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心救美>>
古龙《陆小凤系列·银钩赌坊》
第一章 好心救美
夜。秋夜。
残秋。
黑暗的长巷里静寂无人,只有一盏灯。
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变成了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灯笼下却接着个
发亮的银钩,就像是渔翁用的钓钩—样。
银钩不停的在秋风中摇晃,秋风仿佛在叹息,叹息着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被
钓上这今银钩?
方玉飞从阴暗潮湿的冷雾中,走进了灯火辉煌的银钩赌坊,脱下了深色的斗篷,露
出了他那件剪裁极合身,手工极精致的银缎子衣裳。
每天这时候,都是他心情最愉快的时候,尤其是今天。
因为陆小凤就站在他身旁,陆小凤一向是他最喜欢,最尊敬的朋友。
陆小凤心情也很愉快,因为他自己就是陆小凤。
布置豪华的大厅里,充满了温暖和欢乐,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银钱敲
击,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世间几乎没有任何一种音乐能比得上。
他喜欢听这种声音,就像世上大多数别的人一样,他也喜欢奢侈和享受。
银钩赌坊实在是个很奢侈的地方,随时都在为各式各样奢侈的人,准备着各式各样
奢侈的享受。
其中最奢侈的一样,当然还是赌。
每个人都在赌,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在他们的赌注上,可是陆小凤和方玉飞走进来的
时候,大家还是不由自主要抬起
有些人在人丛中就好像磁铁在铁钉里,陆小凤和方玉飞无疑都是这种人。
马这两个自命不凡的年轻人是谁?”“穿银缎子衣裳的—个,就是这赌坊大老板的
小舅子。”说话的人又干又瘦,已赌成了精。
“你说他就是蓝胡子那新夫人的弟弟?”
“嫡亲的弟弟!
“他是不是叫‘银鹞子’方玉飞?”
“就是他。”
“听说地本来就是个很有名的花花公子,吃喝膘赌,样样精通,轻功也很不错。”
所以还有很多人说他是个采花盗!”赌精微笑着:“其实他想要女人用手指勾一勾
就来了,根本用不着半夜去采花。”
“听说他姐姐方五香也是个很有名的美人。”
“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一个人眯着眼睛叹了口气:“那女人又岂是‘美人’
两个中所能形容的,简直是个倾国倾城的尤物!
“方玉飞旁边那小于又是谁?怎么长着两撇和眉毛—模—样的胡子?”
“假如我没有猜错,他一定就是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陆小风!”
“陆小凤。”
有些人在活着时就已成为传奇人物,陆小凤无疑也是这种人。
提起了他的名字,每个人的眼睛立刻都盯在他身上,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居然是个女人』
她穿着件轻飘飘的,苹果绿色的,柔软的丝袍,柔软得就像皮肤般贴在她又苗条,
又成熟的服体上。
她的皮肤细致光滑如白玉,有时看来甚至像是冰一样,几乎是透明的。
她美丽的脸上完全没有一点脂粉,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已是任何—个女人梦想中最
好的装饰。
她连眼角都没有去看陆小凤,陆小凤却在全心全意的盯着她。
方玉飞笑了,摇着头笑:“这屋子里好看的女人至少总有七八个,你为什么偏偏盯
上了她?”陆小凤:“因为她不睬我。”
方玉飞笑:“你难道想所有的女人’看见你,就跪下来吻你的脚?”
陆小凤叹了口气:“她至少:“堑该看我一眼的,我至少不是个很难看的男人。”
方玉飞:“你就算要看她,最好也离她远一点Jo
陆小凤:“为什么?”
方玉飞压低了声音:“这女人是个冰山,你若想去动她,小心手上生冻疮!”
陆小凤也笑了。
他微笑着走过去,笔直的向这座冰山走过去,无论多高的山岭他都攀登过,现在他
只想登上这座冰山。
那当然不是脂粉的香气,更不是酒香。
有种女人就像是鲜花一样,不但美丽,而且本身就可以发出香气。
她无疑就是这种女人。
陆小凤现在又变得像是只蜜蜂,嗅见花香就想飞到花蕊上去。
幸好他还没有醉,总算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冰山没有回头,纤柔美丽的手上,拿着叠筹码,正在考虑着,不知是该押大?还是
该押小?
庄家已开始在摇骰子,然后“砰”的一声,将宝匣摆下,大喝:“有注的快押!
冰山还在考虑,陆小凤眨了眨眼,凑过头去,在她耳畔轻轻:“这—注应该押
小。”
纤手里的筹码立刻押了下去,却押在“大”上。
“开!”
掀开宝匣,三粒骰子加起来也只不过七点。
“七点小,吃大赔小。”
冰山路脸色更苍白,回过头狠狠瞪了陆小凤一眼,扭头就走。
陆小凤只有苦笑。
有些女人的血液里,天生就有种反叛性,尤其是反叛男
陆小凤本该早就想到,她一定就是这种女人。
冰山已穿过人丛往外走,她走路的时候,也有种特别的风姿。
“像这种气质的女人,十万个里面也没有一个,错过了实在可惜,你若不追上去—
定会后悔的!”陆小凤在心里劝告自己。
他一向是个很听从自己劝告的人,所以他立刻就追了上
方玉飞却迎了上去,慢慢:“你真的要去爬冰山?”
陆小凤:“我不怕得冻疮。”
方玉飞拍拍他的肩:“可是你总得小心,冰山上很滑,你小心摔下来。”
陆小凤:“你摔过几次?”
方玉飞笑了,当然是苦笑,直到陆小凤走出了门,他才叹息着喃喃:“从这座冰山
上摔下来,最多只能摔一次,因为—次已经可以把人摔死。”
黑暗的长巷里还是同样黑暗。
夜已很深了。
车马都停在巷外,无论什么样的人,要到银钩赌坊去,都得自己走过这段黑巷.
这使得银钩赌坊又增加了几分神秘和刺激一神秘和刺激岂非永远都是最能吸引人的?
银钩犹在风中摇晃,被这只银钩钓上的人,也许远比渔翁钓上的鱼更多干百倍。
夜色凄切,灯光朦胧。
冰山在前面走,身上已多了件淡绿的披风。
陆小凤在后面跟着,淡绿的披风在灯光下轻轻波动,他就像是个爱做梦的孩子,在
追逐着一朵流云。
黑巷里没有人,巷子很长。
冰山忽然回过身,盯着陆小凤,一双脖子看来比秋星还冷。
陆小凤也只好停下脚步,看着她笑。
冰山忽然:“你跟着我干什么?”
陆小凤笑:“我害你输了钱,心里也很难受,所以
冰山:“所以你想赔偿我?”
陆小凤立刻点头。
冰山:“你想怎么样赔偿?”
陆小凤:“我知道城里有个吃夜宵的地方,是通宵开着的,酒菜都很不错,现在夜
已很深,你一定也有点饿了!”
冰山眼珠子转转:“这么样不好,我有个更好的法
陆小凤:“什么法子?”
