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Chapter 18(1 / 1)

怪物的新娘 爆炒小黄瓜 6589 汉字|11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04章 Chapter 18

  1:00am, 实验室缓冲区。

  这个时间段,基本没有人过来了。

  值班员打了个哈欠,接了一杯咖啡, 掏出手机, 准备刷会儿短视频打发时间。

  这是上面默许的。只要不影响正常工作, 值班员在监控室干什么都可以。

  就在这时,值班员突然感到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蹿上背脊。

  这股寒意来得毫无征兆, 就像有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一般, 值班员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他瞥了一眼操作台, 屏幕上显示室内温度26℃,湿度0%。

  ……无论如何, 也不可能出现刚才那样的寒意。

  值班员有些惴惴不安, 不知该不该通知主管,下一刻, 强烈的、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被注视感从背后传来。

  ——有人站在后面,非常平静地看着他。

  值班员当机立断,立刻伸手准备按下警报键, 然而就在他按下去的前一秒钟,整个人突然像被抽掉了骨头一般, 迅速瘫软在地。

  修绕过值班员, 走到操作台前,调出监控画面,一个一个翻找起来。

  他扫视的速度很快,眼神冷静、精确,如同计算机分析程序, 逐帧分析监控画面。

  几分钟后,他在监控画面的角落, 捕捉到了谢黎的身影。

  尽管她穿得十分严实,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正在跟一个研究员说什么,眉眼弯弯,举止亲密,看上去非常开心的同时,又带着几分讨好意味。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修撑在操作台上的手,猛地攥紧又松开。

  忽然,谢黎伸出双臂,搂住了那个研究员。

  那个研究员似乎也很惊讶,张口想说什么,谢黎却反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同时腿部骤然发力,屈膝重重撞向他的胃部——

  胃可以说是人体防守最薄弱的部位,没什么骨骼和肌肉。

  研究员腹部受到重击,条件反射弯下腰,想要捂住肚子;谢黎却像是预测到了他的动作一般,扣住他的后脑勺,狠狠往墙上一掼,同时手肘又准又狠地击向他的太阳穴!

  这样一来,即使研究员的头骨是钛合金,也无法抵挡这一系列狠绝的攻击,立马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仿佛这么做过很多次一般,谢黎迅速绕至研究员身后,接住他瘫软的身体,从他的防护服里找到门禁卡和身份卡,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然后,她双手卡在研究员的腋下,找了个清洁隔间,随手把他丢了进去。

  修看着屏幕上的谢黎,眼睛一眨不眨,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一直以为,谢黎愚蠢又软弱,抵制暴力是因为恐惧暴力。

  但刚刚的她,分明更像是……迷恋暴力。

  假如她没有暴力倾向的话,根本不会肘击研究员的太阳穴,那样太狠也太危险,一个不小心,研究员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看到了她的阴暗面。

  按理说,他应该对她失去兴趣。毕竟,他之所以会对她感兴趣,就是因为她是那罕见而无用的善良。

  然而,他却感到了一丝奇异的……兴奋和躁动。

  谢黎果然迷恋暴力。

  在此之前,他曾问过她,谢警官,正义得到伸张,你高兴吗?

  尽管当时并没有得到确切的回复,他却可以感觉到,她是高兴的。

  ——她渴望正义得到伸张,即使手段是冷血残忍的暴力。

  她并不高尚。

  此时此刻,他已经把来时的目的完全抛到了脑后,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他们可以成为同类人。

  也许,她可以成为他得力的助手。

  他甚至可以分给她一些权力,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意伸张正义。

  他看得出来,她对现有司法体系的不满。

  但如果他把权力交到她的手上呢?

