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梅花耐冷 (十四)(1 / 1)

小姐有病 再枯荣 573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82章 梅花耐冷 (十四)

  厨房提了饭出来, 天已倾倒,措手不及。一向故事里的大事落停,似乎就到了散场的时候。妙真?走回内院,又往西厢看一眼?, 心里打定个?主意?, 一径踅入碧纱橱内。

  良恭见她脸色不大好,就拉了她的手拽在怀内, “花信就不给我摆饭也?没什么, 可别这?点小?事?, 坏了你们主仆间的情分。”

  妙真?抬头看他一眼?, 仍旧起身把碗碟从提篮盒里摆出来, 一壁喁喁, “我和?她真?是的, 主仆不像主仆,姊妹不像姊妹。我说有事要和你商量,就是为她的事?。”

  “她的事?你还要和?我商量么?不如去和她商量还要爽快点。”

  妙真?有些赌气地在那?头坐下,“为我早前有些拿不定主意?, 也?和?宁祥相关的。现在倒好了, 拿定主意?了。”

  “什么主意??”

  “我想宁祥到我这?里来,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你,是为了花信的缘故。可我看,他们两?个?终究是一场没结果, 花信死活瞧不上?宁祥。不如趁现在我手上?有钱, 明日拿出二百两?来摆在那?里, 当面问他们个?清清楚楚。要是花信高兴嚜就嫁给宁祥,钱叫他们拿去寻个?小?买卖做。要是她不答应, 二百两?拆分两?边,宁祥自回嘉兴去谋份事?情做,再给你姑妈稍回去一些。花信嚜,她情愿嫁人就自己去寻个?可心的人嫁,不情愿,随便她做什么去好了。反正跟着我是耽误了她,她也?不高兴。”

  良恭一面吃饭一面听她讲,觉得她多半是在赌气,就笑,“我姑妈那?头不用你操心,等到了苏州我找人替我捎点钱回去就是了。严癞头这?时候倒不能走,你跟着的人越来越少,万一发起病来,我要看顾你,别的事?情上?要人手。至于花信嚜,你如今手里有钱了,她倒不会?觉得你是在耽误她。”

  妙真?刚拿定个?主意?,自觉有些能当家做主的意?思?了,说给他听,想他是要赞同的。谁知给他一番说法,渐渐想来也?觉得不大?周祥,似乎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

  可她好容易有番打算,又要作废,面上?过不去,就斜他一眼?,怫然道:“你倒有这?许多话来说。”

  说得良恭莫名其妙,“你到底是在和?谁赌气啊?”

  “我是说正事?,谁在赌气了?”

  “那?我不也?是在同和?你说正事??你不高兴我说,就不要和?我商议嘛。”

  妙真?自知无理,就不说了,坐了须臾,起身把灯擎起来往椅上?去坐。良恭因问:“你把灯拿走了,我还怎么吃饭?”

  她坐在椅上?挑衅地笑,“你还晓得你要吃饭啊?你一张嘴不够,又要吃饭,又要来驳我的主意?气我!”

  良恭赌气搁下碗,“那?好,我不吃了。”

  “你不吃就不吃,饿死谁?”

  两?个?人赌了会?气,良恭败下阵来,走来哄她,“是我多嘴多舌,我不该瞎出主意?,要我现在说,你这?主意?真?是拿得好!花信一个?丫头,竟敢成日和?你叫板,是该早点拿点钱赶她走。”

  可巧花信走到这?屋来问后日启程的事?,在外间听见后头半句,又悄然退出。心道是良恭想赶她走,回到屋里一面恨得要死,一面想着,真?要是妙真?赶她,又该走到哪里去?

  她那?个?舅舅,早不知到哪里去了,又没有别的亲人,离了妙真?就是无依无靠。因此又盘算着此事?不提罢了,要是妙真?听了良恭的话,明日说起这?事?来,她还当转转态度奉承良恭两?句,先讨得妙真?高兴了,留她下来才是正经。

  这?边厢妙真?还在同良恭作气,因见他左一个?揖又一个?揖地讨饶,才罢了,把银釭递给他,抬着下巴说:“先绕了你,你下回可还敢驳我的主意??”

