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 33(1 / 1)

酥酥 弱水千流 6236 汉字|37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3章 Chapter 33

  *

  看着不远处那位丰神俊朗身量优越的中老年男士, 殷酥酥只觉头晕目眩两眼发黑,差点当着众人的面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她欲哭无泪地捂住了脸。

  太蠢了?。太蠢了?。

  难怪会觉得这个大爷的长相似曾相识,费疑舟的眉眼与他有?三分相像, 身形轮廓也十分近似, 不似曾相识才?有?鬼了?!

  她……

  她刚才?跟这个大爷聊了些什么来着?

  嫌弃费疑舟不上?网不冲浪,不知道2333是什么意思。

  内涵费疑舟年纪太大?,情绪过于稳定,没有?青春的活力与朝气?。

  天呐。

  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居然在费氏太上?皇面前吐槽他老人家的亲儿子!

  殷酥酥越想越绝望, 恨不得立刻找根面条自挂东南枝。心想:今天这家长还有?必要去见吗?费老爷子这会儿对她的印象肯定已经非常深刻,无语至极。

  相较于内心惶惶不安的殷酥酥,费善清和费疑舟这对父子的反应倒是很统一。二者?眉眼沉静,面容平和, 都看?不出?过多的情绪变化。

  仿佛一座安静伟岸的山, 对峙着一域静水深流的湖。

  不知过了?多久, 费善清终于神色如常地开口, 说道:“今晚的主?角都到了?, 我继续在外?面转悠岂不是怠慢了?贵客。走吧。”

  说完, 老爷子很随意地扑了?扑手, 迈着步子朝清影车走去。

  见父亲从身畔经过, 费疑舟微微垂下眸,恭谦有?礼地提议:“您遗失的物品是什么, 我派人过来找。”

  “不用了?。”费善卿无甚所?谓地摆了?下手,“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值不了?几个钱。我这人虽然不年轻了?可能和人有?代沟, 但是哪些事,孰轻孰重我还掂得清。”

  殷酥酥:“……”费叔叔您是在内涵我吗。

  殷酥酥羞愧地掩面。

  费善清话?音落地, 恭候于车旁的何助理已伸手拉开车门,低眉垂首,等老爷子上?车。

  待费善清于后座落座,何生复又手臂微搡,关上?了?车门。

  空气?里响起一阵轻而闷的“砰”。

  殷酥酥在边上?尴尬不已,正用脚趾在地上?抠着豪华一室三厅,见老爷子上?了?车,她下意识抬头,往后座方向看?了?一眼,思索两秒,低声对费疑舟说:“一台车坐五个人有?点挤,我就不上?去了?。我开我自己的车跟在你们后面就好。”

  费疑舟闻言,面色依然没有?什么起伏。他只是微侧目,淡淡吩咐身旁的何建勤,道:“你陪费董坐这台车。”

  殷酥酥就站在费疑舟旁边。听完他的话?,心生不解,微微皱了?下眉,“怎么听你这意思,好像你不坐这台车一样??”

  费疑舟目光落于她脸上?,语调平静:“你说得对,五人同乘一台车,确实有?点挤。”

  殷酥酥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费疑舟说:“所?以我坐你的车。”

  殷酥酥:“……”

  殷酥酥呛住,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她忍不住又偷偷瞄了?眼劳斯莱斯后座。

  纯黑色的车窗完全升起,单面防弹材质,人站在外?面朝车内看?,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

  怕老爷子隔窗看?自己,她背脊笔直如临大?敌,脸上?时刻紧绷着一抹端庄淑女的职业微笑。僵着唇,声音压得更小了?:“你还是跟你爸爸坐一辆车吧,坐五个人挤,坐四个人其实还好。”

  费疑舟安静地注视着她,回答:“但是坐三个人会更宽敞。”

  殷酥酥觉得这位太子爷有?时候缺根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小声:“你不陪你爸爸坐一起,万一他觉得你有?了?媳妇忘了?爹怎么办?他会不喜欢我。”

  费疑舟静默两秒,回答:“我父亲是个思想行为都很正常并且成?熟的成?年人。他不会这么幼稚。“

  “可是……”殷酥酥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还是有?些犹豫。

  这时,感觉到垂在身侧的左手,被一股力量轻柔的包裹。

  殷酥酥诧异,考虑到老爷子就在车内,长辈面前不敢过于亲昵,内心不安,条件反射地想把手从费疑舟的掌中抽回。

  可男人五指收握,修长似玉的指节,将她手牢牢束缚住。那触感温暖而有?力,又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温柔。