冰山居然笑了笑:“你过来,我告诉你”
陆小凤当然过去了。
他想不到这座冰山也有解冻的时候,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他刚走过去,—个耳刮子
已捆在他左脸上,接着右脸也挨了一下。
这冰山的出手还真快,不但快,而且重。
陆小凤也许并不是避不开,也许只因为他没想到她的出手会这么重。
不管怎么样,他的确是挨了两巴掌,几乎被打得怔住。
冰山还在笑,却已是冷笑,比冰还冷:“像你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就像是苍蝇臭
虫,我—看见就想吐。”
这次她扭头走的时候,陆小凤脸皮再厚,也没法子跟上去了,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这
朵美丽的流云,从他面前它走。
巷子很长,她走得并不快,忽然间,黑暗中冲出了四条大汉,两个人扭她的手,两
个人抓她的脚。
她惊呼一声,也想给这些人几个耳光,只可惜这些人绝不像陆小凤那么怜香借玉,
七手八脚,已将她硬生生抬了起来
陆小凤脸还在疼,本不想管这闹事的,只可惜他天生就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若要
他看着四条大汉在他面前欺负一个女人,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四条大汉刚得手,就发现一个胡子长得像眉毛的人忽然到了他们面前,冷冷:“先
放下她,再爬出去,谁敢不听话,我就打歪他的鼻子。”这些大汉当然都不是听话角
色,可是等到两个人的鼻子真的被打歪后,不听话的也只好听话了。’
于是四个人都乖乖的爬在地上,爬出了巷子,两个人的鼻子一路都在滴着血!
后来有人问他们:“你的鼻子是怎么被打歪的?”
他们的回答是:“不知道!”
他们真的不知道,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看清陆小凤是怎么出手的。
这时候冰山仿佛已刚刚开始融化,因为她整个人都已被吓软了,居然在求陆小凤:
“我就住在附近,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她住得并不近,陆小凤却—点也没有埋怨,事实上,他只希望她佐得越远越好。
因为她—直都倒在陆小凤怀里,好像已连坐都坐不直,幸好车厢里窗门都是关着
的,窗帘也拉得很密。
车马已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他们也已说了不少话断断续续的在说』
‘‘我不是苍蝇,也不叫臭虫,我姓陆,叫陆小凤。”先开门的当然是他。
冰山笑了,这次是真的笑:“我姓冷,叫冷若霜。”
陆小凤也笑了,他觉得这名字倒真的是名如其人。
“刚才那四个人你认得?”
冷若霜摇摇头。
“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陆小凤问。
冷若霜想开口,却又红着脸垂下头。
陆小凤没有再问,男人欺负女人,有时候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何况,一个像她这么动人的少女,本身就已是种很好的理由,足够让很多男人想要
来“欺负”她。
车马走得并不快,车厢里很舒服,坐在上面就好像坐在摇篮里一样。
冷若霜身上的香气,仿佛兰花,又仿佛桂花,清雅而迷人。
这段路就真要走三天三夜,陆小凤也绝不会嫌太长。
冷若霜忽然:“我的家就住在永乐巷,靠左边第一栋屋子”
陆小凤:“永乐巷在哪里?”
冷若霜道:“刚才我们已经走过了!”
陆小凤道:“可是你……”
冷若霜:“我没有叫车子停下来,因为我今天晚上不想回家去!”
陆小凤忽然发觉自己的心在跳,跳得比平常快了两三倍。
若有个像她这么样的女孩子,依假在你身旁,告诉你今夜她不想回家去,我可以保
证你的心一定跳得比陆小凤更厉
冷若霜道:“今天晚上我一直都在输,我想换个地方,换换手气。”
陆小凤的心又冷了,很久以前他就警告过自己,千万莫要自我陶醉,可是这毛病老
是改不过来。
男人们又有几个能改掉这自我陶醉的毛病?
冷若霜:“你知不知道这里还有个金钩赌坊?”
陆小凤不知道,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冷若霜:“你是从外地来的,当然不会知道!”
陆小凤道:“那地方很秘密?”
冷若霜眼波流动,瞟了他一眼,忽又问:“今天晚上你有没有别的事?”
回答当然是:“没有”
冷若霜:“你想不想我带你到那里去看看?”
陆小凤:“想!”
冷若霜道:“可是我答应过那里的主人,绝不带陌生人去,你若真的想去,也得答
应我一个条件J”
陆小凤:“你说。”
冷若霜:“让我把你的眼睛蒙起来,并且答就在我绝不偷看冲
陆小凤本来就想去的,现在更想去了。
他本就是个很好奇的,喜欢的就是这种神秘的冒险的刺激。
所以他想也没有想,立刻就说:“答应!”
他盯着她身上那件薄如蝉翼的轻罗衫,微笑着又:“你最好用厚一点的布来蒙我眼
睛,有时候我的眼睛会透视。”
黑暗是什么?
一个人若是日日夜夜,年年月月,都得无穷无尽的留在黑暗里,心里是什么滋昧?
陆小凤忽然想到了花满楼,他觉得花满楼的人,上天虽然给了他如此般残酷的折
磨,他非但毫无怨尤,对人世间万事万物,还是充满了仁慈的同情和博爱。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眼睛被蒙上还不过片刻‘就已觉得无法忍耐。
车马仿佛经过了一个夜市,然后又经过了一道流水,他听见人声如流水声。
现在车已停下,冷若霜拉佐他的手,柔声:“你慢慢的走,跟着我,我保证这地方
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的手又细又滑又软。
现在他们好像是在往下走,风中有虫语蝉鸣,附近显然是个旷野。
然后陆小凤就听见了敲门声,开门声。
走进了门仿佛是条甬道,甬道并不太长,走到尽头处,就可以隐约听见呼卢喝雄
声,骰子落碗声,银钱敲击声,男人和女人的笑声。
冷若霜:“到了!”
陆小凤松了口气:“谢天谢地!”
前面又响起敲门声,开门声,门开了后,里面各式各样的声音就听得更清楚。
冷若霜拉着他走进去,轻轻:“你光在这里站着,我去找这里的主人来。”
她松开厂他的手,醉人的香气立刻离他远去,忽然间,“砰”的一响,有人用力关
上了门,屋子里的人声,笑声,锻子声,竟忽然也跟着奇迹般消失厂。
天地间忽然变得死一般静寂。
陆小凤就像是忽然从红尘中一下子跌进了坟墓里。
这是怎么回事?
“冷姑娘,冷若霜!”
他忍不住呼唤,却没有回应,屋子里那么多人,难道也全都被缝起了嘴。
陆小凤终于拉开了蒙在眼睛上的布。然后就觉得全身上下都已冰冷僵硬。
屋于里根本没有人,连一个人都没有。
刚才那些人到哪里去了?
若说他们在这一瞬间就已走得干干净净,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这种绝不可能的事,是怎么会发生的?
屋于并不大,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还摆着酒菜,酒菜却原封末动。
陆小凤又不禁打了个寒酸,他忽然发现这屋子里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么多人。
事实上,无论谁都看得出,这屋子里刚才根本就没有人,连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陆小凤刚才却明明听见了很多人的声音。
他若相信自己的眼睛,就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的耳朵一向很灵,一向没有
毛病。
这又是怎么回事?
若说‘个没有人的屋子里,会凭空有各式各样的声音,那更足绝不可能的事。
这种绝中可能的事,却又偏偏发生了,而且偏偏让陆小风遇见。
难道这是个鬼屋?