  良恭连说“不敢了”,依旧擎着灯坐回榻上?去。重端起碗来,却吃不下了,便又放下把碗碟都收尽提篮盒里,“你看你,无端闹我一通,我就吃不下了。”

  妙真?跳到他背后来,还要讨嫌,“那?你去陈家吃好了呀,你今日送画过去,陈姑娘没做个?东道谢你?”

  怄得良恭反手捞她到前头来,掐住她的下巴,“你这?些酸话什么时候才说得够?”

  她把眼?皮一翻,“看我什么时候说高兴了,自然就不再说了嚜。”

  收拾了炕桌,良恭欲回房去睡,给妙真?拉住不许。良恭便去打了睡来二人洗漱,就在这?房里睡到天蒙蒙亮,又摸回外院房里去睡。妙真?醒来时他已出去了,只摸到枕上?余温,她想着两?人偷情似的光景,也?烦得睡不着。还不是为怕花信看见了絮叨。

  不想早上?花信打水进来给她梳洗时,倒全然换了副态度,一壁在身后替妙真?梳头,一壁朝镜子里笑,“早上?天不亮我就听见你这?屋里开门,我还当是你起来了,隔着窗纱一看,是良恭起来,开了正厅的门,到外院去了。”

  说得妙真?向镜里斜看她一眼?,有些不明白她忽然捅破这?层窗户纸是什么意?思?。

  她又笑道:“是怕别人看见不好啊,还是怕我看见了来说你们?要是为怕我说你们,那?就多余这?样想了。姑娘自己的事?一向都是自己有主意?,我一个?丫头能插得上?什么嘴啊?就是我要说,我也?不会?是说你们不好。良恭为你打官司的事?,前前后后忙得这?样,可见他还是很好的一个?人,对姑娘也?很用心,姑娘真?喜欢他,也?没什么不好的。”

  妙真?莫名其妙一阵,红着脸摸起一把篦子,手指头在篦齿上?刮来刮去,“你发什么疯,忽然说起这?些话来了。”

  “我倒不是发疯,是看见良恭天不亮就从这?屋里出去,麻烦也?麻烦死了。索性说穿了,往后你们两?个?光明正大?的,不好么?我知道是因为我前头说他那?些话,所?以你才不好意?思?。我前头说他的那?些不好,也?不是我瞎说,我也?是为你好,怕你错看了人。”

  说穿后妙真?心里也?松了口气,起身来握她的手,“我晓得你是为我好,不过你不要盯着他身上?不好的地方看嚜,也?看看他好的地方,是不是?”

  “他好的地方嚜自然是有。”花信体?贴笑了偏科,忽然反手搡开她的手,嗔道:“哎唷横竖他好不好,是你自己的姻缘。你都欢喜了,我能说什么啊?横竖你看中他,我就拿他当主子爷看待就是。”

  妙真?赧笑道:“又不是要你当他是爷伺候,他自己还不惯被人伺候呢。你就像往日一样待他,有个?忙得顾不上?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想着互相分担些,就是了。”

  花信嘻嘻答应着端了水盆出去,妙真?见她如此态度,心里忽如云霁清丽,觉得烦心事?再没了,自然将要遣散她的话不题。大?家高高兴兴地收拾行李,退了房子,遣散吴妈。明日大?早,雇了两?辆马车,捆着好几口箱子一起往码头上?去坐船。

  即过两?日,那?陈姑娘见良恭送毕了画就没再去,便又编着话打发丫头菱角来请。不想丫头按到这?里来,早是人去楼空。

  回去告诉陈姑娘,陈姑娘道:“这?个?人,要走先也?不说一声,就这?么悄没声音跑了。难道说一句,我还能绊住他不许他走么?”

  嘴上?埋怨,心里倒有点明白了,良恭不说,大?约是因为不好当面拂她的情意?,他未必傻,恐怕早就看出她的意?思?。这?样一来,倒也?替她保住了脸面。后两?日叶大?人家里打发下人来请,陈姑娘也?还编圆了话,说高公子兴致一起,又往扬州去逛了。

  这?话婉转从柴主簿那?里传到胡家,胡夫人不信,和?雀香憋着嘴絮叨,“什么往扬州去了,昨日我打发人给妙真?送几碗菜去,谁知去的人回来说,那?房子已退还人家了,人二十三那?日就走了。这?个?高公子,还不是追着妙真?去了苏州。”

  “去苏州?大?姐姐去苏州做什么?”

