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枫溪兰渡(4)
◎结婚当然是想过的◎
当日, 巴特蒙下达调令:
以廷巴克图提督方彧为总司令官,欧拉、德拉萨尔、陈蕤、卫澄将军各率所部,入革命军领协同作战。
此举差不多是将联邦近一半的精锐部队投入了远星领,大有不成功, 便成仁的架势了。
此令一出, 天下哗然。
方彧和廷巴克图要塞, 登时承受了过头的压力。
卢守蹊追在她屁股后头打通讯:“小方,我可警告你——稳, 稳中求稳,别耍花招。你这边一失误,安达阁下说不定就得变骨肉相连!”
这也不是她想稳就能稳得住的。但事已至此,她也不能让安达真变成炸串。
“提督,我……尽量。”
“尽量?尽量哪行啊?一定,你得一定!”
伊万诺娃皱着眉:“与他们交往太敏感了,你要注意与叛乱军分寸, 千万不要过从太密——特别是那个红头发的女将军, 不许和她跳舞!”
方彧一阵心虚:“……是, 不跳, 不跳。”
当然,除了麻烦的家务事,更令人头大的还是革命军领除叶仲以外的上上下下。
到达潜林的第一天,帕蒂就忍无可忍地告状:
“他们某些军官素质实在太差。刚刚有个男军官,把我们爱玛活活骂哭了, 就因为觉得她的运动裤衩太短——提督, 爱玛可是听不懂叛乱军通用语的!”
方彧一边安慰爱玛, 一边欲向小吴君兴师问罪。没想到, 吴洄却先找到她头上来——
他别别扭扭地打来通讯, 请求她“能否稍微约束部曲”。
那隐忍的语气,令方彧以为她的人犯下了什么烧杀抢掠、□□无度的罪行,吓了一跳:
“请问敝军到底怎么了?”
“他们在大堂公放……女团舞。”吴洄面红耳赤地说。
“……”
方彧愣住了,半天才缓过神:“啊,不、不允许吗?”
小吴君不敢说“不允许”,但他微妙的脸色说明了一切。
方彧挠挠头:“……客随主便,我会通知敝军不要公放女团舞。”
她想了想,补充问道:“呃,那个,私放还是可以的吧?几个人以上算公放呢?十个?”
……
等方彧处理完裤衩的长度、女团舞的尺度等种种令人窒息问题,已经是下半夜。
大家都熬不下去,纷纷找借口溜走了,只剩洛林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
“啊,总算完了……”
她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踹一只矿泉水瓶:
“什么嘛,这种重复性的脑力劳动,简直是折磨灵魂,不干了,再也不干了!”
洛林有些隐隐好笑。
提督小姐每每都是干完了活才骂娘,就像一只主动去拉牵引绳遛自己的猫——
明明有着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却总给人以懒懒散散的印象。
“阁下,认真工作时像偷地雷一样鬼鬼祟祟,溜号摸鱼时却恨不能让全银河都看见,这可不是晋升的门道。”
“晋升,晋什么升……”
提督大概是真累狠了,眼神竟有点醉醺醺的:“有酒吗,洛林?”
洛林:“实在不幸,帕蒂小姐昨天把藏在那幅蒙娜丽莎复制品后的最后一瓶也找到了。”
方彧哀叹一声:“啊,那就只能去食堂吃点饭了……”
洛林心思一动:“阁下,更加不幸的是,现在是凌晨两点半,食堂恐怕也下班了。”
方彧幽怨地瞪着洛林。
“当然,司令官想吃饭的话,厨子牺牲一点睡眠也没什么——”
“算啦算啦,我也没有那么饿。既自以心为形役,就让我独自品味这苦涩的人生吧!”
方彧大叫一声,扑向沙发。
“阁下。”洛林说,“或者……下官回宿舍给您炒一个鸡蛋?”
方彧猛地从沙发上抬起身,拧着身看向洛林,矢口否决:“……不要。”
洛林嘴角一抽。他刚刚在做什么?
居然邀请司令官三更半夜到自己的宿舍,如果传出去,司令官一个未婚女青年……
“是下官冒犯了,下官去给您买面……”
“要蛋炒饭,加香肠的。”
“……”
“看什么,你不会?”
