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穿越异界六百年前（九）

　　红袍掩映之下看不出教皇的神态, 但他随手一抓，洛唯周围的空间凹陷, 把她的四肢困住。

　　正打算带着洛唯离开时, 教皇忽而转头对乖巧趴在雕像上的黑袍说：“塔纳托斯，好久不见，你的弟弟怎么了？”

　　黑袍只好放弃装死, 从雕像上站起来，正经且尊敬地说：“大人夜安，我弟弟尚好。”

　　正当空的太阳照耀着大地, 昭示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夜晚, 显然不是很安宁。

　　三人齐齐陷入沉默。

　　红袍微动，塔纳托斯周围的空间也凹陷下去。

　　“不如你们都随我一起走吧。”

　　空间隧道被撕开，教皇把洛唯和塔纳托斯都扔了进去。

　　他们刚离开没多久, 丹顿广场的地表纷纷塌陷, 涌上来无数身负灰蓝色巨甲的怪虫。

　　然而人去楼空，怪虫们急的在原地四处刨坑，仰头对着天空嘶吼。

　　洛唯被丢进教堂狭窄的楼梯通道。

　　她一个反手撑起身，看着黑袍恭敬地立在教皇身后。

　　在生命和金钱面前，塔纳托斯自然选择生命。

　　楼梯口的光线斜斜打在教皇身上，红袍的红色越发刺眼，像是成吨的鲜血浸染而成。

　　背着光, 教皇的紫瞳有种大型猛兽盯住猎物的森然阴冷。

　　“你最好乖乖待在这里，”红袍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小神子，六百年前的神塔二层生命体, 远比六百年后更强大, 不是你能招惹的存在。”

　　楼梯间的门被慢慢关上。

　　洛唯尝试往前冲, 然而她前方的空间凝固住了，她被困在无形的空间牢笼之中，不能前进半步。

　　门被锁上了，窒息的黑暗降临之时，楼梯间内的灯火刹那亮起。

　　洛唯稍稍喘息，开始呼喊大王，可大王不知是被下了禁制，还是被屏蔽了，无论洛唯怎么呼唤，手镯都没有一丝回应。

　　孤立无援的境地，让洛唯有些紧张焦虑，过了一会儿才静下心寻求其他可以突破的地方，可她目光落到身后时，被吓了一大跳。

　　楼梯间并非只有她一个人。

　　被钉在墙壁上巨型蝙蝠，内脏都已被掏空，裸露出钢铁般色彩的骨骼，像是金属与□□融合的赛博物种，站在它面前，洛唯感到自己是站在一座大楼面前。

　　沿着阶梯而下，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被掏空了内脏的巨型赛博物种，它们有的是金属的肢体，有的是金属的大脑。

　　越往下走，越能感受到空气的凝滞。

　　此地无窗，烛火却永不熄灭，不知用的什么灯油。

　　洛唯的脚步停在一副巨型花卉面前，这个植物有着人类头骨和植物的纤维身体，可它的繁衍器官却是混合金属制造的，长在根部，形状像是海马繁衍器官的放大版，令洛唯讶然的是花卉的腹部还有海马的孵卵囊。

　　洛唯不理解教皇为什么要收集这么多奇异巨型生物的尸体标本，但她身处这些生物标本之中，悚然之余，也感受到宇宙奇迹般的伟大，它的浩瀚和包容，让一切都充满无限可能，从而诞生出如此神奇的生命。

　　花卉不远处的墙壁上，钉着一副人体标本，这个人昂着脸，嘴巴张到最大，洛唯看不到他的面容，只能根据这人半截露出嘴唇外的锥形物体，判断他是被尖锐物体从口腔刺穿大脑而死。

　　他和妫姬一样，有着璀璨的银发，身材单薄，肋骨非常突兀，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掉，只是他背后有着巨大的六翼，仿佛神话传说中的天使。

　　而这种翅膀，洛唯在艾瑞克身上见到过。

　　她好奇地伸出手，想摸一摸翅膀上洁白的羽毛，人体标本后仰的头颅却忽然垂了下来，把她吓得后退一步。

　　可等看清了这个人体标本之后，洛唯的惊恐没有减少半分。

　　这个人长了一张和妫姬一模一样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珠被挖走了，徒留下空洞洞的眼眶，流出两行血泪。

　　“这到底……”