  “管家码头上?打听了,说她是包了船往苏州去。”胡夫人歪着嘴冷笑,“前头她那?个?丫头的信不是转到我这?里来了嚜,我看了下,说是那?丫头去年小?产了。有什么说的呢,妙真?肯定放心不下,先转去苏州看看她,再回嘉兴去,也?是顺路的事?情。”

  雀香在炕桌上?托起片腮,遗憾地吁了声,“大?姐姐真?是的,先前还答应要等过两?月送我出阁,这?会?又这?么着急忙慌的走了。等我过两?月到了苏州,不晓得大?姐姐还在不在那?里。要是在,好歹要请她到家坐坐。”

  她一定要妙真?看见她做了黄家风光体?面的奶奶才罢休。胡夫人却没所?谓,妙真?走了也?好,免得久留常州,他们胡家对她始终有一份撇不开的责任。

  这?一去,妙真?也?是打定主意?再不回常州去的,就怕哪日东窗事?发,县太爷计较起来,又生祸端。就和?良恭商量,届时由昆山转道回嘉兴去,两?人成亲,好好在嘉兴置办起房子产业,把他姑妈接到新房子里来过日子。

  良恭只笑不语,手扶船头的阑干。扑面的风已有了寒意?,冬雪又将至。和?她这?一路,已经不记得是第几个?冬天了,他从没奢望过有一日能枯木逢春,留在她身边,早做好了一无所?获的打算。

  妙真?等了会?,见他不置可否的态度,就生气地斜飞眼?角,“怎么,你还不肯呀?我嫁给你还委屈你了?”

  良恭忙笑,抬起条胳膊揽她的肩,歪下脸连声说:“我可不敢这?样想。你嫁给我自然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是怕你委屈。”

  她又笑起来,挪一步紧贴在他身边,仰着眼?问:“我委屈什么啊?”

  他也?说不清,总是没底,怕妙真?择定了他,是不过是因为无可选择。他审度自己,实在也?不是个?绝好的做丈夫的人选,就轻轻一笑,“你看看我,一向没权没势,混到这?个?年纪,照旧看不到什么希望,只看到坏的,恐怕一生都是碌碌无为。你难道甘心嫁给这?样一个?没出息的男人,就不觉得委屈?”

  妙真?轻哼,“我没什么委屈的。”

  “你倒替你有点委屈。”他看见她把那?双眼?睛瞪圆了一点,俨然又要生气。他就微笑,表示心平气和?,不是调侃和?赌气的意?思?,慢慢认真?地对她说:“以你的出身相貌,是天生该嫁贵人的人,嫁给我这?样的,连外人都要说一句不般配。我是一心为你才说这?样的话,不想你将来后悔。你方才说我们成亲,置办房子产业,哪一样不要许多钱?眼?下单是成亲的花费就混不过去。”

  她撇了下嘴,眼?梢朝后头的房间里斜一下,“里头那?么些钱,还不够你花的?”

  良恭“吭哧”笑出声,“你见过哪个?男人娶亲下聘,是从女人家里拿钱的?”

  “那?我就不要什么聘礼。”妙真?扇两?下眼?,又笑着和?他玩笑,“我倒有许多嫁妆。良相公,你讨个?媳妇多划算呐,非但不破财,还要发财了呢!”

  良恭把手从她肩上?放下来,又把阑干攥紧,“只怕你将来要懊悔,也?要怨恨我。”

  “我懊悔什么?”

  “可懊悔的地方简直不要太多了。嫁个?丈夫,什么也?没有,反倒贴上?大?笔银钱。”

  “那?就不动用我那?些钱就是了嚜,也?不置办房子产业了,我住到你家那?房子里去,跟着你过穷日子。我先前也?吃了段日子的穷,有什么?我不怕的。”

  “那?也?不算穷的了,你还不晓得真?正的穷日子是副什么情形。”良恭重重地叹了声,敛尽笑脸,“我要你想想清楚,不要急着说什么嫁娶的话。反正,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她想象着和?他讨论婚姻,应当是两?个?人都怀满着憧憬,尽管有的话说起来是有些不着边际,冒一点傻气。可她心里觉得,婚姻本来就是件犯傻的冒险事?情。