  费疑舟神色自若,在殷酥酥困惑不解的眼神中,自顾自牵起她,直直便?走到了?清影车后座的车窗前。

  殷酥酥呆住,脑门上?升起一个问号。

  之后,便?听费疑舟淡淡地说:“我和酥酥一起坐她的车。”

  乌漆抹黑的车窗内寂静了?会儿,须臾,传出?一道嗓音,回道:“知道了?。”

  殷酥酥人都站到老爷子跟前了?,当然不可能干杵着当哑巴。她是个讲文明懂礼貌的人,于是暗自清了?清嗓子。温和得体地道:“费叔叔,那我们先失陪了?。”

  “嗯。”车里的费善清又不显喜怒地应了?声。

  引擎发动。

  劳斯莱斯清影沿大?路静谧无声驶出?数米,拐进了?一条林荫道。

  殷酥酥则带着费疑舟来到了?她的小轿车旁边。

  “那个……我先说清楚啊,我这辆车可比不上?你那几台豪车。”一丝窘促不安的情绪,悄悄从心底蔓延开。殷酥酥脸微微的发热,故作?自如地清了?清嗓子,下巴抬起来,道:“不过,你现在就算是嫌弃也没办法。你的车已经开走了?。你只能纡尊降贵坐我的车。”

  费疑舟端详着她,看?她小巧的下颌无意识微抬,瞬间便?了?悟了?她的内心的某些情绪。

  他没有?多说,嘴角细微地勾了?勾,迈开长腿径自走到了?驾驶室车门前。

  殷酥酥见状一愣,脱口道:“你干嘛?”

  费疑舟说:“开车。”

  “不用不用。你坐后排或者?副驾,我来开就好。”殷酥酥简直是诚惶诚恐,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了?费疑舟身前。

  他哪种出?身,她何等身份,怎么敢让他给她当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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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身形纤细而灵活,猛一下窜过来,像是森林里俏皮天真的松鼠。费疑舟毫无防备,怕自己的身体撞到她,下意识便?绅士地往后退半步,场面颇为滑稽。

  殷酥酥见空间让出?,兵贵神速,赶紧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了?驾驶席座位上?,不给他鸠占鹊巢的机会。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速度快如闪电。

  “……”费疑舟眼神里多出?一分无可奈何,抬臂掌住车门,垂着眸看?她:“说实话?,让一位美丽的女士替我驾车,你这真的是难为我。”

  殷酥酥被噎住,心想能不能讲点理,到底是谁为难谁?

  “你知道我的车是什么车吗?”她抬头望向他,笑眯眯地问。

  费疑舟回答:“奔驰。”

  “你以前开过这种车吗?”她又问。

  “没有?。”费疑舟又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车是奔驰CLA,奔驰最便?宜的车型之一,从实用性方面来讲是一个女款车,车型小巧车身空间紧凑,售价三十来万人民币。”殷酥酥非常平缓地说。

  费疑舟闻声,面色微不可察地稍稍一滞。关于她说的这些,他确实不了?解。

  殷酥酥眨眼睛,意料之中:“不知道吧?”

  费疑舟坦然而淡定地摇头。

  殷酥酥随即又是一笑,尽量平和地说:“这位先生,其实对我们普通人而言,一台售价三十万的奔驰车,开出?去已经很有?面子了?。但对于你来说,没见过也没听过。因?为在你从出?生到长大?成?人的世界里,你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种价位的车辆。”

  费疑舟听她说着,眸光忽而间深如暮霭。静默片刻后,他没有?再坚持,而是转身走到了?副驾驶一侧。开门上?车。

  奔驰CLA的内部空间确实紧凑。费疑舟一米九的身高坐进来,头顶几乎触到车厢顶部,一双格外?修长的腿更是有?些无处安放。

  但他面容如常,眉峰的线条矜贵而平和,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或不适。右手扯过安全带,环过腰腹,扣紧。

  “请这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殷酥酥扮演起专业司机,促狭地朝他弯了?弯唇,打燃了?引擎。

  车内安静了?会儿。

  蓦地,费疑舟直视着前方,冷不防开口:“你刚才?说那些话?。应该不只是想跟我聊这台车。”

  殷酥酥眸光轻微一闪,没有?应声。

  费疑舟随之转过眸来看?她,微蹙眉,语气?稍沉:“你想表达什么?”

  殷酥酥两手握着CLA方向盘,眼睛不看?他,片刻后莞尔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什么样?的人开什么样?的车,都是注定的,地位悬殊,无法勉强相配,否则对双方都不好。”

  费疑舟盯着她,目光瞬也不离。说:“你是在说车,还是在借车说人?”

