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哥哥==
朱夫人见状连忙用帕子替扬州县丞顺气, 表情尽是焦急:“官人您没事吧?”
扬州县丞呛得脸都红了,他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胸口:“我没事。”
谢大人的话着实是惊到他了。
现在看来,谢大人跟他夫人感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谢大人分明是爱妻如命。
谢凌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嗓音淡淡:“朱大人还?好吧?”
这会儿自己就算不好那也?得好了,扬州县丞尴尬地?笑笑:“下官还?好, 还?好。”
一顿晚膳, 扬州县丞吃得是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扬州县丞亦步亦趋的跟在谢凌后边, 问:“谢大人晚上要下棋吗?”
他担心今夜没有谢少夫人,谢大人要孤枕难眠。
但谢凌眼下明显没那个心思下棋,他眸光如许,神色有几分疲惫:“改日再下吧。”
扬州县丞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恭敬客气地?退到一旁:“那下官先行告辞。”
每个月的十六, 天上的月亮格外圆, 照的院子犹如白昼。
谢凌正闭目养神的时候,暗卫推门走了进?来:“主子, 方?才属下去看了, 少夫人跟奶娘都在呢。”
他们主子这是怕在少夫人面前栽第二个跟头。
谢凌没有睁开凤眸,一副慵懒的模样, 出声?温凉:“下去吧。”
“是, 主子。”得到吩咐, 暗卫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
夜色微凉,凉风习习, 秦若正盯着眼前的棋盘发呆。
奶娘察觉到她的走神,笑着问:“姐儿在想什么?”
自从白天大人离开宅院, 姐儿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用完晚膳之后更甚, 一直在那发呆。
秦若本来就在想着事,突然听到奶娘的问题,她不假思索的道?:“我在想夫君。”
奶娘觉得有些诧异,谢大人白天突然离开,她还?以为两人是闹了什么矛盾呢:“姐儿这是想大人了?要不奴婢去请大人回来。”
“奶娘你千万别去。”见奶娘真要往外去,秦若连忙拦住她,她眉眼弯弯如月,惹人爱怜:“其实我是在想我对夫君是个什么感情。”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直面谢大人的感情。
奶娘看出她眼里的迷惘,想到姐儿在这感情上还?是没怎么开窍,她端了一碗牛乳茶放秦若面前,笑道?:“那姐儿想听老奴跟你分析一下吗?”
秦若对奶娘一直非常信任,闻言眼巴巴地?瞅着奶娘,浅笑嫣然:“奶娘请说。”
奶娘咳嗽一声?,认真的与她分析:“姐儿,咱们先不说别的,就说谢大人本身?出生世家?大族,娶正妻之前没有先弄出个妾室或者外室来,这一点较之某些世族子弟就要强上许多。再说谢大人年少时名扬在外,年纪轻轻就坐上宰辅之位,这点更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所以谢大人不管是在能力,还?是家?世上,都是一个很好的如意郎君人选。”
奶娘说的这些秦若无可否认,因为谢大人确实足够的出色。
“而成婚之后,他待姐儿温柔体贴,在外维护姐儿的颜面,在内也?事事以姐儿为先。不管是谁在谢大人面前提纳妾的事情,谢大人一概都拒绝了,奴婢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谢大人在婚后的所作?所为绝对能称得上是一个好丈夫。”
秦若被奶娘这话说服了,她轻软一笑,娇糯乖巧:“要不是因为奶娘一直在我身?边服侍,我还?以为奶娘被谢大人收买了呢,不过奶娘你说的确实没错,谢大人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夫婿人选。”
只要他以后不想着将她关?到金丝雀笼里面去。
“姐儿这是说的哪里话,正是因为老奴一早就在姐儿身?边服侍,所以更盼着姐儿能够得到幸福,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我朝,谢大人都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夫婿,他既钟情于姐儿,你们又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那姐儿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呢。”