  他允许她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安排一切——司法系统、经济策略甚至是城市规划。

  在庞然的权力面前,任何人都会失去本心。

  就像众所周知,公开处刑是一种血腥残忍的手段,民众应该对此感到愤怒和厌恶。

  然而,无论是原始社会还是信息时代,无论是当众绞刑还是曝光罪犯的个人信息,都揭露了一个事实——人性本恶,大部分人都会从公开处刑中感到不正常的乐趣。

  谢黎的确十分善良,与众不同,但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掌握过权力。

  等她站到和他同样的高度,就会明白,追逐利益是一种本能,无关善恶。

  每个人都在追逐利益。他从不直接命令员工为公司而工作,只提供足够优厚的报酬,让员工为各自的利益搏杀的同时,也为公司的商业版图服务。

  他并不是邪恶的,就像她也并不是善良的。  修盯着谢黎的动向,脑中一瞬间掠过数十个想法,仅仅是因为谢黎有些粗暴地击晕了一个人。

  他一向精于计算,可以轻松洞悉任何人的弱点,从不冲动行事,也从不涉足低回报的投资,这时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想法是多么的混乱,古怪,不理智。

  作为一个擅长风险分析的投资人,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些想法是……极其危险的。

  可紧接着,一个更加危险的想法,从他大脑深处浮现了出来——假如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他和谢黎是不是有可能……

  有可能什么?

  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对这个答案感到……本能地期待。

  ·

  1:10am,负四层。

  重要实验区。

  谢黎以最快的速度记下身份卡上的信息。

  亚历克斯·奇尔顿,男,黄种人,技术工程师。

  身份卡右下方,是一个滚动的全息提醒——

  【尊敬的奇尔顿博士:

  根据实验室的调度安排,你需要于凌晨1:30前往核心实验室,并进行武器测试工作,请务必准时到达。

  现场将有医务人员全程协助您,感谢您的配合。】

  很好,谢黎想,唯一的纰漏是,这工程师是个男的。

  幸好这男的身材瘦弱,看上去不高,只要她不开口说话,就没人发现防护服底下换人了。

  没办法,今晚只有这个人会去测试武器,能逮到他已经很不错了。

  谢黎神色从容而镇定,按照身份卡背面的缩略地图,稳稳地朝核心实验室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她全部一一点头回应。

  很快,她就来到了核心实验室。

  与之前不同的是,负四层第一条规则就有了很大的变化——现在,不仅不再禁止员工之间互相询问岗位信息,反而开始鼓励员工之间互相猜忌,时刻核查对方的身份和目的。

  所以,她不能把开口的机会留给别人。

  一旦别人先开口,她就完蛋了。

  谢黎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计划。

  计划很简单:走进去,亮一下身份卡,然后用肢体语言示意“到你了”。

  难点在于,她不能开口说话。

  不过,只要她的动作足够果断强硬,对方就注意不到这一点。

  拿到武器以后,她会立刻击晕实验室里的医务人员,切断附近的监控线路,一路逃向养老院的花园。

  等周围出现植物后,不用她去找修,修也能感知到她的位置。

  她有预感,修一定会来找她。

  然后,她就可以……杀死他了。

  谢黎很清楚,杀死修以后,不管屿城警方是否会开除她,她都不能再当警察了。

  但她并不后悔。

  谢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神已变得冷硬而坚定,用门禁卡刷开了核心实验室的气密门。

  医务人员已在里面等她。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医生,戴着口罩,身穿白色防护服,只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

  谢黎觉得他的眼睛有些眼熟,但没有多想,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的身高上。

  绝对有一米九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这么高,她估计要花一点儿时间才能制服他。

  谢黎轻皱眉头,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掏出身份卡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然后双手插兜,示意到他自证身份了。

  医生竖起食指,对她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谢黎没有在意,只要她不用开口说话,他干什么都行。

  只见医生把一个金属手提箱放置在操作台上,打开两侧的机械臂。

  伴随着轻微的嗡嗡噪音,机械臂移动至金属手提箱前面,开始输入随机生成的密钥。

  一时间,室内安静至极。

  谢黎只能听见防护服里自己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医生冷不丁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知道,这些‘脑细胞’来自哪里吗?”