难道老天还觉得他遇见的怪事不够多,还要叫他真的遇见’次鬼。
陆小凤忽然笑了。
他决定绝不再想这些想不通的事,先想法子出去再说。
他出不去。
这屋子里根本没有窗户,四面的墙壁和门,竟赫然全都是好几寸厚的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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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传奇之银钩赌坊 2
陆小凤绝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别人纵然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很快就会忘记。
他—向只记得别人的好处。
丁香姨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眼睛里除了悲伤外,又多了种说不出感激。“现在你
一定已知道我的事了:“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仿佛生怕被人听见:“那三十万两金子,
我当然没法子带在身上,为了要逼我把金子交出来,他就把我折磨成这样子。”
——现在你当然已把金子还给了他,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他这样折磨过你之
后,才肯交出来?那本是他的,你本就应该还给他。
陆小凤闭着嘴,并没有说出这些话,他实在不忍再刺伤她。
风在窗外吹,落时一片片打在窗户上,就像是一只疲倦的手,在拨弄着桔涩的琴
弦,虽然有声音,却L[无声更沉闷。
现在应该说什么?安慰已是多余的,因为无论什么样的安慰,都已安慰不了她。
沉闷了很久,她忽然又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偷那三十万两金子?”
陆小凤摇摇头,他只有装作不知道。
丁香姨的解释却令他觉得很意外:“我也是为了那罗刹牌。”
这理由并不好,所以也不像是说谎。
丁香姨:“我知道李霞带走了罗刹牌,也知道她已回到了老屋。
陆小凤:“老屋?”
丁香姨:“老屋就是拉哈苏,‘拉哈苏’是当地的土话,意思就是老屋。”
陆小凤:“你认得李霞?”
丁香姨点点头,脸上忽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迟疑了很久,才轻轻:“她本来是
我的后母。”
这回答令陆小凤觉得更意外,她又解释着:“李霞还没有嫁给蓝胡子的时候,本来
是跟着我父亲的。”
陆小凤:“你父亲?……”
丁香姨:“现在他已经去世了,我跟李霞,却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李霞是她后母,方玉香却是她表姐,她的表组居然抢了她后母的丈夫她的丈夫却是
她表姐介绍的。
陆小凤忽然看出了她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复杂得很,就算她已说出来,他还
是弄不清楚。
丁香姨看出了他的想法,凄然:“女人是弱者,有很多女人的遭遇都很不幸,往往
会被逼着做出一些她们本来不愿做的事,男人非但一点都不了解,而且还会看不起她
们。”
陆小凤叹了口气:“我……我了解。”
丁香姨:“这次李霞的做法虽然很不对,可是我同情她。”
—她偷了他丈夫的罗刹牌,你偷了你丈夫的黄金,你们的做法本来就一样,你当然
同情她。
这些话陆小凤当然也没有说出来,丁香姨却又看了出来。
“我说她不对,并不是因为她偷了罗刹牌。”她第一次露出悲愤:“一个女人若是
被丈夫遗弃,无论用什么手段报复都是应该的。”
这是女人的想法,大多数女人都会有这种想法。
丁香姨是女人。
所以陆小凤只有表示同意。
丁香姨:“我说她做的不对,只因为她本不该答应把罗刹牌卖给贾乐山的。”
陆小凤动容:“江南贾乐山?”
他知道这个人。
贾乐山是江面著名的豪富,也是当地著名的善士,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才知道,他昔
年是个横行四海的大海盗,连东洋的侵寇都有一半直接受他统辖。
侯寇一向残暴凶狠,悍不畏死,而且生性反复无常,贾乐山却能把他们制得服服贴
贴,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多么厉害的人了。
丁香姨:“我知道李霞已经和贾乐山派到中原的密使谈判过,连价钱都已谈好了,
约好在‘拉哈苏’见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陆小凤:“他们既然是在中原谈判的,为什么要约在那边极的小镇上见面?”
丁香姨:“这也是李霞的条件之一,她知道贾乐山一向心狠手辣,生怕被他吃了,
所以才一定坚持要在拉哈苏交货。”
陆小凤:“为什么?”
丁香姨:“因为那里是我父亲的老家,她也在那里住了十年,那里的人头地面,她
都熟悉,在那里就连贾乐山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陆小凤:“这么样看来,她一定是个非常精明厉害的女人。
丁香姨叹息着:“她不能不精明一点,因为她曾上过男人不少当。”
陆小凤:“但是她却将这秘密告诉了你。”
丁香姨:“因为她拿到了罗刹牌之后,第一个来找的就是我。”
陆小凤:“哦?”
丁香姨:“她也答应过我,只要我能在年底之前,凑出二十万两金子来,她就把罗
刹牌卖给我。…
陆小凤:“你为什么想要那罗刹脾?”
丁香姨:“因为我也想报复。”
她咬着牙,又:“我早已知道飞天玉虎另外有了女人,早就嫌我惹眼碍事,那女人
当然更恨我,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永远休想名正言顺的来做黑虎堂的帮主夫人。”
陆小凤:“难道他们还想杀你?”
丁香姨:“若不是我还算机警,现在只怕早已死在他们手里,可是,我若有了罗刹
牌,他们就绝不敢对付我了。”
一个女人若肯花二十万两黄金去买一样东西,当然是有原因的。
陆小凤:“为什么?”
丁香姨:“因为我若有罗刹牌,我就是罗刹教的教主,就连飞天五虎,对西方魔教
的教主也不得不畏惧三分。”
她疲倦悲伤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又说出一件很惊人的秘密。
西方玉罗刹已死了,就是在他儿子入关时,忽然暴毙的。
“我百年之后,将罗刹传给谁,谁就是本教的继任教主,若有人抗命不服,干刀万
剐,毒蚁分尸,死后也必将水堕鬼狱,万劫不复。”
西方玉罗刹当然也是个极精明厉害的人,生怕自己死后,门下弟子为了争夺名位,
互相残杀,毁了他一手创立的基业。
所以他在开山立宗时,就已亲手订下了这条天魔玉律。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将罗刹牌传给了他的儿子。
只可惜玉天宝也正像那些豪富之家中,被宠坏了的子弟—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
家子。
丁香姨:“玉罗刹若知道他那宝贝儿子,已将罗刹牌押给了别人,就算在九泉之
下,也一定会被气得吐出血的?”
陆小凤长长的吐出口气,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择手段来争夺罗
刹牌了。
“为了追悼玉罗刹,也为了朝拜新任教主,他们教中的护法长老和执事弟子们,已
决定在明年正月初七‘人日’那一天,将教中所有重要的弟子,聚会于昆仑山的大光明
镜。”
“你只要能在那一天,带着罗刹脾赶到那里去,你就是魔教的新教主,从此以后,
绝没有任何人敢对你无礼。
西方魔教势力不但已很深蒂固,而且遍布天下,无论谁能继任教主,都立刻可以成
为江湖中最权势的人,有了权势,名利自然也就跟着来了。
这种诱惑无论对谁说来都几乎是不可抗拒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忽然发觉这件事已越来越复杂,他的任务也越来越艰巨。
可是他还有一点想不通:“李霞为什么不自己带着罗刹脾到昆仑山去?”
丁香姨:“因为她怕自己到不了昆仑,就已死在半路上,更怕自己活不到明年正月
初七。”
在明年的正月初七之前,这块罗刹牌无论在谁手里,都像是包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
—样,随时都可能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丁香姨:“她一向很精明,她知道最安全法子。就是把罗刹牌卖给别人。”
她叹息着,又:“—个女人到厂她那种年纪,生活既没有倚靠,精神也没有寄托,
总是会拼命想法弄点钱的,所以
陆小凤:“所以她跟你关系虽不同,还是要你拿出二十万两金子来。”
丁香姨黯然:“只可惜现在我比她更惨,我才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陆小凤勉强
笑了笑:“你至少还有个朋友qo
丁香姨:“你?”
陆小凤点点头,心里忽然涌起种说不出的滋昧他们本不是“朋友\他们的关系远比
朋友更亲密。
可是现在……
丁香姨看着他,眼睛里也露出种说不出的表情,谁也不如道那是悲伤?是安慰?还是
感激?
