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看什么？”
秀儿不满地看着哥哥,把空盘子敲得“咚咚”响，像是在给自己的话伴奏加气势一般。
不要谜语人啊，快告诉秀儿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秀儿很是着急。
“啊？”五皇子一时间有点没搞清楚妹妹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看什么？”秀儿又敲着盘子问了一遍，看不到宝宝着急吗？
这次,五皇子倒是明白了妹妹为什么生气了,竟然是因为没听到他们刚刚说的话,但是……这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啊。
五皇子左右看了看,然后又看向了比武台,他声音很确定的说道：“看比武,妹妹快看，开始了。”
秀儿一下子就被分散了注意力，终于开始了吗？
见着兄妹俩的互动,寻语只是笑了笑,让人又给他上了一盘瓜子。
他这行为其他人倒是挺理解的,寻二先生眼睛出了点问题,都蒙上白绸了，估计也不方便看比赛,只能嗑嗑瓜子了。
秀儿的眼睛盯着台上，终于要开始比武了。
之前听爹爹讲的武侠故事,秀儿就觉得武林很有意思，现在能亲眼看看那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比武，以后听故事的时候,就更有画面感了呀！
比武台上——
两位高手各站一边,摆开了开打的架势，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看我一招神龙摆尾！”
“我出白鹤亮翅！”
“哦嚯嚯……苍龙盘岭！”
“若我出白虹贯日，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秀儿看着比武台上那两位高手……招式名字一个喊的比一个响亮,比划得也很像那么回事，但是……你们倒是打啊！打起来啊！
秀儿终于是忍不了了，她喊了起来：“上呀！冲冲冲！天马！流星拳！”
台上那两位虽然一直喊招式名比划着没直接动手，但之前大家还稍稍忍耐着，或许人家就是在试探对方深浅呢？而现在，一个小婴儿都这么喊了……好意思继续不打？
顿时，起哄声一片，而台上的两人，也不得不打了起来。
秀儿这才呼出一口气，小拳头不停挥舞着，一会儿为这个加油，一会儿为那个打气，主打一个公平端水，看得相当起劲。
寻语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磕着瓜子。
五皇子吃起了另外半个瓜。
真正打了起来，受伤就是免不了的。
寻语虽然是个大夫，一般的伤势倒是都用不到他亲自出手，所以他也一直都坐得很安稳。
比武双方的实力，有些势均力敌，有些单方面压制，所以一场比武所花的时间也是有快有慢，只是，看了那么多场比试之后，五皇子总有种我上我也行的感觉。
五皇子虽然在很认真的学武了，但是对上身边的人，总有种很挫败的感觉，他好像谁都打不过，但是……为什么这武林大会上比武的人，看着功夫都一般般呢？
“他们真的都是武林高手吗？”五皇子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他想知道到底是他的功夫太差了，还是身边的人都是孽……
听到五皇子这话，寻语的脑袋往五皇子的方向侧了侧，而秀儿的目光，也终于从比武台上移到了哥哥身上。
寻语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片刻后，他不答反问：“你见过姐姐动手？”
“嗯……”五皇子微微点头，阿娘和童姨两人的对打，比这比武台上的对打可精彩多了，而且，阿娘是占上风的。
“……你是不是还跟我姐的男人动过手？”
五皇子愣了一下，秀儿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说的是谁，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美人舅舅的姐姐是阿娘，那阿娘的男人，说的是爹爹啊……美人舅舅这话问得可真绕啊，直接问哥哥是不是跟爹爹交过手不就好了。
哥哥自然和爹爹教过手的，秀儿就在旁边看着呢，若是跟爹爹比……那哥哥确实被全面压制了。
秀儿只是一个小孩子，她根本不懂什么高深的武功，哥哥和爹爹打起来看着确实很厉害，阿娘和干娘打得也很好看，但现在比武台上的人，打得也不错啊，看着挺热闹的。秀儿喜欢热闹。