  谢黎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十多年前,公司在太空轨道站附近截获了一艘走私船,在上面发现了一种成分不明的有机化合物。”他慢条斯理地说道,“通过研究,我们发现,这种化合物可以培育出一种全新的物种。新物种表现出极高的攻击性和污染性,甚至可以寄生植物。”

  “藤原修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担心这种生物会给公司带去不可估量的损失,于是成立了特殊案件管理局,想召集一批能人志士去消灭它们。”

  他似乎觉得藤原修的行为有些可笑,轻轻地笑了一声:“但很快,藤原修就发现,那群生物不仅具有极高的攻击性、污染性,还具有极高的防御性,以及绝对分明的等级制度。只要让他找到掌控这群生物的办法,就能组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这就是‘创世计划’的由来,也是‘脑细胞’的来历。”

  如果不是这人提起,谢黎差点都忘了,有段时间屿城曾被变异种入侵过。

  “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医生温和地道,“变异种的出现,几乎让公司停摆,也让我有了……可趁之机。”

  谢黎倏地抬头。

  这绝对不是医生该说的话。

  眼前这个人,不会是……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医生低下头,抬手摘掉了护目镜和口罩,朝她微微一笑:

  “谢警官,与其从别人的口中听说我的事迹,不如我亲自告诉你,我经历过什么吧。”

  果然是修。

  谢黎下意识看向金属手提箱,见机械臂是真的在解码,并且进度已到25%,稍稍定了定神,说道:

  “……你说吧。”

  “谢谢,”他说,又指了指椅子,“坐吧。”

  谢黎摇头:“我站着就好。”

  修没有勉强她。“藤原修并不聪明,真正聪明的是他的父亲,藤原升。他对公司的掌控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如果不是他对自己的儿子实在没有信心,不停催促‘菌根网络’的研发进度,我不会发现他提拔我的真正原因。”

  “真的很可惜,”他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遗憾,仿佛感慨的不是自己的人生一般,“藤原升在我的身上投入了上亿的资源,像亲生父亲一样栽培我,却因为亲生儿子的愚蠢而功亏一篑。”

  谢黎想到傅野说的,修从小跟大公司的继承人一起长大,周围人都叫他“杂种”,把他当成一条狗,他也为公司干过很多肮脏的事情,城府极深,满手血腥。

  他的过去,绝非一句“投入了上亿的资源”可以概括。

  藤原升是个商人,如果不是有利可图,怎么可能在修的身上投入那么多?

  谢黎不知道修想说什么,顺着他的话问道:“功亏一篑?”

  刚好这时,进度来到40%。

  “只要‘菌根网络’研发成功,藤原修就能寄生我,操纵我,读取我的思想,把我变成他的傀儡。”

  “但很明显,最后的赢家是你。”

  修有些轻蔑地说道:“因为藤原修太蠢了。当时,藤原升已经一百三十多岁,随时都有可能寿终正寝。他很清楚,只要他死了,公司就是我的,所以顾不上菌根网络的技术还不成熟,就想让藤原修来寄生我。”

  这是谎话。

  藤原升一直十分耐心,等待菌根网络研发成功,是他主动识破了这一阴谋,抢夺了菌根网络,又主动寄生了藤原父子,掌控生物科技。

  但这种无伤大雅的细节,不必让谢黎知道。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

  解码进度已到达65%。

  谢黎抬眼看向修,有些疑惑:“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修盯着她,语速很慢:“可能因为,我一直想问谢警官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其实不止一个问题,他有很多问题,都想要问她。

  比如,傅野也在作恶。为什么她愿意对傅野露出笑容,甚至安慰他,亲吻他,对他说一些动听的甜言蜜语,也不愿意对他笑一下。

  又比如,她为什么那么排斥他。

  这个世界本质是逐利的。即使没有他,也有奥米集团和高科公司。他只不过是比其他人更擅长推波助澜罢了。

  如果她救下的那些人,有他一半的头脑与手段,也会跟他走上同样的道路。

  而且,跟大多数人一样,他的前半生也是坎坷的、可悲的、不公平的。

  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她这样的人,对他……施以援手。

  所以,她没必要那么排斥他。

  还是那句话,他从来不是恶的一方,她也不是善的一方。

  他们是一样的。

  修很想问她,甚至想强迫她作出回答,可是就在问出口的那一瞬间,他的头脑突然冷静了下来,意识到了这些问题的危险性。

  一旦问出口,就会暴露他的软弱与不理智。

  他今天对她说的话,已经够多了。

  没必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谢黎见修陷入沉默,并不着急,解码进度才85%,她还可以再听一会儿他追忆往事。

  这时,修突然问道:“谢警官,你能过来一下么。”

