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郁理看着一号, 脸上的遗憾逐渐消失。
她若有所思地说：“你认为我在撒谎？”
童晓近乎着迷地看着郁理，似乎很喜欢她在这一刻展现出的特质。
沉着、冷静、直言不讳。
她有着柔弱纤细的人类外表，看起来弱小且不堪一击。但只要和她接触过, 任谁也不会将她和“弱小”这种字眼联系起来。
或许这也是她身为成长体却能存活至今、并飞快进化的主要原因。
“别误会,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一号笑了笑，“相反, 我很喜欢你的这些品质。它们让我确信, 我的选择没有错。”
郁理平静地指出：“但你还是在怀疑我。”
“不是怀疑，是陈述事实。”一号说，“我知道你在撒谎, 但我并不介意。”
“我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也理解你对我的防备。”
他的目光柔和而真诚，没有一分一毫的压迫感。郁理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友善，仿佛他渴望与她更接近、更亲密。
郁理沉默片刻：“理解……但不信任，是这个意思吗？”
一号轻轻叹息，似乎有些无奈。
他侧头看向童晓, 童晓了然地点了下头，从座椅上站起身。
“你们先聊, 我下楼催一下甜点。”
说着，她对郁理笑了一下，转身走下楼梯。
楼上的客人只剩下一号和郁理，灯光昏黄, 古典浪漫的乐声缓缓流淌, 使这个空间显得更加幽雅、静谧。
郁理保持平静, 一号微微凑近看她, 脸上浮现些微歉意。
“是我刚才说的太过分了吗？”他柔声问道，“你好像对我更戒备了。”
他倒是很会自我检讨。
郁理斟酌着回答：“不, 我只是有点不确定。”
一号神情耐心：“不确定什么？”
“你说我们是同类，也说过想和我建立平等友好的关系。”郁理语气认真，“但从你刚才的评价中，我感受不到平等。”
一号微微一顿，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
“抱歉，这的确是我的疏忽。”他真诚地对郁理说，“我向你道歉，这样可以吗？”
郁理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既然一号向她道歉了，那她自然也不会再纠缠下去。
但她还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撒谎？”
“因为我会测谎？”一号温声说出这句话，见郁理微微蹙眉，又平和地笑了，“开个小玩笑，我当然没有这种能力。只是直觉罢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郁理：“直觉？”
她可不信这种说法。
“对。”一号注视着她的眼睛，“我相信以你的性格，一定会想办法确认夏莉的死因。毕竟她威胁到了你，只有她真正死了，你才能放心。”
不得不说，一号对她的分析很中肯，也很到位。
郁理这次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咖啡，放低声音：“但我的确不知道夏莉是怎么死的。”
贺柏没有告诉她战斗的细节，只说史莱姆是被周屹杀死的。
结合周屹当时的解释，郁理大概能猜到史莱姆的死因。
但她绝不会将这一点告诉一号。
“但她的确是被那两名能力者杀死的，对吧？”一号平静地看着郁理，语气里带着循循善诱般的鼓励，“你不想让我确定这件事，为什么？是担心我会对付他们吗？”
郁理依然看着面前的咖啡，没有迅速回答，似乎在考虑、权衡着什么。
一号保持安静，耐心地等她答复。
过了一会儿，郁理慢慢开口：“我的确不希望你对付他们。”
一号：“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因为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取得第六特遣队的信任。”郁理说道，“如果你杀了他们两个，那么控制局必定会查到我的头上，到时候，就算我能蒙混过关，恐怕也很难和新队长打好关系了。说直白点，这个结果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一号微微思索：“这就是你担心的事吗？”
郁理：“你不相信？”
“不，你能将这些顾虑告诉我，我自然是相信的。”一号平缓地说，“只是，以你现在的实力，其实完全不用担心这些……”
他话未说完，郁理已经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一号微微停顿，笑着改口：“算了，那我们就先不考虑他们吧。”
郁理的表情这才舒展了些。
一号托着下巴看她：“现在呢，对我的戒备有降低一点吗？”
郁理坦然回答：“降了一点，但不多。”
“没事，你会慢慢信任我的。”一号似乎并不着急，“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你不需要对我有所顾忌。”
“嗯。”郁理应了一声，“谢谢你。”
她的神色没有明显变化，但语气和刚才相比却软化了些。
一号弯眸笑了。
“你认识沈静安吗？”
郁理仔细回忆了下这个名字：“不认识。怎么了？”
“她是第二特遣队的队长，也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一号取出一张照片，推到郁理面前，“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杀掉她。”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不是在制定杀人计划，而是在邀请郁理一起郊游。
郁理接过照片。
照片上是一名面孔柔美的棕发女性，看起来毫无攻击性，比起实力强大的特遣队队长，更像是常年坐在办公室里的文职人员。
郁理问道：“她很厉害吗？”
“算不上多厉害，但她的能力很棘手。”一号笑了笑，“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她的信息发给你。”
“好。”郁理知道他是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于是言简意赅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杀她？”