过了很久,她忽然问:“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陆小凤:“你说。”
丁香姨:“现在就连罗刹牌对我都已没有用了,但我却还是希望能看看,因为……
因为我为它已牺牲了一切,若连一眼都没有看过,我死也不甘心,。
陆小凤:“你希望我找回它之后,带来给你看看?”
丁香姨点点头,凝视着他:“你答不答应?”
陆小凤怎能不答应
“只不过那至少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那时候你还会在这里?”
“我会的:“丁香姨凄然:“现在我已只不过是个废物。无论是活是死,他们都已
不会放在心上。”
她眼圈发红,泪又流下:“何况,像我这么样的一个人,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月影渐渐高了,外面更静,该上路的客人们,都已上了路。
陆小凤用衣袖轻轻拭干丁香姨脸上的泪痕,又坐下来。
又过了很久,她才轻轻的叹了口气:“你也该走了。”
陆小凤:“你要我走?”
丁香姨笑了笑:“你总不能在这里陪我一辈子。”
她虽然在笑,笑容看来却比她流泪时还凄凉。
陆小凤想说话,又忍住。
丁香姨:“你是不是还有话要问我?”
陆小凤点点头,有件事他本不该再问的,他不再触及她的伤痕,可是他又不能不
问:“飞天玉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丁香姨的回答和方玉香一样,居然连她都不知飞天玉虎的身世姓名—他的身世隐
秘,行动难测,他身材瘦小,目光如鹰,无论对什么人,他都绝不信任,就连他的妻子
都不例外,但他武功绝高,生平从未遇见过对手
这几点却已是毫无疑问的。
陆小凤又忍不住问:“拉哈苏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丁香姨:“那地方也是跟飞天玉虎的人一样,神秘而可怕,那里的人气量编狭,对
陌生的外来客总怀有敌意,除了两个人之外,无论谁说的话你最好都不要相信。”
陆小凤:“我可信任的这两个人是谁?”
丁香姨:“一个叫老山羊,是我父亲的老伙伴,一个叫陈静静,从小就跟我在一起
长大的,他们若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一定会尽力帮助你。”
陆小凤记下了这两个名字。
丁香姨:“一过了中秋,那地方就一天天的冷了,十月中到,就已封江。”
陆小凤也听说过,松花江一结了冰,就像是一条平坦而辽阔的大道。
丁香姨:“没有到过那里的人,永远没法子想象那里有多么冷,最冷的时候,鼻涕
一流出来就会结成冰。连呼出来的气都会结成冰碴子。”
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拉了拉衣襟。
丁香姨:“我知道你通常都在江南,一定很怕冷,所以你最好乘着还不算太冷的时
候,尽快赶去,出去后最好先买件可以御寒的皮袄。”
陆小凤忽然又觉得温暖起来,不管怎么样,她毕竟还是关心他的。
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关心自己,总是件令人愉快的翠。
只不过还有件事他也一定要问清楚。
他沉吟着:“玉罗刹一死,魔教内部难免有些混杂,为了避免引起别人乘虚而入,
所以他的死,至今还是个秘密,
丁香姨:“知道这秘密的人确实不多。”
陆小凤:“你怎么会知道的?”
丁香姨:“黑虎堂下,又分白鸽、灰狼、黄犬,三个分党。。。”
“黄犬”负责追踪:“灰狼”负责搏杀:“白鸽”的任务,就是负责刺探传递各路
的消息。
黑虎堂能够迅速崛起,这三大分堂办事的效率当然很高。
江湖中所有成名人物的身世、形貌、武功门派,以及他的特长与嗜好,自鸽堂中几
乎都有一份记录的资料。
丁香姨接着:“所以我还没有见到你之前,就已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是不是早已知道她的弱点是女人,所以才想到要他来做自己的挡箭牌?
陆小凤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别人对不起他的事,他从来不愿多想,所以他的心情总
能保持明朗愉快。
丁香姨忽又笑了笑,笑得凄凉而尖酸:“在黑虎堂里,我本来有两个职位。”
陆小凤:“哦。…
丁香姨:“我不但是总堂主的出气筒,也是白鸽堂的堂
陆小凤终于走了。
丁香姨说的不错,他当然不能在这里陪她一辈子。
天气还是很睛朗,阳光还是同样灿烂,他的心情却已没有刚才那么愉快了。
想到这件事的复杂与艰巨,想到他所牵涉到的那些麻烦,他简直恨不得去跳河。
满院落叶,秋已深得连锁都锁不住,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伶仃仃的站在树下,
仿佛随时都可能被秋风吹走。
她手里拿着封信,一双充满了惊惶的眼睛,正在陆小凤身上打转。
陆小凤走过去,忽然对她笑了笑:“你是不是在等我的?”
这女孩子吃了一惊,身子往后面缩得更紧,慑儒着道:“你……你就是那个长着四
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微笑:“我就是陆小凤,你呢?”
女孩子:“我叫秋萍。”
看她单薄的身子,畏缩的神态,她的身世想必也像浮萍一样。
女人是弱者,有很多女孩子的身世都很悲惨,遭遇那很可怜。
—这世界岂非本就是属于男人的世界。
陆小凤叹了口气,柔声:“是不是飞天玉虎叫你来的?”
秋萍点点头。
陆小凤:“他是不是要你把这封信交给我?”
秋萍又点,点头,用一双白生生的小手,捧着这封信交给了陆小凤。
信纸笔墨都用得很考究,字居然也写得很好。
小风先生足下:
先生当代之大侠,绝世之奇男,弟慕名已久,只恨缘悭—面,未能识荆,山妻香
姨,既蒙先生垂爱,弟惟有割爱以献,略表寸心,望先生笑纳。
他日有缘,当煮酒于青梅之亭,与先生共谋十日之醉。
又及,此间之食宿费用,弟已代付至月底,附上客栈收据乙纸,盼查收。
另附上休妻书乙纸,以清手续亦盼查收。
下面的具名,果然是飞天玉虎。
陆小凤总算沉住了气,把这封信看完了,忽然发觉自己的修养已有了进步,居然还
没有把信撕破。
秋萍还站在那里,一双大眼睛还是不停的在他脸上打转,对这个长着四条眉毛的英
俊男人,她好像也很有兴趣。
陆小凤又笑了:“你还在等我的回音?”
秋萍点点头,飞天玉虎一定狠想知道陆小凤看过了他的信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什
么表情?
陆小凤:“那么你回去告诉他,他送我的礼,我很感谢,所以我也有样礼物要送给
他。”
秋萍:“是不是要我带回去?”
陆小凤:“你没法子带回去,这样礼物一定要他自己当面来拿。”
秋萍又露出畏惧之态:“可是……”
陆小凤:“可是我不妨告诉你,我准备送他的礼物是什么,也好让你回去有个交
待。”
秋萍松了口气:“你准备送他什么?”
陆小凤:“送他一个屁眼。”
秋萍怔住。
她不懂,却不敢问,她想笑,又不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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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传奇之银钩赌坊 3
陆小凤怒:“这是什么意思?”
陈静静:“因为她暂时还不能和贾大爷见面。”
陆小凤:“为什么?”
陈静静:“她已出去了。但她会回来的,因为她不想得罪你,而且还一定会带着罗
刹牌来。”
陆小凤:“她说的是什么事?”