　　洛唯浑身颤抖，感觉自己探知到什么巨大的秘密。

　　她慢慢转头，视线落在这个人体标本的旁边的人体标本。

　　那个人体标本显然是位女士，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同样拥有洁白的巨大六翼，同样后仰着头颅，同样有着半截露出嘴唇外的锥形物体。

　　洛唯秉着呼吸，脑子里乱极了。

　　她心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于是她伸手去碰那个标本的羽毛，果然，标本的头颅也垂了下来。

　　看清标本面容的一刹那，洛唯浑身一软，连连退后几步，从楼梯上摔下去，滚了几十个台阶，她才抓住楼梯栏杆，没有任由自己继续掉下去。

　　她抬头看向女标本，女标本的眼眶也是空洞洞的，随着垂头的动作，血泪从眼眶流出。

　　但这张脸洛唯很熟悉。

　　无数次她从镜子里看到过——就是她自己的脸！

　　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会有和两个宇宙神子长相一致的人体标本？

　　还都缺了眼睛？

　　明明她不是这个宇宙这个时空的人，为什么这个宇宙这个时空会有和她长相一致的人？

　　宇宙神子究竟是什么？

　　天生地养？

　　自然生育？

　　还是……人为干预？！！

　　洛唯被自己恐怖的猜想惊到。

　　可是不妨大胆猜想，会是怎样的人为干预呢？

　　大王曾说过，只要符合孕育条件，神明就会降生。

　　将宇宙神子的胚胎移入母体？

　　可宇宙神子的胚胎又从何而来？

　　克隆？

　　不！琪弥斯和妫姬长得并不像。

　　……但也有可能琪弥斯是从另外一位宇宙神子身上克隆的……

　　荒唐！

　　这是神学，不是科学，神明怎么可能被克隆呢？

　　洛唯一边疯狂猜想，一边疯狂否认。

　　她不认为自己是被克隆的产物，克隆羊都活不过三年，她平安无事身体健康的活了许多年，也必定会继续活下去。

　　可是她又想起自己的亲人，几乎很少有长寿的，唯二活过六十岁的亲戚，据说还是被领养的。

　　这时，似乎永无尽头的楼梯下方传来强烈的吸力。

　　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洛唯。

　　她的心脏开始不符合规律地跳动起来，停三下跳一下，或是长久停滞后一秒跳十下。

　　身体的痛苦逼得她松开了握住楼梯栏杆的手。

　　她从阶梯滚落下去，掀起空气流动，烛火微晃，她从低矮的栏杆冲了出去，投射在墙壁上的背影像只才破茧的蝴蝶。

　　风包裹住她，她如落叶一般飘到楼梯底部。

　　那里有一扇布满青铜锈迹的小门，洛唯走过去，盯着小门上的锁，瞳孔微缩。

　　又是环形蛇锁。

　　只是这把锁上的蛇非常精致，表皮还有晶钻镶嵌，随着烛火流光溢彩。

　　洛唯手中凝聚着“爆炎”，面无表情地把点燃了环形蛇锁。

　　千度高温却只能让锁缓慢融化，看来这把锁的材质非同一般。

　　“爆炎”烧了一会儿，洛唯改用“潮生”。

　　高浓度腐蚀性液体的效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蛇锁表面只是斑驳了许多，依旧没有能断成两半的样子。