  谢黎迟疑一下,走了过去。

  她和修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就算她拒绝,他也可以用菌丝强迫她过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修冷不丁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了身前。

  谢黎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

  修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抱着她。

  仿佛叫她过去,只是为了讨要一个拥抱。

  谢黎愣住了。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个位置更容易接触到武器。

  不知是否她环顾四周的动作太过明显,修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要是被他发现,她的目标是武器,就完了。

  这种关键时刻,她完全不敢赌他的停顿是否只是一个巧合。

  于是,在他松开她的前一秒钟,她就摘下护目镜和口罩,搂住他的脖颈,踮脚吻了上去。

  谢黎并不指望,一个吻就能让他失去思考能力,但至少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她成功了。

  修似乎非常愕然,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与此同时,进度到达95%。

  96%。

  ……

  快了。

  谢黎果断加深这个吻,整个人几乎挂在他的身上,迫使他一步步后退,离金属手提箱越来越近。

  ——100%。

  机械臂成功开启手提箱。

  只见一阵冷气袅袅升起,一把特制手-枪被固定在手提箱内部,弹匣部分经过改装,呈玻璃管状,里面是一团蠕动的肉质组织。

  跟她之前在实验室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修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捏住她的下巴,稍稍离开她的唇,想要仔细观察她的神情。

  这个距离,她必须扑过去才能拿到武器。

  这意味着,扑过去的那一刹那,会有变数发生。

  在修的面前,不能有变数。

  谢黎急中生智,重重吮了一下修的舌-尖,拼命濡湿他的唇-舌。

  她不太确定这个办法管不管用,万一他觉得这样很不卫生,一把推开她怎么办?

  谢黎多虑了。

  修迅速沉陷于这个吻。

  他甚至没有试图挣扎一下。

  很好,她离武器越来越近了。

  只差一步。

  抓住武器的那一刻,谢黎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心脏怦怦狂跳,感到一阵极其隐秘的兴奋和刺激。

  有那么几秒钟,她似乎又听见了那个问题——懦夫,还是战士?

  她选择当战士。

  她一直都是个战士。  一切都发生在半秒内:谢黎猛地推开修,拿着武器后退几步,举枪瞄准他。

  修似乎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微微侧了一下头,表示疑惑。

  玻璃管里,肉质组织感应到她和修的气息,突然爆发出极强的攻击性,开始砰砰撞击玻璃管壁。

  直到这时,修才看懂她的意图,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他没有质问,也没有暴怒,眼神平静得可怕:“你想杀我?”

  谢黎虽然不知道这个武器怎么操作,但她用过类似的武器,那个玻璃管应该是一种微型生物反应器,只要按下侧边的激活键,就能把里面的有机物,转化为高能级弹药。

  这么想着,她果然成功上了膛。

  修看着她摸索如何操作武器,没有阻拦,也没有嘲讽,只平淡地说:“你杀不死我。”

  谢黎:“不试试,怎么知道?”

  修不置可否,下一秒钟,突然上前一步。

  他的气场太强,仅仅是上前一步,她周围的空气就像被骤然增压一般,传来恐怖的压迫感。

  她不得不用枪口顶住他的心口,冷声命令道:“——后退!”

  修却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问道:“刚刚跟你分享了那么多自己的过往,你还是想要杀我?”

  谢黎莫名其妙,不然呢?

  她又不是第一次接触心理变态者了。这种人没有感情,没有道德,自私自利,撒谎成性。

  更何况,眼前不是普通的心理变态者,而是修。

  他冷血、残忍,凡事以利益为先。

  他不会平白无故跟她透露心事,除非想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

  谢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枪口顶着他的心口,又冷声重复了一遍:“后退!”

  修看着她冷漠的表情,有一瞬间,想对她全盘托出内心的想法。

  然而,他说不出口。

  这太危险了。

  就像是一场游戏,他被限制在规则之中。

  只有符合规则的行为,才是安全的、理性的、有利可图的。

  遇到谢黎以后,他一切情绪都超出了规则的限制。

  他变得不冷静,不理智,不再以利益为先,甚至开始逻辑混乱,行为颠三倒四。

  就像现在,他甚至忘了,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捉住她,杀死她。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有个人——希望谢黎可以发现他的异样,告诉他,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谢黎并不在意他的所作所为。

  她对所有人都伸出援手,对所有人都温柔以待。

  唯独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内心翻涌不休、喷薄欲出的情绪是什么。

  ……是嫉妒。

  他嫉妒每一个被谢黎救过的人。

  因为,他得不到她的拯救。

  想通一切以后,他激烈起伏的情绪并没有消失,脸上的表情却呈现出一种恐怖的冷静。

  “开枪吧。”他说。

  谢黎皱眉,更加用力地顶了下他的心口:“你以为我不敢?”

