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又哪会往心里头去,何况这里头的人适才还是荷花亲自招待的,他更不敢得罪了。
故此,这龟奴被说了一通后不仅不怒,反而更显谦恭,走时便是连腰都弯了下来,一脸谄媚地走到了宋濂身边:“宋押司,有人让小人递张条子与你。小人怕耽误押司正事,只能冒昧打扰了,还望押司务要怪罪。”
宋濂自然不会真的与这龟奴计较,反而将他扶了起来——宋濂在南京城三教九流无所不交,有大半牛鬼蛇神被他气度折服自然不是没缘由的——这才接过那条子看了起来。
边上一个眉眼通透的早便将脑袋转了过来,这会儿见宋濂双眉紧皱,顿时小声问道:“押司,这条子上说的何事?”宋濂待人一向和蔼,手底下这几个心腹自然早就清楚他的脾气了,因此说话什么的便少了许多顾及,多是这般直来直去的。
其实这人唤做程晨,绰号向阳花,名字起的高雅,人的长相也是不俗,走在路上巡视时倒也能吸引些俊俏小娘子的视线。而这程晨虽然在南京府里头无品无阶的,但却是宋濂真正的手下人,更被宋濂引为副手,负责帮他打理一些公务上的琐事。
宋濂却是不说话,只是将条子递了过去。
程晨接过条子,只一看便忍不住“嘶”了一声,满脸的怪异道:“有人要寻谭大人的麻烦?什么人这般大胆,竟然敢去捋这把虎须!”他这一声叫不要紧,却是又把其他几个巡捕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纷纷询问何事。
作为宋濂的心腹手下,自然是清楚谭纵身份的——比宋濂只有更高。何况谭纵即便没有安王撑腰,本身也是监察府六品的官员,位虽低权却重,刚刚才把南京府四位大纨绔抓进牢里头去,甚至连崔同知都只能灰溜溜逃走,这南京府又有谁敢去动这位得势的谭大人!
难道是那位出手了?这些个巡捕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人更是一脸诡秘地拿手向上捅了捅,其中含义不道自明。
宋濂却是挥挥手,制止几个心腹的询问和猜测,直接吩咐道:“向阳花,你带其他兄弟去谭大人府邸外头守着,莫要让人惊扰了大人的家眷。我这便回府衙去找些兄弟,顺便打探下谭大人的行踪。”
程晨应了一声,刚要走,却似是想起来什么,又转回身来道:“押司,你说这条子会不会有假?他既然知道谭大人外出了,如何会不清楚谭大人的行踪,偏偏还要这般神神秘秘故弄玄虚。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里头有诈。”
“无妨。”宋濂却是沉着道:“谭大人身边自有人暗中护卫,你们自去谭大人府邸外守着便是。若是没人去闹事,便不用现身惊扰到大人的几位家眷了。”
程晨见宋濂说的如此肯定,这才领着人走了。
宋濂却是神情雅意的将杯中酒喝完,这才站起身来,给了那卖艺的老头一两碎银子,这才在这老人的恭维声中走了。只是还不等他走出翠云阁的大门,又有龟奴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将一张条子递了过来。
宋濂方张开这条子,神情却是猛的一变:“邀月楼?”
第一百零一章 难得卖弄
宋濂原本还在猜测第一张条子会是什么人送来的,可这会儿见着了第二张条子宋濂却没了这心思,满脑子剩下的全是邀月楼这三个字。
邀月楼,贵为南京城乃至于南京府第一楼,在这南京府中已然开张了近十年,宾客一直不绝自然浪得虚名。仅这邀月楼的招牌,在南京府里头便是真正的首屈一指,别家谁也不敢用这样的招牌。究其原因,自然是这邀月楼背后的东家非同寻常,乃是南京府一等一的权贵,盐税司的陈子夫陈大人!
有这位陈子夫大人坐镇,这邀月楼的生意自然不用多说,那些个想要走盐路的商贾,在盐税衙门里头混饭吃的大小官员,哪个不得乖乖把银子送来!贵?你吃的越贵,日后的好处自然越多,这便是你上道不上道的问题了。
只是,这是给那些个想要找门路,攀关系的人用的。可若是有人想要去那闹事,却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行。
说不得,你即便是在那楼里头露露胳膊,指不定就有护院的过来将你架出去了。不过,在这南京府里头混的,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那闹事,而那些个外乡来的,却也没那个资本进里头去。故此,这邀月楼一向来都是平安无事的很。
而这回,竟然有人想在邀月楼闹事,甚至是找谭纵这位如今在南京城里头炙手可热的人闹事,这便不得不让他宋濂多想了。
整个南京城,且不去说能不能了,只说敢不敢同时得罪谭纵与陈子夫,这个问题怕是就没几个人敢应声。即便是南京府知府王仁怕是也轻易不敢轻启“战端”,何况王家与陈家向来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只看王动与陈举这两位纨绔的关系便知道了,又怎会如此不智。
只是,既然如此,又是谁敢做出这等事来?
伤脑筋,这才是真正的伤脑筋!
宋濂思虑了许久,仍是不得其解,不得已,只能朝那邀月楼赶去,看看究竟会是个什么光景。“若是这两张条子都是哪个不睁眼的混蛋的恶作剧那便最好了!”这会儿宋濂脑子里转的最多的便是这个想法。
谭纵走在前头,莲香跟在后天,林家的小公子林蔚原先走在最后,可没几步便赶了上来亲自给谭纵引起路来。
进得这邀月楼,谭纵便将这南京城里头首屈一指的酒楼看在了眼里。和那些个一般的两层酒楼不同,这邀月楼不是高,是很高,甚至比翠云阁还高了一层。足足四层十几米的高度,在没有钢筋混泥土的大顺朝,这已然是一个极危险的高度了。在外头看还不觉得,可进了里头了,谭纵却觉得这邀月楼雕梁画栋的,当真是壮观的很。
特别是从门口那个用金砖(一种特制的地砖,在历史上通常是供皇家专用,并未金子铸成的砖)铺底,内里又用透明玻璃拦出了许多小鱼缸的超大鱼池便可见一般——里头放养的并不是中原常见的那些个鱼种,全数都是东海、南洋特有的珍惜鱼种以及部分中原的特有鱼种。
若按每一格鱼缸都是一种鱼里算,这里差不多足有十一种了,特别是中间那一格足有几十个平方的鱼缸里头的那一对长江豚,时不时在里头鸣叫几声,更是极为惹人注目。
自然,旁人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