洛林努力憋住不笑,微微躬身:“会,当然会。”
方彧跟着洛林回了宿舍。他养的缅因猫“喵喵”叫着,跳到桌上,来回踱步。
“去,白日梦,下去,”洛林命令他的猫,声线温和醇厚,“别捣乱。”
“唔,你居然把她放在这里啊……”
方彧枕着自己的手臂,朦胧地望向穿着围裙的洛林——
两眼不对焦,一个洛林,两个洛林,三个洛林……噗,又变回一个洛林了!
“嗯。阁下觉得不妥吗?下官把她送走?”
“没、没有不妥……只是很少有人把宠物带上战舰吧,不担心她和我们一起死了吗?”
他拿菜刀的手法分明还像用刺刀,但意外很利落、很灵活。
略微紧绷的肌肉藏在衬衫下,手起刀落,金黄的胡箩卜丁、火红的香肠、翠绿的葱花……
“您身边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吧。”洛林说,“而且,她太粘人了。下官担心她一只猫孤零零地待在家里,会抑郁的。”
方彧:“……从没听说猫会因为没人搭理抑郁。”
“她不是正常猫,”洛林肃然端起炒锅,“要是有您四分之一的独立性就好了。”
方彧漏气般嗤嗤地笑了两声。
洛林把炒饭盛入盘中:“阁下试一试,烫。”
方彧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啊,比我妈做的好吃。”
洛林笑了一下。
方彧迷迷糊糊地说:“你知道吗?洛林,虽然我嘴上总说不想干了,但其实……还是想干下去的。”
洛林只是盯着提督失神的黑眼睛:“哦,是吗?”
“嗯,从小到大,我都很孤独。这里……有点像家。”
方彧那么不喜欢表露情感,只吞吞吐吐说了干巴巴两句,脸就红了。
洛林柔声道:“您不是为了自己的志向,只是为了和大家在一起,才坚持下来的吗?”
“啊哈,我哪有什么志向啊,可能有一点点责任感之类的东西……为什么总说我?没意思的。”
洛林温和地说:“如果只是这样,阁下完全没必要这样呕心沥血。即使您不干了,大家……”
“大家不处在相同的环境,共同语言也会减少,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感情肯定会淡的吧……你看我做什么?”
没想到她还有过这样细腻的情绪——虽然仍然是被过分理智的逻辑控制着的。
洛林:“没想到阁下才是做到‘以单位为家’的劳模。”
方彧失笑:“……”
“虽然当初的家庭已经没有了,阁下就没想过自己组建一个家庭吗?”
“唔,结婚吗?还是去申请培养一个孩子?”
方彧想了想:“结婚当然是想过的。繁殖欲望也不是没有的……”
洛林听到“繁殖欲望”,不由笑了:“我还以为阁下纯粹是精神上的生物,不会考虑这种问题呐。”
“想想而已,反正没有什么可能,除非我退役了——不对,即使退役了,我也不适合过家庭生活。”
洛林一愣:“哦,为什么?”
方彧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眼神发飘:“我太混蛋了,不想对家庭负责。”
“您这样的地位,理所应当让您的丈夫为家庭负责。”
“我认为,地位……和合理的家庭分工没有关系。”
方彧想了想:“假如我的孩子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我却只想溜到厕所里躲起来,这就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不管我是谁……”
“您这也是一种洁癖式的完美主义啊。”
“不是完美主义,我离及格线都很远——真的会有人想和一个什么也不干的伴侣组建家庭吗?”
洛林失笑:“怎么不会呢?或许有人仰赖的,就是您在精神上的稳定性。”
方彧显得有点糊涂:“……唔?”
洛林垂下眼,起身去收拾碗筷。白日梦凑上来要舔盘子,被洛林扒拉到一边。
“只要能看着您在精神疆域上一路开拓下去,看着您像珠穆朗玛峰的界碑一样,明明身处极限之点,却稳定地存在着……他就感到很安心。”
方彧一愣:“有这种人?”
