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剑与盾(1)(1 / 1)

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 瑞皮 5730 汉字|5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84章 剑与盾(1)

  ◎我现在不想和人说话。◎

  佐藤云抱膝坐在阴影里, 呆呆抚摸着父亲生前留下的一把枪。

  裴行野还没有来……她想让他来,她害怕他来。

  就像小时候,裴行野带她玩捉迷藏。

  她躲进衣柜里,用白纱把自己掩埋。

  既希望早早地被他找到、见到他, 又不想太早被淘汰出局, 看着他和其他贵族小姐们吵吵闹闹, 她像个不相干的外人。

  结果等啊,等啊, 等了许久裴行野也没找到她,她快要哭了。

  这时,衣柜门被猛地拉开,她骤然转悲为喜:“行——”

  “佐藤?”声线冷冽如冰,是安达涧山。她又想哭了。

  “安达小阁下,行、行野哥哥呢?”

  安达听到这个称呼抽了抽嘴角,大概是觉得恶心:“和那些人出去了吧, 不清楚。”

  又一次被忘记, 她的心登时四分五裂, 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安达夹了一本书, 骇然看了她片刻,半晌说:“我想进来看看书。”

  “呜呜呜呜……”

  “……”安达默默等了半日,见她纹丝不动,仍只是哭,便黑着脸折身走了。

  他走到门口, 忽又折返回来, 肃然说:

  “佐藤小姐还是不要再喜欢他了, 不会有好结局的。”

  佐藤当时虽然泫然, 但心底仍瞧不起安达那副未卜先知、了然在胸的自大嘴脸。

  怎么就没有好结局呢?他一个不近人情的公子哥儿懂什么?行野只不过是太受欢迎罢了。

  可如今, 佐藤云绝望地想,他说的是对的。

  安达不是未卜先知者,而是拨弄她命运之弦的那个人。

  他可以让她的父亲轻而易举地殒命,他可以让裴行野收回差点寄出的戒指。

  他说,不会有好结局的,那就不会有。

  ……

  一道温和悲伤的嗓音在她耳边,忽远忽近:“阿云,阿云。”

  “行野。”佐藤云做梦般答应了一声,忽地惊醒——

  裴行野单膝跪在地上,倾身向着她,金红色的长发垂落在深蓝制服上。

  他双眼通红,比她更疲惫憔悴,看起来不只是熬了一夜、哭了一场的样子。

  佐藤云:“你、你怎么了?”

  裴行野猛地抱住她肩膀,把脸埋进她肩头——

  “佐藤先生,准将……”他无声哽咽,“对不起,我、我是来帮忙的,反而对着你哭。但是我,我太伤心……”

  佐藤云忽然感觉长久以来的愤懑都消逝了。

  他和她一样爱她的父母。此时此刻,只有他理解她的绝望。

  她心里一松,泄了气般投入裴行野怀中,嚎啕大哭:“行野,行野!”

  裴行野无比温柔地轻拍她后背。

  她渐渐平复下来:“行野哥哥,他们、他们不让我把爸爸带回家,你有办法吗?你帮我想想办法,我们把爸爸带回来!”

  裴行野抚摸她后背的手停顿半晌,才低声说:“桑谷政府担心影响对叛军的政策啊。”

  佐藤云一愣。

  她猛地从裴行野怀中挣脱:“你什么意思?”

  裴行野一怔,露出受伤的表情:“我也想让佐藤先生回来……”

  “那你就去和安达说——他难道还能像不接我通讯一样,不接你的?!”

  裴行野沉声:“阿云,逝者已矣,如果因为这件事破坏远星和平的可能,未来还会有更多人像我们一样,在战场上失去父母的。”

  佐藤云看向裴行野,浑身发抖——

  她不是不可思议。她正是太了解他,知道他可能怎样做,然后眼睁睁看着一切朝着自己心中那个最悲剧的结局陨落,心如死灰。

  佐藤云神经质般用手摸着胸口:

  “行野,你……是来做说客的。”

  “阿云……我没有!”

  裴行野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这种神情也是她看多了的。

  从前她因为他出去鬼混而生闷气,他一开始还会这样可怜巴巴地解释解释,后来双方都默认了这件事,连这点解释也没有了。

  她笑了:“行野,你好厉害,我佩服你。”

  裴行野:“……”

  “我的父亲在你什么也不是的时候就跟随你、帮你、照顾你,为你而死。我这么多年来这样屈辱地等着你——你却能在他灵堂前假惺惺地掉这么多眼泪,对我说这种大义凛然的话。你演技真好,你心真毒,我做不到,我佩服你!”