  殷酥酥挑眉,促狭地噗嗤了?一声:“先生,您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影视院校毕业的小艺人,借车说人?我还没有?这么深的内涵跟文学底蕴。”

  几声鸟鸣掠过穹窿。

  费疑舟缓缓收回视线,食指漫不经心敲了?下额头,眼神沉寂,没有?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

  费氏祖宅位于京城西?郊的金环山腰。

  寻常的达官显贵豪门望族,建宅地大?多爱选在山顶,因?为喜欢享受端立于云端的感觉,将芸芸众生置于足下。费家却不然。

  相传,这座祖宅的建造是受某风水大?拿的指点,依山傍水,背有?根基,可保祖孙万代皆受庇荫。

  随着黑色劳斯莱斯驶入林荫道,参天松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拨开,视野迎来一片开阔。

  这是一座占地超过万平的中式园林,在封建帝王制时期,琉璃瓦是皇亲国戚的专用品,如今光阴飞转换了?人间,在现代,依然是钟鸣鼎食之家彰显身份的不二之选。

  夕阳洒下,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华光,仿佛女娲补天时,遗落人间的神石。

  园林别墅三层的露天大?阳台上?,此刻站着三个身姿挺拔的俊男美女,一水儿的气?质矜贵珠光照人。

  “喂喂喂,来了?来了?!”

  说话?的女孩穿一身大?牌高定小洋装裙,乌黑长发在脑后绑起一个淑女结,脚踩羊皮小靴,手拿最新式望远镜,惊喜又兴奋的吆喝着,“我看?见大?哥的清影开进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让我也看?看?!”接话?的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四五,正是张扬不羁的年纪,原本乌黑的短发被染成?了?时髦的浅茶色,还烫了?纹路,配上?那身斑马纹的迪奥新品,乍一瞧,会让人以为是米兰时装周上?哪个走秀的潮模。

  见费雯曼不搭理自己,费云琅急得很。他伸出?手,索性直接一把将望远镜抢了?过来,怼到鼻梁以上?,往铁艺大?门外?观望。

  果然,门前佣兵开了?门,清影车畅通无阻,直入庭院。

  费云琅认认真真地瞧了?会儿,蓦然一声惊呼:“啊!”

  费雯曼连忙凑上?去:“怎么了??怎么了??看?见大?哥的女朋友了??”

  “不是。看?见何助理了?。啧,这小子又换发型了?,别说还挺帅。”

  “……你是不是欠扁。”六小姐满脸失望,双臂骄纵地往身前一环,“看?见何建勤有?什么好稀奇,大?惊小怪。”

  “哟,何生从车里下来了?,绕行到了?后排拉开了?车门……”七少爷非常自觉地当起了?实况转播员。

  他全神贯注,定定盯着后排车门,等待着自家英明神武的大?哥带着那位神秘准大?嫂闪亮登场。

  这时,一旁的费闻梵眼也不抬地轻轻嗤了?声,边继续跟手机里的好莱坞女星聊星空海洋,边慢悠悠地揶揄:“瞅瞅你俩这没见过世面的德性,不就一个大?嫂,待会儿晚饭的时候也就见到了?。至于提前拿个望远镜在这儿蹲守?”

  费雯曼斜眼瞥他,说出?的格外?阴阳怪气?:“您得瑟什么呀?”

  费闻梵眉毛一挑:“兄弟姐妹里,大?哥就把大?嫂领我跟前来过。作?为唯一一个咱大?嫂本尊的人,我得瑟一下怎么了??你嫉妒啊?羡慕啊?恨啊?”

  费文曼着实汗颜,懒得理这个幼稚的四哥,翻了?几白眼过去,敷衍道:“行行行,大?哥最爱你,你是大?哥的心肝宝贝开心果。”

  费闻梵宽肩微抬,露出?个颇为自得而又格外?桀骜的笑容。

  这时,费雯曼见费云琅那儿半天没了?下文,不耐烦地打了?他一下,抬声催促:“不是实况转播吗?你倒是说呀。看?见大?哥和准大?嫂没?”