“有,”洛林捡起方彧的帽子、外套和手枪,“我送阁下回去吧。”
他说的不是“会有”“当然有”,而是“有”啊……
除非他认识一个这样的人,否则岂不是时态错误?
洛林一般来说还是很注意语法的,很少像裴行野那样时态忽前忽后,还总落几个介词。
方彧愣愣地思索。
“阁下?”
“啊!”方彧回过神,居然这么快就已经到宿舍门口了。
她转过身,定定神:“谢谢你的蛋炒饭,洛林中校。”
洛林抬抬帽子:“为您炒饭也是下官的荣幸。”
**
桑谷,海拉·杜邦纪念日。
安达等人都去出席典礼,卢守蹊担心自家两个熊孩子又在家大搞破坏,干脆打发他们俩去安达家写作业。
因为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他家里没有雇佣一个人类员工。
又因为讨厌轮子轱辘轱辘的声音,他家甚至没有几个机器人——
安达和裴芃芃不在,空气中一片死寂。
菲尔南被冷津津的空气一激:“嘶,一个人都没有,像闹鬼。”
卢软软蹲在书柜前翻找恐怖小说:“你不是当初还不想来我家吗?你本来应该天天住鬼屋的,哈哈!”
菲尔南:“……”
卢软软见菲尔南面露惧色,鬼鬼祟祟压低声音:“我告诉你,安达家祖上可发生过很多很多命案。我给你讲个他家祖传的鬼故事?”
“有、有什么意思,我不听。”
“你怕了!胆小鬼!”
菲尔南打个寒战:“我才不怕呢,我就是觉得……没、没意思。”
“可有意思了!很久很久以前,安达公爵看中了一位美丽聪慧的少女,强行将她圈禁在家中。尽管养尊处优,这位少女始终向往自由。有一天,她在枕头下偷偷藏了一把杀猪刀——”
菲尔南尽管心中怦怦跳,还是忍不住指出:
“她养尊处优,怎么会有杀猪刀?水果刀……还差不多。”
“怎么就不能找人借呢?或许是她乡下的亲戚借给她的。总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一阵若有若无的钢琴声随风飘了过来。
声调凄苦,如怨如诉。
菲尔南竖起耳朵,按住卢软软的手:“什么声音?”
卢软软:“有人在弹琴……可家里不是没人吗?”
这话让菲尔南心跳停了一拍。他凝神细听:“是从地下传来的。”
“哇塞,密室吗?这下可真像恐怖小说开头了。”
菲尔南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脑海里登时掠过一百个埃莉诺讲过的睡前鬼故事。看到卢汝安就要起身去看看,忙脱口而出:
“软软,不要去!”
“——嘿嘿,不要去,不要去哪啊?”
两个孩子:“!?”
菲尔南循声抬头,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啪地从窗口跳了进来,玻璃破碎一地。那影子大蝙蝠般向他扑来,菲尔南本能躲避——
卢软软抢身上前,挡在黑影与他之间,用力一推。
大蝙蝠抽出一把西瓜刀,明晃晃按在卢软软的脖颈处。
菲尔南失声:“软软!”
他刚刚做了什么?吓得直往卢软软身后躲,让她来救他,自己却落入敌手?!
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软软死了,他怎么向卢元帅和埃莉诺夫人交代?
更不要脸了,居然想的是怎么和大人们交代……
卢软软跺脚:“傻逼,愣什么,还不快跑!”
菲尔南忙控制住两条一个劲后退的双腿,定在原地。
他一面左右四顾,搜索可以利用的武器,一面强自镇定:
“你、您要做什么?我们不是户主,不、不知道哪里有钱。不过,我可以帮您找找。”
“钱?钱?你们这些只知道钱的社会寄生虫!”黑衣人上前一步,“我不杀小孩——安达呢?那个狗东西哪里去了?”
不杀小孩,要杀的是安达,可安达不在这里。
不,不能让他知道安达不在!
菲尔南慌忙切换贫民窟口音,泪盈于睫:“大叔,安达正、正在楼下。”
黑衣人一愣:“你不是他的亲戚朋友?”
