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84】(1 / 1)

娇养太子妃 小舟遥遥 458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084章 【84】

  【84】

  “但请谢小娘子大人有?大量, 给小狗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可好?”

  明婳脑袋倏地有?些恍惚,半晌, 她晃过神, 眨巴眨巴眼看向面前?的男人:“你莫不是真的鬼上身了?还是方才把脑子摔坏了?”

  若不是有?意避嫌, 她都想上手摸摸裴琏的额头烫不烫。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清冷矜傲的太子殿下吗?

  “还是寻个道?士来吧。”

  明婳偏过头,边推他的胳膊,边低声?咕哝:“你这副样子太邪门了, 叫人瘆得慌。”

  她要走,裴琏仍是不放, “谢明婳, 别躲。”

  明婳动作一僵, 而后不服气?地仰脸:“谁躲了?我有?什么好躲的,又不是我害你这样。”

  “是, 一切都是孤咎由自取。”

  裴琏垂下眼, 目光酽酽地望着她:“孤自以为是,觉着放你离去,眼不见, 心便能定。然而自你离宫伊始,孤无一日不在想你。”

  哪怕他用尽一切办法?, 试图去忘记——

  他收起与她有?关的一切, 封闭瑶光殿的宫门, 不许身边人提及她, 甚至连东宫里姓谢的郎官都调了外任……

  但都没用。

  她的模样仍是时不时浮现在眼前?, 或是上朝途中看到一朵云, 或是下朝路上看到一朵花,又或是夜里处理公务时看到空荡荡的博古架, 会想起那里曾经挂着一幅她亲笔所作的画。

  她无孔不入地渗进他生活中的点滴角落,甚至影响到他处世为人的习惯与理念——

  意识到这点时,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一个小小的、他从前?不以为意、甚至带有?偏见的女子,竟潜移默化?对他产生了如此深刻的影响。

  他从最初的惊诧,变成本能的抗拒与逃避。

  这是件很?可怕的事,他该戒掉。

  哪怕贪恋,也得戒掉。

  他只得愈发勤勉地处理政事,用公务填满一日之中的每个时刻,让自己变得忙碌疲累,再无暇去想她。

  但夜深人静时,明明身心尽疲,却始终难以入眠。

  他克制不住地去想,她这会儿可睡了?她可会想他?离了宫,她过得可快活?

  曾经几度,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床榻,他都生出?趁夜将人掠回?东宫的念头。

  但最后还是被理智克制住。

  他不知?这般的自我折磨到底何?日何?时才有?个尽头,只得一遍遍告诉自己,成大事者不可耽于情爱,他现下的决定是正确的、理智的,是圣贤书?里、群臣眼里最标准的一条明君之路。

  直到在御书?房听到她坠崖的消息,霎那间,理智崩塌。

  与半年前?在醉仙阁的那回?不同?,这次好似在心口直接剜掉一块肉,空空落落,鲜血淋漓。

  若他没有?放开她,她便不会遇上这种事。

  都怪他,没能护住她。

  “无论怎样,孤再不会松开你。”

  裴琏牢牢握住掌心的细腕,神色笃定:“你是孤拜过祖宗、祭过天地的妻,此生此世,哪怕死后变成鬼,孤也不会与你分开。”

  明婳傻了眼。

  他这是在与她表明心意,还是在恐吓她呢?

  哪有?人说情话,说出?一种“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味道?。

  不过……

  她冷下眉眼,语气?疏离道?:“你耍无赖也没用,反正我是定要回?北庭的,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

  “孤不拦你。”

  裴琏道?:“孤随你一道?去。”

  明婳霎时惊住:“你去北庭?”

  裴琏:“嗯。”

  明婳秀眉轻蹙:“你别说笑了,你知?道?北庭多远吗?便是一路快马加鞭不休息也要半月。”

  遑论她们队伍庞大,一路慢行,少说三?月,多则半年,这还只是去程。

  裴琏道?:“你看孤像是与你说笑?”

  明婳闻言,真往他的脸上瞄了瞄,见他容色肃正,毫无半点嬉笑之意,心下大惊。

  真是疯了。

  “我去北庭是回?家,你去北庭作甚?再说了,这一去就是大半年,你这太子不当了?朝廷那一堆政事不管了?陛下能同?意吗,朝臣们能同?意吗?你这未免也太不负责任,太莽撞了!”

  话说出?口,屋内静了一静。

  少倾,身前?的男人低低笑了两声?。

  明婳被他揽在怀中,也明显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眉心蹙紧:“你笑什么?我是在与你说正经事!”