  裴行野手臂不自主地发抖:“我……并没有假惺惺地掉眼泪。”

  “你还在演,想用爸爸挽留我吗?我爸爸才不会想再见到你——我呸!”

  佐藤云眉目一凛,伸手抓住案上的手枪。

  她颤抖着扣住扳机,便指向自己的心口。

  “阿云!”裴行野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向后掰去。

  她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力气,她的胳膊痛极,骨头缝都吱吱作响。

  裴行野咬牙:“对不起!”

  嘎嘣一声,手枪被裴行野劈手夺过去,二人一起跌倒在沙发上。

  裴行野重重喘了口气,迅速将身体抬起:

  “你傻啊,你恨我就报复我,怎么做这样自伤的事?你——”

  “我的手……”佐藤云吃痛,生理性地流下泪。

  裴行野愣了愣,缓和声气:“对不起,我下手太重,给我看看,伤没伤到骨头?”

  佐藤云呜咽着伸出左手,裴行野弯下腰。

  她将右手按在胸口,流着泪望向他琥珀般的眼睛。

  这个距离很近了,即使裴行野,也不可能……

  “骨头没事儿,大概是挫伤了。”

  她无声地握住了胸口的那块冰冷的铁器。

  裴行野温声说:“对不起,是安达让我来的,我心里也不情愿。反正他只是叫我劝劝你,劝也劝完了,再也不提这事就是。别做傻事,我们一起去廷巴克图好不好……”

  佐藤云拔出军刀,猛地向裴行野脖颈刺去——

  裴行野本能般躲闪,却已不及,好在多年重复性训练已将这个动作刻入骨髓,他抬手拔枪,不假思索地扣动扳机。

  砰!佐藤云倒在血泊中。

  裴行野:“?!!”

  计划很完美,只是她的身体有些冷,有些虚弱。

  她努力开口,不想要一个不完美的收场,必须把这些话说出口……

  “行野,你、你为什么要朝我开枪呢?”

  她像个孩子般用天真的口吻问。

  裴行野骇然倒退一步,很害怕她似的。

  “行野哥哥,你不把爸爸带回给我,我成全你。那就请你把我……带给爸爸吧。”

  她感到脱力,声音越来越低,意识也模糊不清起来:

  “我和他一起,为你而死,我……很高兴,就像芃芃姐一样……”

  她脑海里闪过零碎的画面,母亲,父亲,少年的跳脱的裴行野,总爱欺负她的坎特小姐,审视般注视着她、说“结局注定悲惨”的安达……

  声影退去,她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温柔的海洋。

  裴行野:“!”

  ……

  他从层层叠叠的云端跌落下来。

  坠落,坠落,不停地坠落,即将粉身碎骨——

  “我说裴行野啊裴行野,你你你——唉!”

  卢守蹊捶胸顿足:“现在不发疯了?老实了?他妈的,刚刚我问你在哪,你还给我跑出个大迂回,你当这医院是战场啊……”

  裴行野心里一惊。

  跑?什么跑?一点也不记得。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卢守蹊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用力回忆,记忆的尽头就是自己慌乱中给安达打了通讯,却没说出话来,只咳嗽得停不下来。然后……

  裴行野按捺下满腔疑虑:“下次不跑了。”

  “你还想有下次?”卢守蹊怒道,“下次谁爱追谁追,有本事让安达自己出去追。埃莉诺不在家,安达一个通讯打过来,我特么带着女儿满楼追你,现在软软上学还要迟到了……你遛狗呐?”

  上学迟到的卢软软不像她爹那样崩溃,喜滋滋道:“裴叔叔哪里不舒服?”

  裴行野深吸口气,摸摸软软的头顶:“我没事呀。”

  “没事,你没事为什么要来医院呢?”

  卢软软一边说,手却摸向裴行野搁在床头的枪。

  裴行野笑眯眯说:“唔,我……我头发痒。”

  卢守蹊原地爆炸:“头发痒?你以为你克苏鲁八爪鱼呀你头发痒——卢汝安,把枪给我放下,危险!”

  软软气鼓鼓:“我就摸一摸!”

