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卖娘救祖(1 / 1)

布衣神相 温瑞安 1 万汉字|6 英文 字 29天前

第一章 卖娘救祖

“神医”赖药儿带着傅晚飞和唐果,到了江苏句容一带的须脚城。

赖药儿是为采几种极珍罕的草药一路寻来的,唐果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机警精灵,一向都是由他随师远行,照料起居饮食。

傅晚飞则是给李布衣“赶”了过来的:李布衣仍在天祥养伤,他要傅晚飞趁这段期间跟赖药儿学点“济世救民“的本领。

赖药儿、傅晚飞和店果这一路来到须脚城,正是午牌时分,时近仲秋,天气凉爽,行人往来熙攘,一派繁忙景象。

忽见城楼下,有一个衣服破烂、满面泥污的孩子,双手里拿着两支竹竿,竿上横晾着一面白布,白布上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

“卖娘救祖。

傅晚飞和唐果脸上都闪过一片狐疑之色:卖儿救父倒还听说过,这孩子却卖亲娘?亲娘是怎么个卖法?卖了亲娘又何以救祖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事。

赖药儿一声不吭的走过去,只见那孩子比唐果年纪还小一点,泥污的脸上五官却长得十分清秀,鼻孔挂着两行鼻涕。

唐果“啊”了一声;道:“他是青龙帮的。”

傅晚飞常常搞不懂这刁钻的伙伴说话的意思,便问:“什么青龙帮的?”

唐果指指自己的鼻子,“呼”的一声的把两条自鼻孔垂挂下来的“青龙”又吸了回去:

“我就是青龙帮的帮主。“青龙”指的就是他捍不完、拧不掉的“鼻涕”。

傅晚飞登时不再理他,俯身问那小孩:“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子可怜兮兮的抬起头,两只乌灵灵的眼珠眨了眨,却摇了摇头。

傅晚飞又问:“你家住在哪里?

小孩还是摇头。

傅晚飞简直没有办法,只好问:“是谁叫你这样做?

小孩子眨了眨眼睛,好似听不懂他说什么。

唐果用拇指往左鼻翼部位一捏,”唆”地把右边“青龙”全吸了进去,走过去,没好气的向那小孩子喝道:“叫你爹爹来见我!

小孩震了一震,嗫懦道:“我爹…早死了。

唐果没等他哭出来,又老气愤秋的道:“刘老板我昨天还见到他,他欠我四文钱,怎会死了!

小孩子慌张地道:“我爹姓闵…不是姓刘…”

唐果即截道:“哦,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闵…叫闵财福的小孩忙分辨道:“我不是闵财福。我叫闵小牛”

唐果转向傅晚飞,用一很大拇指在右边鼻孔上一捏。“呼”地又把左鼻孔的“青龙”吸了回去,摆出一副看到一个蠢材练写了十天“一”字还不会写一样的神情对傅晚飞说:“他叫闵小牛,你还要问什么?我替你问,包管有问必答。

傅晚飞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浓眉大眼,除了壮得像头牛外,他向来都以为自己聪明得像头狐狸。

可是在这个比他还小五、六岁的大孩子唐果面前,他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事好像海龟在沙滩严严地埋好了刚生下来的卵,却是全给人看在眼里一般笨拙。

赖药儿这时走了过来,他极高,所以蹲了下来,但蹲下来还比站着的小孩子闵小牛高上两个头。

赖药儿柔声低沉的问:“闵小牛?”

闵小牛有些畏缩的眨了眨眼睛。

赖药儿温和地道:“为什么你要卖掉妈妈?没料到赖药儿一问这句话,闵小牛的眼泪.就往脸上淌,使得泥污的小脸,淌出两道干净的白痕。

赖药儿立刻就说:“我要买你妈妈,快带我去。

闵小牛收起竹竿就走,赖药儿、傅晚飞、唐果跟着闵小牛瘦小伶仃的身影,转过许多街许多巷,转入了一处布满污枫、破漏龌龊的贫民窟。

这贫民窟聚居之所,破烂不堪,有的仅是几块破木板遮挡着便算是“屋子”.有的只有几堆干草,从草堆的裂缝望去可以看见谁家姑娘在洗澡,屋角巷尾零星坐着些蓬头垢脸双眼发呆的人,屋里层外倒是挂满了奇形怪状的东西,大部从街头巷尾拾回来,在这贫民家里仍大有用途;打骂孩子声音不断传了出来,四周弥漫着一股霉味,贫民住的地方,是有钱人蹲在茅坑里也想像不出的情形。