奶娘看得出来,其实姐儿也?喜欢谢大人,只是因为她与谢大人这段姻缘来得不是名正言顺,所以姐儿不敢直面谢大人的感情。
于是奶娘就这个问题替秦若分析,说出的话掷地?有声?:“至于大小姐,要是最开始大小姐跟谢大人有了夫妻之实,或者说谢大人对大小姐有意,那老奴肯定不会劝姐儿跟谢大人在一起?,可是谢大人初见大小姐是在姐儿与谢大人成婚之后,那时候姐儿与谢大人还?正是新婚燕尔呢,所以大小姐从来不是衡越在姐儿跟谢大人之间的坎。”
“就像谢大人说的,当年姐儿以大小姐的名义嫁到秦家?,那是因为大小姐有了心上人,姐儿迫于形势跟养育之恩没有选择的余地?,在这件事上姐儿也?是无辜的,既然谢大人已经选择了不计较,那姐儿自是不必耿耿于怀。”
初夏的夜晚,蝉鸣声?一阵接着一阵,不绝于耳。
秦若的一颗心却是异常宁静,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是谢大人温和儒雅的脸庞,以及他对她的那些好。
烛光摇曳,秦若面色婉约清丽,娇娇动人:“奶娘,谢谢你,我想我心里有答案了。”
她想带着孩子走向谢大人,她相信她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奶娘会心一笑,很为自己姐儿感到高兴:“姐儿想通了就好,老奴看得出来,姐儿也?很喜欢谢大人。”
两情相悦,又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呢。
想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秦若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她跟奶娘说:“奶娘,我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以前在家?中,我看长姐跟阿许哥哥这么相爱,心里未尝没有想过自己将来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郎君,但大抵应该是个老实本分、勤勤恳恳的男人,谁曾想这个人是谢大人。”
在秦家?的时候,秦父从未提过秦若的婚事,那时以她的身?份,可能嫁给县令家?的公子都算高攀。
“这说明姐儿跟谢大人有缘,可能姐儿跟谢大人家?世上是有些悬殊,但谢大人明显视姐儿为妻子,你肚子里又有谢大人的孩子,那既然做决定了,姐儿就不要想太多。”
女子孕中本来就不能多思,幸好姐儿肚子里的孩子很乖,姐儿除了膳食方?面,其他目前都还?好。
奶娘看得出来,谢大人并不是那么看重家?世的人。
秦若轻轻点了点头:“奶娘说的是,我再下会棋就睡。”
“那老奴就在这陪着姐儿。”
夜色越来越深,朦胧如诗。
==二更==
沈岸是在第二天来的扬州,扬州城天空蔚蓝,烟雨蒙蒙,清新的环境让人心旷神怡。
侍卫引沈岸往里边走,冲他介绍:“大人,就在前面。”
沈岸面色沉着地?“嗯”了一声?,不快不慢的往前边走,因着这会儿天色还?早,所以长青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揉了揉迷蒙的眼睛:“敢问这位公子您是?”
沈岸直接朝府内看了一眼,拿出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我是当朝太师沈岸,不知你们姑娘在不在里面?”
一听对方?说自己是当朝太师,长青虎躯一震,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小人见过沈太师,我们二小姐在里面歇息呢。”
“不知沈太师找我们二小姐有何事?”
沈岸唇角勾出一抹微笑,道?:“在下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与你们二小姐说,既然你们二小姐在里面歇息,那在下就先在外面等?着吧。”
沈岸固然急着认妹妹,但他并不想打?扰妹妹歇息,所以就客气了一番。
但长青哪敢让当朝太师站在门口?等?啊,马上笑眯眯道?:“要不沈大人还?是进?来等?吧,沈大人一路风尘仆仆,总要坐下来喝口?茶。”
沈岸思纣一番,笑道?:“那就麻烦了。”
“沈大人请进?。”
“沈大人怎么来了?”引了沈岸入府,长青马上加快脚步去找奶娘,奶娘觉得奇怪:“你可问清楚了,沈大人过来是要见谢大人还?是见二小姐?”
姐儿跟这位沈太师可以说是素不相识,他要是想见姐儿,是为了什么。
长青人长得憨厚,他挠了挠头:“沈大人跟小人说的是,他有重要的事与二小姐说,那应该是要见二小姐的吧。”
奶娘沉思了下,不敢太耽误这位沈太师的时间,忙道?:“那沈大人是要见二小姐,你先去沈大人那边伺候,老奴唤一下姑娘。”
“是。”
秦若被唤醒的时候,人的意识还?没恢复,杏眼氤氲如雾,沁出水花:“奶娘怎么了?”
