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提末 6942 汉字|3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3章

  “照片上的这个男人, 叫冯保成。”

  加班到凌晨三点半,终于根据祁妙的圆珠笔素描像比对出结果的技术科的同事,将执法记录仪视频中的截图, 发给?了谈靳楚。

  电话中, 同事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疲倦:

  “他就是六年前群蝇街后?街、烂尾楼小区女幼童意外身亡的报案人——也是周念念现在的丈夫。”

  医院卫生间里,谈靳楚握着手?机, 紧紧蹙起了眉头。

  “……那女幼童的死因呢?确定就是高空抛物?导致的意外死亡吗?”

  “从当年的出警记录来看,是这?样没错。”

  同事解释道:“那个小区从2015年就开始建造,直至今日?都没能正式交房。小区内也没有安装任何摄像装置, 所以?, 最终都没能找到那个扔砖头的肇事者。”

  沉默了几秒后?, 谈靳楚开口,“好,我知道了, 辛苦您了陈哥。”

  “需要报案人的联系方?式吗?”同事问,“哦, 死者姐姐周念念的联系方?式我们这?边也有。”

  “不用了。”

  他道完谢, 说:“这?个人, 现在就在我这?儿。”

  谈靳楚挂完电话回到病房,那个素着颜、脸色略显蜡黄的女人还没走?。

  她坐在床边, 正给?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娘擦着眼泪。

  见年轻的男警官又回来了,连忙站起了身。

  周念念那双熬出红血丝的眼睛里,现在满是担忧。

  她语气有些焦急,既怕惊醒床上的人, 又怕她迟迟不醒。

  “谈警官, 妙妙她这?是怎么了?刚刚那两位医生为什么进来看了几眼就走??妙妙可是后?天就要高考了。”

  其实是明天。

  谈靳楚想,这?会儿已经是6月6号的凌晨了。

  他的视线缓缓落到病床上。

  祁妙那绑歪了的马尾, 发绳已经被拆下,即肩的半长发披散开来。

  发丝上,枕头上,还有一片顺着脸颊流下的水渍。

  他压低了声音问:“妙妙她,还是一直在哭吗?”

  周念念回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她好像很难过。”

  女人又拿起纸巾,动作轻柔地把?她眼角的泪给?擦干净。

  再抬头,微微皱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谈警官,听妙妙的说法,她好像不是第一次这?么晕倒了……甚至,她还能预料到自己?会晕在麻辣烫店里?”

  “嗯。”

  谈靳楚点头。

  至于更多的,他就不能再说了。

  这?不仅是祁妙的隐私,也是他们这?些警察无法参破、且需要共同为她维护的秘密。

  ——吃了菌菇,就会梦见人命案。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祁妙满是悲伤的脸上。

  这?一回,她又在梦中亲眼目睹了什么呢?

  是不是自己?也没有想到,这?起命案居然就发生在身边,近在咫尺,还跟她很喜欢的念念姐姐有关?

  病房里,男警的声音不再似往日?里的淡漠。

  他说:“妙妙这?两天,总是会做噩梦。”

  “嗯,我知道。”

  周念念接道:“当时在医院门口,她就告诉过我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也提过几句。”

  谈靳楚闻言转过头,看向了她。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具体梦见了什么?”

  周念念摇了摇头。

  “……她说,她的体质有点儿特?殊,最近老是能通灵……又说,我晚上可能会起床给?宝宝喂奶,不想让我听到特?别血腥恐怖的事儿,怕我吓着。”

  听到这?话,谈靳楚一瞬间有些哑然。

  可转念一想,又确实是这?个善良纯粹的小姑娘会产生的顾虑。

  弄巧成拙啊。

  祁妙估计怎么也不会猜到,梦魇中,困扰她的小女鬼,居然就是……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转过身,掏出手?机,喊了一声,“周念念。”

  然后?,将那幅出自祁妙之手?的圆珠笔素描像,出示给?她看。

  缓声道:“她梦见的,是你?的亲妹妹。”

  站在病床边的女人盯着手?机屏幕,猛地瞪大了双眼,惊讶得差点没能站稳。

  “……盼、盼盼?!”