  “别着急呀,人这不马上?就要从车里出?来了?……”

  费云琅嘴里嘀咕着,使劲眨了?下眼睛,聚精会神,生怕错过初见大?嫂的神圣的第一面。

  可令七少爷万万没想到的是,紧随其后从劳斯莱斯后座下来的,既不是他最崇拜尊敬的大?哥,也不是那位传闻中祸国殃民的大?嫂。

  而是他们亲爱的老爹,费善清男士。

  只见老爷子不急不缓地下了?车。站定之后,抬手略微整理衣装,眼风不经意间一扫,好巧不巧,与望远镜里费七爷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费云琅:……

  费善清面无表情,眼刀子冷飕飕,用眼神说: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了?个去!怎么是爸!”费七爷吓得手都抖了?,忙慌慌将望远镜拿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飞快溜到旁边的视线盲角处躲藏。

  这副活见鬼的样?子,逗得六小姐和四爷直发笑。

  好几秒功夫,费雯曼才?笑够。她抬手抹去笑出?来的泪花花,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可告诉你,你那几头狮子的事儿,爸爸还没消气?呢,回来这几天夹着尾巴做人,仔细被收拾。”

  费家七少爷帅气?出?挑的俊脸愁得像个苦瓜,一面唉声叹气?:“唉,都怪大?哥,突然说有?了?女朋友要结婚,搞得我对那个殷酥酥特别好奇。要不是为了?看?看?她,我在迪拜躲得好好的,才?不回来找骂。”

  不多时,忙着艺术事业的四爷忽然稀罕地挑了?下眉,疑惑道:“奇了?怪了?,怎么有?个小孩儿车朝咱们家开来了??”

  费雯曼抬眸观望。只见一辆奔驰白色CLA就跟在劳斯莱斯后面,也开进了?铁艺大?门,便?随口道:“听爷爷说这几天后院的几间宅子在做安全检修,估计是检修施工队吧。”

  三人没把那辆小奔驰当回事儿,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咖啡聊天。

  然而,奔驰车没去后院,而是直接就在庭前停下了?。

  三人注意到,均是心生不解。紧接着,副驾驶室和驾驶的两扇车门便?一前一后开启,穿墨蓝色西?服的矜贵男人,和身着暗色繁纹旗袍的纤细身影,齐刷刷映入他们视野。

  三人:“……”

  费云朗一口咖啡直接喷了?出?来:“六姐,这就是你说的检修施工队?”

  费雯曼一脸被惊到的表情,捂嘴:“我哪知道大?哥这么有?闲情,忽然买了?辆小孩儿车来开。”

  “谁告诉你这是大?哥的车?”费闻梵懒耷耷地回了?句。

  费雯曼面露惑色。

  “没看?见大?哥是从副驾驶起下来的。”费闻梵说,“这明显是咱准大?嫂的车。”

  听完这话?,费云琅的表情忽然有?点哭笑不得。他惊讶道:“咱准大?嫂不是文艺工作?者?吗?现在的大?明星这么低调?”

  “大?明星?”费闻梵看?他一眼,说:“你没去了?解过殷酥酥吗?”

  七少爷十分呆萌地说:“没有?啊,怎么了??”

  费闻梵道:“咱们的准大?嫂是文艺工作?者?不假,但可不算是大?明星。出?道5年只演过几部网剧和网大?,她在京城有?自己的房子。估计大?部分收入都供楼去了?。”

  “哈?”费雯曼皱眉,少女的同情心泛滥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我们的准大?嫂好励志哦。”

  “行了?,别悲天悯人了?,都成?你大?嫂了?还可怜什么,不知道多厉害呢。”费闻梵抬手,一边一个勾过小弟和小妹,说:“二哥三姐都在国外?回不来,老五今天又有?四台手术,兄弟姐妹里就剩咱仨给大?哥撑门面了?。都把精神打起来,走,下楼会会这个嫂子去。”

  庭院这头,殷酥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三个臭皮匠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

  CLA停稳后,费疑舟率先下车,继而便?绕行至驾驶室一侧,开车门,绅士浅笑,伸出?右手,亲自来牵引她下车。

  殷酥酥愣怔一瞬,很快又回过神。褪去外?套,露出?里头的修身暗纹旗袍,朝费疑舟柔婉一展颜,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一对璧人相携出?现。

  就在这时,一名穿中山装的老者?缓步行至二人身前,笑着说:“大?少爷,殷小姐,老先生从下午开始就念叨起二位了?,快跟我进来吧。”

  费疑舟微颔首,带着殷酥酥跟在老者?身后前行。

  殷酥酥毕竟是演员,尽管心中已经紧张到快要呕吐,她面上?看?起来依然从容典雅,自信大?方。

  只有?完全汗湿的掌心,泄露了?内心世界的仓皇。

  “别紧张。” 突地,耳畔传来很轻的三个字音。

  殷酥酥眸光微跳,下意识抬起头。

  费疑舟平静地目视着前方,下颌线条松弛温雅,淡淡地说,“上?次太平山的周氏家宴,爷爷对你很满意,已经提前跟我父母打过招呼了?。”

