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经验,海德格尔称之为"一般的日常性"。作为此在在世并不同于一个东西在另一个东西之内,如水在玻璃杯之内或衣服在壁橱之内,此在以"居住"的意义在世,以"熟悉"或"我照看某物"的意义在世。这里强调的不是一个客体与另一个客体在空间中的关系,而是一种理解。例如,说"她\'在\'爱中"并不是指她所处的地点,而是指她的存在的类型,同样,说人在世界中不仅是将他们置于一个空间中,而是描述他们的生存结构,这种生存结构使他们有可能对世界进行有意义的思考。
我们在世的核心特征是我们把物作为"工具"(gear),作为它们所为的目的来打交道。这也就是说,我是把物当作器具来看待的。以一把锤子为例,与一把锤子打交道,我们首先是考虑如何使用它。我们将它作为一个器具来使用,以实现某个目的。我愈使用它,就愈不会意识到它是一个客体(对象)。这时似乎在我和锤子之间没有任何距离。我也将物像锤子一样视为某个筹划的一部分,在这一筹划所包含的由各种不同目的所组成的关联(context)中实现它的目的。如果锤子损坏了,我们就会以不同的方式去看待它,也就是把它当作一个物或一个对象。根据海德格尔的看法,我们具有一种特殊的洞察,叫做"审慎"(circumspection),它显示了这个东西的目的。我们选择一个工具或器具,并不是首先观察它的属性,然后从这些属性中推出它的目的,相反,我们首先看到它的目的。这意味着决定某物是一个器具还是一个纯粹对象的,并不是物的属性。毋宁说,我们筹划这样一个关联,其中的每样东西都有其独一无二的作用,这种作用就解释了我们对那个东西的不同看法。而且,一个东西,比如一把锤子,只有在与某个包含一些其他目的的任务的关系中,才有一个目的。在完成这一任务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东西具有揭示其他目的的属性;例如,在这把锤子中没有任何性质表明,要用它将钉子钉在屋顶上还需要一架梯子。任何特殊的东西,只有当它与其他目的相联系时,才有意义。正是这种目的之间的网络关系,在我们同作为器具的事物打交道之前被揭示出来,并使我们能理解作为器具而存在的东西。发展这种目的网络或关联属于我们的本性。由于个人筹划"他们的"世界的方式不同,甚至可以由相同事物组成不同的世界。
此在拥有三重结构,它使我们筹划这个世界的方式成为可能。第一是我们的"理解",凭借这种理解,我们筹划对物的关系和目的。事物正是通过这些被筹划出的交互关系而具有意义的。第二是我们的"情绪"(mood)或"态度"(approach),这影响我们如何与我们的环境相遇,在失望或高兴的心境中,我们的任务将会作为失望或高兴敞开,这些并不仅仅是态度,它们描述了我们的存在方式和世界对我们的存在方式。第三是我们的话语(discourse)。只有能在语言中表达出来的东西,才能被理解,才能被我们的情绪所左右。
第八部分 10.译者跋
《西方哲学史》第8版的翻译工作是我的导师邓晓芒教授于2007年9月交给我的。翻译进行期间,他也一直在关注和指导,最后又亲自进行了十分严谨的校改。英文第八版是对第七版的补充修订,因此第八版的翻译也是在第七版中译本的基础上补充修订而形成的。本书原著的优长与缺憾、两个版本的异同、此番译事的甘苦,邓老师在中译本序中已经剖析分明,毋须本人多加置喙,只抛砖引玉地和青年朋友谈一点学习心得:
疆村居士在《宋词三百首·序》中说:"能循涂蹈辙于三百首之内,方能取精用闳于三百首之外。"文学如此,哲学又何尝不然。哲学史著作其实就是概括描绘了这些"涂"和"辙"的一幅思想地图,如果能以一种真正历史的眼光、一种客观平正的心态去写、去读、去想,山川大势就能尽收眼底,接下来寻幽探胜、洞隐烛微也就有了基础;反之,如果一叶障目、成见塞胸,就难免感到支离破碎、一片茫然了。固然,人不可能不受视野局限,也不可能毫无成见,但是我在学习过程中体会到,我们的某种看起来是"唯我独尊、不假外求"的成见,往往并不真正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反倒是不自觉地被外部强加给我们而并不为我们所理解的东西,因此,惟有认真地、心平气和地去阐释和理解别人的不同见解,我们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思想还有更多的可能性,才能理解和升华(并不是完全抛弃)自己当初的成见,也才能渐渐地找到真正的"自己",所谓从循涂蹈辙到取精用闳,我想不外乎就是这个意思。青年读者们如果能抱着这样的念头来阅读我们所译的这部哲学史,也许就能更好地利用它的优点,扬弃它的不足,从而有得于真正的爱智之学。
感谢世界图书出版公司的朋友特别是编辑马春华的出色工作。
最后,需要交待的是,我一直是把这件翻译工作当成邓老师交给我的一项"功课"来完成的。哲学史的翻译,需要细致耐心的态度、扎扎实实的学问和比较自如的语言转换能力,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锻炼和考验。所以把稿子交给老师审阅的时候,我也像等待考试成绩一样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等待着老师的评价。尽管邓老师在序言中热情地肯定了我的工作,但我深知,自己并无点铁成金、脱胎换骨的能耐,在整个翻译过程中,也并不觉得自己青出于蓝、后来居上——其实,能以专注、谨慎和细致,换来一份"踵事增华、与有荣焉"的欣慰,也就知足了。第七版译者们的辛劳所提供的良好基础,邓老师的悉心指导和反复校正,这都是我受惠良多、感念不已而决不敢贪天之功的。能够最确凿无疑地归到我名下的,就是本书中还可能存在的一切错误和疏漏,这是我作为最后定稿人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一切评断权都交给读者了,我怀着同样忐忑的心情,等待着自己的最后成绩。
匡宏谨识
2008年6月
第八部分 11.出版后记
美国学者撒穆尔·伊诺克·斯通普夫和詹姆斯·菲泽所著的《西方哲学史》一书自196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