  她踉跄两步,胳膊肘撞在了一旁的输液架上。

  意识到那是床上小姑娘正在输的生理盐水,才回过神来,颤抖着手?,将架子?给?扶稳。

  但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妙妙只在我家?里见过一次她的照片,怎么会……”

  又想到什么,脸色“刷”一下变得极其苍白。

  “不对呀,妙妙做噩梦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我妹妹!更何况、更何况……”

  她说不出口了。

  因为照片上画着的,是她妹妹发生意外、死亡后?的样子?。

  她神色有些恍惚,眼泪夺眶而出,“原来,妙妙没有骗我,她真的会通灵……”

  谈靳楚说:“对不起,又向你?提起了……你?妹妹的那件事。”

  周念念咬着唇,紧紧盯着他,目光极其复杂。

  然后?,看着他翻过了那张素描像,又调出6年前,执法记录仪拍摄的、高空抛物?致死案的现场照片。

  谈靳楚面含歉意道:“但现在,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能不能再跟我具体讲一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

  楼下花坛旁的长椅上。

  周念念眼中的红血丝,在路灯下清晰可见。

  谈靳楚又递上一包抽纸,耐心地等着女人整理好波动过大的情绪。

  “……谈警官,妙妙亲口告诉我,她能通灵……那你?说,她是不是很有可能梦得到,那个杀害我妹妹的凶手??”

  年轻的男警在片刻沉默之后?,垂下了头。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抱歉。”

  他低声道:

  “妙妙梦到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当年高空抛物?的肇事者至今没能落网,却?是我们的失职。毕竟查明真相、抓住凶手?,是警察应该做的事。”

  周念念哭着摇了摇头。

  “……不能怪你?们的,那个小区没有摄像头,警察在当年,就已经把?小区里所有在场的业主都审问了一遍……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自己?是凶手?……”

  她自责地闭上了双眼,泣不成声道:

  “我最该怪的,是我自己?……盼盼她……”

  “她躺在血泊里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我的校徽……”

  “盼盼她是为了给?我送校徽,才从地下室里跑出去的……如果不是我撒谎骗了她,盼盼根本就不会出意外……”

  她将唇都快咬出了血。

  “最该死的人,明明是我才对!”

  谈靳楚静静听完,抬起手?,拍了拍捂脸流泪的女人的背。

  他不太会安慰人,斟酌一番,才道:

  “你?这?么说,如果盼盼知道了,也会很难过的,她一定不希望你?活在阴影里。”

  周念念肢体一僵,随即又失声痛哭。

  哭到浑身发抖,连抹眼泪都提不起力气。

  她神情悲怆地摇头反驳,“盼盼她应该是恨我的,不然……为什么妙妙都梦见了她,她却?不肯出现在我梦里一回呢?”

  “我跟我丈夫结婚三年后?,就再也没有梦见过盼盼了……”

  路灯下,谈靳楚坐在女人身旁,看着她哭到了凌晨五点。

  直至她情绪渐渐平复,最后?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颤着声,自己?主动道:

  “谈警官,你?想了解什么就问吧,我怕耽误太长时间,妙妙醒了该找不到人了。”

  “好。”

  谈靳楚点点头,从手?机里翻出了6年前同事们的出警记录。

  “据我目前了解,你?丈夫就是当年的报案人……你?跟他,后?来又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周念念一怔。

  这?个问题,妙妙在吃饭的时候也问过她一次。

  只不过,她当时出于逃避心理,始终不敢提起最令她痛心的妹妹,话中略去了很多关键。

  “我丈夫叫冯保成,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外卖员。”

  谈靳楚问:“所以?,他是送外卖,才来到那个小区里的?”