“具体时间还没定，看控制局那边的动作吧。”一号说，“你可以先考虑，不用急着答复我。她和杜元洲的情况不同，动手之前，我们也要做好准备。”
郁理应了一声，侧眸看向窗外，几名外勤人员正在附近巡逻。
“明白。”郁理起身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一号：“路上小心。”
郁理点点头，将沈静安的照片放进口袋，抬腿走下楼梯。
童晓正坐在楼下喝咖啡，见她下来，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聊完了吗？”
郁理：“聊完了。”
“刚好甜点也上齐了。”童晓指了指放在对面座椅上的大袋子，说，“你带回去吃吧。”
郁理看着袋子里堆得满满的蛋糕甜点，沉默了几秒：“我应该吃不了这么多……”
“不用担心。”童晓笑了，“这些甜点加起来也没有一只E级异常的热量高，你就放心吃吧。”
郁理：“……”
这个类比好像不是很恰当。
虽然她并不想吃这么多甜点，但也懒得和童晓在这种时候推拉。于是她道了声谢，便提起袋子，大步走出了咖啡馆。
回家后，郁理将这些甜点分给了几只异常。
乔越西深知她不可能在这些定价高昂的小蛋糕上浪费钱，更不可能一次买这么多，经过一番推理，他迅速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这些该不会是一号买的吧？！”
郁理：“不是。”
乔越西松了一口气。
郁理：“是一号身边的另一只异常买的。”
“嘶！”乔越西一惊，立马将蛋糕丢了回去。
郁理奇怪地看着他：“又不是他们亲手做的，你怕什么？”
乔越西：“谁知道这些蛋糕有没有被他们污染过！”
年年听了，顿时惊慌地放下蛋糕，白夜和真冬也没伸手，俞浮更是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只有贺桐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贺桐似乎毫无感觉，直到吃完了整块蛋糕，才抬起眼，笑眯眯地询问郁理。
“有饮料吗？”
郁理扭头朝向另外几只：“看，我就说没事吧。”
乔越西长吁口气，这才将蛋糕重新拿起来。
这时，郁理的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她看了一眼，将茶几上的电脑打开，登录邮箱，然后将刚收到的文件下载下来。
“这人是谁？”
白夜站在郁理身后，微微俯身，目光落到她面前的屏幕上。
“第二特遣队队长，一号打算杀了她。”郁理拖动鼠标，快速阅览沈静安的个人信息。
这个沈静安也很年轻，今年只有26岁，出生于第三区，家世优渥，和第一特遣队队长的关系很好。
和贺柏、周屹他们相比，她的战斗能力只能算一般。但由于她的能力很特殊，异常控制局非常重视她，给予她的人员配备和武装保护仅次于中心城那些高层。
她的能力是“时间回溯”。
白夜眉梢微挑：“这个能力……”
文件详细描写了沈静安的时间回溯有多夸张。这个能力可以使用于一切活物，包括人类、能力者，甚至是异常。
只要使用对象还有一口气，她就能将其回溯到受伤前的状态。而这除了会让使用对象产生短暂的时间错乱感，几乎没有其他任何负面影响。
堪称变态级别的复原力……难怪总局那边这么重视她。
也难怪一号要先杀她。
郁理不由看了白夜一眼：“还好你当初死的够快。”
白夜：“嗯……”他顿了顿，“一号想让你跟他一起去杀这个人？”
“是这个意思。”郁理答道。
今晚在咖啡馆，一号一直在顺从她，或者说，迁就她。正如他自己所言，这是他和她建立信任的方式，也是他表达亲近的讯号。
他尊重她的想法，邀请她加入他的行动，同时征求她的意见，尽可能地表现出了他的友好和诚恳。
但郁理并不会因此而真的亲近他。
无论一号是否真的从心底认为他们是同类，她都不会像信任乔越西他们这样信任他。
因为他太危险了。
比起那些能力者，还是他这个“同类”对她的威胁更大。
如果可以，郁理希望能够尽快吞噬他。
接下来的两天休假，郁理一直在家躺着，顺便考虑一号的提议。
一号没有催她，她也就没着急，打算等上班后再去打听一下第二特遣队的情况。
令她欣慰的是，这两天家里的异常都很老实，该干嘛干嘛，基本没有打架，就连最能拱火的贺桐也没搞幺蛾子。
因为他出去赚钱了。
郁理也不知道他具体赚的什么钱。反正他白天出门，晚上回来，仅仅两天就交了五千给她。
“还有五千等下周吧。”贺桐语气很轻松，“工作日人流量太低了。”
郁理怀疑他去抢劫了。
但不管怎么说，贺桐起码真的有在交房租。看在他这么积极的份上，郁理也没有细究他究竟是怎么赚钱的。
反正跟她没关系。
两天休假很快结束。贺桐休息了，郁理也回去上班了。
和以往一样，局里的工作人员都很忙碌。郁理将白夜代写的报告交上去后就一直在外面巡逻，直到下午六点，她才回到外勤组。
组里的同事一看到她，顿时惊讶道：“你还没走啊？”
“啊？”郁理一头雾水。
“聚餐，你不是选的今晚吗？”同事疑惑道，“难道是我记错了？”
郁理这才想起来今晚还有聚餐。
她顿悟的表情太明显，同事随即了然：“你该不会是忘了这件事吧？”
郁理有点无奈：“刚想起来。”
“那你快去吧。”同事说，“其他人都走了，他们没见到你，还以为你直接过去了呢……”
郁理瞬间睁大眼：“都走了？”
同事点点头：“对啊，凡是参加今晚场的人都走光了。”
郁理：“……”
那她的顺风车岂不是也没了……
郁理恨自己太敬业。
平时都是摸鱼到五点就回来了，偏偏今天一直在考虑一号的事情，连时间超过了都没在意。
只能自己打车了。
她心情郁闷地离开外勤组，走进电梯，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连打车都比平时困难。她等了几分钟，愣是一个接单的都没有。
总不能让她步行去饭店吧？
随着“叮”一声响，郁理脚步沉重地走出电梯，正琢磨着要不要跟夏楠借车，余光突然瞥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周屹正站在正门不远处。
他和平时一样，身形挺拔，侧脸安静。
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他朝这里瞥了一眼。在看到出来的人是郁理时，他沉黑的眼睛微微一亮，然后又掩饰性地抿了下唇角。
郁理忍不住猜测。
他该不会是特地在这里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