菲尔南故作懵懂:“您、您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口音可他妈不上流。”
菲尔南眼神飘忽:“是,我是他家买来的……童仆。”
黑衣人一愣,怒道:“他们家还这么缺德呐,祸害了多少人不够——老子今天杀定他了!”
许是担心惊动人,他声音不敢太高,但手中的尖刀仍危险地晃悠一下。
卢软软:“唔!”
菲尔南:“大叔!我姐姐是和我一起的,您、您放了她吧,我给您带路!”
黑衣人:“不行,万一你小子骗我呢。”
“……那,我换她做人质。”
他和卢软软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
黑衣人嘟囔着“还挺义气的”,竟然应允了。
菲尔南主动上前,把脖颈放到尖刀上:“软软姐姐,去、去地下室。”
三人往下走去。卢软软在前开路,黑衣人紧紧勒着菲尔南的脖颈,跟在后面。
在沿着楼梯往下走时,菲尔南忽然想到地下室那诡异的钢琴声——
似乎心有所应,那本已中断的琴声再度响起。
不会底下真的藏着一只凶鬼怨灵吧?
……可事到如今,如果不下去的话,自己恐怕也要变成凶鬼了!没办法了。
菲尔南咬紧牙关往下走。
最后一丝外界的日光消失在楼梯尽头。
突然,卢软软不经意般身子一歪,啪地碰上了顶灯的开关。
四下登时一片黑暗,菲尔南立刻脚下一滑——
黑衣人不熟悉地形,又突然陷入黑暗,登时被菲尔南一扯,一起滚下楼梯。
菲尔南抱住后脑,四肢磕碰在各种尖角上,狠狠摔了下去。
黑衣人怒叫:“好嘛,你居然敢骗我——”
菲尔南不顾疼痛,忙爬起来:“软软快去叫人!他、他不熟悉这些走廊,我、我来和他周旋!”
卢软软不吭声,拔腿就跑。菲尔南知道她怕暴露方位,喊了一声就止住。
他本能地朝最黑暗处冲去——砰!
糟糕,绊倒了!他飞了出去,脚踝咔嚓一声,完蛋了——
好在,软软已经有足够的时间逃出去。
没有对不起卢元帅和埃莉诺夫人,大家都会怀念他。
……要、要死掉了。
钢琴声越来越低微,犹如一声处子的叹息。
他面前出现一道微光,光中走出一双很时髦的白色运动鞋,是地下室的凶灵怨鬼么?
这么新潮,看来是新近死去的啊……
“菲尔南?”鬼魂声线清冽甘甜,“你没事吧?”
菲尔南:“!??”
他不是鬼。黑头发,一双犹如琥珀的美丽眼睛,脸上含着略显吃惊的笑。
但他没见过这个人。他是谁?
黑衣人却倒退一步,骇然说:“裴、裴提督?!”
裴行野?他就是裴行野!
那个据说曾经很有地位和名望、深得黎明塔青睐、只手遮天荣宠无极的……却因和安达分崩,现今已经查无其人、谣言中已死去的……裴行野。
菲尔南登时觉得浑身都不疼了,呆呆看着这个传说中的人。
裴行野回眸望向黑衣人:“马丁?”
黑衣人肩头一颤,眼眶微热:“提督、提督居然还记得属下的名字……”
“你在木樨地时救下了两艘星舰的官兵……”
裴行野的目光刮过马丁和菲尔南的脸,略一思索:
“三年来一场大梦,如果没有当年在廷巴克图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我也撑不到今天。”
马丁看起来大为感动。
他立刻放下手中刀,笨拙地向裴行野敬礼:“我们听说提督反对远星政策,被安达拉下来了,大家还都不相信,毕竟当初您和安达……”
裴行野笑意微凉:“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兔死狗烹而已,我心里从来都清楚。”
“——他、他真的跟您翻了脸?”
“你看我今日所处之地,还不清楚吗?”
裴行野垂眸苦笑:“今天是海拉·杜邦的忌日,我知道他不在,才敢弹一弹琴,或许……能引来一个人呢?”
菲尔南一愣。
安达竟是这样对待裴行野的?他不愿相信。
裴行野抬眸:“你是听到了琴声吗?”