  周念念却?摇了摇头。

  “不是,他是为了找他的姐姐和?姐夫,才去的那片烂尾楼区。”

  然后?当着年轻男警的面,她才终于把?六年前的那件惨案,缓缓讲了出来。

  那一年,冯保成还只是个单身的外卖员。

  他的姐姐和?姐夫婚礼在即,可他们砸锅卖铁买的新房,却?依旧没有建好。

  又听闻,小区里的很多业主也熬不过漫长的施工进度,都急着要住进去。

  所以?那对新人也找到工程部,像其他业主一样,领走?了房子?里建造所需要的材料,打?算自己?找施工队上门装修。

  冯保成那天早上,是送完最后?一单外卖后?,顺路过去看望他姐姐和?姐夫的。

  烂尾楼里不通水电,很多工程都无法开展。

  且当时最紧要的,是把?房子?里的承重墙给?砌完。

  冯保成看着忙忙碌碌的准夫妻俩,就没有过多耽误他们的时间,放下给?他们捎来的早饭,便一个人走?下了六楼。

  不料,他才刚跨上电动车,骑了有十几米远,就在小区的路上——见到了一滩血泊。

  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的女孩子?倒在其中。

  冯保成当场就被吓了一跳。

  他立马下车,慌忙跑上前去查看情况——

  小女孩是被一块儿、不知道从哪儿扔出来的砖头给?砸死的。

  砖头正中脑袋,将小女孩儿脆弱的、没有完全发育好的头骨给?砸了个稀巴烂。

  血腥的场景实在太过触目惊心,冯保成确认完小女孩儿已经没命后?,便撤到了一边,先拨打?了120。

  尸体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留在路上。

  他站在血泊一旁,抬起头,又向附近的几栋楼看了一圈。

  四面楼中都传来“轰隆轰隆”的施工响声,但窗边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似乎……在场的业主们,还没有人知道,小区楼下,刚刚死了一个小女孩儿。

  冯保成仅凭自己?的一双肉眼,无法锁定高空抛物?的肇事者。

  所以?他在打?完120后?,直接就报了警。

  而且在警察来到之前,他还截住了几个刚下楼、准备离开的施工人员。

  半个多小时后?,警车驶到了现场。

  至于冯保成拨打?的那通120——

  救护车属于急救系统,只用于尚且存活的伤者的救助。

  小女孩儿已经死透了,过来给?她收容遗体的……是殡葬车。

  很多在场的业主们也都听到了楼下的那些动静,纷纷出门过来查看。

  两位警察对死亡现场进行了勘测,也对倒在血泊中的小女孩儿拍了照片。

  尸体一翻过来,警戒线外够着脑袋凑热闹的人,不禁发出了一片惊呼。

  更有位抱孩子?的年轻妈妈,当场就被吓得哭出了声来。

  “……我的天呐!这?么小的小孩子?,怎么就……”

  还有一位在场的警察,负责联系小区的负责人。

  打?电话被叫来的,是闭门不出、躲了好久的其中一位开发商。

  听他哭诉,另外几个跟他合作项目的人都已经卷款跑路了。

  他独木难支,自己?现在穷得揭不开锅,上哪儿弄钱去聘请物?业公司帮他管理小区、完善设施啊?

  小区里没有水电,没有绿化,连单元楼门都没建好,更不用说安装摄像头了。

  警察又让他通知死者的家?属来现场。

  那个开发商面露难色,因为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个被砖头砸死的倒霉小女孩儿。

  得亏他的妻子?也陪着他一同前来了。

  ——烂尾楼小区也请不起专业的售楼人员,只有开发商的家?里人们帮着操持。

  妻子?说,她认识,这?个小女孩儿有一个姐姐。

  那间地下室,就是她租给?姐妹俩的。

  又是半个多小时后?,一个浓妆艳抹、造型浮夸的年轻女孩儿便匆匆赶来。

  那也是冯保成第一次见到,他那位未来的妻子?。

  她带着挑染的粉蓝相间假发,睫毛刷得像眼皮上趴了一只蜘蛛,涂着浓艳的大红唇。

  零下的天气里,身上只穿了件儿吊带跟短裙。

  双脚上的高跟鞋由于跑得太急,已经丢在半路,不知所踪。

  她大片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冻得有些发青。

  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她浑身哆嗦着,站在警戒线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那个时候,冯保成也才意识到。

  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别说是放声痛哭了,就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他于心不忍,主动走?上前去,脱下身上那件穿得有些破旧的防风夹袄,轻轻地披在了周念念的身上。

  还说了一句:“节哀。”

  “所以?……”

  谈靳楚开口,“你?来到之前的那些事儿,都是你?丈夫告诉你?的?”

