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你先去给谭大人开车门再说。”
林蔚说话时特意将“谭大人”三字咬的极重,便是那些个看热闹的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会儿由于翠云阁那一晚上的变故已然传遍了整个南京城,故此这谭大人三个字已然像是魔咒一般,竟是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这才明白为何那车里的女眷为何敢让徐文长这位新科解元公去开这车门——以谭纵这会儿的权势而言,让他开这车门倒也的确没什么问题。
而有脑筋转的快的,已然想起来了,适才那句女声分明就是传闻中入了谭府的翠云阁前花魁莲香。
而脑筋再转的快点的,却是对着徐文长露出不屑之色,显然适才的那一幕已然被许多人瞧在了眼里,看穿了这位新科解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实质——竟是半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便是拿了解元又如何,入了官场只怕被人吞的连骨头都剩不下半根!
“这老徐家当真是养了个蠢儿子。”不少人都在心里发出了这么一句感慨之言。
那边徐文长半懂不懂的被林蔚拖到了车边,下意识就打开了车门,这才发觉谭纵正双眼闭着养神,分明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而谭纵身侧一身盛装打扮的莲香却是嗔怪地扫了他一眼,脆声道:“快些让开,你这样挡着门让我怎么下车去?”
徐文长听了也是一怔,连忙尴尬地闪开身子,只是脸上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分恼怒,显然是被莲香这般接二连三的喝斥感觉异样的愤怒。这却不是话里、心里带着怒气,而是直接显在面上了。
他却不知莲香早就准备好了要耍耍自己六品游击夫人的威风,这会儿见徐文长脸色变化,脸色却是浮起几分不屑道:“小胖子,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呢。”转头看见林蔚正一脸恭敬地立在原地,莲香又故意赞赏道:“林家的小少爷倒是知趣多了。”
莲香这拉一个打一个的做法拙劣的很,偏偏她这会儿强势的很,便是再拙劣也没人敢反驳。徐文长倒是想说什么,可嘴唇刚动了动,便立即被身旁的林蔚扯了下衣袖,显然是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边谭纵却是觉得差不多了,这出场的风头已然足够了,若是再闹下去反而显得他失了水平,说不得便开口唤道:“莲香。”
莲香何其通透,哪会不清楚谭纵意思,说不得眼眉一转,却是姿态万分的转过身去,给下车的谭纵搭了把手。她这一颦一笑却是艳光四射,直逼的人睁不开眼来。
谭纵看了眼那边正蕴含怒意的徐文长,眼中不由闪过几分异样,随即便对莲香道:“适才怎么这般说话的,当真是不懂礼数,还不速去与文长道歉。”
莲香听了不仅不恼,反而是眉眼一弯,美滋滋地飞了谭纵一个媚眼,这才换过一副表情,内里是三分委屈三分歉意三分不满,总之让人看了便能察觉这女子那种道歉的极不情愿的感觉来。
果然,那徐文长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却不是真的傻,看见这模样哪会不明白,因此阴着声音道:“不用了。”说罢,却是带着一身的脾气转身自己先进楼里去了。
谭纵见徐文长竟是难得的发了回脾气,顿时高看了这徐文长一眼。不过,也仅仅是高看了一眼而已。自那日这徐文长独自走后,这小胖子在谭纵心里头的地位早已然一落千丈。
林蔚却是看着徐文长走了后尴尬的很,但今日宴请谭纵一事涉及到南京城里头许多户人家,便是他林家也只是其中一户而已,而徐家错非出了徐文长这么一个解元更是连他林家也不如,因此徐文长可以仗着自个解元公的身份摆自个,但他却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说不得只能赔笑道:“亚元公,请。”
林蔚这一句话却是直接不提徐文长了,自然是想免了这一遭尴尬,也省的双方都下不来台面。
谭纵自然不会真的做“赶尽杀绝”的事情,因此也是随着笑笑,点点头便算是应下了。自然,这也等同于谭纵将适才徐文长的不对放在了一边。
那边莲香见谭纵应了,自然是又换回那副得意神色,却是又主动挎住了谭纵右手,将自己落后了半个身位。
那边林蔚见了,却是忍不住倒吸口气,暗想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呐。”
第九十九章 此地有银
南京府府衙
王仁坐在书房的主位上,一脸的慎重之色。王奉先却如同是身上长了跳蚤,这会儿正坐立不安,浑身抖来抖去的,又好似是有人正不停地拿痒痒绕在咯吱他。
若是在往常,见着王奉先这副模样,王仁必然是要重重地呵斥一番的。可这会儿,王仁却是视若不见,只是半睁着眼睛紧盯着书房门口。
王仁在等,等前去陈子夫府邸的韩一绅。
王阁老催要的二十万两银子,他虽然已然凑了不少,但仍然有不小的缺口。特别是这会儿税银、水利银子这些东西都已然被钦差团那边盯的死紧,即便他想拆东墙补西墙怕也是不行,否则那便等于自掘坟墓了。
“老爷,韩老来了。”王奉先坐在门口,却是首先看见了正顺着走廊过来的韩一绅。
王奉先是个粗人,别说看书了,便是闻着墨水味儿都觉得浑身难受,因此这会儿得了机会顿时借机开溜道:“老爷,你与韩老谈,我且去外头给老爷放哨去。”说罢,也不等王仁同意,便已然一个纵身直接窜出了那满是墨水味儿、书香味儿的书房。
“呼,好险好险,差点就憋死在里头了。”王奉先在房门外头深深吸了口带着潮湿味的冷空气,这才开腔朝韩一绅道:“韩老,老爷正等你嘞。”
韩一绅此行收获颇丰,因此便有些志得意满。回来的这一路上便是一副老神在在模样,待从侧门进了府衙后院,也就是知府的宅院后,脸上那副倨傲的神色也未见有弱几分,彷佛下午被关进大牢里头去的那位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似的。
这时候对着主动打招呼的王奉先,这韩一绅虽然倨傲之色稍收,但仍然显得一副爱搭不理的高人样,只是眯着眼点点头便算是应了。
待韩一绅走进书房,王奉先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恨声道:“切,这糟老头子越来越会摆谱了。咒你儿子一辈子在牢里头呆着,让你老韩家就这么绝后了得了!”
韩一绅自然是听不见王奉先在身后的诋毁和诅咒,方一进门,他的眼里头便只剩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