傅晚飞不小心踩了一脚大便。

他“吐”了一声,赖药儿的眉心一皱,正想开口,那小孩子突然停了下来。

他停在一间木板屋前。

这间木板屋在这贫民窟里,算是较“完整”的一家。至少没有什么缝隙可以看到屋子里面的情形,不过,那茅草铺的“屋顶”。早已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只怕比一张席子盖在上面的用处还要少。

木板门.上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歪歪斜斜写着“五十文”三个字。闵小牛也在此时伸出了手掌。

赖药儿怔了怔,立刻就明白“卖娘”是怎么一回事。

他立刻掏出一角碎银,放在小孩子手心里,这小孩子仿佛没有见过真银,侧了头在看,赖药儿道:“这里不止十个五十文钱了。

然后对唐果与傅晚飞说:“你们在此等一等。

唐果大声说是,傅晚飞却不明白。

赖药儿转身推开了木门,不料门是要向外拉的,这一拉开,便撞到对面那家木屋的墙上,发出“砰”的一响,两屋之隔,至多仅容一人,狭厌情形可想而知。

傅晚飞搔搔头问:“我们为什么不跟赖神医进去?

唐果叉着腰,斜瞪着他好一会,才问:“你是人还是裤子?”

如果唐果间他“是人还是猪”或其他动物,傅晚飞情知对方旨在讽刺自己,一定不会相答,但如今唐果这一问来得古怪。傅晚飞只好答:“当然不是裤子。

唐果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道:“通常这种地方这样子的情形。连身上穿的裤子也不能带进去,你是人,又怎么能跟着进去!”

傅晚飞还是不明白,所以吓了一跳道:“难道里面的人不是人?

“就因为是人;”唐果叹了一口气道:“是女人。

傅晚飞这才开始有些明白了。

赖药儿推开门,走了进去,鼻子皱了皱,因为他嗅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穿着白色宽松的袍子,背向他,听到开门的声音,仿佛受惊似的震了震。

赖药儿忽然觉得好静。

其实在这贫民窟附近,狗吠猫叫孩子哭破樽烂罐在敲得登冬响,绝对不会有“静”的感觉。

可是赖药儿一见那女子,便有“柔静”的感觉。

许是屋里的光线并不充足吧,当赖药儿的眼光落在那女子藏在宽松的袍子里柔美的曲线时,视线一直没有转移。

只听那女子极力用一种冷漠的语音道:“钱给了?”

赖药儿不作声,走前去,默默的脱下鞋子,那女子忽道:“这里还不及你鞋底干净。

赖药儿望着那女子黑绒丝缎一般的乌发,心中有一股难以压抑的冲动,奇怪的是连这冲动的感觉都是“柔静”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女子似乎又微微一震。半晌才道:“我不能这样做。又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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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神相小说系列5 天威 6 结局

因为鬼医诸葛半里已倒了下去。

他虽然精通医术,但在刹那间心房挨了四刀,他也只有立即身亡。

他最后一个动作,是在衣襟里掏出一样东西:他伸进去的手是干净的,掏出来时却是红的。

他最后一句活,是茫然地叫了一声:“娘…”

他临死都记挂着:他的母亲会不会被医好,这是他最大也是最后的遗憾。

乌啼乌待弄清楚鬼医真的死了,大喜呼道:“我们杀了他了。我们杀了他了!

沙蛋蛋也兴奋地叫道:“鬼医给我们杀了——”忽然喉头一甜。一股热流往喉上直冲,他的嘴也几乎是决堤而崩的一张口,喷出一蓬血树。

原来诸葛半里濒死前的一掌,力虽近竭,但却巧妙地震断他五脏六腑里的血脉,他只觉掌力不重,未曾运功调息,因杀死鬼医而心头一喜,登时血气资腾,自震裂处决涌而出,血流了一地。

沙蛋蛋嘴里吐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也染红了地上,但他的脸色比纸还自。

茅雨人一见,脸色也跟死人差不多。

因为他也中了鬼医一掌。

本来他以为鬼医是强弩之未。挨他一掌也不过一时闭气目眩,谅下致如何;而今眼见沙蛋蛋吐血身亡,他的喜悦兴奋全化作魂飞天外!

他立即动功调息,除了发现气息有些不调匀之外,倒没有其他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乌啼鸟见这个“老拍档”忽然变了脸色,瞑目运气,奇道:“你做什么…”话未说完,骤然觉得刀风扑面,暗器纵横,但又什么兵器、武器都看不见,要躲、也无从躲起!