  周念念噙着泪,点了点头。

  “嗯,他也是这?么跟警察说的。”

  而剩下的细节,很多都是被写在出警记录里的,一查就能查得到。

  警察对当时在场的十几位业主,包括报警的冯保成本人,都进行了仔细的审讯和?排查。

  可那些业主们一口咬定,自己?不是高空抛物?、砸死小女孩儿的凶手?,他们当时都在自己?家?里装修房子?呢。

  至于冯保成——

  他的言行举止更是坦荡,不仅全程配合警察们对他手?上、以?及手?套上的残留物?进行检查化验。

  还主动提出,自己?愿意接受测谎仪测试。

  可他不知道的是,基层的派出所根本就没有配备测谎仪。

  谈靳楚所在的A市公安局、刑事技术鉴定部门倒是有,但测谎仪也仅仅只能用作刑事侦查辅助。

  测试的结果,不能作为案子?的证据。

  全部人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凶手?,警察们找不到证据,也束手?无策。

  案件侦破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要说后?续的话,在赔偿款方?面倒是有的。

  只是,这?些对于死去妹妹的周念念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开发商考虑到她是未成年,一定要见到她的父母才肯进行赔偿。

  她那见钱眼开的父母倒是很开心,死了一个本就不该出生的丫头片子?,还得了那么大一笔赔偿款。

  可以?给?他们刚收养的儿子?治疗兔唇了。

  ——可谓三喜临门。

  周念念只要到了很小很小的一笔钱。

  甚至火化完妹妹的尸体后?,不够给?她在极其偏远的地方?买下一块小小的墓地。

  最终还是孙老板借给?了她三万块。

  三万块,是离群蝇街最近的那片公墓的价格。

  他仍旧刻薄道:“别买在山沟沟里了,买块儿近点儿的,省得你?再隔三差五跟我请假跑过去,耽误我生意。”

  处理完妹妹的事情后?,周念念依然没有回到原来的那个小村子?。

  她还是选择留在群蝇街这?边。

  留在那间……曾经有过盼盼温度的、狭小阴暗的地下室。

  白天,她依旧会出门买菜、做饭,到了傍晚,也会按时去迷路人酒吧,跟那位带她入行的女DJ师接班。

  只不过,认识她的人都说,周念念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具行尸走?肉。

  妹妹走?了,可能把?她对生活的所有向往和?冲劲儿,也一并带走?了。

  而冯保成,就是在那段时间,又出现在周念念工作的酒吧附近的。

  起初,他只是说,他来这?边送外卖,恰巧遇见。

  后?来,见周念念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拖着沉重的步伐,独自往家?里走?,就会好心捎她一程,让她坐在自己?的电动车后?座上。

  周念念想,也许是那个冬天太冷太冷了吧?

  冷到她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挺不到明年开春。

  挺不到那个……她跟盼盼约好了,要一起看小燕子?筑窝、出门赏花、放风筝的好时节。

  也正是因为太冷,她才会觉得,冯保成的身后?很温暖。

  温暖得像她的盼盼。

  就那样,一个冬天过完,周念念成年了,答应了冯保成的告白。

  她觉得,冯保成是第一个发现她妹妹出现意外的报警人。

  同样,也是为数不多能够记得,有个叫盼盼的、善良懂事的小姑娘,曾经来到过这?个并不怎么美好的世界。

  只是没想到,后?来……

  周念念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拉了拉袖子?,遮住手?腕处、被人抽打?出的狰狞伤痕。

  她轻轻道:“……后?来的事,不提也罢。”

  女人抿起了唇,不再开口了。

  路灯下,灯光笼罩之处又重归安静。

  不知为何,谈靳楚的脑海中,却?回响起了一个小姑娘清脆的背书声。

  “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他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

  妙妙,你?拜托我们的事,我们好像也办不到了……

  “警察同志!”

  一个女护士突然跑了过来。

  她喊道:“那个病房里的小姑娘……她刚刚醒过来了!”

  -

  祁妙这?回睁开眼,已经预知到,最先看见的会是病房里的天花板。

  但她没想到,自己?的眼皮会被哭肿,沉重而酸涩,让视线也变得模糊一片。

  “妙妙!”

