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文忽然嘴角挑了挑,道:“好啊,停车,我要和王兄叙一叙旧。”
官道两旁本来自古就多送别之处,木棉花树之下,每隔一段就有个简陋的亭子,为那些依依惜别的人遮风挡雨。张皓文刚下车走到道边,王金汇开始左顾右盼,话还未出口,就见树后晃晃悠悠走出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对着张皓文和王金汇笑嘻嘻的道:“两位小相公,瞧你们衣着光鲜的,拿点银子出来,给我们兄弟花一花吧?”
“你……你们是谁?!”王金汇扯着嗓子喊道,他的声音倒是不小,只是少了几分应有的意外和惊慌。
“我们也是琼州的百姓呀!也是这几日手上没了银子,逼的没法,才让两位小相公接济接济,快点,实在不成,把你们这两套袍子脱下来,也能去当铺里换几个铜板,吃顿饱饭呢!”
张皓文的车夫腾一声从车上跳了下来,带着张吉、张祥两个往这边走来,他手中的马鞭刷的一收,鞭柄处闪过一道金属寒光。
张皓文用眼神对他们示意,暂时不要靠近,他们都有些不安的停住了脚步,靠在不远处王金汇的马车旁边,王金汇的车夫早已不知去向了,只剩下一匹马呼哧呼哧穿着粗气。
“光天化日,你们敢拦路劫财?”张皓文厉声道。那几人没想到张皓文人虽小,却满身正气,眼射寒光,为首的那乞丐被他吓得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笑道:“不,这算是借,暂时借小相公你几个钱花花,快点,你两个也急着回家见爹娘吧,要是因为这几个钱见不着爹娘了,那岂不是因小失大?你们读了一肚子书,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得,难道真是读书读傻了,哈哈哈……”
“算……算了,皓文,钱财乃身外之物……还是给他们吧……”王金汇一把扯下了挂在腰上的钱袋。
眼看张皓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领头的乞丐和王金汇交换了一下眼色,低声道:“动手教训教训他!”
说罢,其中一人一步窜了过来,伸手就要拉张皓文的袖子。张皓文这时仿佛真的怕了,一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这边跑去。
张皓文的车夫和两个书童赶忙回身赶往车旁,那几人也追了过来,只剩王金汇一个哆哆嗦嗦站在路旁。张吉先一步跳进车厢里,对张皓文把手一伸:“公子,咱们走!”
张皓文也像张吉似的,用力往车上一跃,谁知他一脚跨上车槛的时候,不慎脚下打滑,往车下跌去,跟在他身后那几个乞丐见他抬手去扯旁边的车帘,将车帘哧一声撕开了一道口子,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公子!”张吉跳下车,抬手扶住了张皓文,张皓文却“哎呦!”一声痛苦的喊道:“我的腿!”
后面几人面面相觑,仿佛想上前看看张皓文的伤势,谁知那两个书童迅速的把张皓文搀上车,叫了声“快走!”车夫就拼命把马鞭一甩,整辆车扬长而去了。
“大哥,您看那小子是不是真的摔着了?”留在原地的几人疑惑地问那领头的道。
“看样子不想作假,况且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娃儿,这一下轻则崴到脚,重则摔断腿,怎么也要在床上躺上
几日,走吧,老爷说让他回不去文昌就成,咱们可不想害他出个好歹,那什么陈家也不好惹,万一陈择梁找咱们算账咋办!”
说着,那领头的人一脸蔑视的瞥了一眼旁边的王金汇,将手中钱袋掂了掂,却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了进去,抬手一扔,啪一声掉在王金汇的面前。
“赏你的。”几人大摇大摆走进了旁边的树影之中,连一句废话都没对王金汇多说。
王金汇艰难的弯下腰,从满是尘土的路面上,两手发颤的把那已经脏乎乎的钱袋捡了起来。
“来来来,你们瞧瞧这是什么?”张皓文面对着眼前意外来访的两位同窗,带着几分欣喜也带着几分无奈双手抱胸倚在床前,眼看丘洵挤眉弄眼的伸手往书篓里抓了两抓,提出一只双耳酒壶来。
“你我喝两杯也就罢了,哪能让皓文喝?”邢恕瞪起眼睛:“再说,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祖父那里,你放心,这是菊花和糯米酿的,好处大着呢!”丘洵恢复了一本正经色的神色,把酒壶往桌上一放,又从袖中掏出三个木头酒杯来,摇头晃脑的说着:“西晋人早就知道:‘菊花舒时,并采茎叶,杂黍为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花酒。’我还能害你们两个不成?不过皓文,你这腿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一天两天都不见好呀?”
新知府审案
“我这腿呀……”张皓文冲两人笑了笑, 往床下一跳,裹的厚厚的右腿竟然和左腿一样活动自如, 两步就走到了他们坐的桌旁:“它没好是因为时候没到, 时候到了就好了。”
“你……”两人惊讶的看着张皓文:“原来你没事儿!”
“没事,不过这酒我还是不能喝,拿出去给张吉、张祥他们喝吧。”张皓文的屋前,两个书童如小小的石像一般巍然而立,警惕的看着院子四周的动静。
“我就说嘛, 重阳节已经过了,你还闷在家里不肯出门,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丘洵忽然若有所思的压低声音:“莫非和那枚倭国的永乐通宝有关?!”
张皓文点点头,算是默认,但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接下来几天,你们要是听到我家里吃了官司, 千万不要着急, 也不用为我四处奔走张罗, 先生那里, 要替我好好安抚,告诉他这边很快就会没事的。”
丘洵和邢恕吃惊的面面相觑, 但张皓文平静的模样却让他们很快安下心来,丘洵皱起眉头琢磨半天,道:“张皓文……这一世你让琼州岛热闹多了!”
“知府大人有令!”丘洵还想再接着说些什么,却被外面传来的嘈杂混乱的脚步声和一声高喊打断了。
“大人有令, 现有人状告陈择梁经营的恒昌布店通倭,人证物证具在,陈、张两家皆有嫌疑,所有人不准喧哗,不得出府,陈择梁、张传荣跟我们到府衙走一趟!”外面的声音继续喊道,其中竟然还夹杂着兵甲簌簌声。
“怎么回事?!”丘洵和邢恕比方才更震惊了,一起望向张皓文。
“公子!”屋门一开,张吉面带几分慌张,一步跨进来道:“公子,徐知府来拿人了!”
“过来,把我这腿上的布拆了!”张皓文对张吉招招手道:“爹不在家,我要和姐夫一块去见新知府。张祥,你去问问他们,能不能放我这两位好友回家,他们只是来拜访我的,与我家的事毫无干系。”
“好!”随后进来的张祥明显不如张吉那么沉稳,他往外看去,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