要是刀锋暗器都是向他身上招呼,乌啼鸟是决躲不开去的。

不过刀锋。暗器,是互攻,而不是攻向他。

使刀的人是展抄。

他的刀是透明的。

飞鸟因闪躲强烈的刀风,己撞破了房门,退入房间。

唐果在地上一连串翻滚。已到了展抄背后,人还未站起来,暗器已经出手!

他的暗器也是透明的。

展抄看不见唐果所发的暗器,他也不敢相信一个小孩子能发出那么可怕的暗器,但是他听见暗器微弱的破空之声。

他已来不及闪躲,回刀出刀,砍向唐果。

他的刀唐果也无法闪躲。

所以在这电闪星逝的刹那.展抄中了暗器,唐果中了刀。

唐果中了刀,跳起,又跌倒。

展抄中了暗器,举刀,再砍。

唐果已无法闪躲。

飞鸟大喝一声,双斧劈向展抄背门。

展抄的姿势突然变了,砍向唐果的刀已在飞鸟肚子上扎了一刀。

这一刀任何人受了也得肚破肠流。

可惜这一刀是扎在飞鸟的肚皮上。

飞鸟的肚皮是他一生功力所在,展抄这一刀,只能在他肚皮上增添一道白痕。却没有令他受伤流血。

展抄一刀命中,见飞鸟不伤,震了一震。

如果飞鸟能把握这个时机反击,展抄只怕难以抵挡。

可是飞鸟瞥见倒在血泊中的唐果,他知道唐果是因为要解他困境而被展抄所伤的,但他忘了自己把守的要阵,扑向唐果。

展抄大喜。冲入房门。

正在这时,一个蓝衣高瘦人影正好掠了出来。·展抄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刀横扫。

蓝袍人冷哼一声,一扬左袖,把他连刀带头,罩在袖中,右袖水云般舒卷而出,把正占尽上风的农叉乌拦腰卷住,双袖同时甩出,“呼、呼”两声,展抄、农叉乌一起被摔飞出去,撞破石墙,跌出屋外。

这蓝袍人正是满头银发的赖药儿。

乌啼鸟一见对方举芋间连挫已方二大高手。心知不妙。不敢恋战,拔足就跑。

茅雨人一见乌啼鸟撤腿就走。他也跟着就溜。

不料他才提气开步,忽觉喉头一塞,眼前金星直冒,脚步跄踉,赖药儿一见即道:”你不要跑一一一”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下去。茅雨人以为赖药儿要来抓他。死命提气掠出。

这一掠丈余,丈余之后,“叭”地栽下地来,双眼突凸,脸色紫涨,已然咽了气。

赖药儿叹道:“你的气脉已全给人封断,若静下来好好养气。一、两个月可复原状,你这一跑——”他却不知道那是“鬼医”诸葛半里被暗杀前濒死反击所致。

这时,敌人已尽皆退去。赖药儿也马上发现倒地不起的唐果和气绝的鬼医,以及受伤的飞乌及傅晚飞。

赖药儿一下了便分辨出唐果受伤最重,立即替唐果治伤,神色凝重,嫣夜来见赖药儿,白发散乱,脸上又增添皱纹沧桑,像一下子“老”了许多;心里一疼。

赖药儿道:“这些人,手段也真卑鄙…刚才替吕仙医开脑救治之时,若给他们冲进来,可真不堪设想。

飞鸟大声问:“吕仙医怎么了?

只听背后一人道:“放心。吕仙医就要来了。语调虽然高兴。但也颇为疲倦。

众人回首,只见是神情颓顿的李布衣、他汗湿重衣,医疗对他而言,远不及赖药儿来得从容。

嫣夜来喜道:“这就好了。

赖药儿道:“毒质已然取出,吕仙医正由余忘我料理,一会便无碍了…这都是布衣神相的功劳。

李布衣呆了一呆,笑道:“我有什么功劳?刚才只把我直吓得子忙脚乱,吸血、止血、输血等工作都没做到,赖兄是挪榆我来啦。

赖药儿道:“非也。若不是你在开刀前指出吕神医脑后有主高寿的‘双龙骨’.我可对这次没那未有信心,这…影响颇大。

李布衣微微一笑道:“其实,后来因手术所需,要支起吕仙医的上身,近前一看,我才发现吕仙医脸部中亭之上和中亭以下,宛似两张不同的脸接驳而成,这样的脸型,通常是要历一次大难,或经一场九死一生的风险,或瘫痪在床上、长期昏迷、长时间囚禁之颓的经历,而又重获新生,…我发现的时候,手术已大致无碍,这都是事后孔明,贻笑大方了…”

