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然后隔着薄薄的屏风,和那一位侍立于总督左右的白衣青年低声议论着。
也幸亏有了慕容修在一旁谋划,这一切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顺利进行——这个来自中州的年轻珠宝商,有着罕见的野心和胆略,敢于插手云荒大陆的兴衰更迭,想以“谋国”来做成这一笔一本万利的生意。
然而,他也有着与此相当的谋略和手段:自从桃源郡和空桑皇太子有了约定以后,他拿着双头金翅鸟令符辗转于泽之国十二郡的滚滚战火中,冒着被沧流军队发现的危险,一个又一个地方地奔波。从策动民众动乱,到逐一鼓动十二郡军队叛变,再到在颓势里一力不让军心溃散……慕容修展示出了一个普通珠宝商所没有的沉着和深谋远虑,做事周全,心思缜密,令人叹为观止。
正是有了慕容修的谋略和西京的用兵才能,她才能以一介女流的身份坐镇总督府,通过操纵高舜昭总督牢牢地控制住了东部泽之国的局面。
他们三个人在全力合作,所有的举措,都只为了一个目的——推翻沧流帝国的铁血统治。那,是他们海国和空桑遗民的最终愿望,也是空海之盟的唯一基础。
如意夫人示意那个傀儡抬起手,取下案上的玉玺,在慕容修拟定的文卷上盖下大印。堂下神木郡的总兵得了手谕,立刻叩首告退,回去准备一千艘木兰舟,以便和镇野军团在青水上展开血战。
傀儡的手臂僵硬地放下,将玉玺放回案头。
如意夫人隔着薄薄的鲛绡望着那个人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黯淡。高舜昭,帝都委派的东泽十二郡总督,她多年的恋人,终于还是变成了她手底下的一个傀儡……
没有办法。谁要舜昭他不肯背叛帝国,不肯站到海国一边?所以,她只能听从了苏摩少主最后的安排,将傀儡虫种到了恋人的心里。
她听着西京和慕容修在堂下和十二郡的总兵商量着如何对付沧流军队,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够了,以她的缜密,慕容修的谋略,西京的将才,泽之国这一边局势应该可以逐步地得到控制!
可是……舜昭啊,你我这一生的相爱,却只能得来这样不堪的落幕。
我知道你身体虽然被我控制,可心里却依然似明镜——我借你之口发动叛乱的命令,煽动泽之国的军队和你的国家对抗。你……恨我么?
没关系,恨吧,尽管将那些憎恨都积累在心底吧!
等海国复国,等那些孩子们都回到了碧落海,到时候我便会解了你身上的傀儡虫,将利剑倒转递到你手里,让你将所有的愤怒都尽情宣泄。
那也是,我们之间恩怨的最后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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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破军
十月,西方阊阖风起,大地铺金。
镜湖旁一改往日的空旷,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群——那并不是偶尔出现的游者,从东方泽之国,到南方叶城,再到西方砂之国,到处都有人成群结队地来到镜湖旁,随身携带着檀香和洁白的衣裳。
十月十五,正是一年一度的“开镜”之日。
传说中,镜湖是创造天地的大神临死前倒下的印记,有着神秘的、洗涤人心的力量。它是横亘于天地间的一面镜子,分隔开了虚实两个世界。伽蓝城和无色城在此交接,而无数的谜题也隐藏在水面之下。湖中时常有怪兽幻象出现,不可渡,鸟飞而沉,除了南方叶城的水道,没有任何方法抵达湖中心的帝都。
云荒大地上,世代流传着一种说法:
在每年的十月十五,当满月升至伽蓝白塔上空时,镜湖便会呈现出一片璀璨的银光。那时候,只要人们俯身查看水面,便能看到一生里最想看到的景象——自镜湖存在以来,无数人曾被镜中的幻象诱惑,不自禁地投入其中,溺水身亡。然而如果在那个时候抗拒住内心的诱惑,在水中沐浴,便能将内心积存的黑暗罪恶荡然洗涤,获得洁白无暇的灵魂。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云荒上的人们便不远千里而来,在镜湖边上点起一丛丛篝火,守望着月亮升至中天——那些人里,有人是为了再看一眼最想看的情景,而更多的人,则是为了洗涤内心的黑暗。
那些准备洗去罪恶的人们有备而来。在月亮移到白塔顶上的时候,他们白衣焚香,将丝带蒙在眼上,向着天神祈祷后涉水而下,将自己沉入湖中,解开衣衫让镜湖的水涤去内心里的黑暗。而那些为了看到毕生梦寐以求景象的人显然与之相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殉道者一样的表情,涉水而下,俯视水中,如痴如醉地伸手想去触摸那个幻影。
镜湖上空,有个急驰着的人顿住了脚步,低头望了湖水一眼。
此刻尚未天黑,镜湖上笼罩着淡淡的薄暮,夕阳如同碎金一样点点洒落。在这样璀璨的光与影中,那个人只是无意低头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脚步。
那个影子……那个影子竟然是……
“龙。”他低低地说了一个字,手覆上座下龙神的顶心。龙神明白了海皇的意愿,摆了摆尾,在霞光中飞降到水面。
苏摩静静地低头望着深不见底的水,波光离合。镜一样的波光中,他的眼眸忽然起了某种深深的变化——霍然间,他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对着水面俯身下去。是的,就在那里……就在那里!那个在月下的白塔上独自歌唱的少女,就在水的彼方,静静凝望着他,仿佛触手可及。
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水面的瞬间,龙却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吼,霍地腾空而起!
苏摩被带上了九天,远离了水中那一个幻象。一瞬间,他眼里有一种狂怒,一把揪住了龙的双角——只差一点点!只差了一点点,他的手指就可以再度接触到那个人的面颊了!
“那是幻象!”龙在虚空中扭动了一下身子,却不肯再度降落水面,怒喝,“海皇,你应知道,开镜之夜所有人都会在水中照见自己内心最想看到的东西,从而沉湎其中不可自拔……你看到的只是幻象。”
苏摩眼神一闪,手指慢慢松开。
是的……那是幻象……那应该是幻象。白璎她应该已经去了伽蓝帝都。
然而,方才一刹那,隔着薄薄的水镜,他看到了那张脸——就像是千百次出现在他梦里的那样,那个白族的少女眉心依旧绘着红色的十字星封印,仰着苍白秀丽的脸,在水底望着他,缓缓伸出手来,唤着他的名字。
“苏摩……记住要忘记啊……”
她的声音一直在他耳畔萦绕,宛如堕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