,因为缺乏发表的空间或是发表后却没有如预期般引起读者的回响,因此失去了创作的动力而放弃继续创作。其实这个问题的常是由于作者对本身作品与读者反应的认知不足,并且缺乏和其他朋友一起分享写作经验的机会。这一、两年虽然推理小说同好之间的聚会相当频繁,然而就笔者个人所参加过的聚会来看,绝少有关于写作方面的讨论出现。反倒是对现有作品常有各种角度切入的深入讨论,因此笔者认为本土推理在评论上比创作上的成熟度要高许多。
第三、有些作品已趋成熟的作家由于步入社会,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只得放弃创作:
我想这点应该有许多朋友们都能自己举出几个例子,我也不多谈,就只提一位大家比较熟悉的作家“蓝霄”为例。就算是“蓝霄”最新的作品《光与影》其完成时间也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这期间,他除了医生的工作之外,还忙着准备各种考试。女儿的出世当然让他的人生更加丰富,但是却也让他更无暇分心于推理小说的创作。
第四、其他:
还有其他各种如对推理小说本质的认知不足、文笔不够洗链、模仿名作、诡计不够创新等等,但都是属于较为个人方面的问题,所以我一起将这类个案的问题统称为其他。
大家读到这里,对于笔者所说在台湾想创作推理小说需要更多热情不知道能不能了解。当然,在讨论完原因之后,照例要提出解决的方法。但是,笔者必须趁着自己热情还在的时候,赶紧继续尝试创作。所以对于“该如何提升台湾本土创作推理小说的品质”这个议题就等到我毕业开始工作以后再来好好为大家讨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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