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8月13日20:18:57
邬云双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前,她一直将他当做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朔哥哥。
她爱他,自然是爱同她一起长大的他,也爱重逢后陪她冒险的他。
况且她对?爱情都?还只是刚脱离懵懵懂懂的阶段,又怎能分清楚对?哪个爱得更深一些?
又不是药房大夫手里的天平,能够用砝码一个个测量孰重孰轻。
“我也不知?道……”她支支吾吾地说,“在我心里,从未将你们?当做两个人。”
“但是你现在必须做出选择。”
莫朔还躺在地上,可?是局势已经?变了,他像是拿着一把无形的刀,架在邬云双的脖颈上。
“要么你选他,离开我。”他的声音异常冰冷,“要么选我,忘了他。”
莫朔不禁自嘲地想,明明是三个人的战争,却只有他和她出场。
不过,幸好小将军已经?亡故,所以游戏规则全由他来定——想要杀死一个已死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遗忘他。
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与他人产生的交集,全部被忘了,湮灭了,就好似从未存在过,堪比魂飞魄散。
心狠如莫朔,想要将小将军的点点滴滴,从邬云双的记忆里连根拔除。
她是他的。
他不想她透过自己?看到别人的影子。
可?是邬云双怎么可?能忘了墨朔?
她能记起最早的回忆片段,就是同墨朔学武艺。
才三四岁的他站在雪地里,穿着厚厚的棉袄,手脚冻得通红,挥舞着圆滚滚的手臂,有模有样地教她打拳。
还有他们?调皮,经?常爬上树去掏鸟蛋,她手脚没有墨朔那么灵活,有次险些摔下来,还是他救了她的命,从此在胸口留下一颗朱砂疤痕。
如果将这些记忆全部封存起来,自己?都?变得不完整了。
他构建了自己?童年的一部分,她根本无法?将他剔除。
而且,只要一想到墨朔已经?战死沙场,她就联想起那年桃花树下,少年略显失落的面庞——“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她没有忘,可?是他最终也没能履行自己?的诺言,是莫朔代替他回来的。
那时?,他像是从天而降的天兵神将,用几枚箭将她救下。
之后,自己?无数次对?他短兵相向,他也没有真的弃她不顾。
他会在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正常时?,踏入黑暗中,笑着说,“又又才不是怪物。”
他喜欢捉弄她,看她气鼓鼓的模样露出得逞的笑脸,可?她知?道,他比谁都?要对?她好。
看到好吃的好玩的,总会先?拿给她,遇到怪物,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总会将她护在身后。
会逗她笑,会陪她玩,和他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开心快乐的。
她实在无法?比较,儿时?的快乐与现在的快乐,哪个更快乐。
自然也无法?分辨出,自己?更喜欢墨朔多?一些,还是莫朔多?一些。
“我选不出来!”邬云双想不明白?,决定胡搅蛮缠,“你们?的外表、声音,甚至连生气时?的表情都?一模一样,而且都?叫墨/莫朔,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们?根本就是一个人,都?是朔哥哥,所以我不要选!”
“别自欺欺人了,我没有墨朔的记忆,我很清楚,我生于此长于此。”他残忍地打破她的美梦——
“我不是他。”
邬云双软下来,几乎用哀求的声音,“我不能忘记朔哥哥,他和我一同长大,还救过我的命。如果我忘了他,他就真的消失了。”
莫朔看着她,冷笑一声,“我就不曾救过你?你好好算算,到底谁救你的次数多?一些?”
邬云双佯怒,“他都?已经?死了,不会和你争也不会和你抢的,你为何这样斤斤计较!”
她在为墨朔心软,那就是对?自己?铁石心肠。
爱情从来没有一碗水端平这一说。
你多?给他倾斜的每一滴,都?是从我这里偷走的,原本属于我的。
“好好好,那你选他吧。”莫朔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阴阳怪气,“好好记清楚你们?的过往,别忘了。”
邬云双一把按住他,整个人缠住,“朔哥哥,别走!”
“找你朔哥哥去,我不是。”
“你怎么不是了?”邬云双看着他冷峻的面庞,急得快要哭了,“之前我这样称呼你,你从来没有否认过。”
“那是为了骗你。”
邬云双愣了,像是被毒蝎子蛰到,呆住说不出话来。
莫朔知?道刚才那句话伤到她了,可?是他现在的心也像被密密麻麻的针刺痛,恶向胆边生,实在管不住嘴。
反正她已经?选了别人,不是吗?
是她先?不要他的。
“你们?的外貌声音性格完全一样,你们?就是一个人!”她不管不顾地闹起来,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我不管,你就是朔哥哥!我说你是,你就是!”