  裴行野想了想,茶里茶气道:“你看你,对孩子那么凶干什么呀?有我看着呢——来,软软,叔叔教你怎么用。”

  卢软软:“我会,我见过。就这样,砰砰砰。”

  裴行野握着卢软软的手,抓住枪柄,柔声说:

  “胡说八道,你这样是要把你爸当靶子射吗?拿稳了。子弹走的是抛物线……”

  卢守蹊快要挺不住了:“你够了,你还真特么要教我女儿怎么拿枪啊?!”

  裴行野轻声说:“你担心什么?我命运悲惨,也不能怪拿枪早……是我自己的命不好。软软不会的,对不对?”

  卢守蹊被冲天茶气熏得迷迷糊糊:“你这……”

  卢软软却失望道:“啊,可我也想命运悲惨。”

  两人一愣。

  “想要做大侠,都得身世悲惨,我计划过了,”卢软软义正辞严,“十岁之前必须让爸爸死掉。”

  “……”这下她爹和她裴叔叔都沉默了。

  卢守蹊跳脚道:“丧尽天良啊裴行野,都是跟你看那些乱七八糟的——”

  话音未落,一个如碎冰般的声线从门外响起:“卢守蹊。”

  老父亲的怒吼被迫戛然而止:“……安达阁下。”

  安达姗姗来迟,金发如清晨破碎日光,他冲卢提督点点头,便微微侧过脸:

  “卢汝安,和你爸出去。”

  安达神情平淡,似乎天塌下来也能不露声色地挺住。

  他一般情况下情感外露,嬉笑怒骂,喜怒形于色——除非遇到很棘手的问题,他从不展露这种把一切苦难都视若无物的、近乎坦荡的冷酷。

  裴行野一怔。

  “行野,别干了,你退下来。”

  安达看着卢软软扒着门缝的手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低声说。

  裴行野微讶:“为什么突然……我昨晚……怎么了?”

  安达摇摇头,不知是表示“没怎么”、“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开口。

  他走到窗前,望向窗外的爬山虎:

  “我在考虑谁来接任,想好了就换人。大概想来,要么是卢守蹊,要么是方彧……但卢顾忌妻儿,方资历太浅,都不会愿意,也都不如你。”

  卢守蹊,方彧,卢守蹊……

  安达语速飞快,裴行野没听进去几个字。他为什么不说佐藤云呢?

  裴行野的心跳空了一拍。

  安达说完了,看着他,似乎在征求意见。

  他茫然道:“是,安达先生,可我记不清……佐藤云小姐她……”

  “她?她的事已经完了。”

  安达平静道:“她短时间内父母双亡,自己身体那么不好,想不开开枪自尽,也很正常。她又一贯一副忧郁的样子。我们把她送去廷巴克图,和她父亲葬在一起。”

  裴行野:“!?”

  佐藤云开枪自尽——可不是这样的。子弹来自他的配枪,他的指纹留在扳机上,弹道分析也显然不是自杀,安达一查就能查出来。

  为了他而死,她很开心,就像……他姐姐一样。

  裴行野:“她不是自杀,是我开的枪。我……”

  安达啪地拍桌:“你傻吗!你开了枪,显然是因为在佐藤小姐的心目中,由你开枪射杀她,比她自杀更能伤害你——你最吃这一套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要是我要报复你,我也这么干!”

  “她恨你恨到愿意用生命施加报复,这是她审慎思考后的决定,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被人家打心理战玩得团团转!”

  裴行野愕然:“……她为什么要恨我?”

  安达猛地回头:“这还用问吗?真诚而执着地追求一个单一的、遥不可及的目标,孤独、无人理解、希望寥寥,身体又不足以支撑——越真诚就越痛苦,越执着就越绝望——”

  他深吸口气,语气稍缓:

  “我之前只觉得,如果你真的和她结婚,迟早有一天她会恨你恨到想杀了你。所以我说不要爱屋及乌地结婚——没想到即使不结婚,她还是会恨你——是我的错,之前我看她那么听你忽悠,我以为她脑子不好使,没想到她这么聪明!”

  “……”

  安达说的每个词都令他震惊,他好像从未了解过佐藤云。

  明明安达甚至没和佐藤云说过几句话,明明他才是自称离世人太远的那一个,明明……

  “行野。”

  安达忽然转过身,神情很严厉:“什么是死亡?”

