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徐斯衍停顿一瞬, 沉沉低笑出声,“什么时候买的?”
明舟微缀着气息,没敢说是交往第一天, 以吻封住他唇回应。
她学过几?年舞蹈, 身体柔韧性极佳,但急促煽动的睫毛还是暴露了她浑身紧绷的一瞬。
徐斯衍灼热的指骨穿入她的发间?, 指腹摩挲她滟着水光的唇。
卧房里亮光一明一暗闪烁。
是她拉紧窗帘却没关窗,夜晚的风细细吹入,搅乱满室光景。
明舟的心跳声接连跃动。
她感受着徐斯衍的吻从初浅至深。
唇边才缀出一点?软调, 顷刻又被他唇舌搅动吞噬。
她的长发四散开来, 乌黑与白的反差极具强烈, 就连发梢都沾满湿润,错落贴在颈间?两?侧。
徐斯衍抚上?她的脸颊,一点?点?吻去她的泪痕。
……
月色变得浅薄的时辰, 明舟透过窗帘被风吹起的缝隙,恍若看见了一点?太阳光亮。
她这一晚时而清醒时而沉溺。
浑身清爽躺回软被之中, 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
“好好睡吧。”徐斯衍俯身吻她眉心, 俸她宛若珍宝。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光景, 作息时差完全颠倒。
明舟撑着酸楚身体坐起来时,有?种今夕是何夕的懵然。
下?床时她双膝一软险些跪地, 腰也发酸得厉害,她昨夜刻意放任,几?乎带着全部情绪回应。
她攀身而上?,吻去徐斯衍矜贵沉稳的表象面具。
满心只为搅动他的冷静, 彼此理智都化为了无边沉欲。
进衣帽间?换下?睡衣时, 身上?细密散落的吻痕彰显一夜荒唐。
她用手拂过每一抹痕迹,自嘲地想。
也好, 这段初恋的终结到?底算不?上?亏。
明舟累成这样,一整天的课都没去上?,多亏宋幼宁帮她请假。
她回拨电话过去,顺道:“幼宁,再帮我个忙。”
那?头听完,明舟听见了玻璃杯的坠地破碎声。
宋幼宁沉默许久才从震惊中回神?,“……休学?舟舟,你?真的决定好了?”
洗漱出来,明舟看到?餐桌放置着一张便利贴——
【饭菜热在厨房,醒来给我电话】
骤然堆积的情绪崩塌了一角,把便利贴牢牢攥紧在手心里,她别开脸,眼?泪一滴一滴从脸颊滑落,无声坠地。
徐斯衍这天比平时下?班要早,不?过傍晚时分便已推开家?门。
客厅遍布日落金光,他抬眼?望去,脚步一顿,关门的声音也变得细微。
窗台前?黄花梨躺椅上?,女孩身上?的薄毯一半披着一半散在地面,长发随风丝丝缕缕荡起,她长睫垂落,安安静静,亦无生机,隐约有?种破碎孤寂的美感。
徐斯衍脚步放轻,弯腰俯身。
视线被阻挡,明舟悠悠回神?,轻抬盈盈眼?眸,唇边挂上?了一点?笑意,“你?回来了。”
“嗯,怎么躺这儿?了,还困?”他挑起她一缕发丝,昨晚他洗过又吹过,清爽淡香怡人。
“好累……”明舟唇间?溢出一点?哈欠困意,转身抬起手臂挂到?他脖颈上?,脑袋枕着他肩,轻轻柔柔地说,“怪你?。”
亲昵低喃,撒娇似的软音控诉落在他耳畔,徐斯衍只觉一阵酥麻,心都化了。
他扬着笑,喟叹一声揽过她发软腰肢,嗓音低磁地道:“嗯,怪我。”
昨晚那?场畅意欢愉放纵到?了清晨,平时他但凡吻重一点?她都要羞赧哼唧半天,昨晚却任他予取予求,乖到?极点?。
徐斯衍把她抱了起来,掌心安抚轻揉她腰间?,“回屋睡”。
“不?行,我好累。”明舟抗议蹬着细白双腿,小腿肚上?隐约显露淡淡吻痕。
徐斯衍低笑了声,亲昵点?她鼻尖,“想什么呢,是真的睡,陪你?躺会儿?。”
明舟打过招呼,让林淑这周暂时不?必回来,她和徐斯衍二人世界,耳鬓厮磨几?日。
“今天傍晚有?点?事,可能得晚点?才能到?家?。”
“好。”明舟站在他身前?给他打着领带。
徐斯衍低眉瞧她,忽然抬手把人托抱起来,“这样才累不?着你?。”
明舟无言笑笑,“我哪有?这么娇气。”
吃完早餐,她把他送至门口。
电梯数字层层跳动,门开,他抬脚走去。
明舟望他背影,唇边微颤,“徐斯衍……”
“嗯?”
