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我也要亲手剥掉他身上的桎梏,好让他飞腾起来。”
“因为,我情愿,他那玉中之裂从他身上爆出,倾覆整个天下!”
说着,她忽然满眼含笑,脸上俱是憧憬,缓缓回波看向田笑道:
“你说,我做错了吗?”
田笑简直受不了她这回波一笑。他见过的女孩子可谓多了,一向都可以爽朗相处,可这眼下这回波一笑中若娇俏,若愁烦,若有隐情,若掩深爱的一瞥却让他心尖都忍不住一动。
“所以,当我疯傻近十年后,当听说,满世界的红尘都落向咸阳,都想罩在他的身上,我还是忍不住来了。我要看看那纷纷洒落的红尘落在这咸阳黄土之塬上的情景。这一次摆擂召亲,只怕是弘文馆对他最新的构陷吧?所以刚刚才有人来杀我,我知道,当年我即抗命,他们当然也就容不下我……”
说着,她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可我还是见不着他了,我不敢想象那样的一见,也不知见到他该说些什么……”
接着,她的语音却有些热情起来。
“可你,只怕还有机会见到他。你是我这一生少见过的率性之人。如果真的见到了他,你会喜欢他的。他想来也会欢喜于你。”
田笑怔了怔,不知她突然说起这些干什么,还说着说着就有些开心。却忽见她脸上极疯的一笑,“我是不是疯傻得紧了?”
田笑摇摇头:“你不疯。”
“那是你太正常了。”
疯喉女微微一笑:“女人是按照男人的程度来疯的。”
说着,她一身黑衫地飘飘曳曳地就走了。
田笑还自怔在那里。她为什么忽会对自己说上这么大一篇话,为什么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肯讲出自己心中的隐秘?
她是……爱着的吧?可是她这样骄傲的人,怎么肯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起自己心中的爱呢?
接着,田笑脑中雷轰电掣地一击,想起她后来说的:“但你,只怕有机会见到他的……”
原来,原来她毕竟渴望着自己所做的无人得知的一切,还可以有一个或然的机会毕竟让那古杉知道;原来,她一直想的还是可以在那号称“咸阳玉色”的人儿心底多少投上那么一颗石子——即然把这一生的心都交待进去了,投一颗石子也不过份吧?她如同所有寻常的女子一样,多少渴望着那颗石子泛出些涟漪,那也是对她这荒凉一生多少有一点安慰吧?
田笑这么想着,心中一时也说不上是悲是欣,欲啼欲笑。却听那远去的女子忽有歌声传来:
……
整个春荒了,
树叶蛀光了;
等的人灰了,
该守的飞了;
寻寻重寻寻,
寻的是什么,
枉费一生心,
可惜没着落;
……
这歌儿听得田笑五内俱灰。
有好一会儿,他才想起疯喉女的最后一句话,突然大怒:那不是贬低自己来夸那古杉吗?什么叫“女人是按照男人的程度来疯的”?
田笑心中腾腾一怒:何物古杉小子,骗我听了一段不知是真还是假的故事,就要把我都搭进去给他做陪衬吗?
可这怒也不太象怒,怒得没心没肺的,竟自有他的一份开心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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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伐柯
“口令?”
“伐柯!”
那是在距咸阳城二十许里的摔碑店。夜方初更,天上的云积得太厚,四野里早见不到一点星子了。
到处黑漆漆的。一片漆黑中,这两句问答倏忽响起。天上猛地扯起了一道闪电,田笑才看到自己是来到了一片树林中。
这片林子极大,到处都是参天的巨木,也不知它们在这黄土原中怎么保存下来的。地上湿湿的,他看到了林中已有十来人散落的等候在那里。他们个个黑巾蒙面,身材劲健,看来都是年轻人。
带田笑来的也是个年轻人,这时田笑才发现他也已用黑巾遮了面。田笑方怔着,天上一个雷滚滚而下。那雷声仿佛是一道命令,四周的人影都兴奋起来。
只听带自己来的那个年轻人说:“这场雨也终于要落下来了,伐柯行动正式开始!”
——这天下午,田笑本还在咸阳城中厮混着。昨日与疯喉女的一面对他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撞击。这是一个乱糟糟的世界,从很小很小开始,田笑就认定这是一个乱糟糟的世界了。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差不多没有什么可以完整与美好的。
可疯喉女口中的古杉,却对田笑的观念构成了冲击。难道,这个世上,真的还存在着那么一点异数?
但女人口里的男人多半是不可信的,尤其、在她所谓爱着时。
田笑不要相信这世上还有可以完整如古杉一样的人。他看惯了这世上的一切以溃散的面目出现,他努力在里面零零碎碎寻找着一些快乐,那是他活下去的兴致与动力。
身外的咸阳城风很大,空气中到处有灰尘焦灼地飘着。奇怪的是,这街上到处还飘满了纸屑。
田笑怔了怔,只见所有的纸马铺都在忙着。脑子里转了转,也才明白,清明马上就要到了。
风吹散了那丧葬一条街上所有纸马铺里用剩的废纸,在这个灰黑的城市里到处的飘着。田笑看着那些招魂的幡与纸房子、纸马,感慨中夹杂着丝窃笑:人就是死了也还是如此的耽迷于外物的。
咸阳城此时看着像一个荒凉拉圾场,到处飘满着名利与物欲抖落下来的虚妄的碎屑,死也要最后抓住的一点纸钱。田笑走在里面,更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真实。
他快活得不由笑了——只有他是真实的,他是要在这个拉圾场里象一个田鼠一样自然而快乐的活下去的!
哪怕整个世界的人都正追名逐利地追逐着那个他们眼中的“古杉”,他也无所谓了。
突然,他很想很想见到铁萼英。
在这样一个碎纸盒样的城市里见到铁萼英绝对是一件快乐的事。
当田笑又一次在窗外偷觑到铁萼英那张眉横两刀,鼻挺一线的脸,不由在心里都升起一丝快慰来。
——总还算有那么个跟这些天他看厌了的如“岁寒”韩家的大小姐,如他偷窥到的隐居终南的严慕靖那个假模假样的女儿严可宜,如汾阳王府那个富贵拥身骄纵不堪的郡主不一样的女孩儿。
可这更让田笑怎么甘心让她委屈给古杉?
就在这时,他的肩上被一片树叶轻轻地打了一打。
一片初春的落叶吻了吻田笑粗陋的衣衫。
可那不是自然的落叶!
田笑猛地回身,身后那人似乎也惊异于田笑的机警。田笑耳朵里只听到一声轻笑,那笑声里有一丝戏弄的意味。接着,田笑只看到一个衣角在屋墙角闪了一闪。
是谁在戏弄自己?田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