  还是耳朵好使啊……她听清楚了,是念念姐姐在喊她。

  祁妙强撑着,想要下床。

  可这?个梦境太长了,耗费了她很多的体力和?精力。

  甚至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一个不平衡,直直从病床上翻了下来。

  “哎呀!”

  护士小姐姐吓了一跳,“别乱动,别乱动!你?还扎着输液针呢。”

  祁妙的手?背上传来尖锐的疼意,透明的输液管里,能够清楚得看到,瞬间倒流回去的一大截红色的血液。

  可她依然像没有知觉一样,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往前爬。

  周念念连忙跑过去,帮着护士一起把?她给?搀扶起来。

  她腿脚无力,站都站不稳。

  都这?样了,那只没扎针头的手?,还一个劲儿地拽着周念念的衣袖不放。

  眼睛里的泪已经快流干了。

  祁妙哑着嗓子?,低低呜咽一声:

  “……对不起,念念姐姐对不起……”

  周念念有些无措,又有些不解。

  她颤声问:“为、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妙妙,能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吗?”

  小姑娘还是一直在哭。

  哭得肌肉紧张,护士姐姐把?她手?背上的针头拔掉之后?,重新扎都扎不回去。

  她不停地道着歉:“……对不起,是我太胆小了,我不敢给?盼盼扎辫子?……对不起……”

  “妙妙。”

  她的身旁又多了一个人。

  谈靳楚也搭了把?手?,将她扶坐到床上。

  他本是祁妙素来很讨厌的那种冷冰冰的人,但在这?个时候,也变得温柔了下来。

  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谈靳楚轻声安抚道:“别怕别怕,我们都在这?儿,你?放轻松……”

  他还以?为,祁妙又梦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可祁妙一见是他,抓在周念念胳膊上的手?,立马转过来要去抓他的。

  “谈警官……”

  她咬着牙,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你?赶快回局里,提审冯保成!”

  “咔擦——”

  周念念震惊之下,撞翻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她顾不上被撒了一裤子?的温水,目眦欲裂。

  “冯保成?你?是说……害死我妹妹的人……是冯保成?”

  周念念几乎眼前一黑。

  害死盼盼的凶手?,居然就是她的枕边人?

  而自己?……还刚在去年,跟他生了一个女儿?

  “……不是,他不是凶手?。”

  祁妙摇着头,嗓子?哑得像是被沙粒磨出了血来。

  “凶手?是他的姐夫。”

  她布满红血色的眼睛里满含愠色。

  一字一顿道:“但冯保成,还有他的姐姐,都是帮凶!”

  -

  拘留所里的床上,冯保成又一次被噩梦惊醒。

  六年前,那个倒在血泊里,脑袋被砸得稀巴烂的小女孩儿,又血淋淋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醒来后?,恐怖的画面依然挥之不去。

  “艹你?妈的!”

  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恶狠狠地暗骂一句,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倒头继续睡。

  但这?一次,睡意迟迟不来。

  冯保成越想越气——

  真是艹了!

  当初就该让周念念那个死婆娘,把?她妹妹给?埋到深山老林里的!

  最好能贴上十个八个符,让那个梦里吓人的死小鬼儿待在地底下,永世不得超生!

  而更让他生气、且足足气了六年的,还有周念念当年的做法。

  那个蠢货,居然不管她家?里要赔偿款,反而只是要回了自己?的户口本。

  要是被他披了件衣服感动到,想着以?后?嫁给?他,把?户口迁到他家?里,那他还能理解。

  可她竟然只是为了她那个死透的妹妹,说要把?妹妹户口上的那一页撕下来,让她再也不要回到周家?,而放弃了一笔巨款?!

  这?件事儿,让冯保成每每想起来,都恨不得把?她打?个半死。

  唉,这?媳妇儿娶的,当年还不如单着再找一个呢。

  想到这?里,冯保成又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六年前的那一天。

  当时,他的确是送完外卖,顺路去姐姐和?姐夫家?里瞧上一眼的。

  不过,给?他们捎早餐只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还得是管他那个嫁出去的便宜姐姐要钱。

  想起他姐姐,冯保成也是气得不行。

  要知道,他们妈妈给?他姐姐说的上一门亲事,男方?家?里可是要给?六十六万彩礼的。

  虽然老是老了点儿吧,那50多岁的二婚小老头儿最会疼人……他那个便宜姐姐居然还不知足!