李布衣自嘲地道:“所以说相学这一门.还是有根多未确立之处。并非万能的,而且很容易受害观存在事实影响,甚至受假象蒙蔽,所以说,要在一个人贫病时看出富贵,何其不易,但在一个富人身上测出富贵,却是容易不过。事后说先知,其实自欺欺人,强不知以为知而已。

赖药儿道:“李兄客气。在未动手术之前,李兄以脑后有神骨作出评断,这点已是难能可贵,绝非讹言。”

李布衣笑道:“多蒙赞励;”语音一顿,道:“唐小兄弟怎样了尸赖药儿道:“他失血过多,伤了筋脉,不碍事的,二、三十大内不能动武,大致不会有问题。说到未句。语音突然沙哑了。赖药儿想清清喉咙,却喉头一甜,差点喷出一口鲜血,忙运气调息。强自咽下。

李布衣瞧出赖药儿神色不对,忙道:“你怎么了?可不要太累…”他也忽然发觉,赖药儿竟在片刻间”老”了许多。

赖药儿的功力何等高深,在这片刻之间,他已经运功一转,咽下血气,长吸一口气,目光一落,向嫣夜来注问道:“闵老爹和小牛呢?”

嫣夜来听得心里一阵亲切,道:“在战斗之前,傅兄弟己把公公和小牛移到南厢了。这时火势早已被傅晚飞嫣夜来扑打熄灭。只余浓烟。

赖药儿道:“可别吓着他们了。

傅晚飞俯首向唐果关注地问:“你怎么啦?

唐果无力地翻翻眼睛。嘴唇袁动了一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傅晚飞激动地道:“唐小兄弟,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刚才的战局,如果没有你我们都…”

飞鸟也大声地道:“我的命,还是这小鬼救的,小鬼小鬼,你不能死,千万不能死…

唐果像要讲些什么,但软弱无力,发不出声音,飞鸟和傅晚飞看在眼里,更是急切。

赖药儿笑斥道:“唐果,别装死了,那一刀,还要不了你的小命,也没那未严重…”

说着音调也渐和缓,隐透欣慰之意:“你今天干得不错,救人而不必杀人。

只听唐果“嘻”地一笑道:“爹爹不赞,我自是无精打采,不能回话啦。飞鸟和傅晚飞这才明白原来唐果佯装伤重使赖药儿夸他几句,当下自是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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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神相小说系列6 神医赖药儿

温瑞安 《神医赖药儿》

第 一 部 取 暖

第一章 密云不雨

天空布满了密云,一卷又一卷,一层又一层,堆叠到大边。时过春分不久,天气还是很寒的,此刻又近晚了,昏冥问有一种阴郁的气象,但始终欲雨未雨,欲雪未雪。

该到哪里去投宿呢?卜者背着包袱,撑着白布的旗杆,在这看来正蕴着一场大雨雪的荒地里,稍有些踌躇。

这时候,他便看到暮色灰蒙蒙处,有一点暖黄的火光。尽管火光很远,也很微弱,他心头也似被火光分沾得那点温暖了:晤,是旅人吧…

他往火光处觅去,看见一座残旧的破庙,火光的暖意更浓了。忽然问,他站住,感觉到一股不可言语也元从躲藏的杀气。他看了看天色,空气中有一些雨丝已透进他脖子里来。他伸出手掌,看了看掌心,露出深思的神情。

“要来的,总是躲不掉的。他想,假使这荒地里旅人的每人,引他进入了命定的破庙,那么,这阴迢密布的雷雨,就狠狠地下它一场吧。

他大步走进了破庙。

破庙里有几个人,或坐或卧。他才走到庙前石阶,占卜的旗杆上缠的铜铃,轻轻的摇了几下,一个样貌和气器字轩昂的中年人起身招呼道:“响,老乡,打哪儿来的,一起进来暖和暖和吧…”遂而看见来人的衣着打扮与那白布旗杆,怔了一怔,遂笑道:“原来是算命的先生…写什么…是布衣神相…,啊哈哈,占卜的先生请进来凑合吧。

卜者走到庙门侧边,拍拍衣服上尘沙,笑道:“如蒙不嫌,便打扰了。”