陈静静:“她希望贾大爷先把货款交给我,等我把钱送去了之后,她就立刻会来
的。”
陆小凤故意一拍桌子:“这算什么名堂?没有看到货,就要我交钱。”
陈静静还是笑得很温柔:“她还要我转告贾大爷,这条件贾大爷是不肯答应,生意
就谈不成了。”
陆小凤霍然长身而起,又慢慢的坐下。
陈静静微笑:“以我看,贾大爷不如还是答应这条件的好,因为她将罗刹牌藏到一
个极秘密,极安全的地方,除了她之外,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若不肯拿了出来,也
绝没有别人能找到。
陆小凤目光闪动:“她生怕我逼着她交出罗刹牌,所以我一到这里,她就躲了起
来。”
陈静静并不否认。
陆小凤冷笑:“难道她就不怕我找到她?”
陈静静笑:“你找不到她的,她不愿见人的时候,谁也找不到她。”
她笑得虽温柔,眼睛里却充满了自信,看来也是个意志很坚强的女人,而且深信别
人绝对找不到李霞藏在哪里。
陆小凤凝视着她,冷冷:“就算我找不到,我也有手段要你替我去找。”
陈静静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贾大爷的歹段高明,只可惜我既不知道那罗
刹牌藏在何处,也不知道李大姐到哪里去了,否则她又怎么会把我留在这里?”
她的态度很平静,声音也很平静,无论谁都看得出她说的不是假话。
陆小凤叹了口气:“这么样看来,我若想要罗刹牌,就非答应她的条件不可?”
陈静静也叹了口气:“我那位李大姐,实在是位极精明仔细的女人,我们也……”
她没有说下来,也不必再说下去,从这一声叹息中,已应该可以听出她们也吃过李
霞不少苦。
陆小凤沉吟着:“我付钱之后,她若不肯交货呢?”
陈静静:“这一点我也没法子保证,所以贾大爷不妨考虑考虑,我们已替贾大爷准
备好住处。
陆小凤霍然站起,冷冷:“不必,我自己会去找。”
陈静静:“贾大爷初到本地,连一个熟人都没有,怎么能找到房子?”
陆小凤大步走出去,仰着头:“我虽然没有熟人,可是我有钱。”
楚楚当然一直都在他身旁,两个人一走出这银钩赌坊,楚楚就笑着拍手:“好,好
极了。”
陆小凤道::“什么事好极了?”
楚楚:“你那副样子装得实在好极了,活脱脱就像是个满身都是钱的大富翁。”
陆小凤苦笑:“其实我也知道贾乐山为人深沉阴刻,绝不会像这种暴发户的样子,
可是我偏偏装不出别的样子来。
楚楚笑:“这样子就已经很好,我若不认得贾乐山,我—定也会被唬住的。”
陆小凤:“可是陈静静看来已经很不简单,李霞一定更精明厉害,我是不是能唬得
住她呢?”
楚楚:“其实能不能唬住她都没关系,反正她认的是人,不是钱!
陆小凤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心里正在想:陈静静他已见过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
份,更不能说出他是丁香姨的朋友。
老山羊呢?
就在他开始想的时候,一个人被人从酒楼里踢了出来,“叭达”一声,摔在冰上,
又滑出七八尺,恰巧滑到陆小凤面前。
这人反穿着一件羊皮袄,头戴着羊皮帽,帽子上居然还有两支山羊角,配着他又干
又瘦又黄又老的脸,和那几根稀稀落落的山羊胡子,活脱脱正是一只老山羊。
陆小凤看着他,脸上完全没有表情,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老山羊喘了半天气,又挣扎着爬起来,喃喃:“妈那个巴子,就算老爷们没银子喝
酒,你们这些小王八羔子也用不着踢人呀。”
直等他骂骂例刚,一拐一瘤地走远了,陆小凤才压低声音,吩咐楚楚:“叫辛老二
去盯住他qU
辛老二就是那轻功暗器都很不错的人,也正是昔年“花雨”辛十娘的嫡系子弟。
那身佩古剑的黑衣人姓白,是老二,和华山门下那白发老人是结拜兄弟,只因为多
年前做错过—件事,被贾乐山抓住了把柄.所以才不得不投在贾乐山门下,受了七八年
的委曲,—直都翻不了身。
这些话都是他们自己说的,陆小凤也就这么样听着,他是不是真的相信呢?谁也不
知道。
“天长酒楼”其实并没有楼,却无疑是这地方规模最大,装修得最好的—栋房子。
现在这房子已经变成陆小凤的,他只用几句话就谈成了这交易。
“你们一天可以赚多少?”
“生意好的口子,总有个三五两银子。”
“我出一千两银子,你把这地方让给我,我走了之后,房子还是你的,你答不答
应?”
当然答应,而且答应得很快。
于是挂在门口的招牌就被摘了下来,生意也立刻就不做了,半个时辰之后,连床铺
都已准备好,有钱的人做事岂非总是比较方便?
最方便的是,这里本来就有酒有菜、而且还有个手艺很好的厨子。
坐在生得很旺的炉火旁,几杯热酒下肚,陆小凤几乎已忘了外面的天气还是冷得可
以把人舅子都冻掉。
喝到第三壶酒的时候,辛老二才赶回来,虽然冷得全身发抖,却只能远远的站在门
口,不敢靠近炉火,他知道自己现在若是靠近了炉火,整个人说不定就会像冰棍一样融
化掉,若是奖‘双手泡进热水里,拿出来的时候说不定只剩下一副骨架子。
陆小凤等他喘过—口气,才问:“怎么样?”
辛老二恨恨:“那老王八本不该叫做老山羊的,他简直是条老狐狸。”
陆小凤:“你吃了他的亏?”
辛老二:“他早就知道我在盯着他了,故意带着我在冰河上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回
过头来问我,是不是你要我去找他的?”
陆小凤:“你怎么说?”
辛老二:“他既然什么都知道了,我想不承认也不行。”
陆小凤:“他现在人呢?”
辛老二:“就在外面等着你,他还说,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找他于什么,既然是你
要找他,就应该由你自己去。”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不管他是老王八也好,是老山羊好是,是老狐狸也好,
看来他骨头倒是蛮硬的。”
老山羊挺着胸在前面走,陆小凤在后面跟着。
看来他不但骨头硬,皮也很厚,好像一点也不怕冷。
走出这条街,外面就是一片冰天雪地,银白色的冰河笔直的向前面伸展出去,两岸
上黑渤砌、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
从那千万点灯光里忽然走到这寒冷黑暗的世界中来,滋味实在很不好受。
陆小凤本来想沉佐气,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现在却忍不住:“你到底想
把我带到哪里去?”
者山羊头也中回:“带回我家去。”
陆小凤:“为什么要到你家去?”
老山羊:“因为是你要找我,不是我要找你。”
陆小凤只有认输,苦笑:“你家在哪里?”
老山羊:“在大水缸里。”
陆小凤:“大水缸在什么地方?”
老山羊:“大水缸就是大水缸aU
大水缸的确就是个大水缸,而且是个货真价实的大水缸。
陆小凤已活了二二十年,却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水缸。事实是,假如他没有到
这里来,就算他再过两三百年,也看不见这么大的水缸。
这水缸至少有两丈多高,看来就像是栋圆圆的房子,又像是个圆圆的帐篷,但它却
偏偏是个水缸,因为它既没有门,也没有窗户,上面却是开口的,还有条绳子从上面垂
下来。
老山羊已拉着绳子爬上去了,正在上面向他招手,道:“你上不上得来?”