他回身。
明舟扑了过去,双臂紧紧抱住他。
徐斯衍低笑了声,揽着她小小身子到?怀里,嗓音愉悦轻快,“这么黏人,干脆把你?一块儿?带走?”
明舟在他怀里摇头,稳住情绪,“你?快去上?班吧。”
他轻抬她下?巴,俯身啄吻她唇,“好,晚上?见。”
她没应,双眸盈波闪烁,暗暗攥紧手心。
徐斯衍,晚上?见不?到?了。
-
傍晚,藏色迈巴赫停稳在银烁坊门前?。
“褚叔。”
“斯衍来了啊。”
褚耒坐在茶台前?烹煮春茶,往他身后瞧了瞧,“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那?位嘴甜的小太太呢?”
徐斯衍接过茶盏,温声轻笑:“她今天有?课,下?次我再带她一块儿?来看您。”
“好好。”
褚耒抿了口茶,笑着揶揄道:“我说温泽那?小子前?阵子怎么特地跑了一趟M国拍卖会,送到?我手上?才知,那?颗压轴的稀世枕形切割五克拉白钻,是他替你?拍下?的。”
徐斯衍谦润笑笑,应了声是。
“喏,你?看看,可还满意。”
褚耒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方形绒盒,打开,里面安静放置着两?枚戒指。
一枚简约银制素圈,通透宛若清辉,低调沉稳内敛。
另一枚同样款式,不?同的是中间?纯手工艺嵌上?一颗璀璨白钻,精致耀眼?,灿若银河。
徐斯衍接过戒盒,温声夸道:“褚叔的手艺不?减当年。”
“所以这真是你?的求婚戒指?”
“嗯。”
“你?那?小夫人还不?知道吧。”
徐斯衍:“她还不?知。”
不?过待会回了家?她便会知道。
他已经隐隐猜到?小姑娘看到?这枚钻戒时会有?什么反应。
大概是一脸惊喜地抱着三花呆在原地,又或是扁着嘴角念他名字,骄横地抱怨钻戒太大,最后又乖乖戴上?,小猫似的窝在他怀里用脑袋乱蹭。
她如今是太知道怎么拿捏他,时而羞怯时而大胆,时而骄横时而乖顺,每一个古灵精怪的小表情都勾动着他的反应。
当初那?枚匆忙订购的订婚戒指,连她的戒圈码数都合不?上?,订婚宴后她便丢入柜中压箱底。
欠她的求婚仪式和钻戒他都是要一一补上?的,不?能有?丝毫委屈了他家?小姑娘。
-
京市的夜景繁华依旧。
车子平稳驶入静安苑地下?停车场,电梯直上?楼层。
指纹解锁,推开门,徐斯衍脚步微微顿住。
望着周遭陷入寂静的漆黑客厅,他迟疑一瞬。
还没下?课?