  提问的口气,职业病——裴行野被从湍急的记忆激流中拽出。

  安达垂直看向地面,轻声说:

  “亲人的死亡,就像一直栖息在臂弯上的海鸥……忽有一日大风刮过,飞回天空。留在码头上的人,不该望着青色的天依依不舍,我们都只是歇脚而已,等待着我们的那阵风。”

  “安达先生,那……我的风是不是快来了?”

  安达淡淡道:“死亡是一场伟大越狱,能服刑期满者有几人?我不知道。”

  敲门声响起。

  裴行野立刻噤声。安达回过头:“哪位?”

  桑谷驻留司令官卫澄的声线无波:“下官卫澄——安达阁下,您约方提督今天下午见一面,她已经赶回来了。”

  **

  “阁下。”

  方彧懒洋洋抬手敬礼,带着那种漫不经心又令人安定的神色。

  安达在窗前转身:“你都听说了?”

  “只有您告诉我的那部分,裴提督因为佐藤准将伤心得要辞职什么的,”方彧说,“其他的,下官消息不畅。”

  安达冷笑:“那是谁告诉您,这幕悲剧还有下半章了?”

  方彧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安达垂眸:“坐吧。”

  “别,还是您坐。”她留意到这是室内唯一一把椅子,于是很有礼貌地谦让道。

  闻言,安达突然眉心一蹙,默默打了个寒战:“……”

  方彧讶异:“怎么了,阁下?”

  “——要你坐你就坐,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啊?是!“

  还没等方彧的屁股挨上凳子,安达突然又怒道:“算了,你不爱坐就别坐,我烦得很,咱们出去边走边说。”

  方彧:“……啊,是。”

  桑谷的冬日午后,风虽然很大,但带着阳光的暖意,并不冷。放学的小学生三五成群,吵吵嚷嚷。有人推着小车,卖五颜六色的零食。

  安达望向不远处的小推车,停下来:

  “行野如果不干了,你觉得谁来接任?”

  方彧:“谁接任也不如裴提督,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

  安达阴恻恻瞥了她一眼:“军部部长兼首席元帅,四面八方,人情练达,也不是什么好工作——总不能抓着一只羊薅羊毛,薅得像葛优。”

  “那应该是轮到卢提督了吧……”

  “不行,卢守蹊天天这个点偷偷溜回家,接卢汝安放学。”

  安达冷笑:“还以为我不知道。”

  方彧:“的确,如果我们真的要对叛乱军采取措施,接下来几年军部恐怕会成烫手山芋。这个时候上去了,有几率跌得粉身碎骨。卢提督家庭幸福,大概不愿意冒这个险。”

  “嗯,”安达转过脸,直勾勾盯着她,“所以呢?”

  方彧:“……?!”

  她立刻反抗:“阁下,军部那个鬼地方,啊不,下官是说,下官资历太浅,不愿意、做不到——”

  安达:“哦,闭嘴。”

  方彧:“……”

  他们避着人流走,越走越偏僻,走到一条黑漆漆的窄巷子里,墙上贴着壮阳和避孕的小广告,像太极鱼一样阴阳和谐。

  突然,两个想法一起在脑海中爆炸。方彧猛地拉住安达的胳膊:

  “不行,阁下,前面是贫民窟了——伊万诺娃元帅呢?”

  安达一愣。一只食腐的鸟扑棱棱从他们头顶飞过。

  “她没有派系,性格耿直,不怕担责任,是个能做事的人……这么多年来被搁在一旁,只是因为奥托政府时站错了队,不,没站队而已。”

  她挠挠头:“不如这样,干脆把裴提督的职位一分为二,伊万诺娃和卢提督各领军部和元帅府。这样也比较……阴阳和谐。”

  安达眯起眼:“谁告诉你的?”

  “你也行保肾片。”

  “……”安达甩开方彧的手,怒气冲冲往前走。

  方彧连忙追上去:“阁下,那里太危险了吧——”

  安达猛地回身:“你不有枪吗,你来保护我们就可以了,怕什么。”

  方彧把手插进裤兜里,摸了半天:

  “啊……我是有枪,您射击怎么样,打得准吗?”