陆小凤:“我上去干什么?我又不是司马光,我就算要喝水,也用不着爬到这么样
一个水缸里去。”
他嘴里虽然在嘀咕,却还是上去了。
水缸里没有水,连一滴水都没有。
水缸里只有酒,好大的一个羊皮袋里,装满了你只要喝—口就保证会呛出眼泪来的
烧刀子。
老山羊喝了一大口,眼睛反而更亮了。
水缸底乱七八糟的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兽皮,他抱着大酒袋,舒舒服服的坐下来,才
吐出口气:“你见过这么大的水缸没有?”
陆小凤:“没有。”
老山羊:“你见过我没有?”
陆小凤:“也没有。”
老山羊:“但我却好像见过你?”
陆小凤:“嗯。”
老山羊忽然笑了,摇着头,眯着眼笑:“你不是。”
陆小凤:“我不是贾乐山?”
者山羊:“绝不是。”
陆小凤:“那么我是谁?”
老山羊道☆“不管你是张三也好,是李四也好,我只知道你绝不是贾乐山,因为我
以前见过那老王八羔子一次。”
陆小凤也笑了。
他本来中想笑,却忍不住笑了,他忽然觉得这老头很有趣。
者山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好像也觉得他很有趣,只要见过陆小凤的人,通常都
会觉得他很有趣的。
陆小凤:“我想请……”
老山羊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李霞是个怪人,丁老大更怪,为了喜欢喝无根水,居
然不惜卖房子,花了两年多的功夫做成这么样两个大水缸,只为了夏天的时候接雨水
喝。
陆小凤:“丁老大就是李霞以前的老公?”
老山羊点点头:“现在李霞不见了,却绝没有离开这地方,我可以保证她一定还躲
在镇上,你若想问我躲在哪里,我也不知:“
陆小凤:“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扦探这些事的?”
老山羊:“难道你不是?”
陆小凤:“你也已知道我是谁?”
老山羊:“我不必知道,也不想知道,不管你是谁,都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又眯起了眼,眼睛里带着种诡谲的笑意,接着:“我觉得你这人还不讨厌,所以
就带你到这里来,告诉你这些活,假如你还想打听什么别的事,你最好找别人去。”
陆小凤却又问:“你说这样的水缸本来是有两个的?”
老山羊:“嗯。”
陆小凤:“还有—个呢?”
老山羊:“不知道。”
陆小凤:“别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
老山羊叹了口气:“我已经老了,老得几乎连自己贵姓大名都忘了,镇上的年轻人
很多,年轻的女孩子也很多。无论你想打听什么消息,都应该问他们去。”
他闭上眼睛,又喝了口酒,就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好像已下定决心,绝不再多看
陆小凤一眼,绝不再跟陆小凤多说—句话。
陆小凤又笑了:“你知道我不是贾乐山,知道我认得你’
老大的女儿,所以我提起她名字时,你一点也不意外,你甚
中还知道李霞并没有走,可是你却口口声声的说你什么都不知:“
他摇着头,又笑:“看来辛老二倒没有说错,你的确不该叫老山羊的,你实在是条
老狐狸。”
老山羊也笑了,忽然向他挤了挤眼睛:“你遇上我这条老狐狸倒不要紧,我只希望
莫要再遇上狐狸精。
唐可卿开的那家酒铺,就叫做“不醉无归小酒家”。
天虽然已黑了很久,夜却还不太深,陆小凤回去的时候,街道上还是灯火辉煌,这
不醉无归小酒家也还没有打烊。
这酒铺看来并不差,老板娘长得很不错,但却也不知为了什么,里面冷冷清清的,
看不见—个客人。
所以陆小凤第一眼看见的,还是这长得并不太美,笑得却很迷人的大姑娘,她还是
站在那块“太白遗风”的木牌招牌下,笑眯眯的看着陆小凤,就好像存心在这里等着他
一样。
她的笑不但是种诱惑,也像是种邀请。
陆小凤从来也不会拒绝这种邀请的,何况他一向认为去笑的女孩子,也一定比较会
说话,会说话的女孩子,就一定比较容易泄露别人的秘密。
于是他也露出微笑,慢慢的走过去,正不知应该怎么样开口搭汕,唐可卿反而先开
口了:“听说你已经把天长酒楼买了下来。”
陆小凤真的笑了:“这地方消息传得好快!”
唐可卿:“这是个小地方,像你这佯的大人物并不常见”
她笑得实在太甜,实在很像是个狐狸精。
陆小凤轻轻咳嗽了两声:“不醉无归,到这里喝酒的,难道都非醉不可?”
唐可卿嫣然:“对,到这里来喝酒的,不醉的都是乌龟。”
陆小凤:“若是醉了呢?”
唐可卿:“醉了就是王八。”
陆小凤大笑:“所以到这里来喝酒的,不做乌龟,就得是王八,这就难免没有人敢
上你的门了。”
唐可卿:“你明明已买下家酒楼,却还要到这里来喝酒,你既不怕做乌龟,也不怕
做王八,你这是为的什么?…
她笑得更甜,更像是个狐狸精。
陆小凤忽然发现自己心又动了,忍不住去拉她的手,:“你猜我为的是什么?”
唐可卿眼波流动:“难道你为的是我?”
“陆小凤没有否认,也不能否认,他已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
她的手美丽而柔软,但却是冰冷的。
陆小凤:“只要你肯陪我喝酒,你要我醉也好,要我不醉也好,都由得你。”
唐可卿媚笑:“所以我要你做乌龟也好,做王八也好,你都答应。”
陆小凤的眼睛也眯了起来,道:‘‘那只看你答不答应?”
唐可卿红着脸:“你总得先放开我的手,让我去拿酒给你。”
陆小凤的心已经开始在跳。
他是个很健康的男人,最近他已憋了很久,这次又有个很好的理由原谅自己我并不
是真的这么好色,只不过为了要打听消息,就不能不姑且用一次“美男计”了。
他放下她的手时,心里已开始在幻想,夜深人静,两个人都已有了酒意时的光景。
谁知道就在这时,唐可卿忽然扬起手,一个耳光往他脸上掴了过来。
这一耳光当然并没掴上,陆小凤还是吃了一惊。
“你这是干什么?”
“我这是干什么?”唐可卿铁青着脸,冷笑:“我正想问你,你这是干什么?你把我
看成什么样的人了?你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可以随便欺负女人?告诉你,我这里只卖
酒,不买别的。”
她越说越气,到后来居然跳脚大骂:“滚,你给我滚出去,下趟若是再敢上我的
门,看我一棍子打断你两条狗腿。”
陆小凤被骂得怔伎。心里却已明白,这地方为什么连鬼都不上门了。
原来这女人看来虽是个蜜糖,其实却是根辣椒,而且还有种奇怪的毛病,一种专门
喜欢虐待男人的毛病,一定要看着男人受罪,她才高兴。
所以她总是站在门口,勾引过路的男人,等到男人上了她的钩时,她就可以把这男
人放在手心里像蚊子一样捏得半死。
这地方受过她的折磨,挨过她揍的男人,想必已不少,陆小凤总算还比较幸运,总
算还能完完整整的走出去。
幸好外面没什么人,在这种滴水成冰的地方,谁也不会到街上来闲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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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传奇之银钩赌坊 4
金光照得她的脸也发出了光,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用指尖轻抚着一排排叠得很整
齐的金锭,就像是母亲在轻拯着她初出生的该于。
能得到这些黄金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比母亲生孩子还要艰苦得多。
可是现在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了,她满足的叹了口气,抬起头,就看见赶车的大汉
施施然走进来,微笑着:“我这出戏演得怎么样?”
