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1)

尼尔·盖曼中短篇科幻作品集 尼尔·盖曼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5个月前

兰很小的时候,她真正的妈妈也这么抱她,把她搂在怀里摇来摇去,好像她还是个小婴儿似的。

  另一个妈妈抱着卡萝兰,把她抱到厨房,轻轻放在备餐台上。卡萝兰使劲想清醒过来,可只醒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被抱着,哄着,有人爱她。她想多享受一会儿,可就在这时,她清醒了,想起自己是谁,和她在一起的人又是谁。

  “好了,亲爱的卡萝兰,”另一个妈妈说,“我把你从碗橱里抱出来了。应该给你一点点教训,但我们都是心肠特别好的好人。我们讨厌犯错误,但不讨厌犯错误的孩子。如果你肯当一个爱妈妈的好孩子,听话,懂礼貌,咱们一定会处得非常好,我们还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卡萝兰揉了揉眼睛。

  “那儿还有几个小孩。”她说,“从前的小孩,很久很久以前。”

  “是吗?”另一个妈妈说。她在煎锅和冰箱之间来来回回忙个不停,拿出鸡蛋、奶酪、黄油,还有一片粉红色的火腿。

  “是。”卡萝兰说,“没错,就是有。我猜,你想把我变成他们那样,一个死了的壳。”

  另一个妈妈和气地笑起来。她一只手把鸡蛋打进一只碗里,另一只手不停地搅打着鸡蛋。然后,她把一块黄油放进煎锅,黄油咝咝啦啦响着,她趁这工夫把奶酪切成薄片。最后,另一个妈妈把融化的黄油和奶酪一起放进鸡蛋碗里,重新搅打起来。

  “听着,亲爱的,我觉得你真是个傻孩子。”另一个妈妈说,“我爱你呀。我会一直爱你。再说,只要是有一点点头脑的人,谁都不会相信鬼魂说的话。他们统统是骗子。闻闻,妈妈给你做的早饭多香。”她把蛋汁倒进煎锅,“奶酪蛋卷,你最喜欢了。”

  卡萝兰的嘴里口水直冒。

  “你喜欢玩游戏,”她说,“他们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另一个妈妈的黑纽扣眼睛闪了一下,“每个人都喜欢玩游戏。”她只说了这一句话。

  “对。”卡萝兰说。她从备餐台上爬下来,在餐桌边坐好。火腿也烤得了,在烤架上嘶嘶响,火腿油往下滴答着。真香啊。

  “如果你赢了我,公公道道地赢了我,你会不会很高兴?”卡萝兰问。

  “可能吧。”另一个妈妈说。她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可她的手指不住动弹,敲打着台面,还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玩游戏要有赌注,你想拿什么当赌注?”

  “我。”卡萝兰说,两手伸到餐桌下面,紧紧抓住膝盖,让它们别哆嗦,“要是我输了,我就永远留在这儿,还会让你爱我,当一个最听话的女儿。我会吃你吃的东西,玩幸福家庭。还有,我会让你在我眼睛上缝纽扣。”

  另一个妈妈盯着她,黑纽扣眼睛一眨不眨。“听上去挺不错。”她说,“要是你没输呢?”

  “那,你就要让我走。让所有人走:我真正的爸爸妈妈,那些死了的小孩。你关在这儿的每个人。”

  另一个妈妈把火腿从烤架上拿下来,盛进一只盘子里,然后把煎锅里的鸡蛋饼翻了个面儿,扣在盘子上,再卷成一个漂漂亮亮的蛋卷。

  她把盛着这份早餐的盘子放在卡萝兰面前,加上一杯新榨的橙汁,还有一大杯直冒泡的热巧克力。

  “好吧,”她说,“我觉得,我挺喜欢这个游戏。

  但咱们怎么个玩法?猜谜?知识问答?”

  “探险游戏。”卡萝兰说,“比赛找东西。”

  “比赛找东西。你打算找什么,卡萝兰·琼斯?”

  卡萝兰迟疑了一下,“找我的爸爸妈妈。”她说,“还有镜子后面那几个小孩的灵魂。”

  听了这句话,另一个妈妈得意地笑了。卡萝兰心想,自己可能犯了个大错误。现在改主意已经来不及了。

  “说定了。”另一个妈妈说,“现在,宝贝儿,吃完早饭。别担心,吃顿好饭没坏处的。”

  卡萝兰盯着盘子,心里很不情愿向另一个妈妈屈服。可她真是太饿了。

  “我怎么知道你会说话算话?”卡萝兰问。

  “我发誓。”另一个妈妈说,“我向我自己妈妈的坟墓发誓。”

  “她真有坟墓吗?”卡萝兰问。

  “哦,当然有。”另一个妈妈说,“还是我亲手埋的呢。当时她还一个劲儿地想爬出来,我把她塞回去了。”

  “还是拿别的东西发誓吧。要不,我不相信你会说话算话。”

  “我的右手,怎么样?”另一个妈妈说,举起右手,慢慢动着那几根长长的手指头,露出像爪子一样的指甲。

  “我拿它发誓。”卡萝兰耸耸肩,“好吧。”她说,“说定了。”

  她开始吃早饭,尽量别大口大口往下吞。吃上东西以后才知道,原来她比想像的饿得更厉害。她吃饭的时候,另一个妈妈盯着她。很难看出那双纽扣眼睛里是什么表情,但卡萝兰觉得,另一个妈妈的样子也挺饿的。

  她喝了橙汁,很想再尝尝那杯热巧克力,到底还是忍住了。“我应该从哪儿找起?”卡萝兰问。

  “想从哪儿就从哪儿。”另一个妈妈说,一脸满不在乎。

  卡萝兰望着她,暗暗动脑筋。她断定,肯定不在园子里。远处更不会,因为根本没有什么远处,本来在远处的东西全都没有了。在另一个妈妈的世界里,没有那个废弃的旧网球场,也没有那口井。只有宅子是真实的。她从厨房开始。打开烤箱,朝冰箱里张望,在冰箱的沙拉格子里东翻西找。另一个妈妈跟在她身后,看着卡萝兰找,嘴角还挂着一丝嘲笑。

  “对了,灵魂有多大个儿?”卡萝兰问。

  另一个妈妈在橱柜边坐下,向后一仰,靠在墙上,什么都没说。她用一根长长的红指甲剔着牙,剔完以后,又用这根指头一下一下轻轻敲打擦得亮铮铮的黑纽扣眼睛:嗒,嗒,嗒。

  “不说就不说,”卡萝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说都一样。谁都知道,灵魂跟水球大小差不多。”

  她一心指望另一个妈妈落进这个圈套,接过她的话头说,“胡说,灵魂只有熟透了的洋葱那么大”,或者手提箱那么大,或者老爷爷的座钟那么大。可另一个妈妈只是笑,继续用指甲敲打纽扣眼睛。嗒,嗒,嗒,不紧不慢,一直不停敲打下去,像水龙头朝水池里滴水似的。  接着,卡萝兰发现,真的是水龙头滴水的声音。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卡萝兰打了个哆嗦。她希望另一个妈妈能实实在在地在什么地方。如果什么地方都找不着她,她就可能在任何地方。还有,看不见的东西总是更吓人。她双手插进口袋,握住那块上面带洞眼、让人觉得踏实的石头。她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像端枪瞄准一样凑到眼睛跟前,走进过道。静悄悄的,只有水滴在金属水池里的嗒嗒声。

  她望着走道尽头那面镜子。有一会儿工夫,它上面蒙了一层雾,镜子里好像有几张模模糊糊、没形没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