他抬起腕表一看,晚上?七点?半,什么课也该上?完了。
“喵~”
三花闻听动静,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按照往常那?般的行动轨迹,跳上?茶几?台面再跳到?地毯。
哪知才刚踩上?茶几?,爪子脚下?便是一滑,它急促地叫了声,一张卡片样式的东西被它蹬到?了地面。
徐斯衍反手关上?大门,开灯,弯腰捡起那?张卡片。
这是当初他给明舟的那?张不?限额度的银行卡,她从没使用过,又怎么会丢在台面。
他掀眼?望去,把三花抱开,看到?了茶几?上?贴有?一张便条纸。
便条纸下?还有?一张纸。
离婚协议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徐斯衍错愕一瞬,眸色当即沉了沉。
他没看协议内容,拿出手机拨了号码过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连拨三遍,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冰冷机械音。
徐斯衍眉头紧蹙,眼?底逐渐蒙上?一层黯意。
他再次拿起那?张便条纸,简短几?句宣告她的决定。
【以前?没发现,原来我连再见都不?敢当面说的懦弱之人。徐斯衍,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吧,祝愿你?往后事事如意,别再…遇到?我这种满口谎言的人了。】
离婚协议底下?字迹端正?地签了‘明舟’二字。
明明今天早上?,她还一脸乖顺地给他打领带,送他至门口。
过往甜蜜化为了一场沤浮泡影。
余光淡瞥,徐斯衍发现屋子里一切如旧,唯独玄关柜子上?的那?盆栀子花没了踪影。
她独独把栀子花带走了。
-
极地灰的阿斯顿马丁·Vantage软顶跑车车身如同一道灰霾闪电疾驰划破漆黑山林。
徐斯衍握紧方向?盘脚踩油门,忽明忽暗光影中,男人漆黑双眼?紧盯前?方,下?颌弧度冷硬至极点?。
跑车引擎声发出高频嗓音,极具冲击感和破坏力,一个急促的甩尾停稳,地上?篆出深色轮胎印。
花园里的佣人骤然听见血脉偾张的的飙车声音,以为是二公子回来。
一瞧推门下?车,满身沉郁戾气的人竟然是三公子时,众人霎时错愕在原地。
“三公子,先生还在忙……”
佣人一脸为难地拦在书房门外。
“怎么,我见自己父亲还要等通报?”
徐斯衍淡淡垂眼?,语气如往常四平八稳。
可这居高临下?的气场和眼?底的淡冽却叫人暗暗心惊。
佣人抖了抖眼?皮,这还是那?位温润随和的三公子吗。
“让老三进来。”里头传来徐公馆当家?人声若洪钟的号令。
佣人悄舒口气,忙恭敬推开书房门。
瞧这阵仗今晚必定出事,她还暗领了太太的一份薪水充当眼?线,此刻不?敢耽误。
立即下?楼,差人去通知正?在外边奢侈品店闲逛的方婉。
徐远瞻高坐茶台蒲团,抬眸看了他一眼?,“为个女人,你?比我预计来得要快。”
“不?错,是我让她走的,看来她还算识时务,她为我办事,我为她父亲吊着命,一个巧言如流的女人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明舟心性如何,我自有?判断。”
徐斯衍行至他面前?,漆黑眼?眸冷寂,不?紧不?慢开口,“其实何必劳您费心至此——”
“您干脆把我换下?来得了。”
徐斯衍一句散漫语气,直接将气氛燃至剑拔弩张之地。
旁人千万分觊觎的东西,他竟用如此浑不?在意的语气拱手相让。
徐远瞻沉眯下?眼?,他并没有?因为他刻意示弱而消气半分,眼?底怒意反而席卷而来。
“老三,为个女人你?竟然说出这种话。”
徐斯衍神?色冷峻,薄唇慢慢扬起弧度,他轻嘲,“这不?是如您所愿吗,从今以后您也不?必多费周折再往我身边塞人了。”
“住口!”
徐远瞻当即沉声低斥,他要的从来不?是换下?徐斯衍,即便他对他多加防备。
纵观三个儿?子,老大庸碌,当个闲散亲王指哪打哪尚且有?力,却做不?了决策之主?。
老二被裴家?那?边养得骄纵,纨绔子弟的放荡样式尽数学尽,更成不?了大事。
唯有?老三最适合成为他开疆拓土的利刃。
他从来要的是掌控而不?是斥逐。
“明舟在哪。”徐斯衍问道。
双方各不?相让,对峙之势急促燃起。
徐远瞻道:“你?真想知道她在哪,可以,你?娶沈瑜,之后你?在外边有?多少个女人我都不?干涉。”
徐斯衍掀了掀眼?皮,面不?改色道:“您没有?资格替我做这个决定。”
“我没资格?你?是我儿?子!”
徐斯衍轻嗤了声,眸光晦暗瞧去,一字一顿道:“我是吗?”
喉间?滚出的三个字猝不?及防撕破了某些东西。
“你?——”
徐远瞻像被点?了穴道,浑身面红耳赤呆滞一瞬,他的胸腔上?下?不?住起伏,“很好,为了一个女人你?如今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徐远瞻肝火大动,一把抽起桌上?茶杯便掷了过去。
前?儿?才七位数拍卖回来的建盏直接成了碎片。
徐斯衍眉梢未动分毫。
他可以躲,但不?惧。
方婉急匆匆推开书房门,猛然瞧见这幕,霎时惊得尖叫了声。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啊!”