  可他太冷静了,他在许多事?情上?都敢以身涉险,唯独在爱她这?件事?上?,总是缺乏一股炽烈的冲动。他左思?右想,辗转徘徊,就连他们能走到如今这?地步,也?多半是她主动的缘故。她的心情感?到些无力,觉得这?不应当是爱的样子。

  她不由得也?渐渐收起了一片对未来的憧憬的兴奋,把阑干轻轻拍了下,冷笑一下,“你虑得真?是周祥。”

  语毕掉进房间里,走到床上?去睡着。

  这?一睡,连晚饭也?不起来吃。花信以为她哪里不好,随她卧着,只等上?了灯,去下舱里叫船家重热了饭端上?来。他们包的这?艘船是上?下两?层,上?头一层只得一个?房间,是花信和?妙真?住。良恭与严癞头依旧是在下舱和?船家挤在通铺上?睡。上?头这?个?房间四四方方的,还算宽敞,两?张罗汉床摆在靠床尾那?头,用一道屏风隔开,外头对面放着两?套桌椅,桌椅后头都有窗。

  把胳膊伸出窗外就能摸到阑干,过道只留着一个?人能走的余地。妙真?轻而易举就看到阑干底下的河面,是无尽的黑,只有远处才在水中倒映着一抹月牙。这?是月末,等到下船的时候,又是下个?月的事?了。

  她觉得自从那?年去湖州开始,她的时光多半是花费在路上?,青春也?跟着东奔西逝的江河不知淌到了哪里。最可怕的是,一个?女人的青春不知逝去了哪里,未来将老处也?还没有目的地。以为和?良恭好,终于有了个?方向,想不到这?方向也?只不过是个?方向而已,谁知到尽头有没有岸?他不是非要她不可的态度。她觉得自己或许是老了,也?缺了点年轻时候任性妄为,誓不可转的精神。

  她扭着腰肢,把胳膊扶在椅背上?,望着那?没有边际的黑魆魆的水面,呢喃了两?句。

  花信在桌上?摆下了一碗干饭并一瓯糟鲜藕一瓯山药煨火腿肉,又挪了油灯过来,“你念叨什么呢?”

  妙真?摇摇头,端起饭来吃,把下晌在甲板上?对良恭说的话说给她听,隐去了良恭的话未说。花信不能明说不好,只在对面椅上?做起针黹,窥着她笑一笑,“婚姻大?事?,哪有女人家主动去说的?就是如今老爷太太并不在了,没人替你说和?,也?不该你说,得良恭说起来才是啊。你反倒比他还急,叫人家听见,要笑话你呢。”

  要等良恭说,不知等到哪辈子去了。妙真?端着饭碗暗暗撇嘴,“我是问你等我们回到嘉兴,置办所?房子,买些地,再拿笔钱给良恭做个?买卖,你看好不好?”

  “好嚜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叫良恭做什么买卖合宜呀?他会?做什么?”

  “他会?的东西倒多,还会?做伞做扇子呢。就是没做过生意?。”

  花信做一双鞋,用力地扎着针,牵动着面上?的笑意?有一丝狰狞,“会?手艺和?会?做买卖是两?码事?。咱们老爷不会?针黹纺线,也?把绸缎生意?做得那?样大?。做生意?嚜,讲究脑袋灵活,人机灵,能说会?道,还要会?交际应酬。”

  妙真?道:“这?些良恭也?在行,他也?是很机敏的人呀。”

  花信适时地剪断话头,“那?等回到嘉兴再看嚜,这?会?就打算,也?太早了些。何况我看良恭那?个?人,不一定肯要你出本钱给他做生意?。”

  妙真?下晌听良恭的意?思?,大?约也?是如此。这?些年来,遇到的人多半都是算计她钱的,她不喜欢。遇到他这?不算计她钱的,她心里也?是郁塞不高兴,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碗。

  后头几日对良恭都是不大?理睬的样子,良恭晓得她不高兴,刻意?说些笑话来哄她,她也?只是懒懒的笑两?声就心不在焉地转过头去。

  一晃到了苏州,在苏州暂住两?晚,便雇了马车转陆路及至昆山县。先找了家旅店栖身,隔两?日便打听到了那?邬家的住处。邬家是本县大?户,是靠给那?些达官贵人家里供应盆景花树发的家,颇有些名气,稍一问就问到,正是离这?家客店不远,在前头万合街上?。

  这?日大?早起来,妙真?欲往那?里寻访白池。良恭替她雇了软轿来,敲入这?间屋里来说:“轿夫也?认得他们邬家的房子,他们一径抬你过去,我就不跟着了。”

  妙真?换了件灰鼠里子的绾色长衫,葭灰的裙,戴着灰毛兔卧,终于肯把支凤吐流苏的步摇翻出来戴在侧面头上?,打扮得鲜鲜亮亮地迤逦走来,“你为什么不去?”