五皇子想了一下，现在对外他和这二舅舅才是父子，所以他也注意了一下称呼：“他的功夫是不是很厉害？”
“很厉害。”寻语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我若想对他下毒，只能靠骗。”
“啊？”秀儿大大的脑袋有很多的疑问，美人舅舅特意补上这一句……他对爹爹下过毒？
秀儿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爹爹痛苦的模样，该不会是……
“为什么？”
秀儿问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极为认真。
“什么为什么？”寻语也没搞清楚秀儿怎么突然这么问。
“为什么，爹爹，下毒？”
秀儿的这个爹爹，不是在叫美人舅舅，而是说的她亲爹东临帝，她在问美人舅舅，是不是对爹爹下毒了。
寻语的动作僵了一下，他没想到秀儿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秀儿竟然知道？
御祺棂竟然会让人知道他中毒的事情？这在寻语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那个人强大到可怕，比南曜整个皇族加起来都可怕，甚至让寻语觉得，即使多重生几次，也没办法光明正大杀了他，所以……寻语选择用骗的，对他下了毒。很不光彩的手段，但没办法，为了保住家人的性命，他手上必须握有筹码。
但这种事情要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解释呢？
她的父母，注定要反目成仇的……
“爹爹，痛痛。”见美人舅舅不说话，秀儿又补了一句。
虽然那样的爹爹秀儿只见过一次，但一定很痛苦吧。
“妹妹，你在说什么？”
这一次，换成五皇子听不懂秀儿在说什么了？
什么下毒？是谁痛？
“小宝，他要能抓到我，我就为他解毒。”
解释不清楚，干脆就不解释了，寻语给了秀儿一个承诺。
其实御祺棂一直都知道下毒的人是自己，可他没找过自己，而且也从未有东临帝中毒或是有什么毛病的消息传出，寻语还以为，自己下的毒，对他效果不大呢，但从秀儿的反应来看，毒性应该还是很强的。
“拉钩钩！”秀儿伸出小手指，要跟美人舅舅拉钩，看来爹爹还有救。
“好，拉钩钩。”寻语微笑着点头，与秀儿拉了钩。大人之间的恩怨，还是不牵扯到孩子的好。
五皇子这一会儿，大概听明白了一些，他那个父皇……竟然中毒了？
他中毒了竟然还那么厉害？
那自己……还真是差得远了……
“来了来了，是琴公子和剑公子！”
“哇啊，竟然是他们两个对上了！四公子都来了吗？他们是不是两两对上了？”
“听说没见到毒公子。”
“那到也是，就毒公子的装扮最显眼，他要是来了早看到了。看！琴公子开始弹琴了，我准备了堵耳朵的，你要吗？”
“来一个！”
四公子？那不就是爹爹给自己讲的睡前故事吗？
秀儿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大宝，运功，那琴音攻击是群体性的。”寻语提醒了一下。
“好。”这种时候，五皇子还是很乖巧的。“那妹妹？”
“小宝，含着。”寻语塞了一颗药丸形状的东西进秀儿嘴里，入口秀儿只觉得清清凉凉的，连脑子都变得格外清醒。
秀儿舔了舔，顿时眼睛一亮：好吃诶！还想再来一颗！
像是看出了秀儿的想法，寻语摊了摊手：“只剩一颗了。”
那好吧……虽然秀儿很想再来一颗，但哥哥和美人舅舅都没有，那应该是真的只剩最后一颗了。
台上，那位琴公子手指拨弄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原本舒缓的乐声也变得激昂起来，道道音波攻击袭向了对面的剑公子。
剑公子一人一剑，丝毫不慌，剑在手，所有的攻击对他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两人招式大开大合，都伤不到对方，反而是台下，很多内力不怎么样的，都被余波殃及。有些人抱着脑袋蹲了下来，有些甚至直接口吐鲜血了。
秀儿口中含着凉凉丸，并没觉得多难受，她原本认真看着台上两人比拼的，结果一转头，就见周围好多人都好难受的模样。就连哥哥，脸上也涨得通红。
“哥哥？”秀儿略显担忧地叫了一声。
“小宝，别跟你哥哥说话，别让他分心。他能凭借自身实力抵挡住这音波攻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修炼。”
秀儿一开口，寻语就赶紧出声，既是回应秀儿，也不想让秀儿打扰到五皇子。