方婉高跟鞋跟险些一晃,她急忙走到?徐斯衍面前?,瞧他眉骨划破的猩红血迹。
她的心猛地揪起。
到?底是十月怀胎亲儿?子,她如何能不?疼爱。
“斯衍,你?没事吧…”方婉手都在抖,从包里颤颤巍巍取出丝巾意欲给他止血。
徐斯衍抬手拂开,满身戾气悄无声息散尽。
“吓着您了。”
面对母亲,徐三公子恢复了往日平静语气,眉宇既温和,又疏离。
他情绪转变如此之快,方婉心暗一惊,她长睫微颤,忽然有?种恍若不?识的无力感。
“斯衍,儿?子。”方婉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你?听我说,你?父亲他——”
“妈。”
徐斯衍温声打断,“我还有?事,先走了。”
徐远瞻之所以如此气急败坏,更多是某些隐匿在内心的阴暗面被毫无征兆地挑破到?了台面上?。
他决不?允许自己的权威受到?任何挑衅,“老三,念你?今晚情绪受那?个女人影响才至此,我可以当你?什么话都没说过,回去好好冷静。”
徐斯衍余光淡睨,“该冷静的人不?是我。”
“你?!好——很好!”
徐远瞻眼?前?一黑,险些撅晕过去。
-
“三弟,你?这……”
徐闻洲已经隐在跑车前?等候多时。
瞥见徐斯衍眉骨上?方的血迹他霎时一惊。
今晚这场争执已然轰动整座徐公馆,外头眼?线来报,混在酒吧的老二得知这个‘好消息’,已经在开车赶回来看热闹的路上?。
徐斯衍面色温淡,伸手开了车门,抽过中控台一张纸巾擦掉额角凝固的血迹。
徐闻洲看得直皱眉,“嘶,都伤到?皮肉了你?好歹轻点?擦啊,也不?怕疼啊。”
徐斯衍浑不?觉疼,闻言却动作一顿。
他想起明舟那?次吐伤了胃去打针,她对他说不?怕疼,护士拔针时却连看也不?敢看。
他闭了闭眼?,薄唇轻吐一口浊气。
“我没事。”
再睁眼?时,徐斯衍眉宇恢复冷静,他道:“按计划行事。”
“好,你?放心。”
徐闻洲顿了顿,问他,“弟媳那?儿?……需不?需要我派人找找?”
徐斯衍收紧眉心,情绪有?一瞬凝滞。
他又想起那?张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以及宣告关系结束的那?三言两?语。
原来那?几?日的温柔迎合,也不?过是为了最终好收场的甜头而已。
他多次让她信任他,有?话同他说。
她权衡利弊的结果就是一走了之。
成年人之间?的感情最体面不?过好聚好散。
他设想她若敢当面说出那?些话,他未必——不?,是一定不?会放手。
他会让她走不?出静安苑那?扇卧房门。
可届时她若泣声哀求,场面又该如何自处。
她有?她的选择。
只不?过他始终不?是她的第一位选择罢了。
徐闻洲读懂了他的沉默,瞧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意,他温声劝道:
“其实现在这个关头,弟媳离开未必不?是好事,你?和季延在深市布的局成功让裴士元吃了那?么大一个闷亏,他现在正?不?择手段拼力反扑,到?时候他若伤着弟媳,你?岂非也跟着分心……”
徐闻洲站在原地望着疾驰离开的车子,陷入良久沉思。
徐斯衍主?张集团改革,引起那?些迂腐顽固的老股东和裴士元一派不?满,再加上?他一心力捧老二上?位,更视徐斯衍一派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后快。
徐闻洲被提拔之后,周旋其中瞧着他这位三弟虽身居高位,行事却总是云淡风轻。
通常善于不?损耗一兵一卒便能沉稳掌控局面。
是以没有?多少事情能激起他的情绪起伏,徐斯衍在集团上?下?年轻一派的员工心目中的形象便是一个稳字。
谁料竟也有?这样满身冷戾的一面。
徐远瞻暗想,看来他对明舟未必有?恨,但一定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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