陈静静婿然而笑:“好,好极了,实在不傀是天下第—位神童。”
赶车的大汉大笑,摘下了低压在眉毛上的破毡帽,露出了一张看来还带着几分孩子
气的脸,赫然竟是李神童。
脱下了那身装疯卖傻的红袍绿袍,这个人看来就非但—点也不疯,而且也不难看。
陈静静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温柔的笑意:“这两天倒真是辛苦了你JU李神童
笑:“辛苦倒算不了什么,紧张倒是有一点的,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王八蛋,倒真不是
好吃的烂饭!”
他忽又问:“你走的时候,他有没有问起过我?”
陈静静摇摇头:“他以为你真的疯了,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李神童笑:“所以就算这小于好似鬼,还是喝了你的洗脚水。”
陈静静:“那还不是全靠你,你装疯的时候,几乎连我都相信了!”
李神童:“那并不难,我只要把红儿当做你,你也应该知道我那些话都是对你说
的。”
他痴痴的看着她,也像是个正在向母亲索奶吃的孩子,过了很久,忽又笑:“你看
我把这屋子布置得怎么样?”
陈静静瞩然:“好极了,简直就像是间新房!”
她微笑着躺下来,躺在那对用一双仿佛可以滴出水的眼睛,看着李神童,柔声:
“你看我像不像新娘子?”
李神童喉咙上下滚动着,好像已紧张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忽然一下子扑了上去,压
在她身上,喘着气:“我要你,我已经憋得快发疯了…上—次我们还是在三个月
前……”
他嘴里说着话,一双手已在拉她的衣服。
陈静静并没有推拒,嘴里也在轻轻的喘着气,一口口热气嚼在李神童的耳朵,他连
骨头都酥了,她又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李神童喘气的声音更粗:“我不行了,快……”
突听“咯”的一声响,竟像是骨头拆断的声音,他的人忽然从陈静静身上跳起来,
头却已软软的垂在一边,整个人就像是一滩泥“叭达”一声,跌在地上,眼睛凸出,已
断了气。
陈静静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静静的躺在床上,闭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阵银铃声的娇笑,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拍着手笑:
“好,好极了,难怪小丁丁从小就说你是心最狠的女人,她果然没有看错!
陈静静脸色骤然改变,可是等她站起来的时候,她脸上立刻又露出了那种温柔动人
的微笑:“我的心虽然狠,却还个太黑,你呢?”
“我的心早被野狗吃了!”
一个戴着绍皮帽,穿着五花袭的女孩子,嘴笑着走了进来,美丽的笑容如春日下的
鲜花初放,竟是那楚楚动人的楚楚。
她身后还有三个人,一个人黑衣佩剑,一个人轻健如猿…—个人白发苍苍,看来就
像是她的影子一样。
陈静静已迎上来,婿然:“我真想不到你会来,否则我一定会准备些你喜欢吃的小
菜,陪你喝两杯你最喜欢的玫瑰露!
楚楚笑得更甜:“想不到你居然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陈静静:“我们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就算你忘了我,拢也不会忘记你。”
楚楚:“真的?”
陈静静:“当然是真的,这两天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跟你好好聊聊,却又怕别人动
疑心。”
楚楚:“我也一样,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小色鬼,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两个人互相微笑着,笑容里都充满了温暖的友情。
陈静静柔声:“你看来一点都没有变!”
楚楚:“你也没有。”
陈静静:“这些年来,我真想你。”
楚楚:“我更想你』”
两个人都伸出了手,向对方走过去,仿佛想互相拥抱着来表示自己的感情。
可是她们的人还没有走近,陈静静的笑容已不见了,温柔的眼波变得充满了杀气,
手势也变了,突然出手如鹰爪,一只手闪电般去扣楚楚的脉门,另外一只手狠狠的向她
左肋下抓了过去。
这一着犀利而凶狠,用的也正是和冷红儿同样的分筋错骨手,楚楚若是被她一把拿
住,就算想赶快死都来不及了。
可是她出手虽然快,楚楚比她更快,她一招刚击出,突听“叮”的一声轻响,两道
细如牛芒的乌光从楚楚双袖里打出来。
她只觉得双腿膝盖上一麻,就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全身力气立刻消失,腿也软了
“暖”的跪了下去,跪在楚楚面前。
楚楚又银铃般娇笑起来:“我们多年的姐妹了,你何必这么多礼?”
清脆的笑声中,又是一点寒星射出,打在陈静静的“笑腰穴上。
陈静静也笑了,吃吃的笑个不停,可是眼睛里却连一点笑意都没有,美丽的脸上也
已因痛苦而扭曲,黄豆般大小的冷汗一粒粒滚了下来。
楚楚眨着眼笑:“我明白了,你一定也知道自己有点对不起我,所以来向我赔不是
的,可是你又何必跪下来呢?只要把东西拿出来,那我就不会再怪你!…陈静静一面
笑,—面流着冷汗,挣扎着:“什么东西?”
楚楚:“你不知道?”
陈静静摇了摇头,她全身都已笑软了,竟似连摇头都很吃力。
楚楚沉下了脸,冷冷:“亲兄弟,明算孤,我们姐妹也一样,贾乐山要花四十万两
黄金买李霞的罗刹牌,你却答应我.只要我出十万两,你就可以保证把罗刹牌交给我,
对不对?”
陈静静道:‘可是……罗刹牌岂非已经被你带来的男人拿走了?
楚楚立从身上拿出一块玉牌:“你说的是这一块?”
陈静静点点头。
楚楚忽然走过去,反手给了她一个大耳光,冷笑:“你以为我看不出这是假的?”
她忽然把玉牌用力摔在李神童头上,又:“你把这小子当活宝,以为他做的假货已
可唬得住别人,只可惜他刻的那些天魔天神,一个个都像是猪八戒J”
陈静静用力咬住嘴唇,想停住不笑,可是她已把嘴唇咬破了,却还是笑个不停。
楚楚:“其实我早就在疑心你了,你明明知道罗刹牌是无价之宝,怎么肯卖给别
人,你的心一向比谁都黑,吃了人连骨头都不肯吐出来的,所以我早就叫辛老二盯住你
了,就算你躲到地底下去,我也一样能把你拎出来!”
陈静静:“你你以为真的罗刹牌已被我拿走了?”
楚楚:“李霞还没有把罗刹牌藏入冰河的时候,就一定已经被你用假货掉了包,虽
然我们本来……”
她们本来的计划是约好要付的黄金,楚楚只要付出四分之一,十二口箱子里,只要
有三口是装着黄金的,其余七口,都可以用石头充数。
因为验收的人就是陈静静,她收下这十二口箱子后,就通知李霞交货。
她本是李霞最信任的人,李霞当然不会想到其中有鬼,本来是准备在第二天用炸药
开河,拿出罗刹牌来的,她要的只不过是黄金和男人,对西方魔教教主的宝座并没有光
趣。
楚楚:“可是你知道她只要一发现罗刹牌被掉包,就—定会想到你做的手脚,因为
除了她自己和你之外,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秘密,所以你当天晚上就杀了她,还故意
把她跟老山羊冻在冰里,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因为无论谁都想不到你这么样的人会做
出那种疯狂的事』”
她忽然接着:“你看,你的秘密是不是完全没有瞒过我,你又何必还要装糊涂?”