  殷酥酥这会儿热血翻涌心跳得飞快,听他说完,便?想开个玩笑来活跃气?氛转移自己的情绪。于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蹦出?一句:“爷爷跟他们打招呼说什么,该不会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许开个支票扔我面前,让我离开你吧?”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狗血电视剧。

  豪门阔太看?不上?出?身低微的女主?角,开出?一张巨额支票要女主?离开男主?。

  女主?再非常有?骨气?地把钞票一撕,沉声来一句“我才?不要你的钱,我爱的是他这个人”。

  殷酥酥被自己脑子里的各种想象逗得想笑,忍住了?,接着又说:“不过这个年代谁还给支票啊?直接银行大?额转账多方便?。”

  费疑舟听得弯唇,侧目懒漫瞧她一眼,说:“那你是希望收到支票,还是收到转账?”

  殷酥酥被生生一哽,随后便?满脸正气?,用最严肃的语气?很有?原则地说:“放心,我收了?你的好处,当然就只会给你办事。你父母就算真的拿钱砸我,我也会死皮赖脸,说一定要跟我家凝凝子在一起。”

  费疑舟见这姑娘一副忠肝义胆日月可鉴的模样?,就差效仿岳飞往背上?刻个“精忠报国”,嘴角不禁微牵起一道弧度,懒洋洋地说道:“殷酥酥小姐富贵不移威武不屈,此等大?义,真令我感动。”

  殷酥酥被夸得心虚,干笑:“应该的,应该的。”

  费疑舟:“不过话?说回来。我父母今天不管是给你支票还是转账,你都必须收下。”

  殷酥酥闻言,茫然了?,木木地问:“要我收下分手费。什么意思?你不跟我结婚了?吗?”

  费疑舟心情晴朗得很,弯唇一笑,从善如流替她解答了?疑问:“爷爷特地提醒我父母。别忘了?给你准备见面礼。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给你的见面礼应该是红包。”

  *

  管家在前引路,殷酥酥挽着费疑舟的胳膊,一路上?忍不住用余光左右四顾。

  脑中莫名便?联想起《红楼梦》中的一段话?: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①

  红楼梦有?四大?家族,如今一进费氏祖宅,才?知道何为现实版的中式望族名门。

  殷酥酥以前去恭王府观光,听讲解员说和珅卧室有?八根金丝楠木柱,价值二十余亿,而费氏祖宅的主?厅,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竟也是同样?的金丝柱。

  饶是做了?再多心理准备,殷酥酥此刻还是被主?厅的堂皇之势给镇住了?。

  中式沙发上?,正中位置坐着的是费爷爷费豫真老先生,费爷爷的左手边坐着的,则是不久前和殷酥酥有?过一面之缘的尾戒行者?费善清。

  两位长者?都是满脸随和的模样?,温和看?着走来的一对年轻人。

  就在殷酥酥拿眼风悄悄地乱转,试图寻找费疑舟母亲的身影时,一道清理典雅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那个声音温柔含笑,说道:“你阮姨本来约我今天打麻将,我说我家阿凝要给我带儿媳妇回来,她惊喜得很,电话?里跟我聊了?老半天。问这问那,我才?给打发完。”

  殷酥酥闻声,回过头。

  只见一位着素锦长裙、披深色蜀绣披肩的贵妇人噙着笑,朝他们款款走来。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费疑舟眼底柔和几分,弯起唇笑:“妈。”

  费母申采丽含笑点了?点头。目光微转,看?向费疑舟身旁的年轻姑娘,静静端详起来。

  殷酥酥更加紧张了?。见费母打量自己,赶紧面露微笑乖乖地打招呼:“伯母您好。”

  申采丽面上?仍带着笑,眼神里却多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意,朝殷酥酥点头作?为回应,坐到了?费善清身旁。

  紧接着,费疑舟便?执了?殷酥酥的手,将她牵至几位长辈跟前。

  这一瞬间,殷酥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动作?,反手握住那只有?力的大?手。

  与他十指紧扣。

  继而,便?听端立于她身畔的先生微启薄唇,平静温淡而又无比郑重其事地介绍道:“爷爷,爸,妈,这就是殷酥酥。我对她挚爱多年,视她为此生唯一,无论前程,定要相配。”

  “……”殷酥酥心口蓦地一阵发颤。

  或许是自作?多情,殷酥酥无端有?种猜测,只觉费疑舟这番话?,既是说给三位长者?听,也是说给她听。

  几分钟前,她坐在奔驰CLA里,洋洋洒洒长篇大?论,说“地位悬殊,无法勉强相配”。

  而这个男人,偏偏却当着诸位长辈和她的面,直言与她“无论前程,定要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