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两腿晃悠悠地坐在上面;另一根上,却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懒洋洋地躺在上面闲荡。
却听那小姑娘断断续续道:“……田哥哥,没事儿你干嘛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玩儿?怎么绑的?回头也要教教我啊。”
她不等田笑回答,已自顾自地又说道:“……刚才,我听你说的用墨汁把周大户家的银票一张张都涂黑透了,没想最后会被发现。他气疯了,叫了公差,我们就一路打过来了……对了,田哥哥,你叫我打听的消息我也打听回来了。”
“什么消息?”
那边厢,她的“田哥哥”正在享受着好风丽日,这时猛听得,不由心想道:“我叫她打听什么来着?”
原来他不过是嫌这妹妹环子在身边麻烦,随口找了个事由支应她走开,这时全忘了自己说的藉口了。
却听那小姑娘道:“你不是说——这两天怎么这么奇怪,这一向冷清清的咸阳地面怎么突的一下热闹起来?不上几天,城郊这西头路口,南头路口,包括现在这东头的路口,一连的见到几十个江湖女红妆,都骑马驱车的,保镖护卫的,成群结队的,一拨拨往那咸阳城里赶。看架式,一个个都像是在江湖中成名立万的人物,要不就是有家世有来历的,卷起好大一阵烟尘。你不是叫我打听打听咸阳城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那坏小子田笑不由停止了晃荡,跟前忽浮现起来这些天他见过的场面。没错:他数过,怕不有四十八路烟尘!
而卷起这烟尘的竟还都是些女人!
那真的称得上是软红十丈了。
——江湖不乏红妆女,但一下见着这么多可真是大不寻常。他回想起自己这几天闲来所见,屈指一数,单他看到的,只怕就不下数十个江湖娇女、世家小姐、武林英雌,她们就从这一条条道上在他眼皮子底下疾赶向咸阳。更别提刚才见到的那一个了。
——咸阳城里,倒底出了什么事?
“啊,为什么?”
“我到处细打听,终于在一个茶馆里听到了,原来说竟是为了个什么比武招亲……”
那小子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比武招亲?谁比武招亲?怎么我看到来的女的好象比男的还要多?难道她们都要来招亲吗?”
这事儿像让他大感兴味。
说着,只见他眼睛突亮,大发奇想道:“难道是这些江湖女儿们要联起手来比武招亲?哈哈,要真那样的话,这咸阳城可真的热闹了!真真是千古难寻的一件热闹事儿。”
他这里兴奋着,可他身边的环妹子一时却适应不过来。
——他们算是异姓骨肉,因田笑曾在危急中对这小姑娘援手,此后便以兄妹相称了。环子跟这田哥哥在一起快一年了,一向只见到这田哥哥做什么事儿都不紧不慢的,怎么突然兴头起来?
只听她喃喃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刚听到了那句话,还没听详细呢,就见到前面的三十里铺你说的那个为富不仁、叫我有空整整他的周大户拿着银票晃了出来。我就忙着去弄坏他的银票了,剩下的都没听见。”
她田哥哥怒视了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似是在抱怨她分不清轻重缓急。
只听他喃喃道:“有趣,有趣。”
想了想,他起身跳下,抬步就走。
那环子也连忙跟他跳下,跟屁虫似地叫道:“田哥哥,你要去哪儿?”
“咸阳。”
环子愣了愣,然后才明白过来,拍手笑道:“好呀好呀,田哥哥,你也是要去比武招亲吗?这下好了。这么多女子,必定有一个你会中意的。你功夫又这么好,快出手去把她抢过来。等你招到亲了,有了正配夫人,你就再不能赖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你做小了。你答应过我你娶亲后一定要讨我当小老婆的,那时可不许赖!”
她一派天真烂漫,也不管听旁边若有人听到会怎么想。
田笑一听,忙转眼看看四周。
眼见没人,他脸上的涨红才算好了点儿。他回头看了那环子一眼,张了张嘴,本待叱责,见她一派天真浪漫,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是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下,大了起来。
他本是要走,却忽又停下,一耸身窜到那树上,解了树枝上那青绿色的绳子,含笑看了眼,便一股脑揣进怀里,脸上笑呵呵的,甩开大脚,后面跟了个欢天喜地的环子,就往咸阳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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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吊马
咸阳是座古城。
它伫立在一片黄土塬间。就算是在这满眼古风的三秦之地,也算得个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城市了。
咸阳城的夜色也是旧的,象一块穿脏了就染、染了又会再脏、已染了无数道的黑布,虽有星星点点的破洞,但露出的那点星光也照不亮这浸染过无数道的夜了。
一层层历史的烟尘与血色的垢腻就滞积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黑色里——秦本尚黑,咸阳是先秦故地,黑闷闷的沉郁也属正常的吧?何况,四周的黄土塬上还流传着黄帝的传说,黄黑二色间,生长着那些黎民。他们黄齿黑发,系于泥土,呼为黔首,也算由来有自。
如今,这个城池已经残破了。历史的喧哗早已过去,城中所余户藉不过万余。一入夜来,更鼓俱歇,安宁宁得有如死一般的沉寂。
在咸阳城东,有一段荒凉已极的、说不清修于哪个朝代的废旧城墙。
那旧城墙现在只剩下一段,上面满是荒草杂树。
城墙上这时正站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子,她戴了一顶铁青色的大檐帽。帽子下面是一袭宽大的披风。披风底下,只见她的肩膀比男人略窄,却又较一般女儿为宽。值得注意的却是她的靴,完全男人样式的靴。
她面对的是一棵枣树。
枣树下,这时正站着一个人。只见那人站在黑影里,全看不清他的相貌年纪。只听他道:“把帽子摘下来。”
“为什么?”
那女子怒道。
她话声未落,树影里那人就紧了紧手中的绳索——他身边原吊着一匹马,极骁骏的马。那绳索这时正绕过马的肚下把它整个缚住。那人手一紧——那绳子本挂在枣树上一根粗大的枝杈上,那匹马儿就被他高高吊起了。
一时,在这暗黑的城头,一匹咴嘶着的骏马十分诡异的四蹄悬空被吊入丈许来高。
那女子一惊,只听她怒道:“你干什么!偷我的马也就罢了,居然还折磨它。你再不还我,小心我……”
可对面树下那人却象颇欣赏于她的狠厉。没等那女子发作完,就截断道:“我要你把帽子摘下来!”
那女子刚要梗着脖子说“不”。对面那小子却把手忽地一松——那马已被吊起来离地好有十来尺了,这时猛地滑下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