陈静静全身都已扭曲痉挛,不但流出了冷汗和眼泪,甚至连裤挡都已湿透,两条腿
的膝盖更像是在被钢刀刮着,尖针刚着,却偏偏还是像刚从地上捡到三百个金元宝一样
笑个不停。
楚楚:“你还不肯拿出来?你知不知道再这么样笑下去会有什f么结果?”
陈静静拼命想咬紧牙,可是连嘴都已合不拢。
楚楚:“你开始的时候,只不过流汗流泪,现在想必已连大小便都一起笑了出来,
一两时辰后,你全身的关节就全都已笑松,你的人就会软得像是一摊泥,无论谁只要用
抬头在你关节上敲一下,我保证你一定会像杀猪一样叫起来!”
陈静静:“你……你……”
楚楚:“你若以为我绝不忍心下这种毒手,你就错了,就好像贾乐山以为我绝不会
杀他一样!”
陈静静:“你杀了他?”
楚楚:“他又有钱,又有势,年纪虽已不小,却保养得很好,在床上还可以像小伙
子般流汗,对女人的功夫又不知比小伙子好多少倍,对我更温柔体贴,谁也想不到我会
杀了他的!”
她淡淡的接着:“但我却偏偏杀了他,我既然能杀他,还有什么别的事做不出?”
陈静静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嘶声:“罗刹牌就在我的月经带里,你饶了我吧。”
笑声已停止,陈静静也已像一摊泥般软瘫在地上。
罗刹牌当然已到了楚楚手里,她用掌心托着这面晶莹的玉牌,就像是帝王托着传园
的玉玺,又高兴,又骄傲,又得意.忍不住放声大笑。
就在她笑得最开心的时候,窗外忽然有一条长鞭无声无息的飞过来,鞭梢一卷,卷
伎了她手里的玉牌,就立刻蛇信般缩了回去楚楚笑不出了,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忽然被人
一刀割断了脖子。
只听窗外一个人带着笑:“你们不必追出来,因为我就要进去了,多亏你替我要回
这块罗刹牌,我至少总得当面谢谢你!”
陆小凤!
楚楚咬着牙:“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你为什么不进来?”
她这句话刚说完,陆小凤已笑嘻嘻的站在她面前,—只手提着根长鞭,一只手握着
玉牌。
看见陆小凤,她居然也笑了:“倒看你不出,居然还使得一手好鞭法JD陆小凤微
笑:“我这是偷来的J”
楚楚:“偷来的?怎么偷?”
陆小凤:“这条鞭子是从外面马车上偷来的,这手鞭法也是从‘无影神鞭’那里偷
来的,若论偷东西的本事,我虽然还比不亡那个偷王之壬,比你可就要高明得多了。”
楚楚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会偷的,连我的心都差点被你偷去了,何况别
的?”
陆小凤笑:“你的心岂非早已被野狗偷吃了去?”
楚楚睁大眼睛:“你来得倒真早!”
陆小凤:“你想不到?”
楚楚:“你是怎么会想到的。”
陆小凤笑了笑:“因为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得太多了,所以才想到了很多事。”
楚楚撅起嘴:“谁叫你—个人胡思乱想的,你为什么不强奸我?”
别人没有强奸她,她居然还像是很生气“你又不是个君子,既然能强奸别人,为什
么不能强奸我?”
陆小凤笑:“因为那时我还不急,你既然要吊我胃口,我也想吊吊你!
楚楚眨了眨眼:“你是在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
陆小凤:“石头从箱子里滚出来的时候。”
他微笑着,又:“我虽然没有在上线开扒时去踩盘子,可是一口箱子是用铁打的?
还是用黄金打的?我倒还能看得出“上线开扒”就是拦路抢劫,踩盘子”就是看货色,
望风水,据说黑道的高手,只要看看车轮后扬起的尘土,就能看得出车上载的是什么
货,这批货有多少油水。
楚楚又叹了口气:“原来你不但会偷,还会这…手,像你这样的人,居然没有去做
强盗,实在可惜得很。”
陆小凤证叹息着:“老实说有时我自己也觉得可惜,有几次那差点改了行!”
楚楚嫣然:“你若真的改了行,我—定做你的压寨夫人陆小凤笑:“我若做了什么
帮的帮主,一定还要请你做我内三堂的堂主,就像是你的老朋友丁香姨!”
楚楚又睁大眼睛:“你早就知道我认得她。”
陆小凤:“因为你到拉哈苏,就好像面到你自己家—样,两个地方你好像都很熟,
那我就已经在怀疑,你很可能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很可能早就认得陈静静和丁香姨』”
楚楚盯着他:“你既然认得小丁丁,就一定也跟她好过,我很了解她,看见你这种
男人,她是绝不肯放过的!”
陆小凤没有否认,也不能否认。
楚楚又撅起嘴:“我们三个人里面,你已经跟两个好沮。为什么偏偏让我落空?”
他们两个人说说笑笑,打情骂俏,站在后面的三个人脸色早已变了,三个人忽然同
时窜出,虎视耽耽,围住了陆小风。
陆小凤好像直到现在才看见他们,微笑:“上一次三位不战而退,这次还想来试
试?”
白发老人冷冷:“上一次我们就该杀了你的』”
辛老二:“我们放过了你,只不过因为她还想用你做一次傀儡而已!”
陆小凤大笑:“我若是她的傀儡,你们三位是什么?
我只要点点头,她就会跟我走的,你们呢?”
三个脸色更可怕,转头去看楚楚,楚楚却施施然走开了,这件事就好像跟她—点关
系都没有。
陆小凤:“其实华山门下的“—指通天’华玉坤,江北武林中的高手‘多臂仙狼’
胡辛,披风剑的名家‘乌衣神剑’杜白,我是早已闻名了的,我一直不敢相认,只因为
我一直不相信像三位这样的名门子弟,会为了—个女人做奴才。”
三个人脸上阵青阵白,他们以名为姓,想不到陆小凤还是认出了他们的来历身分。
白发老人侗楼的身子慢慢挺直,抱拳:“不错,我就是华玉坤,请!”
陆小凤:“你想一个人对我。”
华玉坤:“你若不知道我的来历身分☆我必定会跟他们联手对付你,但是现
在……”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厉声接着:“我个人的生死荣辱都不足为论,华山派的
声名,却不能坏在我手上I”
华山虽不是武林中数—数二的宗派,但是门户高洁,弟子也很少有败类,更没有以
多为胜的懦夫!
陆小凤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能尊敬自己的人,别人也同样会尊敬他的。
华少坤:“久闻陆大侠指上功夫天下第—,在下学的恰巧也是这门功夫,就请陆大
侠赐招。”
陆小凤:“好!”
他深深吸了口气,藏好玉牌,放下长鞭,只听“睹”的一声,锐风响起,华少坤并
指如剑,急点他左右“肩井穴”。
他出手就是一招两式,劲力先发,余力犹存,果然不愧是名家予弟。
可是这一招攻出,陆小凤就已看出这老人功力虽深,招式间却缺少变化,出手也显
得太古老呆板了些,也犯了名家子弟们通常都会有的毛病。
他虽然只看了—眼,却已有把握在两三招之间制敌取胜。
但是他又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我是不是应该一出手就击败他?是不是应该替他留点面子?
—个人若是爱上了一个人,不管他爱的是谁,都不应该算是他的错,何况他已是个
老人,倒下去就不容易站起来了。
这念头在他心头一闪而过,华少坤的指尖距离他的穴道已不及半尺,劲风已穿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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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传奇之幽灵山庄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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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 灵 山 庄
作者:古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