  因为孝中,良恭许久不见她如此装扮,眼?前一亮,目光旖旎地道,“我因想着咱们抬着那?几箱银子跑来跑去的有些不便,眼?下又是住在栈房内,人来人往的不放心。不如去寻个?大?的票号把银子存放进去,等走的时候再取走不迟。”

  这?一路上?良恭费尽心思?说了无数好话,也?都是无用功。虽深知妙真?的症结在哪里,却不能草率照她的话去行婚姻之事?。

  妙真?因他这?态度,也?始终是淡淡的和?他疏远着。这?会?听见他不跟着往邬家去,就觉得他是连哄她的耐性也?没有了,故意?拿事?来敷衍。否则前两?日不去办这?正事?,偏今日想起来去办。

  她说了句“随你的便”,就错身走到椅上?,不和?他说话,吩咐花信去前头柜上?要早饭来吃。

  良恭见花信出去,站屏风前头了会?,她仍不睬他。他就走去把门阖上?,笑着踱步回来,“你还在怄气呢?”

  “没有啊,我有什么可怄气的事??”妙真?在手边桌上?端起碗热茶,看也?不看他。

  良恭走到她面前,屈身弯腰,两?手扶在椅子两?边的扶头上?把她包围起来,歪着笑脸睇她,“还说不生气,嘴巴噘得都能挂把壶在上?头了。你一怄气,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丫头。”

  她在茶盖子上?剔他一眼?,“我晓得我是年纪大?了,不该做出这?副娇滴滴的样子,很不好看。不过用不着你来说,我自己清楚。”

  “你又歪解我的意?思?。上?回说成亲的事?,我也?并不是你想的那?个?……”

  还未说完,妙真?便假装毫不在意?地挥着手剪断,“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我饿死了,你开门看看饭有没有端上?来。”

  良恭只得拉开门瞅一眼?,他们是住在这?家旅店三院里头二楼西面,这?二楼正北东西拢共六间客房,却是三处楼梯下下。正北的屋子是由二院上?下,屋子也?是开在背面二院那?头。东西世间屋子虽有游廊,却叫北屋拦断了。西面两?间屋子都叫他们占了去,倒是自成一派,没有外人走动。

  这?院内是清清静静的,只零星听见前头两?院里有南北富商走动攀谈,阖上?门来又立时关住了那?些杂声。良恭自然不和?她住在一间屋子,好容易趁着花信不在,此刻清静,要好好哄一哄她。便走回来说:“你这?衣裳仿佛有哪里不对,站起来我看看。”

  她将信将疑站起来,自己低头看,“我这?衣裳前头因是热孝,好久没穿了。因想着今日要往人家去,该穿得热闹些才翻出来穿。这?栈房里又没有穿衣镜,不晓得什么样子,是不是被老鼠咬破了哪里啊?”

  良恭歪着脸一笑,上?前去拥住她,“你看我像不像老鼠?咬你一口!”言讫亲在她嘴巴上?。妙真?始知上?当,急着挣扎了几下,挣不开,也?就罢了,一面痴迷在他的亲吻里,一面想来还恨,就使力在他手臂上?掐一把。

  他吃痛退开一点,还是笑,“这?下气散了吧?”妙真?气鼓鼓的不理,他索性把胳膊抬到她嘴边,“还不解气你就咬。”

  妙真?一口咬上?去,发了狠,咬出点血来才肯放开,才发现就是咬在她从前就咬过的那?块皮肉上?。两?个?人望着那?块新齿痕叠旧齿痕的皮肤,才明白原来什么都没改变。他仍是那?个?一旦爱谁,就怯懦却步的他。她也?仍是那?个?一旦心动,就不计前因后果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