她一声一声“朔哥哥”唤着,扒着不松手。
可?是莫朔此刻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称呼。
他们?是指腹为婚、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妻,“朔哥哥”这个称呼自然是从小叫到大的,包含了他们?之间?的种?种?、他不知?道的美妙回忆。
用这样的称呼来唤他这个后来者,属实是不公平。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哭得那样厉害,是他从未见过的难过。
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双手紧紧缠着他,身体早就被头?顶的花洒淋透了,脸上也全是泪,像是落入水中快要淹死的遇难者,将他当做求生的浮木,用尽全身力气纠缠他。
他试过轻轻推开,她感觉到了,抱得更紧了,恨不得将他勒死在怀里,这样他就再也不会离开。
莫朔实在是没有办法?。
怎么可?能真的推开她,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她。
所以就算不公平,不甘心,不乐意,他也只能做那个已死之人的影子。
真是丢脸啊,他一个活生生的三次元要做纸片人的平替。
不过,她现在坐在自己?身上,像是八爪鱼似地缠着,是不是也说明了,她根本割舍不下自己?呢?
没关?系。他会蚕食鲸吞,将她对?小将军的所有记忆全部替换成属于他的。
墨朔只有过去,而他还有未来。
“别哭了。”莫朔帮她拭去眼泪,却越擦越多?,就好似没结痂的伤口,擦去血珠又会涌出新的一滴。
“眼泪不适合你。”他捏着她的脸,挤成了圆鼓鼓的小鸡嘴巴,故意逗她,“笑一笑?”
“你不生气了?”她挣脱开,还认死理呢,非要他承认,“那你是我的朔哥哥吗?”
莫朔不答,算是无声地反抗。
她又伸手缠上他的脖子,整个人瘫在他身上,趴在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唤他“朔哥哥”。
耍赖的,蛮横的,撒娇的,哀求的,哭诉的……
最后也只得应下来。
他以后还是她的朔哥哥。
她终于笑了,一边哭一边笑。
“怎么还哭?”莫朔发现他们?这一通闹,地上墙上甚至天花板上都?是水,于是开玩笑道:“你说你是白?素贞还是孟姜女?我家都?要被你淹了。”
“我也不想哭。”邬云双咬着下唇,抽噎道:“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哭过。”
“我知?道。”
莫朔拽过一旁的毛巾,用力蘸去她的眼泪,仿佛这样就能帮她擦去心中的不安。
邬云双却垂眸,盯着莫朔手臂上的伤,刚才一直被他们?遗忘的伤,已经?不再流血了,不过依旧狰狞,清晰地展现着她的狠心。
她的良心,难得地,隐隐作痛。
周围也没有急救的草药,于是抬起他的手。
莫朔不解,“做什么?”
“帮你疗伤哇。”邬云双将他的手臂拉至脸侧,低垂着眼眸,微微侧过头?,仅伸出粉嫩的舌尖,像是猫咪般,轻轻地舔舐他的伤口。
很轻很轻的触感,却如同电流般,噼里啪啦地,快要将莫朔电晕了。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薄薄一层,淋了水几乎和透明一般,紧紧贴在身上,体温与曲线根本藏不住。
这个家伙。莫朔咬牙切齿地想,明明什么都?不懂,就已经?开始魅惑他。
他竟然有种?输了的感觉。
不就是又又么?怎么可?能对?他产生那么大的影响?难道不应该是她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吗?
不行,他不能输。
他捏着她的肩膀,倾身凑了上去。
邬云双微微抬起眼眸,他灼热的呼吸已经?到了脸前。
呼吸交融。
她以为他想亲吻,有些紧张惶恐,却还是乖顺地闭上眼,等?他落下来的吻,心跳咚咚咚在倒计时?。
却听到莫朔轻笑一声。
然后吻落在了她的眼下,吮去她的泪,他也学她那样轻轻地舔舐。
两只互舔伤口的小兽紧紧依偎在一起。
浴室的水汽氤氲,一切都?朦胧美好。
只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却舍不得停下。
最后还是莫朔先?稳住了心神,他捏着邬云双的肩膀,将软成水的她提起来。
“……晚餐都?要凉掉了。”他的声音喑哑,眼神闪躲,“你快点沐浴,我先?出去了。”
然后逃一样地跑了。
邬云双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吃吃笑他,实际满面通红的她根本没资格。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只有浴室开着灯。
莫朔关?上门,将一屋金色的光芒关?起来。颇有种?金屋藏娇的感觉。
他贴着浴室的门而立,处在黑暗中,竟看到远处的玄关?,有个黑影微微在动。
像是来索命的恶鬼,可?惜将要魂飞魄散了,无力前行,只能晃啊晃地吓唬人。
莫朔猜想那“恶鬼”多?半是他挂着的外衣。
为什么会看错?可?能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
他占了小将军的未婚妻,若他在天有灵,知?道他们?才因他争吵过就在浴室缠绵,怕是要气得掀开棺材板,连夜爬过来揍他。
邬云双是没心没肺,而他是故意为之。
那鬼影随着窗外车灯的光影变幻,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莫朔“啪”地打开身边的灯——
鬼影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原本挂在玄关?的外衣竟然落在了他的脚边,明明隔着十余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