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住气息,隐去身形,一跃而入。心中有些突突,这可是私闯民宅,呃,非民宅,谁知道里面住的是哪位殿下大人。
不过好像是她多虑了,看那亭台楼榭,古木异花的布局,应该是后院花苑什么的地方,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只有串悠扬的琴声远远飘来,若有似无,多少有些熟悉。
觅着琴声而去,几个飞纵就见到座凉亭掩映其间,依稀有两人身处其中。
隐在近处,依依抬眼一看,顿时大跌眼镜:欧阳跑这弹琴来了?!再一转眼,更是双眼圆瞪:小白?!这家伙怎么来地府了?还一身公侯常服?这兄弟俩脑袋抽抽啦?
再仔细一看,才松了口气,那不是白杰,咋眼看去他与小白有几分形似,细辨之下就会发现他却比小白成熟稳重得多,眼中堆满着化不开的忧郁,那种历经沧桑的气质是活跃跳脱的小白装不出来的。
他是谁?
欧阳手指轻滑,带出一串滑音,一曲终了,任由余音缠绕。
陌生人鼓掌赞叹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真乃神乎其技也!”
欧阳半欠了欠身子谦虚道:“侯爷缪赞,欧阳委实担当不起。”
“欧阳公子若无旁事,不如陪着老朽聊会天,如何?”
欧阳微笑着拱手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那侯爷笑得愉悦,挥挥手,候在亭下的小童抱起古琴放在一边,摆上茶具糕点,乖觉地回避开去。“小友可会茶道?”
“略懂一二。”欧阳净过手后摆开阵势,煮水暖杯洗杯熟练而自然。
那侯爷看得满意,慢悠悠说道:“说来老朽多年未曾离开地府,外面的世界怕是已大变了模样,与老朽说说,可好?”
欧阳顿了顿,继续手上的动作:“自然是好的。”
一边煮着茶,一边讲外面的事娓娓道来,讲阳春三月的桃红柳绿,讲腊月寒天的冰天雪地,讲可歌可泣的人类抗战,讲自强自立的世界发展……讲所有优美的风景和美好的事物,虽然有些杂乱,但无一不显示出欧阳对外面那个世界的喜爱。
在欧阳提壶倒茶时,那侯爷给出一句结论:“你爱那个世界,是因为那里有你爱的人。”
欧阳用公道杯倾出两杯热茶:“是啊,那里有疼爱我的母亲,敬爱我的弟弟们,爱着我、我也爱着的女孩,还有很多重情重义的朋友,有他们在的地方,就是我爱的世界。”
“果然,是因着有爱。”侯爷端起茶,闻着茗香,细细品着,不知是在品茶,还是在品话,“小友好手艺,如此醇香……老朽也许久未曾品到了,旁人的茶总少了些什么。”
欧阳的嘴角依稀挂着丝熟悉的微笑,依依记得,那名为“诱惑”:“侯爷不想出去看看?”
“外面吗?老朽想不起出去的理由,可又好像有个很重要的理由,哎,老了,总有些事情想不起了。”侯爷长长一叹,目光已经飘远,好像是在思索那个“很重要的理由”,可始终不得其法,末了只能苦笑着摇头,放弃了努力。
“为什么一定要理由呢?只是去看看。也许,看着看着,就想起来了,那个重要的理由,那个重要的人……江南三月,莺飞草长,一袭红衣于潋滟湖中,翩然起舞,宛若仙子……”
欧阳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极了心理医生在对患者进行催眠。
侯爷口中喃喃重复着欧阳的话:“江南三月,莺飞草长,一袭红衣于潋滟湖中,翩然起舞,宛若仙子……”又如自言自语道,“暗香浮动,雪落寿阳,惊起潋滟剪水眸……”
欧阳眼睛一亮,刚要开口,那侯爷呻吟一声,一手扶额,眉头紧锁状极痛苦,许久才抬眼歉意笑道:“多年的旧病复发,叫小友见笑了。”
欧阳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只能摇头安慰:“侯爷客气。”知道不再有什么进展,眼角又瞄到那之前的小童踮脚张望的动作,只好站起来辞行,“侯爷身体不适,还请多多歇息为好,欧阳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侯爷点点头,招呼那小童过来,对欧阳笑得歉然:“今日实在不巧,倒搅了小友兴致。老朽身体不适,只好让童儿代为相送,小友勿怪勿怪!”
“侯爷折煞欧阳了,实乃欧阳搅扰了才对。侯爷且请留步,欧阳告辞。”
说话间,那小童已到了亭下,引了欧阳离去。
欧阳虽然走了,可依依还不能走,因为那侯爷还站在亭子里,目光追着欧阳离开,久久不动半步。
隔了半晌,他才自己动手抱回古琴,放在膝上,熟练地抹出一串音色,正是之前欧阳弹的那首古曲。
依依于音律并不在行,但也听出不同来,他的曲中含着郁郁不快的凝重和如释重负的轻松,两种背道而驰的矛盾感情被他放在一起……纠缠得愈发令人心中沉闷。
终于在铿然一声后,有琴弦不堪重负,断成两截。
那侯爷呆呆看着断了的弦,叹出一声:“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抬头又变成一段轻笑。
笑得隐在暗处的依依一阵发毛。
“你终于长大了……瑄儿。”
天雷滚滚啊……被滚滚天雷碾成粉末的依依啊……
那侯爷什么时候走的,依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侯府的,依依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依依还是不知道……她的脑海中只滚屏一样不断翻滚着那侯爷最后的那句话。
这个自然不是之前赵祯称呼她的“宣儿”,这是对着欧阳离去的方向说的,那么这个音同字不同的应该是“瑄儿”,“青瑄”的“瑄”……
他到底是谁?!
毛骨悚然啊!即使知道自己是在地府,依依还是无法制止层出不穷的颤栗。
等定下了神来,依依开始回想刚才的经历,离开侯府时候依稀有看到“逍遥”二字。
不与任何人招呼,刚回到家的依依又打马奔出了府,一头闯进地府图书馆,直奔王侯志板块,把正在整理书架的小艾整整撞出十米远,弹到对面墙上。
“呃呃呃……”可怜的小艾如同海报一样被阿如从墙上揭下来,暴跳如雷,“谁,谁大了毛胆,居然敢偷袭小艾大小姐!”
阿如无声地指指充耳不闻埋头翻找的依依。
“呃……”小艾顿时蔫了,顺着墙角向外蹩摸……高数……五十六……没发现没发现……
就是他,这造影描形分明就是深沉版的白琚,逍遥侯,可是……“嘭”!依依突然重重摔下砖头样厚的图书:“小艾!给我出来!”(依依没有发现刚才自己撞到的就是小艾)
“到!”刚挪到门口的小艾立即一个立正,极其狗腿地飞到依依面前,笑得谄媚,“哎呀呀,哪阵阴风把依依姐吹来了呀?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呀?看这里乱得,走走,小艾那刚得了瑶池的荷叶,用来煮茶解暑是极好的。”
依依对她假笑一番,把脸一板,指着书上:“这怎么缺页了?”一把扯住小艾翅膀把她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