  裴琏见她要炸毛,敛了笑,淡声?道?:“从前是孤叫你不要莽撞冲动,现下却换成你来劝孤不要莽撞,大局为重。”

  明婳稍怔,等意识到这点,眼底也掠过一丝诧异。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裴琏看她:“何?况你我夫妻,同?心同?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明明是正经的话,却不知?是贴得太近的缘故,还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明婳的思绪蓦得有些跑偏。

  “你别叽里咕噜的又想忽悠我。”

  明婳打断他,肃着眉眼:“我是说正经的。”

  “孤也是说正经的。”

  裴琏道?:“夫妻一体,妇唱夫随,你要去北庭,孤便随你一起,至于朝政……”

  稍作思忖,他道?:“父皇正值壮年,坐镇朝廷绰绰有?余,缺了孤顶多是少个助力,比平日里多操心忙碌些罢了。且孤相信,父皇若知?晓孤是为了挽回?妻子才远行,定然也会谅解。”

  他说的头头是道?,明婳一时无言。

  好半晌,她才掀眸打量他:“就你这等嗜政如命的人,能舍下那些政务不管?”

  她从前?只知?世人贪玩、贪酒、贪财、贪赌、贪色,也是认识裴琏后,才知?这世上竟有?人会如此热爱办公!

  虽然在筹建积善堂时,她稍微有?些理解裴琏忙于政务的心情与那种建立“功绩”的成就感,但也不妨碍她觉得裴琏是个丧心病狂的大卷王。

  “舍不下。”

  裴琏如实答着,凤眸幽幽地凝着明婳:“但更不舍下你。”

  纤长的眼睫猛地颤了两颤,明婳忙不迭避开他的眼,嗓音发紧:“才不听你这些胡言乱语。你快松开,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除非你答应孤。”

  “答应你什么?”

  “给孤一次挽回?你的机会。”

  “……”

  明婳呼吸微窒,霎那间,皇后的话、阿娘的话,还有?与裴琏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涌上脑海,千丝万缕,犹如一团斩不断理还乱的麻。

  就在她迷茫无措时,门外传来采月的敲门声?:“娘子。”

  明婳如闻大赦,忙挣着腰身:“有?人来了,你松开。”

  裴琏:“那你答应。”

  明婳瞪他:“你现下怎的如此无赖?”

  裴琏:“……”

  因着有?人与他说,哄妻子的关键便是胆大细心脸皮厚。

  从前?他只知?往前?面两点钻研,如今方知?最后一点才是关键。

  “是,孤就无赖了。”

  裴琏一脸坦然地看向她:“你将孤变成这样的,你得负责。”

  明婳懵了,还带这样讹人的?

  不等她再说,外头又传来采月的声?音:“娘子,药送来了。”

  明婳咬咬唇,横眉冷对地看向面前?的男人:“你先把药喝了再说。还有?,你身上汗味臭得很?,熏死我了!”

  前?半句裴琏还不肯松,待听到后半句,一向好洁的太子殿下面色一僵,冷白脸庞也好似闪过一抹可疑的窘色。

  他松开明婳,浓眉拧着,“真的很?臭?”

  明婳连忙起身,站在离他远远的,边整理着衣裙鬓发,边嘟哝道?:“你自己闻闻不就知?道?了。”

  裴琏抬袖轻嗅。

  新?换的衣袍用香熏过,并无异味,但往肩胛胸膛处细闻,的确有?些汗臭。

  但他急着赶来凌源县,一路上连饭都顾不上吃,遑论寻个客栈叫水沐浴……

  有?心想与明婳解释,但明婳已经去开了门。

  采月端着汤药进来,很?是局促地给榻上的裴琏行了个礼,又与明婳道?:“王妃让奴婢告诉娘子,去窗外看看。”

  明婳疑惑:“为何??”

  采月眨眨眼:“娘子看了便知?。”

  说罢,搁下汤药,福了福身子便退下。

  明婳觉着莫名,但还是将汤药递给床上的裴琏,又走到窗边,抬手推开。

  外头的雨停了,天空呈现一种清新?明雅的雨过天青色。

  这倒没什么稀奇,但等明婳偏头朝右看去,视线蓦得顿住。

  只见那青蓝色的明净天空之上,竟挂着一道?双层的彩虹桥。

  两弯彩虹,一上一下,一浅一浓,宛若彩缎,七彩斑斓。

  “竟然真的有?双彩虹……”

  明婳恍惚呢喃,她从前?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未曾想竟在这不出?名的小县里瞧见了。

  至于阿娘为何?要专门提醒她看窗外,因为照着她外太祖家,乌孙当地的习俗,彩虹是天神与世人的桥梁,看到彩虹的人们会在此时祝福彼此,祈求天神的赐福……

  怔忪间,身后传来脚步声?。

  明婳眼皮微动,回?头见着裴琏走来:“你怎么起来了?”

