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绝对必要的品格,审美也完全可以与感性和理性和谐共存。杨先生对审美的这两个规定,一个太大,一个则太小)。当然,在最基本的实践活动即物质生产劳动中,实践本身的这种自我超越性还只表现为对以往的现实和以往的实践的超越,即马克思所说的:“动物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生产,而人则甚至摆脱肉体的需要进行生产,并且只有在他摆脱了这种需要时才真正地进行生产。”(《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刘丕坤译,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50页)其现实后果是创造出以往从未有过的现实和实践,由此而有了人类的历史和发展;但它本身确实已经蕴含了对整个现实生活和物质实践活动的超越性的萌芽。随着生产劳动中社会性分工(而不只是男女老少等等的“自然分工”)即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的分工的必然发生,于是“从这时候起意识才能真实地这样想象:它是某种和现存实践的意识不同的东西,它不用想象某种真实的东西而能够真实地想象某种东西。从这时候起,意识才能摆脱世界而去构造‘纯粹的’理论、神学、哲学、道德等等。”(《德意志意识形态》,载《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35页)不言而喻,意识从这时起也才能着手去构造“纯粹的”艺术,从事“纯粹的”审美活动。显然,从 “想象某种真实的东西”到“真实地想象某种东西”只有一步之遥,它们都是想象力对现实的超越活动。超越性来自于人的现实生活本身的自我超越的本性,而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或上帝赐予的。
杨先生退一步又说:“从历史上讲,超越性肯定与实践有关,但不能说仅仅是实践的产物,实践只是它的发生条件之一而非全部,不能把超越性还原为实践。”无疑,这一判断的依据仍然是对“实践”一词的上述片面的理解,既理解为一种(李泽厚所说的)“纯物质过程”,所以才有“还原”之一说。如果改用我们的“实践”概念,则我们完全可以说,超越性最终仅仅是实践的产物,实践是超越性的最本源的发生条件。显然,在这方面,“后实践美学”还完全没有摆脱李泽厚所设定的概念框架。其实,李泽厚本人近年来也正是看到自己对“实践本体”的狭隘理解在运用到美学上时的失败,才又另外提出了一种“情感本体”来解释美学问题(所谓“双重本体论”),而把“实践本体”仅仅当作他的美学理论的“基础”,这就使他的美学煮成了一锅“夹生饭”;“后实践美学”则试图抛开任何“外在的规定”,干脆直接从“作为一种精神性的、自由的、终极性的、形上追求”的“超越性”出发,认为这种超越性“作为生存的基本规定,只能经由生存体验和哲学反思而不证自明,而不能被历史经验证实或证伪。”这种致思方向与李泽厚何其相似!只是李泽厚还对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情感本体论”缺乏自信,想要对它作某种来龙去脉的说明;杨先生却一口咬定:人就是有超越性,其他免谈。我们并不反对审美具有超越性或情感性,也不否认这种超越性和情感性都植根于人的“存在”或 “生存”,我们只是要求把这些抽象的字眼在理解上落到实处,与人类的生活经验和审美经验合理地结合起来,而不是设定一种概念的“游戏规则”让大家来玩。当李泽厚抓住审美超越中的“情感”这个核心要素时,他还注意到了美学理论应与自己切身的审美体验相契合(审美离开了情感感受还能是什么呢?);杨先生却笼而统之地诉之于人的“存在(生存)”、“哲学思辨”、“自由超越品格”、“形上诉求”等等玄秘莫测的字眼,难怪易先生要把这种思辨称之为“神秘主义”了。但至少,既然杨先生自己也承认“人的终极追求并不是只有一种形式,审美体验、哲学思辨、宗教信仰都体现了形上诉求”,那就起码应当用更为具体一些的规定把审美从其他形上诉求中区分开来。逻辑上说,这叫作给审美下一个“种加(最近的)属差”的定义,杨先生只规定了“种”(“超越性”),但还没有规定“属差” (什么样的、或什么东西的“超越性”)。审美的确是“一种”超越性的活动,但并非“所有的”超越性活动都是审美。
三、何谓“生存”?
依据杨先生的行文风格来判断,我最初以为杨先生的“生存”(他有时也称作“存在”)就是存在主义(Existenzialism)所说的“生存” (Existenz),或“此在”(Dasein)。但细究之,又大不相同。杨先生说:“生存的超越本质并不直接体现于现实活动中,它只是发生于现实生存的缺陷中,即由于现实生存的不完善性(异化的存在),人才努力超越现实。”这话说得太奇怪了!生存的超越本质“发生于现实生存的缺陷中”,不正好就是发生于“现实活动中”吗?人类“由于现实生存的不完善性”而“努力超越现实”的活动不正好就是一种“现实的活动”吗?存在主义的存在原则就是选择和行动的原则,本身是极其“现实”的,同时又是具有现实的超越性的;杨先生的存在原则却只是一种冥想原则,是不准备付之于实现(现实)的,因而与其说是“努力超越现实”,不如说是尽量逃避现实,它只能为那种自称天才却不曾创作出任何一件作品的“艺术家”提供托词。当然,逃避现实或单纯的冥想也是一种精神生活,但它并不能体现人类生存的超越本质,因而也不能体现人的自由品格,反而本身就是人所要超越的“现实生存的不完善性(异化的存在)”,即一种脱离现实的病态的精神生活,它是审美活动应当加以疗救的对象。
但也许,杨先生对“现实”一词的理解如同他对“实践”一词的理解一样,是一种物理学和生物学的理解?如果是这样,那么对这种“现实”的超越完全用不着那样高深的“终极的”理论,单是人的一件有计划有目的的劳动行为就足以“超越”它了,人类就是凭借他的这种实践理性而超越于一切动物之上并成为万物的支配者的。可惜杨先生对这种低级的“超越”行为不屑一顾。他提出了四点理由。先看第一点:“劳动只是人获取物质生活资料的手段,只是生存的一个具体方面。除此之外,还存在着广泛的生活领域,如性爱(人类自身的生产)、精神活动(生产)等,……劳动可以还原为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