马丁涨红了脸:“提督,我、我本来是想来杀安达的,这小兔崽子骗我安达在这里,没想到误打误撞,却见着了您……这三年,他就把您关在这种地方?”
裴行野环顾四周:“嗯,比起青鸟号,是略显局促……”
“局促?这他妈是变态,变态——”
“马丁。”裴行野微微沉声,“小点声,你还是快点走吧,我这里……很危险。”
“提督!”
马丁一跺脚,看起来是决不打算走了。他拔刀在手:
“这样,没杀得了安达,救您出去也不算亏!咱们先把这孩子给干掉,然后我带您跑……”
“少尉!”裴行野声调一沉,是薄责的口气。“别说傻话,他还是个孩子。我们的刀……怎么能指向更弱者。”
菲尔南感觉自己抖得像个筛子。
马丁缓缓放下刀,苦笑:“提督还是这么喜欢小孩子……”
裴行野温和地说:“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但我如今又能跑到哪里去?我留在这里,至少还不至于连累更多的人……”
“我们有地方可躲!”
“哦?”裴行野一愣,“哪里?”
“528——您知道528吗?他是个大富豪,招揽了不少像我这样因远星政策被裁军后找不到工作的老兵,给咱们提供食物和住所——我觉得,他的目的,就是搞安达!”
裴行野垂眼:“只是一个代号……究竟什么来路的人,你知道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来无影去无踪的,要说来,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一次。”
“不过提督你想,他都干豢养私兵的勾当了,难道还能是支持政府吗?肯定是个反对派啊……”
这时,一阵脚步声遥遥传来。
卢软软的尖叫惊天动地:“就、就在那里!啊啊啊!”
裴行野勃然变色,立刻坐回钢琴前:“他们回来了,你快走,不要管我。”
“可是,您——”
裴行野怒道:“快走!我命令你,走!”
马丁不敢违背老上司,一步三回头地离去:“提督,我一定——提督?!”
裴行野拾起钢琴上的手枪,金红色发丝伴着拉下枪栓的动作微微颤抖着。
只用了不到一秒,他用右手覆住菲尔南的眼睛,左臂略有弧度地抬起——砰!
马丁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踉跄了一下:“啊,喔……”
裴行野蹙起眉,再度扣动扳机——砰!
马丁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救、救……”
第三次声枪响——砰!
殷红的血流到地毯上。他停止了□□,眼睛犹自震惊地睁着。他死了。
“开了三枪,对不起。我的枪法……生疏了。”他喃喃道,拉起毯子把尸体遮住。
菲尔南:“!??”
裴行野感觉到手掌下男孩的颤抖,便松开手。
“没事吧?来,坐下,我看看你的脚腕怎么样了。”
菲尔南提线木偶般坐下:“裴、裴元帅阁下,你刚刚都是装的?”
“还好,没断,”裴行野蹲着身,只抬起头,弯了弯眼,“你很聪明嘛,菲尔南。我听过你的很多事。”
“……”
聪明?只有蠢人和小孩才愿意被夸“聪明”。
——虽然裴行野始终弯着眼角,但笑意里始终泛着稀薄的寒光,好像自己在他面前完全是透明的。裴十分清楚他是个什么货色。
菲尔南不禁有些害怕起与这个人对视来,干脆闭上眼,装作头疼的样子。
“菲、尔、南!”
一声大叫,卢软软像大侠一样从天而降,扑了上来。
“你们没死吧,你没死吧,多亏你没死啊!”
菲尔南耳根红了:“唔!我的脑袋……”
卢软软:“老弟,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会抛下我就跑呢,没想到你还挺仗义,咱们以后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菲尔南的脸也红了:“我、我怎么会?你把我想得太坏了……”
“可你明明已经跑出去好多步了!”
安达和卢守蹊夫妇也进来了,裴行野走上前和他们说话。
他有些担心裴行野会向安达说些不利于他的话,不觉侧耳细听——
可卢软软的声音太响亮,整个世界都回荡着她的声音,他没有听清任何其他人的其他话。
菲尔南只知道,裴行野若有所思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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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iliu 10瓶;Edrxygvhbu、风恬残月、喵酱的小鱼干、中韵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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