  硬要嫁给?现在这?个窝囊废姐夫,彩礼只出得起十万。

  没有车,就买了套房,还是个烂尾楼。

  最最窝囊的是,彩礼都得分期付款。

  冯保成家?里落到手?的只有八万。

  冯爹冯妈说,八万哪够给?自家?儿子?娶媳妇儿的?

  冯保成也是这?么觉得,他可不想花这?么点钱,也娶一个像他姐姐那样的便宜黄脸婆。

  所以?,他就拎着早餐爬上了姐姐、姐夫家?的六楼。

  盘算着,两万块要来零花,然后?再让他姐夫家?掏钱,给?自己?买辆车开开。

  不成想,一进门就听到姐姐跟他姐夫在吵架。

  更贴切的说,其实是他姐姐在挨骂。

  “……买个菜走?着去不行吗?你?还敢坐公交车,我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吗?!”

  他姐姐就被骂得蹲在墙角,偏过头闷声痛哭。

  但冯保成可不怕他姐夫那个窝囊废。

  当即就甩着早餐袋子?进了他家?,出声讥讽道:“哟哟哟,不让我姐坐公交车,那你?倒是给?她买辆车开啊?”

  他姐夫一见来人,还腆着大个脸装起了胖子?。

  “车我当然要买,我只是还没挑好……”

  “挑什么呀,”冯保成道:“二十来万的车,随便买一辆不都能开?”

  “二十万块的车也叫车?”

  “啊,对对对!”

  冯保成一边晃荡到窗户边,挑剔地看着他们家?的烂尾房。

  一边啃着包子?继续嘲讽,“二十万块的车不叫车,让你?掏个十万块的彩礼,那就是要了你?老李家?的命了,哈哈哈哈哈……”

  “我艹你?大爷!”

  也不知道这?一句话,怎么就让他窝囊废姐夫破了防,直接从地上抄起一块砖头,向站在窗边的他,恶狠狠地砸了过来。

  他一砸,冯保成缩头一躲——

  用来建造承重墙的砖头,就从窗口扔了出去。

  冯保成往外一看,楼下的小区路上,似乎砸倒了一个小女孩儿。

  “你?完了,你?完了……”

  他吞咽着包子?,口齿不清地说道。

  姐姐和?姐夫被吓得不敢动弹。

  但冯保成可没有做贼心虚,他一路冲下楼梯,骑上电动车,向小女孩倒地的方?向赶了过去。

  然后?就见到,一滩血泊之中,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他蹲在地上掏出了手?机。

  可第一通电话,却?并没有打?给?120,也没有报警。

  而是,是打?给?了他的姐夫——

  冯保成狞笑道:“哈哈哈哈哈,你?完了,你?真的完了!你?砸死人了!”

  电话声中,他懦弱的姐姐在痛哭,窝囊废姐夫则急得六神无主。

  “但是吧……”

  他话音一转,“这?件事儿,只有我们仨知道。”

  姐夫一听,瞬间燃起了希望。

  “保成,保成啊!你?姐姐嫁给?我,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了,我去做大牢对咱们家?可没有什么好处。”

  “不见得啊,姐夫,其实你?不坐牢,对我好像也没什么好处。”

  电话那头,窝囊废男人沉默了几秒。

  最后?咬了咬牙,狠心道:

  “十万块!我再给?你?十万块,你?别把?这?事儿说出去!”

  “哈哈,”冯保成得意地大笑一声,然后?站起了身。

  “成交!”

  而冯保成没有预料到的事,做成这?桩买卖之后?,他又碰见了一个意外之喜。

  那个嘴里说着要破产跑路的开发商,居然肯给?死者家?里赔偿一笔巨款。

  那一瞬间,冯保成心里燃起一阵狂喜。

  他看着死者姐姐那年轻美丽的身体,顷刻动了一个歪念头。

  或许……

  这?笔买卖还能继续做下去,一箭双雕,两头赚钱。

  把?她娶了,把?她娶了!

  冯保成的心里在叫嚣——

  只要把?她娶了,那笔赔偿款也都是他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