啊？这琴声原来这么厉害啊？
秀儿再看看周围，果然安静了许多，除了琴声，都没几个人说话交流了。
当然也有不在乎琴声的，比如说秀儿身边的美人舅舅。
“爹爹，没影响？”秀儿看向美人舅舅，美人舅舅看上去真的好轻松啊。
“可能是听多了吧，确实没影响。”寻语又抓起了一把瓜子，边磕边开口：“这波，倒是让他们装到了。”
这几个还是这么爱装，他们每次出场都要搞得牌面拉满。
如果按照正常武林大会流程走下来，即使拿不下武林盟主，在江湖上的地位排名肯定是又要上涨了。
四公子一起出现一起成名的，寻语还是挺了解另外三个的，个个都很装。能装一波大的，他们可开心了。不过，他们这么搞，倒是帮了寻语一个忙。
琴公子的手指一个拨转，琴音再次变得急促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突然，从四面八方无数个角落里，涌出了无数毒虫！
毒虫大军涌进，目标是所有人。
之前那些武林中人还以为这次毒公子没来，现在看来，毒公子不仅来了，可能还准备干件大事。
“毒公子来了！”
“这些毒虫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毒公子到底想做什么？我早就说了南曜人都不是好东西，我们一开始就该排斥他的！”
“糟糕，之前的琴声和剑气伤了不少人……”
“他们四个，该不会是一伙的吧？”
有人愤怒，有人叹息，有人疑惑。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又一个声音响起：“空气中，有毒，大家快屏住呼吸！”
喊出这句话的人，自然是寻语。
秀儿睁着大眼睛看着美人舅舅，美人舅舅刚才还说别人装到了，最装的，是美人舅舅本人吧！
毒虫是美人舅舅招来的，毒，大概也是美人舅舅下的吧？
好一招贼喊捉贼。
其实，寻语做的事情，比秀儿以为的还要多。
招来毒虫，是利用琴公子的琴声，配合着自己磕瓜子的节奏，把那些毒虫招来的。
而毒，是借用了剑公子的剑气，大范围播散开来的。
谁让着两人都是群体招式呢，真的很适合作为自己的工具人。
寻语终于停止了磕瓜子，作为一名大夫，这个时候该他上场了。
“他果然……”
琴声已经停了，五皇子也不用一直运着内功，看到现在这场面，五皇子觉得这更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只是他觉得寻语手段比他想的更成熟老练，看着他几乎没做什么事，全程利用别人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这些武林中人，全是棋子。
“寻二先生，您可有办法杀死这些毒虫？”
“寻二先生，毒药可有解？”
“寻二先生！刚刚受伤的人，全都在大吐血了，这到底是什么毒啊！”
这种时候，一个个的，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医术高明的寻二先生身上。
寻语站起身，让五皇子抱好秀儿，他揭下了眼睛上蒙着的白绸，走向了人群中。
人群自动为寻语分开一条道，而看到他红肿泛红的眼睛，在场之人都忍不住高呼：先生高义！明明眼睛都伤成这样了，大家需要的时候，寻二先生依旧当仁不让，第一时间走到需要的人身边。
“寻二先生，您的眼睛……”有人担忧着。
“无碍，人命要紧。”他得到了寻二先生的温和回应。
“寻二先生，这次是我们不好，如果不是我们的比试波及到了旁人，也不会让毒这么快蔓延开。”
琴公子和剑公子都难得有了愧疚感。
“不怪两位少侠，谁也不想遇到这种事的。”寻二先生依旧温柔好脾气。
“我们和那公子语并不是一伙的！南曜人当真可恶，非我族类，其心可诛！”剑公子狠狠淬了一口。
“少侠言之有理，南曜竟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当真不可饶恕。”寻二先生难得说了句狠话，他蹲下了身，开始检查起最严重那些人的伤势和毒素蔓延情况。
寻语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医术高明，心怀天下大夫该有的样子，至于那些骂他的……他们骂毒公子公子语，跟他寻二先生有什么关系？
拉仇恨的是南曜人毒公子……现在这情况，估计路过的狗都得在心里骂一句，南曜人真该死啊！
五皇子在一旁默默看着二舅舅秀操作。
虽然只是看了这一天，但这些武林人士就如一盘散沙般，哪怕是之前说的要选出一个武林盟主共同对抗朝廷，其实也都是出于私心想自己当武林至尊而已，真的有了武林盟主，他们也未必会真的去一起对抗朝廷。但是现在……