　　她咬紧后槽牙，明白这是红雾神塔神明的能力，若非祂们允许，谁也无法进入门后的世界。

　　洛唯只好启动“移形”的十米全景鸟瞰图，冒险尝试透过青铜门向里面看。

　　下一秒，她猛然关闭“移形”，但双眼还是流出血泪。

　　门从里面发了疯一样被狠狠撞击。

　　洛唯却根本顾不及，巨大的悲怆袭上心头。

　　她在那一瞬间看到了门里的东西，那是个戴着手链脚铐的重瞳神明，每个眼眶里都有两只幽蓝的瞳孔。

　　和琪弥斯长得一模一样。

　　可却有着不可直视，无法言说的力量。

　　洛唯感到恐惧。

　　还有深深的迷茫。

　　她甚至开始安慰自己，或许真的是走错了时空，毕竟这个时空里发生的一切，都和异界历史的走向有很大不同。

　　门还被撞击着，可惜门里被锁着的神明是无论如何也出不来的。

　　洛唯颤抖着手擦干了血泪，准备爬上楼梯，离开这里。

　　可就在此时，她诡异地发现撞击的频率不太对。

　　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两长两短，三长一短，一长六短，一长两短……

　　是摩斯密码。

　　洛唯驻足片刻，摩斯密码在脑海中翻译成华国文字。

　　【杀了教皇庞提安！】

　　她微微愣住，不知道是门后神明是善意还是恶意，是为了祂自己还是为了所有宇宙神子。

　　门后的神明，真的是宇宙神子吗？

　　可现在连她都被困在教皇的空间里，又如何能杀了教皇？

　　更何况，庞提安和帝风燧情感思想共通，立场会不会更偏向她？

　　洛唯没有回应门后神明的话，抬脚踏上楼梯。

　　然而没走几步，她就感到后背发凉，汗毛直立，从骨头缝里不断渗出的恐惧，让她扶住楼梯的手微微颤抖。

　　她的脑海中发出疯狂的预警。

　　【危险！！！危险！！！】

　　洛唯轻轻抬起头。

　　钉在墙壁上的巨型赛博生物全都复活了，正伸着脑袋，用空洞洞的眼眶盯着她。

　　无数张畸形丑陋的脸，挤挤挨挨地凑过来，两行血泪从祂们脸上流下来。

　　离洛唯最近的巨型赛博生物，是鲸鱼的腔腹，蜥蜴的四肢，爪子是机械制造的，几乎要抓破洛唯的头颅。

　　洛唯被吓得紧急后退。

　　就在此时，她于无数张丑陋的脸中，定位到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标本。

　　女标本的嘴唇一张一合，洛唯凝眉细看，祂说的好像是——

　　“快跑上来！”

　　洛唯悚然一惊，眼珠猛地往侧面看，墙壁上的倒影头上长着修长的触角，正高举着刀，刀刃对准了洛唯影子的脖颈。

　　洛唯二话不说，一路连滚带爬疯狂攀登阶梯。

　　可惜巨型赛博生物都被钉死在墙壁上，黑暗序列1级的“移形”技能根本扯不出祂们。

　　跑了一会儿，洛唯才克制住恐惧往后看了一眼，然而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楼梯底部的青铜门还在按照摩斯密码的频率被撞击着。

　　所以斩杀她的神明，身处二维空间吗？

　　洛唯盯着墙上的影子，她跑的快，手拿大刀的触角怪跑的更快，她已经需要一边跑，一边躲避刀影的袭击了。

　　顷刻间，影子的触角向前伸长，一把扯住洛唯影子的脖颈。

　　洛唯也感受了窒息。

　　“风丧”瞬间爆发。

　　整个楼梯间的烛火被风绞杀，四周陷入了黑暗。

　　二维空间的神明就此消失。

　　脖颈被松开，洛唯倒在楼梯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脑海里的疯狂危险预警依旧没有消失，可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抬头看有什么危险了。

　　红雾神塔的神明们永远神出鬼没，她如果没有相匹配的红雾序列技能，将永远陷入被动，

　　她下了决定，但实行这个决定之前，她必须得开口问问意见。

　　“诸位！”

　　洛唯的声音被墙壁反弹，回荡在整个楼梯间。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还活着，是否也属于神塔生命。”

　　“但我今日有难，需要红雾神塔神明的血肉，不知哪几位愿意提供给我，日后我必有大谢！”

　　回音不绝。

　　确保整个楼梯间的所有巨型赛博生物都能够听到。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头顶传出。

　　神灵们说着未知的语言，似乎是在互相交流讨论。

　　洛唯四肢都已经瘫软，趴倒在阶梯上，像个虔诚的信徒，在等候神明的最终判决。

　　可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任何结果。

　　她的心凉了半截，想了想，咬牙喊道：“我是宇宙神子，改日我如果有机会成为宇宙之神，今日助我的各位神明，我都将给予相应的回报！”

　　这话说完洛唯很是忐忑，宇宙神子本就是某些神明眼中的食物，她自曝身份，其实是非常危险的。

　　可她手里的筹码实在太少，不得不这么做。

　　而且这话还有些大言不惭，亿万年来，从未有哪位宇宙神子取代了宇宙之神的位置。

　　她一个目前只掌握了神塔序列3级技能的宇宙神子，又怎么可能成为宇宙之神呢？

　　灰心丧气在心头蔓延，洛唯默默等待着。

　　等待着生还或死亡的宣判。

　　不多时，她听到头顶有嘶哑的声音传来。

　　“可以。”

　　有神明说道。

　　“吾愿意给你吾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