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鞭炮声还没?停, 厂房里就出来十多个工人。

　　吴刚跟一个戴着厚厚镜片的年轻人也从一个?办公室里出来迎接了，“欢迎秦老板来我们厂里参观啊。”

　　其他人也热切的看着秦湘，好像秦湘真的是多大的老板, 能够拯救他们工厂一样。

　　这种感觉和在向阳红受欢迎是不一样的。

　　这些人包括吴刚这个?厂长在内，真的打心眼里在欢迎她?的到来，眼神更热切, 热切的让秦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甚至于觉得不定个?十万八万的货都对不起对方一样。

　　之前见吴刚的时?候, 觉得这男人是个?沉默稳重?的男人, 但这次，稳重?的男人也不稳重?了，到了近前擦擦手, 伸手道, “秦老板, 欢迎莅临我们工厂。虽然我们工厂小了点?, 偏僻了点?儿?, 人少了点?儿?，但是我们不管机器设备还是工人面料, 都用的最好的, 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也是吴刚的聪明之处，哪怕跟秦湘有过一面之缘，秦湘跟刘敏华也有交情?, 但吴刚绝口不提这事儿?, 只强调他工厂的优点?。

　　就凭这一点?，就足够秦湘多看?他一眼了。

　　秦湘点?头笑道，“那咱们看?看?车间行吗？”

　　“行啊。”吴刚笑着, 然后开始撵人，“行了, 都回去工作去，都不许停工，好好干。”

　　厂房一看?就是租的，外面看?有些破旧，吴刚领着他们往左手边第一间进去，进去后秦湘不由愣住。

　　里头的机器很新。

　　要知道服装厂的设备可?不光是缝纫机，其他工艺用到机器的也很多，而毛衣这时?候工厂出来的可?没?有人工织的，都是机器织出来的，钩花等工艺要想好，自然也得好的机器。

　　向阳红的优势在于前两年效益好的时?候及时?更换了设备，不然秦湘也不会选择。而其他的服装厂，哪怕是杭城第二服装厂，用的机器大部分也是十年前的机器了，做出来的衣服虽然不错，但是机器的缺点?也在那儿?摆着，不够先进，一些毛衣秦湘就没?选择。

　　而眼前的这机器设备就足够吸引人了，新的，而且上头的标签上还是外语，不像国内的机器。这要放在国营大厂或者羊城很多大的服装厂并不稀奇。问题是这只不过是个?工人只有十几个?的小厂子，能在这儿?看?到先进的机器就很惊悚了。

　　吴刚见此满脸的自豪，说话底气都足了不少，“秦老板，不是我吹，我们厂子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是这设备绝对是数的着的。只要我们打开局面，那必须把厂房搬的离市区近一点?儿?的。”

　　因为离着市区远，招工的时?候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儿?，也是因为他出的工资待遇好，这才?有人愿意?大老远的过来上班，住在这边工作。

　　不能说，说多了都是泪，上个?月给工人发的工资还是他和合作伙伴自己掏腰包垫付的呢，这衣服再卖不出去，他真打算白天出去摆摊卖衣服了。

　　遇见秦湘，人家?对他家?的衣服还感兴趣，已经让吴刚很高兴了，不管怎么说都得抓住这个?机会。

　　秦湘没?言语，上前去看?机器，又拿起旁边的布料摸了摸，越摸越满意?。

　　见她?动作，吴刚指着一旁的年轻男人道，“这就是我的合作伙伴焦俊熙，港城回来的大学生，机器也是他想办法从港城那边弄过来的，光这机器就费了我们所有的资金了。”

　　秦湘惊讶，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看?着也就二十三四?的样子，戴着厚厚的眼镜，似乎不善于跟人打交道，自始至终站在吴刚的身后，被吴刚推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慌乱紧张，看?了秦湘一眼点?点?头就红着脸把头垂下去了。

　　吴刚恨铁不成钢，无奈道，“那你?先回去工作吧，这边秦老板我来招待。”

　　焦俊熙如释重?负忙不迭的点?头转身走?了。

　　吴刚讪笑道，“别看?他有些怂，但也真的有本事，我们厂里的衣服都是他设计出来的。我听敏华说过，你?大学也是读的服装设计专业，应该能看?出来他设计的有多好吧？”

　　他说完，已经走?到门口的焦俊熙回头看?了秦湘一眼，似乎没?想到秦湘竟也是同道中人。

　　秦湘客气的笑了下，焦俊熙赶紧回头逃也似的出去了。

　　“不错，挺好的。”秦湘是真的惊讶，吴刚昨天摆摊的衣服种类可?不少，除了夏天的得有二十多个?款式，秋季的款式也有十多种，款式比杭城第二服装厂的都要新颖。

　　设计这东西?不只是凭着想象画图那么简单，还得收集资料，根据很多因素设计。

　　没?想到对方看?着默不吭声的，能设计出这么多的衣服来，秦湘原本以为起码得有四?五个?设计师呢。

　　但看?着这环境，也的确不像能养得起四?五个?设计师的样子。

　　吴刚松了口气，又带着秦湘观看?了厂里工人工作的情?况，秦湘就发现工人的年纪普遍都有些大了，年轻的几乎没?有。

　　许是看?出了秦湘的疑问，吴刚也不隐瞒，“还是咱这儿?地理位置偏僻，厂子又小，所以大部分人不愿意?来着儿?，敏丽给我出主意?，然后找了这些退休的工人，有些是把工作让给儿?女了，有些是退休了在家?没?事儿?干，想出来赚钱。别看?他们年纪不小，但是干活都很麻利的。现在就是单子太少，一旦要出货，大家?加班加点?也能赶出来的。”