毒公子，南曜人，一个共同的，具体的，损害到所有人利益的人一下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将所有矛盾激化的同时，也将这原本松散的势力，拧成了一股麻绳。
他到底谋划多久了，五皇子看着寻语。
“哥哥，你没，中毒？”
周围的人，除了极个别外，好像都中毒了。
秀儿自己到没觉得什么，她觉得可能还是凉凉丸的作用，那哥哥呢？
“他给了我药……”
五皇子这话刚说完，那边寻语就掏出了几个药瓶，边将药瓶分发给众人边解释道：“大家先把这些药丸服了，虽不能解毒，但能抵挡一下毒气，至于解毒，我需要时间研究一下这些毒的成分才能更好的解毒。那些毒虫，短时间内想要杀死很难，我觉得还是先把他们驱赶走比较好。”
寻语这些话说得合情合理，众人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寻二先生说得是。
“我们都听寻二先生的！”
“我们绝对相信寻二先生！”
寻语听着这么多人齐齐的喊声，耳边仿佛又听见了——
“你为什么不救他？他还是个孩子，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没有了他我怎么活，你不救他，我跟你拼了！”
在那场疫病中，他几乎不眠不休，他救了无数的人，却在他最累最虚弱的时候，被一个在孩子死在疫病中的妇人捅了一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想活着，你都救了那么多人了，你也一定不想我死对吗？”
他划着小船搜救落水之人，好不容易救下几个生还者，下一刻浪潮袭来，他们毫不犹豫地将他推下了船，迅速逃离。
还有很多很多，在他全心全意做好事的时候，似乎没多少人相信他，感谢他。而现在，明明一切都是他策划的……这些人全都相信他，还感谢他呢！
寻语心中嗤笑一声，有很多事情，都让他的坚持显得越发可笑。
寻语从他的药箱中拿出几包黄色的粉交给一些人，吩咐道：“把这些粉铺撒开，毒虫会离开的。”
这个时候，大家都没了注意，自然是寻二先生说什么是什么。
而那些服用了药丸的人，也都感觉好多了，没有再继续被毒气入侵。
当毒虫都被药粉驱赶走了后，很多人都是相互搀扶着，一个个的模样都狼狈极了。
众人刚想上前感谢一下寻二先生，就见寻二先生在默默流泪，泪水已经打湿了他整张脸。
这些武林中人都被寻二先生这种心怀天下苍生，悲天悯人的精神给感动了：该有着怎样的大爱，才会对所有人的苦难感同身受，看到大家中毒受伤之后，就忍不住为众生的疾苦落下泪来呢？
“寻二先生高义！寻二先生仁义！”
一声比一声高亮，一声比一声坚定。
这些声音里，饱含的全是众人对寻二先生的尊敬。
寻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又泪流满面了。
寻语：“……”
可恶！这哭哭药的药效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啊！
这下好了，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毁灭吧，把这群人全都灭口了，他要把毒虫再招回来，咬死所有人。
恼羞成怒，在暴走的边缘疯狂试探，寻语的耳尖，又开始变红。
秀儿听着众人的高呼，再看着美人舅舅那流泪不止的模样……好吧，美人舅舅在秀儿心中的哭包形象，快要和六哥一样了哦。
“可恶！这下真被他装到了！”
五皇子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这怎么不是装到了呢？算计了所有人，他的目的全达到了，结果还所有人感谢他……一群被卖了还帮他数钱的人啊。
“怎么装？”秀儿扒拉着哥哥的衣服，哥哥快说说怎么装的？秀儿也想学啊！
五皇子则是抱着秀儿靠近寻语，他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他怎么知道该怎么装啊？他要是会，自己也可以装了啊！
这个问题，交给当事人自己回答吧。
一靠你没人舅舅，秀儿就发现，美人舅舅的朵朵都熟了，这个颜色呀……
美人舅舅该不会是又羞愤到想要杀人灭口了吧？
那……还是先安抚一下美人舅舅的情绪？
秀儿抬手，抹去美人舅舅脸上的泪水，然后开口，奶声奶气的：“爹爹，高义~”
“噗嗤——”
寻语被秀儿逗笑了，他捧着秀儿的小脸，泪眼朦胧看向那些看到他流泪的人……想刀人的眼神，藏在了泪水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