要隔平常,奶娘肯定不会勉强她起?来,但这会儿,她不敢,奶娘道?:“姐儿,沈太师沈大人来了。”
秦若有些诧异,弯弯的眉眼动了动:“沈大人怎么来了?他是来找夫君的吗。”
奶娘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听长青说,沈大人要见的人是姐儿你。”
秦若愈发觉得诧异:“他为什么要见我?”
她跟沈大人只不过是有数面之缘,他怎么会想见她。
“老奴也?不知道?,但沈大人说他有重要的事要跟姐儿说。”
秦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轻声?道?:“那奶娘替我梳妆吧。”
因着时间匆忙,所以奶娘简单地?替秦若挽了个发髻,妆容虽淡,但依旧不掩丽色。
“走吧。”
秦若刚带着奶娘到偏房门口?,就见仪表堂堂、面色严肃的沈岸开口?:“这茶味道?不错。”
长青对茶当然是有所了解,闻言笑着跟沈太师解释:“这是从扬州一家?茶肆采办的茶叶,是当下最时兴的茶叶呢。”
秦若便是这个时候带着奶娘进?来:“沈大人。”
沈岸闻声?抬起?了头,姑娘今日穿了一袭碧绿色广袖长裙,身?姿窈窕,面容娇美,称得上是“容色倾城。”
沈岸心涌澎湃,半晌说不出话来,眼前之人便是他的亲生妹妹,是他找了十几年的妹妹。
奶娘见这位太师大人面色不太对劲,忙向他行了个礼:“老奴见过沈大人。”
“起?来吧。”沈岸很是随意地?搁下茶盏,直起?了身?:“谢少夫人,好久不见。”
“沈太师,好久不见。”她离开京城,确实很久没见这位沈太师,但她们之间的关?系明显没有那么熟稔,秦若浅浅笑道?:“听奶娘说,您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不知是何事?”
沈岸知道?她是在提防自己,不过想想也?是,任凭哪个女子单独见外男都会有些紧张。
但是关?于她的身?世今天肯定要说清楚,沈岸在心里叹了口?气:“谢少夫人还?是先坐下来吧,此事说来话长,可能需要耽误少夫人一些时间。”
奶娘顾及秦若还?怀着身?孕,就扶她坐了下来,秦若浅声?道?:“沈大人请说。”
沈岸吩咐:“清逸,将玉佩给谢少夫人。”
他话音一落,侍卫就将青玉佩递到了秦若的手里,这块玉佩跟那次在当铺看到的玉佩几乎是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秦若只觉得这个玉佩看着很是熟悉:“这玉佩是?”
奶娘也?凑上前看,姐儿手里的这块玉佩跟姐儿身?上的玉佩不就差不能吗,要是不仔细辨别,根本看不出来差别。
奶娘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盯着眼前的沈太师问:“沈大人,不知这块玉佩从何而来?”
沈岸将她们的神色尽收眼底,慢条斯理的笑了笑:“这块玉佩乃我父母定情信物,当年父母定亲,为取‘好事成双’,所以打?造了两块青玉佩。这块玉佩只是其中一块,还?有另外一块,我猜应该是父母去世之前放在了吾妹的襁褓里。”
秦若跟奶娘听完都愣了一下。
奶娘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岸:“沈大人,这……”
她听沈太师这意思,分明是在说姐儿是他的妹妹,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
沈岸见奶娘一脸忧心,笑着宽慰了一句:“奶娘不必怀疑,在下最初怀疑少夫人是在下的亲生妹妹时,就亲自去了一趟江州,在下找到了当初伺候少夫人的玉娘,少夫人当时被秦家?收养的日子与当年吾妹丢失的日子是一致的。”
“那年江州发生水患,妹妹才刚出生不久,在下不幸与父母和妹妹走散,等?再回去的时候,父母已经去世了。可是在下当时并没有看到妹妹的身?影,与此同时,父母身?上的那块玉佩也?不见了,在下猜妹妹可能是被好心人给救走了,所以这么多年,在下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的亲生妹妹。”
剩下的就尽在不言中了。
秦若眸光怔然,捏着玉佩的手微微收紧,她没想到她在这世上还?有个血脉相连的兄长。
忆起?往昔,饶是沈岸这样的大男人,都不由的红了眼眶,起?身?拥住了妹妹:“若若,是哥哥不好,这么晚才找到你,让你受苦了。”
沈岸在人前一直是气度凛然,面色冷沉,寻常人不敢亲近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这么温柔的笑容,充满了包容。
到了此刻,秦若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她愣愣的,弯弯的眉眼眨了眨:“你真是我哥哥?”