  “不,”他凝视着她,“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杀不死我。不管你开多少枪,我都会回来找你。”

  他说得十分笃定,仿佛自己真的是不死之身一样。

  谢黎不由汗毛倒竖,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蹿上她的后脑勺。

  他在恐吓她。

  不要相信。

  谢黎闭了闭眼,竭力控制住恐慌的情绪,然后直视他的眼睛,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那你来找我吧。”

  砰!

  就像恐怖片里才会发生的一幕,子弹高速穿透修的心口,爆开一个可怕的窟窿!

  没有鲜血,没有内脏,什么都没有。

  透过拳头大小的窟窿,可以看到他的体内全是菌丝,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白色菌丝。

  更让她心底发瘆的是,修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心口的窟窿,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像是要把她的面容勾勒下来,刻进自己的血肉里。

  那种直勾勾的、忘乎一切甚至自我的视线,令她毛骨悚然。

  她后退一步,控制不住地开了第二枪、第三枪——

  砰!砰!砰!

  子弹穿透肉-体是声响是如此骇人,谢黎看着修千疮百孔的身体,也感到了一丝疼痛。

  修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盯着她,目不转睛。

  最后一枪,谢黎瞄准的是他的头颅。

  ——砰!

  即使这不是特制的子弹,在高速动能的加持下,也可以给人体带去不可小觑的伤害。

  更何况,这是针对他设计的武器。

  修的头颅瞬间被子弹贯穿。

  这是极为恐怖的一幕,只见他一半面容完好无损,冷峻清贵如初,另一半却颅骨塌陷,眼球不知所踪,只剩下无数白色菌丝向上蠕动,试图修复损坏的皮肤与骨骼。

  但不知是否武器的作用,那些菌丝蠕动得非常缓慢,几乎可以用静止形容。

  毫无疑问,修会死去。

  然而,他却平心静气地看着她,甚至伸出手,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可能因为受了致命伤,他的手掌比以前更加冰冷,冻得她一个哆嗦,差点尖叫出声。

  在她挣扎的前一秒钟,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重重吻了上她的唇。

  太荒诞了,太恐怖了。

  谢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跟一个只剩下半边脑袋的人接吻。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他盯着她,吻着她,手掌下移,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腰,近乎粗鲁地控制住她。

  一时间,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容不下一张纸。

  森冷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谢黎感受着他冰冷的体温,嘴唇都被冻麻了,手脚更是灌铅般又沉又僵。

  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修要跟她同归于尽。

  但他只是吻她,抱她,试图把每一寸皮肤都贴近她。

  唇齿相依,肌肤-相亲。

  呼吸交缠。

  即使他的生命力在迅速流逝,再也无法模仿人类的呼吸。

  几分钟后,就连谢黎都看得出来,他快要死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修终于松开她的唇,把头埋在她的颈间,迷恋地磨蹭了一下她的颈窝,翻来覆去地嗅闻,像是要把她的气味永久保存在鼻腔里。

  谢黎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仿佛她不是杀了她,而是成为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依恋的人。

  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会再见的。”他将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吐出一句话,然后,用脸颊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脸庞,动作黏糊到近乎黏腻,充满了某种古怪的、诡异的、接近错乱的依恋之情。

  谢黎头皮一麻,猛地推开他。

  与此同时,修终于耗尽所有生命力,砰然倒地。

  ……他死了。

  直到死去,他剩下的那一只眼睛,都死死盯着她的方向。

  谢黎攥紧手上的武器,倒退一步,闭上眼睛,深深吸气。

  她虽然杀了修,却仍然被困在实验室里。

  没时间恐惧,也没时间思考修临死前的种种怪异表现。

  她还得想办法……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