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时的沉静,温温凉冰地像有些回家的感觉。这乱世苍生、人间小渡,至于每人心中是何感慨就无从猜测了。
那只大航船刚好过去了,另一只正在修补,秋江水涨,江面更觉宽阔。对岸的船虽已在返程,看来还得好一会儿还能划过来,众人都在看那船,那小姑娘英子却望向来路——中午时见到骆小哥儿那车子又陷进去了一次,这次陷得深,那匹骆驼又不见了,那少年人在车上却并不急,所以下午他就落后,没见人影了,这时不知道拨出来没有。那小姑娘十四五岁,但是山东妮儿,身材却是高的,这时众人都在心急着过江,只她反而不急了,在心里暗算:他如果赶不上来,再不来、就赶不上这班船了,十年修得同船渡,若他赶不上、不知这次渡江之后,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而即使见到,他又能不能记得住她呢?
眼看着航船快到,忽然一片蹄声打碎了宁静,众人一抬头,只见东首沿岸路上正飞奔来几十乘铁骑,远远的只见一片烟尘,马上人未到,已经高喊道:“守渡的兵士听令,不许放一人过渡。”众人一惊,已猜知多半跟自己有关,可能就是缇骑。袁老大一向好面子,如今居然有人敢伤他弟弟。众人别说身上本有干系,就算没干系,以袁老大和缇骑的性子,牵怒之下,也绝不会放过一人。杜焦二人虽声名久著,又身在淮北义军,但这下只怕缇骑再也不会买他俩人的面子,多半要将他俩人一齐装了进去。
船刚好靠岸,众人便急着上船,守渡的有两个关防的宋兵听到传话,忙把船扣住,呼喝船夫,自己拦在船头,不让众人上。当此之际,谁还管得了许多,三娘站在最前,一拨拉就把一个官兵拨到江里去了,另一个也被她一脚踹开。岸上还有一小队官兵,见状便抢上前来,被金和尚几个当场拦下,一时十几人眼看就上了船,逼那船夫立刻开船,忽见那奔来的铁骑之中,犹远隔数十丈外,就已有数人腾空而起,要抢上前来。当先一人、形如大鸟斗蓬在天空中一张,鹰一般的飞扑而来。
一见他跃起的姿势,杜淮山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喝道:“鹰击长九,枭舞低三……”,他自己迎向来人站住。杜淮山的老伙计焦泗隐与他心意相通,见来的是个高手,船夫又惊软了,开不得船,自己奔过去一掌就将船夫推开,要亲自操舟。
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那当先扑来之人已到,他还在岸上,就已喝道:“不许走!”披风一旋,整个人黑压压直罩下来。杜淮山还没来得及上船,口里叫道:“真是龙虎山上九大鬼,快走!”
他是叫焦泗隐快走,自己却已不及上船,当即一弯腰,却用一手撑地,一手遮天,来了个‘铁牛耕田’。焦泗隐已知这下麻烦大了,只见那顶披风虽已将杜淮山接住,杜淮山的人影却被罩在其中不见。焦泗隐正犹疑在走与不走之际,那来人用一招‘乱披风’困住了杜淮山后,人已向他扑来。焦泗隐和杜淮山相交多年,就是从没听说过他说过什么“鹰击长九,枭舞低三”,更不知让自己这个老搭挡“洞明手”也骇然变色的什么“龙虎山上的九大鬼”是谁,但见来人一出手仅以一袭披风就能将杜淮山困住,那是从未有过之事,当下将橹往王木手里一交,叫了一声“秦兄”,先就一招攻去。他这许多年已很少出手,本人绰号‘练达剑’,但剑已弃用多年,这一下便以掌为剑,直向那人刺去。他叫一声秦兄,是当因为此之际,敌忾同仇,叫他帮忙操舟。没想他一招掌剑刺出,对方人己不见,先冲秦稳发了一招,秦稳‘哼’声一接,秦稳在地,对方在半空,秦稳却被逼得退了半步。焦泗隐一急,当下拨剑,他的剑就藏在他的旱烟杆里,那人却闪过了,只接连向秦稳下手,秦稳稳扎稳打,却不觉就要被他迫到了岸上。焦泗隐也未想到此人竟会如此棘手,好一声喊:“好!”手中剑再不留情,倾力而出,那人便已无暇再攻秦稳,一转身手中长袖就向焦泗隐剑上拂来,他袖中也不知藏着什么,只听‘叮’地一声,焦泗隐的剑已荡开,那人接着就是出手进招,焦泗隐只接了一招就觉出对方的压力。焦泗隐出道三十余年,还是头一次在别人背后进招,却在一招之下就被对方封过而且马上出手反攻,他这下亲自动手才觉出那人的厉害。
这时杜淮山终于破开了那披风,一跃而至,口中叫道:“焦贤弟,他是龙虎山上人,绝不可大意。”
登时,秦稳、杜淮山、焦泗隐三人已成三角形将那来人截住。从头至尾,也就一瞬间之光景,这人居然一出手就已迫得船头三大高手人人出手,还隐占上风,成功地拦住了他们上船渡江的念头,在场人心中不由都懔然一惧,——这人是谁?竟有如此能为!龙虎山上人又是什么意思?
杜淮山却不愿多等,叫道:“秦兄,你走,焦贤弟,你留下,咱们老哥俩儿见识见识张天师座下的九大鬼,王木,开船。”
他口里说着,手下不停,一只手转眼已呈淡金色,想来就是三娘特意提过的‘洞明手’了,更不迟疑,直向那人背后击去。焦泗隐也不敢怠慢,长剑一挺,就出了手,对秦稳道:“秦兄,你请”。
那人嘿嘿道:“来不及了!”双袖飞舞,已和杜焦二人交上了手。当此之际,秦稳照理绝无先走之理,不由一时沉吟,却一皱眉,拱首道:“多谢二位了,二位的人我一定帮忙照护。”
金和尚怒道:“谁要你护了!”就要扑上岸来,却被王木一把拉住了,说:“和尚,咱们另有要事。”
金和尚一楞,叫道:“什么要事?你怕死你先走。”但心中知那王木绝不是怕死之人。就在此际,又一人影扑来,已和秦稳动上了手,明显的秦稳占不了上风。那边杜焦二人喝道:“王木,快走,记着我吩咐的话。”
那边王木就要开船。镖局那浓眉大眼的小伙子见秦稳已被困住,待要上前,秦稳已叫道:“大牛子,别管我,先走,记得东西一定要捎到我淮北的老家。”那小伙儿一迟疑,便不下船了。这时杜焦二人已把先来那人逼下了船,秦稳则拚力将另一人缠住,却明显落了下风,王木起锚开船,那瞎子祖孙吓得缩在一边。
船方动了一动,忽然船头上空一暗,第三个披了一件长披风的人扑上船来,直指王木,要阻止开船。杜淮山吸了一口气,象吃惊已极,叫道:“天!龙虎山上九大鬼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