  安达默然看着她。

  半晌,他说:“没关系,这片贫民窟我知道,行野认识当地帮派首领。他们的小吃街对外开放的,我想看看当地无量子兽居民比例。”

  方彧:“……”

  裴提督神通广大。

  虽然如此,她还是默默把枪上了膛,放进大衣口袋里,走到安达身前。

  二人又陷入沉默,踏过泥泞的地面。

  安达一直皱着眉,仿佛有些自闭。

  方彧明知安达有心事,但自昨夜接到通讯让她回来开始,就糊里糊涂的搞不清状况,也不知该说什么。

  “那边有卖那个的。”安达忽然说。

  “江米条?”方彧说,“我不吃,热量太高,会胖。”

  安达幽幽看着方彧:“……”

  “阁……老师您看我干什么?”

  安达肃然:“我经常看见有人吃这个东西,好奇它是什么味道。”

  方彧:“甜的。”

  安达看起来有些恼火。方彧忽然一惊,反应过来:“您想吃?”

  安达:“嗯。”

  “那您去买嘛,又不贵。”

  安达阴沉地说:“……我现在不想和人说话。”

  方彧骇然:“您叫我买?可我也不想和陌生人说话啊。”

  安达用阴郁得骇人的目光盯着她,不肯放松。

  方彧被逼无奈,只得上前,战战兢兢付了钱,由于有点磕巴,还被老板认做偷渡来的叛军领人,挨了一个白眼,夹着袋子回来。

  “呼……不是我说,您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怎么拿的社会学博士毕业证?走后门了吧?”

  方彧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撕开包装:“老师坐啊。”

  安达别过脸:“脏死了,不坐。怎么说?”

  方彧乐了:“您又不能和陌生人讲话,又这脏那脏的,那篇叛乱军领的毕业论文是怎么写出来的?摄魂取念嘛?”

  “洁癖么,没有那么严重的。当年行野在廷巴克图工作,我和他一起偷渡过去的。住的旅馆比这里还脏。”

  安达垂眸:“不过和人说话嘛……主要是他做的。”

  方彧忍不住还是吃了起来,随口道:

  “那您侵犯了他的知识产权,他的署名呢?”

  “当时虎狼环伺,要被人知道他这样乱跑,光是兰波——”

  安达怒道:“你懂什么!何况行野根本不靠谱,我给他列了采访提纲,他一个该问的也不问,和人家聊得开心了,每次回来,不是眉飞色舞说谁家的小伙子天天给寡妇挑水,就是哭哭啼啼说哪个老头老太太死了多少个儿子——”

  哐!

  几道黑影从角落里窜出,一人推倒安达,另一个劈手夺走方彧怀中的纸袋。

  “成了,走!”

  “等等,老大,菲尔南那小子说他要分大头呢。”

  “放屁,他不就在纸上画了几道杠杠吗,给他牛逼的——”

  “草,老大,这里面哪有黄金啊?是什么破零食——”

  “菲尔南那小子不说他跟了一路,保证是满满一袋子黄金吗?”

  “就是嘛,怎么可能有人傻到在咱们这抱着一袋黄金走路……”

  “敢他妈骗人,看老子教训教训他!”

  方彧忙把枪举起来:“喂!”

  几个人见到真枪,登时作鸟兽散。

  临去时,一个孩子一脚踹向那个被叫做“菲尔南”的瘦小孩子。菲尔南毫无还手之力般,被掀翻在地。

  他趴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又倒下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

  “救、救……”

  安达挣扎了一下,“嘶”了一声:“枪。”

  方彧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正拿枪指着个小孩,忙垂下枪口。

  “阁下没事吧?”方彧去拉安达。

  他往后一缩,手腕上赫然露出一道淤血。像是……被拳头揍的。

  方彧一愣,正对上安达忧郁的眼睛:“?”

  刚刚,好像只是有人撞了他一下,他就啪叽倒了,没有谁揍过他吧?

  ……这个伤口,好像也不是全新的,而是半新不旧的。

  手臂上的打击伤……一贯能坐着不会站着的安达,刚刚打死也不坐下……裴行野被解职了……

  方彧正在悚然勾连线索——安达忙撑着膝盖站起来,把手往大衣兜里一缩。

  方彧:“这这这,您没事吧,坐下吧。”

  安达:“我说了不坐!”

  方彧十拿九稳,压低声音:“尾椎骨摔断了?谁把您给揍了?裴提督?”

  “!?”安达对她怒目而视。

  正此时,那个小男孩飞快爬到安达身边,紧紧抱住他的小腿,恰到好处地哭出声:

  “请安达阁下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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