沈岸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若若还?有什么疑问吗?”
因为他已经将所有的事情搜查清楚了,所以秦若也?没有什么疑问,她嗓音软绵绵的,眼角也?有些红:“我当时在京城当铺看到这枚玉佩,还?没认出来呢。”
奶娘万万没想到还?有这转机,忙蹲下身?子,朝两人恭贺道?:“恭喜沈太师与二小姐兄妹团聚。”
“以后我们若若也?有人撑腰了。”沈岸语气带着几分温柔,也?带着几分欣悦。
沈岸突然来扬州,谢凌身?边的杨益很快得到消息,他赶过来的时候主子正跟扬州县丞对弈。
扬州县丞看着自己输得一塌糊涂的棋局,尴尬地?笑了笑:“谢大人棋艺精湛,下官又输了。”
人家?都是十赌九输,他跟谢大人下棋是下多少次输多少次,扬州县丞有些汗颜。
“朱大人棋艺……”
谢凌话未说完,杨益就蹑着脚步过来,小声?跟主子道?:“大人,沈太师过来了。”
谢凌轻轻蹙了蹙眉,不紧不慢道?:“何时来的?”
杨益恭敬答道?:“沈大人来了有大半会了,现在还?在少夫人那里呢。”
谢凌气度清华,他轻轻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去少夫人那。”
宅院之中,沈岸眉头紧锁,难以置信自己的妹妹当时是怀着身?孕离开京城,他们竟然都不知道?:“所以妹妹已经有孕三个月了?”
秦若指若削葱的小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轻轻点了点头。
沈岸看着轻叹了口?气,他妹妹这是被谢大人拿捏得死死的。
赶巧的是,这时宅院外面传来窸窣的动静,秦若眉眼弯了弯:“可是夫君回来了?”
她正好要告诉他她的答案呢。
奶娘慈爱笑笑,就要往外走:“老奴去看一下。”
谁知她刚走两步就被沈岸叫住了:“奶娘等?一下。”
奶娘停下脚步,一脸迟疑地?问:“沈大人有何吩咐?”
沈岸对上奶娘的眼神,人畜无害的笑了笑:“还?是我去吧。”
谢大人在扬州都待了大半个月了吧,他不信谢国公府没有派人来催,他这次来的时候是带了圣上亲笔的赐婚圣旨来的。可是在回京之前,沈岸还?是想给他这位妹夫一个小小的考验,总不能将好不容易认的妹妹就这么交给他了。
奶娘想着还?要为姐儿熬安胎药,便让沈大人去了,于是宅院门前就出现了这一面,两个姿容不凡的男人一人站在青石台阶上,一人站在青石台阶下,仿佛在对峙。
最后还?是谢凌笑容儒雅的喊了一声?,君子如玉:“大哥。”
沈岸拢了拢袖,笑道?:“谢大人,在下已经跟若若兄妹相认,听说若若跟谢大人有三日之约,三日之后若若就回京这个问题,给谢大人一个答案。”
“方?才若若已经告诉微臣答案了,她说她……不想跟谢大人回京。”
这个“不想”,沈岸音调咬的极重。
阵阵风暴刮过来,像是有一场大雨要降临。
杨益等?人都不敢看自己主子的脸色,他们万万没想到少夫人的答案是不愿跟主子回京。
以主子对少夫人的上心程度,他们感觉主子可能要发疯。
谢凌倒是没有发疯,只是手背青筋暴起?,看着沈岸慢条斯理道?:“本官要见若若。”
沈岸自然是分毫不让:“可是若若说她不想见谢大人,妹妹的意思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不敢违抗,谢大人还?是请回吧。”
可谢凌面色比他更冷,内阁宰辅的气度尽展无疑:“若若虽说是沈太师的妹妹,但也?是本官的妻子。要是沈太师今日执意阻拦,那本官就让人踏平这处宅院,沈太师若是不信,可以试一下。”
气氛瞬间就剑拔弩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