　　秦湘明白了，对吴刚的操作也很佩服。

　　秦湘赞许道，“挺好的。”

　　厂子不大，优势的生产线就这么一条，崭新的缝纫机也有十多台，看?着厂房不少，但实际上他们厂子真的很小。说是厂子还不如说像个?作坊。

　　但不管是不是作坊，做出来的衣服足够秦湘满意?就行了。

　　不过吴刚也特意?弄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展厅，里头挂满了衣服，仔细一看?也知道，大部分都是昨晚摆摊过的衣服。

　　吴刚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你?能要多少货？”

　　秦湘笑道，“只要价格合适肯定不会少。”

　　为了让吴刚安心，她?又道，“我有十家?门店还有三家?批发城的门店，另外杭城和苏城的分店也快开业了。”

　　这话一出，吴刚眼睛都亮了，一家?店就算只要二百件衣服，加起来也不少了，而且还有批发城的商铺！

　　吴刚在心里迅速的算了一笔账，当即就道，“我给谁价格高也不能给你?价格高啊，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最低价，另外咱仓库里成品还有很多，只要你?要，随时?都能给发火车托运发走?。”

　　看?着吴刚热切的样子，秦湘也不推辞，又跟着去仓库随机检查了衣服的款式和质量，都是非常不错的。

　　吴刚指着旁边那间屋子道，“实不相瞒，之前有一批做坏了，都在那间屋里堆着呢，我准备学习当初您在宁市的法子，去农村销售出去，价格低一点?儿?，回去缝缝也能穿。”

　　秦湘赞许点?头，“这个?我不管，我只要求我的货全都是好的才?行。”

　　吴刚点?头，“那肯定的。我这卖货已经够难了，好不容易来个?大客户怎么可?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坏了长久的利益。”

　　他看?的清楚，秦湘也放心，在商言商，一旦供了不好的货，秦湘是不会看?在刘敏华的面子上就能善罢甘休的。好在吴刚不蠢，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两人回去展厅，秦湘便把自己觉得好的衣服都列举出来，然后又写了订货的数目。衣服要分别发到三个?地方，数量也写的清清楚楚。

　　待合同签订，吴刚才?松了口气，“我这就安排，不过中午我只能在厂里请你?吃饭了。”

　　秦湘不在意?这些，“吃喝都是虚的，在哪儿?都一样。”

　　因为位置偏僻，厂子里不光有宿舍，还有食堂，而食堂竟然是刘敏丽掌勺的，为了招待秦湘这大客户，还特意?杀了一只小公鸡和一只兔子。值得一提的是，这小公鸡和兔子竟然还是吴刚他们养的。

　　吴刚呵呵笑着，“租的地方挺大的，空着也是空着，就买了一些小鸡和兔子养着，想着给工人加餐也是好的，没?想到还真养活了。”

　　秦湘哭笑不得，却也佩服不已，她?称赞道，“挺好的。”

　　大厨刘敏丽的手艺不错，一头卷发扎起来露出来，难得没?画大浓妆，露出原本的相貌，没?想到还是个?挺清秀的姑娘。

　　她?嘴角抽了抽，对人家?的审美不做评价。

　　酒桌文化源远流长，是拉近人与人关系很好的方式，在酒桌上促成的合作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吴刚得知秦湘不喝酒也没?勉强，更不会劝赵平去喝，直接将酒杯递给了米红军，“小米兄弟，当日在杭城的时?候咱们也算相识一场，咱们今天好好的喝上两杯。”

　　吴刚不提还好，这么一提，秦湘反而想起来跟米红军熟悉的事儿?了。当时?在乌市，还是米红军抓了小偷，之后在杭城又在她?三哥跟前卖了她?在乌市发生的事儿?呢。

　　她?记得清楚，当时?米红军在众人面前嘴巴开了瓢一样，叽里呱啦的没?少说。

　　兜兜转转，故人又坐在了一起，说起那时?候的事儿?好像过了很久，可?仔细想想过了也就一年多。

　　但今时?不同往日，米红军还是那个?笑眯眯乐呵呵的小伙子，但说话却是滴水不漏了。

　　秦湘和赵平只管吃饭，偶尔跟刘敏丽说说苏省的事儿?，聊聊刘敏华，并不参与吴刚和米红军的谈话。有些事儿?米红军也能做主，但不该管的他也不会管。

　　酒足饭饱，米红军神色如常。

　　吴刚有些醉了，被刘敏丽扶下去的时?候还在嘿嘿傻笑，“小秦啊，我跟你?讲，昨晚我一宿都没?睡着，就怕你?不来。你?来了，我很高兴，没?白结识一场。你?放心，我肯定会把好关，顺顺当当的。”