  裴琏道?:“想看看窗外有?何?稀奇。”

  见明婳蹙眉盯着他的胸膛,他似有?所悟,薄唇轻扯:“别担心,气?血攻心而已,不妨碍下地走路。”

  “谁担心你了。”明婳收回?视线,小声?咕哝:“少自作多情。”

  裴琏抿唇,也没多说,只走到窗边。

  朝外一看,自也看到了天边那两弯彩虹。

  “可真难得。”他道?。

  明婳撩起眼皮,瞥过男人线条分明的侧颜:“你之前?也没见过?”

  裴琏回?眸:“未曾。”

  话落,见明婳仍望着他,似是在纠结什么一般,裴琏压下眉眼:“怎么了?”

  明婳踟蹰一阵,到底开了口:“贝西提,维绪萨力奇(吉祥如意)。”

  裴琏微怔,而后眼角轻挑:“乌孙语?”

  明婳踢着脚尖,不情不愿“嗯”了声?。

  裴琏:“什么意思?”

  明婳:“你是个傻子的意思。”

  “这样……”

  裴琏若有?所思点点头。

  明婳见他当真了,有?些得逞的快意,嘴角刚要翘起,又听面前?的男人微笑问道?:“那乌孙语的吉祥如意要如何?说?”

  明婳稍愣,下一刻,她反应过来,“你会乌孙语?”

  裴琏笑而不语。

  明婳:“你会乌孙语,你还跟我装!”

  裴琏嘴角微勾了勾,道?:“曼嘎卡库鲁,蒙尼阿斯情。”

  明婳皱眉:“什么意思?”

  裴琏:“你不知?道??”

  这反问叫明婳那张瓷白小脸迅速涨红,她乌孙语也就学了个皮毛,只会一些简单日常的词汇,诸如“吉祥如意”、“吃了吗”、“这个好吃”、“这个不好吃”之类的……

  反正她长这么大,就随阿娘去过两次乌孙,且随行都有?通译,学太多乌孙话也用不上。

  只万万没想到,她这有?着四分之一乌孙血统的王族后裔,竟被裴琏一个土生土长的长安人给难住了——

  实在太给乌孙的父老?乡亲们丢脸了!

  明婳窘得想钻地,但还是压不住好奇,佯装淡定地问:“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琏盯着她红果?似的圆圆脸颊,眼底噙着浅笑:“傻子的意思。”

  明婳:“……?”

  她怫然瞪他一眼,“你才傻子!”

  似是还不解气?,她抬起胳膊肘,照着男人身上顶了一记。

  裴琏一时不防,捂着左边侧腰,闷哼一声?。

  再次抬眼,看着那道?顶完就跑的娇小身影,不禁失笑。

  兔子变螃蟹了。

  混蛋。

  裴子玉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彻头彻尾的狗男人!

  一直回?到隔壁客房,明婳还皱着脸,心里骂骂咧咧。

  肃王妃见状,很?是错愕:“这是怎么了?”

  照理说见到彩虹,应当是件值得欢喜的事才对。

  “没什么。”

  明婳也不好意思说她学艺不精的事,只问肃王妃:“阿娘,曼哈卡库鲁,蒙尼阿斯……阿斯具,是什么意思?”

  肃王妃眉心蹙了蹙,“你是想说,曼嘎卡库鲁,蒙尼阿斯情?”

  明婳点头:“对对对,是这个。”

  肃王妃:“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明婳心虚:“哎呀,反正您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肃王妃见状,还有?什么不懂,弯眸轻笑:“这话的意思是,原谅我,我心上的美人儿。”

  “这…这……”明婳睁圆了乌眸:“阿娘,你是不是译错了?”

  肃王妃乜她:“你当我与你一样,不好好学?”

