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抬头,冷冷地看着丈夫,“是。”
苏慎与妻子对视了半晌,目光终于缓缓停留在妻子头上那支喜鹊登梅的玉?上,一向温和的面容上浮起几分阴郁之色来,“为什么非得去昌宁?昌宁有什么好?妍儿在信阳过了十几年,这不都好好的么?难道在信阳,就找不到可以匹配得上她的男子?”
一连串的质问,透过苏慎极其低柔略显沙哑的噪音说出来,平添几分苍凉与无奈。十五年来,他从不曾拂逆过宋氏,顺从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但凡宋氏所求,他无所不应。可是这一次,宋氏竟然想要带走他的女儿!想到朝夕相处的女儿从他身边离开,就如同在他心上剜了一刀,那种无法割舍的爱怜与痛苦,让他这个在妻子面前温驯了十五年的男子再也无法忍受——昌宁,有太多的纠葛与恩怨!不,绝不能让女儿回到昌宁,女儿倘若知道了那些尘封的往事,又叫他情何以堪?
“问得好,问得好!”宋氏沉默良久,蓦然抬头,盯着苏慎冷冷说道,“昌宁好不好暂且不说。但是,妍儿是我的女儿,我不能让她的后半辈子也跟我一样如此庸碌平凡!我要让她过上她想要的日子!”
“德诗,这辈子是我负了你,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可是妍儿她,她是个善良纯真的小姑娘。”苏慎忍不住打断宋氏的话,“也许,在她看来,这样平淡安宁的日子,才是最好的。”他可以肯定,他的女儿,与他的想法必定相同。
宋氏皱了皱眉,冷声说道,“她不过是井底之蛙,哪里知道什么才是最好?可是,我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经过这三年来的朝夕相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个性?女儿的相貌秉承了自己,可性格却随了苏慎,说得好听是善良淳厚,说得不中听些,便是天真怯懦。所幸还未及笄,给她一年的时间,已足以让女儿改头换面了。
“德诗,你就不能再想想?昌宁不比信阳,鱼龙混杂,人心不古……”苏慎自知无法轻易说服妻子,但还是存着一丝侥幸,毕竟,妻子如今对妍儿的态度与之前已经有天壤之别,若真心疼爱女儿,兴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妾身的话说完了,老爷可以离开了。”宋氏却丝毫不为所动,一脸漠然地看着苏慎,
见妻子说得斩钉截铁,苏慎不由得心里一阵焦急,猛地抬起头来,望着宋氏头上那支喜鹊登梅玉?,唇边挂起一丝冷笑,“德诗,你此次要携妍儿进京,真的就只是为了妍儿的婚事这么简单?”
宋氏迎上苏慎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就知道,十五年来,我在你眼里,什么也不是!”苏慎只觉心里一痛,脸上却露出嘲弄之色来,“都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你难道还放不下?”
“是的,十五年了,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宋氏脸色一沉,豁然站起身来,冲着苏慎冷冷说道。“
“宋德诗!此去昌宁有多凶险,你难道不知道么?妍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真忍心让她卷入到当年的恩怨里?!”苏慎浑身一颤。
“妍儿是我的女儿,就得听从我的安排,她别无选择。”宋氏面无表情地说。
苏慎闻言,只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指着宋氏,好半晌才缓缓说道,“人说‘虎毒不食子’,畜生尚且知道骨肉亲情,难道你连……它也不如么?”他恨极之时冲口而出,“畜生”二字在嘴边滚了几滚,却终是无法对着面前这个爱入骨髓的女子说出口来。
宋氏看着苏慎瞬间变得灰败的脸色,只觉心头一阵畅快,脸上的笑意更浓,“你道我不如它,也不想想你自己,难道有一丝半点强于它处?”
此言一出,苏慎想起往事,脸色更不好看,恨不得立时逃出屋去,但想到女儿那如花月般灿烂的笑脸,他就不由得强迫自己镇定,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对上宋氏满含讥笑的眼睛,“宋德诗,十五年来我不曾拂逆过你任何心意,可是这一件,我决不会如你所愿!妍儿是我苏家的女儿,我决不会让你把她带走!”
话音未落,就见宋氏双袖一展,拂落案上的茶盏,茶盏掉在地上,发出“咣啷”一声脆响。
清脆的响声惊动了候在门外的江妈妈。因为老爷留在夫人屋里的缘故,江妈妈情知今日有些不同,便支开了夫人的两个贴身丫头春荣与春芳,只有她一人守在门外。门口挂着厚重的毡帘,无法看到屋里的情形,刚才老爷与夫人争执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也不小,一字不落全落入她的耳中,只听她心惊肉跳,此时再听到茶盏落地,更是骇然,不禁在心中暗诵佛经。
屋里有片刻的沉寂。
就在江妈妈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浅灰色的毡帘时,又听里头传来宋氏怒极而笑的声音,“呵呵,呵呵……你苏慎通天的本领我十五年前就领教过了,那些龌龊的小伎俩,我宋德诗还不放在眼内!今日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休想阻止妍儿去昌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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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姐弟(上)
而此时的苏玉妍,正在书房里与庶弟苏玉修相谈甚欢,根本不知道父母双亲正在为自己上京的事发生了争执,而且争执的内容还牵涉到十五年前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往事。
苏家只有一个书房,却设在第三进小院苏玉修的卧房之侧。原因无它,只因苏慎太过溺爱苏玉妍,某天听她说丰姨娘那里清静适宜看书,便把书房设在那里。
苏玉妍来到大乐之后,有两件最过快意的事。第一件,便是能恣意畅快地看苏慎收藏的各类书籍,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不涉猎一二,以此来打发漫长无聊的时光;第二件,便是有个手足般的兄弟和视她为掌上明珠的父亲。当然,被她感化的宋氏现在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好母亲了,前几天又让江妈妈督促她绣花来着,看样子是想把她改造成正经的大家闺秀。
父亲就不必说了,除了不能摘下天上的星星给她赏玩,几乎无所不从。而这个便宜兄弟苏玉修,虽然不是一母所出,却跟嫡亲姐弟并无两样,不论生母丰姨娘给他做了什么吃食,他总要分出一半给姐姐;从学馆回来,给父亲和嫡母请安之后便径直到姐姐屋里给她讲些外头发生的新鲜事情,等等这些无法详尽道来。
令苏玉妍深为触动的是,这个兄弟虽然年纪不大,却担当不小,听说小时候姐弟俩偷偷溜出去游玩,姐姐不小心掉进河里,差点命归黄泉,苏慎怒极,要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