　　秦湘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忍不住乐了，“行，我就等着收货了，回去我就让人打款。”

　　将人送回去，刘敏丽出来送秦湘他们，得知他们打车来的没?法回去，刘敏丽还特意?将厂里的三轮车开了出来，亲自送他们回了市区，还直接送到了酒店门口。

　　看?着豪华的酒店，刘敏丽忍不住咋舌，佩服不已，“秦老板，您是真的厉害。”

　　秦湘笑道，“我只是不想亏待自己罢了。”

　　这话刘敏丽可?不敢苟同，不亏待自己也得有经济实力，没?有经济实力也不敢往这住不是。

　　秦湘下车跟刘敏丽道谢，刘敏丽摇头，“该我感谢你?才?对，说真的，我们都打算继续去摆地摊了，如果摆地摊还卖不出去，我们大概率都得关门了，是你?给了我们厂子发展下去的机会，谢谢您。”

　　说完刘敏丽上车挥手，“回头见。”

　　秦湘摇头失笑，对米红军道，“走?吧，回去休息一下。”

　　下午还得出门，但时?间已经不早，米红军回去休息，秦湘带着赵平直奔十三行找到管志斌，管志斌见她?终于来了，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秦湘打趣道，“不来怎么行，不过上午出了趟门，才?刚回来，来的晚了些，希望见谅。”

　　“那没?关系，走?吧，咱们今天去见一家?，明天再走?两家?就是了。”管志斌虽然疑惑秦湘上午去了哪里，但对方不说，他也不好多问。

　　秦湘更没?解释，虽然双方关系不错，但到底是合作关系，没?必要什?么事儿?都说。

　　从十三行出来，仍旧是管志斌开车，羊城比较大型的服装厂大多比较集中，地方也熟悉。管志斌好歹是管志红的堂弟，管志红又新调动升官，这些厂子的领导对管志斌还是很客气的。

　　秦湘跟着去看?了服装成品，又询问了价格，说实话，有些失望。

　　价格跟如今羊城第一服装厂的差不多，而且是提价后的价格差不多。

　　连续走?了两家?都是这样。

　　这下别说秦湘脸色不好了，就是管志斌心情?也不愉快了，从厂里出来上了车，管志斌道，“第三家?我们暂时?也没?必要过去了，看?来价格都差不多。”

　　这年月的服装还没?有多高档的，价格也都差不多。摸摸面料，看?看?款式，做服装的基本都能猜出成本价能有多少。这几家?工厂很显然在价格上并没?有给到最优惠的价格。

　　而且这还是管志红介绍的，要说中间没?有猫腻，秦湘并不相信。

　　管志斌也不会信，而且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了这话。

　　秦湘点?头笑了笑，“我也这样认为，看?来我想继续在产业园里订货有些难了。”

　　管志斌开车送秦湘回了酒店，“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说。”

　　秦湘也没?戳破，知道他要去找管志红，便点?头道，“好。”

　　目送车子离开，秦湘上楼，正碰见米红军出来，还有些惊讶，“我以为今晚你?们得在外头吃饭。”

　　“吃不成了。”秦湘简单将事情?一说，米红军便听出问题来，“也就是说今天的两个?厂子都没?给管志红面子。”

　　秦湘点?头，“的确。”

　　这就让人奇怪了。

　　按说管志红升官，这几家?厂子该给管志红面子才?对，可?事实却相反了。

　　秦湘道，“先不管这个?，先跟吴刚那边对接好才?是正事儿?。”

　　也得亏碰见了吴刚成功的订了货，不然羊城这边出现问题，到了冬天的时?候也是麻烦。

　　三人在附近吃了晚饭，秦湘将电话打给了谭秀，谭秀办事利落，才?一天的功夫就将那个?丝绸厂的消息打探出来了。

　　谭秀说，“那家?丝绸厂已经倒闭了，据说是因为不小心做坏了一批衣服，客户都退单了，厂子发不出工资，最后拿衣服抵了工资，不少工人拿到衣服厚挑挑拣拣的卖了，去往羊城的可?能也是厂里工人弄过去的。”

　　一听这话，秦湘就放了心，又嘱咐谭秀道，“那你?打听一下，有没?有好的手艺人能够修补瑕疵的衣服，如果有就尽快告诉我，钱的事儿?都是小事儿?。另外，还得打听一下，有没?有中等规模可?靠的丝绸服装厂，能够做代工的，等我回去也要去谈。”

　　谭秀精神一震，知道秦湘又有新动作了，“行，这边我负责，您放心就行。”

　　电话挂断，秦湘终于将忘在脑后的男朋友孟怀卿想起来了。

　　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孟怀卿的奶奶葛丽娟老太太，老太太笑眯眯道，“找怀卿啊？他不在，傍晚的时?候出门了。”

　　秦湘遗憾，挂了电话，同时?又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可?不是她?不打电话，而是她?打了没?见到人啊。

　　可?惜了的，距离那么近，却不能相见。

　　谁知这才?转身，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秦湘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