  明婳讪讪一笑,只再想着裴琏这句话,双颊不禁更红了,低声?哼道?:“原谅个鬼。”

  会乌孙语了不起啊,就显着他了呗。

  -

  五日后,长安皇宫。

  听罢龙影卫统领刘钊的复命,永熙帝龙心大悦,抚掌笑道?:“朕早就说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再看下首,他道?:“刘自诚,你这差事办得不错,先回?去歇息罢,晚些朕命人给你送赏。”

  刘钊闻言,忙不迭掀袍叩首:“多谢陛下,陛下万岁。”

  待到刘钊退下,永熙帝拿起裴琏奉上的书?信,缓缓拆开。

  书?信不长,薄薄一页,寥寥数行字,言简意赅就三?个意思——

  首先,拜谢皇帝的布局让他及时醒悟,认清真心。

  其次,他此去北庭少说一年半载,恐不能再替皇帝分担解忧,让皇帝励精图治,不要懈怠,今日事今日毕,得以天下万民为先,做好一个皇帝的本分。

  最后便是寻常的问安,让太后、皇帝皇后都保重身体,叮嘱小公主抓紧学业,不可耽于嬉戏,免得损了女学的声?名。

  永熙帝看到前?半段,觉着这竖子能理解老?父亲一片苦心,未曾生怨,心间还一阵暖意融融,颇为欣慰。

  待看到后头,下颌不禁绷起。到底谁是老?子谁是儿子,他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还轮到这小小竖子来教他做事?当真是倒反天罡,不知?所谓。

  只这埋怨在看到信尾的殷殷叮嘱时,又渐渐散去——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还能怎么办?不就只能做个大度的父亲将他原谅。

  读罢书?信,永熙帝本想现下就去永乐宫与皇后炫耀一番,才将起身,鬼使神差想到长子在信中所说第二点,「今日事今日毕」。

  看了看雕花窗棂外湛蓝蓝的天,又看了看御案上堆得高高一沓的折子,他终是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雕龙画凤的鎏金宝座,提起朱笔当皇帝。

  “那竖子最好尽快将人哄好,赶紧回?来。”

  月色空蒙,在紫宸殿批折子批到深夜才回?到皇后宫里的永熙帝叹道?:“将他辛苦栽培到这么大,便是盼着他能早日替朕分忧,现下他倒是撒腿跑去岳家了,留下一堆折子给他老?子,当真是累煞吾也——”

  皇后都准备睡下了,现下单着牙白丝缎亵衣,乌发轻挽地坐在灯下,细细读着长子的那封信。

  阅罢,她掀起眼帘,睇着对侧拿着玉如意锤肩的男人,扯了扯嘴角:“你这就叫自作自受。”

  “你这话说的。”永熙帝停下动作:“我这也是为了孩子的幸福着想,此次若非我出?手,子玉怕是要孤独终老?一辈子了,你这做母亲的能舍得?”

  “舍得不舍得,不也是他自己造的孽,能怪谁?”

  皇后将那信放下,静坐片刻,到底还是走到永熙帝旁,接过那玉如意,替他锤了锤够不着的后背:“还有?你出?的那损招……幸好子玉平安无恙,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不等我发难,母后第一个不饶你。”

  永熙帝享受着妻子的体贴,舒服地直眯眼,嗓音也透着几分慵懒:“你别与母后说这些。她若问起,你便说婳婳太想家了,忧思成疾,子玉便随她一同?回?北庭探亲。这人啊,心情好了,身子便也好了,身子好了,还愁不能给她抱个曾孙回?来?”

  “老?太太上了年纪,就爱听这些,我们便多哄哄她。”

  皇后听罢,不冷不淡扯了唇:“你这扯谎不眨眼的本事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说着,也不与他捶背了。

  永熙帝睁开眼,忙揽着皇后的肩,凤眸含笑:“我那也是为了哄母后宽心,若她知?道?真相,还不得日夜操心?反正对你,我说的都是真话,从无半句虚言。”

  皇后似笑非笑呵了声?,又伸手推他:“还未沐浴,别来碰我。”

  “阿妩的意思是,沐浴了再来碰你?”

  也不等皇后解释,永熙帝起身:“那朕这便去了,你且回?榻间等着,别睡着了。”

  皇后:“……”

  这为老?不尊的。

  都做了二十多年夫妻,孩子们都这样大了,也不知?他如何?在床笫之间还有?使不完的劲儿 。

  待那道?高大如松的身影消失在寝殿,皇后敛了眸,再看桌上那封薄薄的信纸,忽的想起一事,清艳眉眼间也不觉浮起一丝忧虑。

  肃王妃温柔可亲不打人,但若到了北庭,肃王知?晓了明婳受的那些委屈,琏儿怕不是要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