那中年人身边有一位妇人,低俯蛾眉,没有说话,她身边一个孩童,却以骨溜溜的眼睛打量他,旁边还有个老汉。

那中年人说:“什么话嘛?这庙又不是咱家的…这年头盗贼四起,饥民匪结,多几个人一起,结伴是最好不过的事。

卜者笑笑,把旗杆靠墙角放置了,这时,那妇人稍用眼尾瞥了一下,又垂下了头,就这样一瞥间,卜者心里也暗叹:这妇人好美;却还是没有把她容貌看清楚。

中年人笑道:“这是荆内。那妇人没有抬头,只是把衣袖福了福,算是行礼。

中年人用手拍了拍妇人身边的孩子,“这是小儿.叫石头儿。很皮。”然后指了一指那老汉,说:“泰伯,我当他是长辈。

那老人慌忙道:“我只是奴才,主人一直待我好。

卜者笑笑,将包袱担放下,整理东西,中年人谈话的兴致倒是颇好,问道:“你一人出来郧阳么?…“举目见卜者布旗杆上写“神相李布衣”,也没看下联,就笑说:“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相卜者,听说灵应异常,直如神仙转世,丈才武功都很不凡,就叫做李布衣,哈哈…一下子,各地都出了数不清的‘布衣神相’。人人都叫李布衣,也不知哪个是真,到底有没有真的…”中年男子越说越开心,抚腹长笑,那少妇用手碰了他一下,白了他一眼。表示不悦,也提醒她丈夫顾虑到人家。

那中年男子也觉得自己未免无札,稍微收敛了一下,笑问:“先生尊姓?

卜者笑笑:“姓李。”他正找到一块较无尘垢处傍火盘膝坐下。卸下行囊。

那中年男人眉开眼笑:“果真姓李?又想笑下去,并想逗妻子一齐笑,可是妻子不笑,还白了他一眼,他也笑不下去了,说:“我姓项,叫项笑影,就是喜欢嘻嘻哈哈,一辈子无所谓,也不知死里逃生了几次,也挺快活的,只要小意对我好,三口子在一起。其乐也融融…”说到这里,他生怕卜者不知,补充说:“小意就是荆内。

少妇薄嗅含羞地横了她丈夫一眼,似怪他多事,把什么东西都向外人说出来,又似有些不安。卜者笑道:“项兄妻贤子孝,自当欢喜。

项笑影笑着摸摸肚子:“是啊,”映着水光端详卜者,微讶道:“兄台年纪也不大啊,怎么当起跑江湖看相的来了?是真的姓李吗?”

卜者微微笑道:“不仅姓李,恰巧也叫布衣。

项笑影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李兄弟的金字招牌。我不该问的,真是该骂,你知道,我这天生下来命福两大,凭一口气挣回来的,不大相信命运这回事。…不过李兄前来躲这场雨,倒让我这饶舌的人舒快多了。

那小孩子瞪起回溜的眼睛,跑到他面前,问:“你是谁?怎么上街带铃挡?”众人都笑了。

卜者李布衣笑着用手拧一拧孩子的脸,道:“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红扑扑着脸。天真可爱:“刚才都说了。叫石头儿呀。,李布衣笑着拍拍他腮儿,眼光骤然触及小孩的额上,凹陷了一大块,还发出青黑的颜色,脸色一沉,问:“这儿,是不是摔伤的?”

石头儿把嘴儿一撇,摔开他的手说:“我可没顽皮,也没到处跑,你说石头摔伤,娘就不给石头儿玩去了。”一面说一面偷看母亲,看来他倒不怕父亲。

李布衣微微“哦”一声,正待有话要说,忽听背侧庙字梁柱的地方,一人漫吟道:“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

李布衣随声望去,只见一个剑眉星目、荷叶唇片的公子模样的人,倚在柱边,一副忧伤感怀的样子,眉字间又很倔傲。李布衣知他吟的是钱瑞文的《未展芭蕉》,如“东风”指的是自己,不悦之意已甚为明显,只见那公子身侧,有个童稚女,梳了四条小辫子,一直望着自己,眼睛活像水里的游鱼般,很是可爱。只听背后那少妇骂小孩子道:“小石头,怎么没规没矩的,可没有理睬你。

小孩无端受了骂,有些委屈,嘴一撇便想撒声哭,项笑影笑着拍抚着他道:“算了,算了,小孩子家乱说话,就别气拧。

李布衣笑问:“那位相公敢情是跟你们一道的?…

项笑影很高兴地道:”是啊,这两天才一道的。我们在山路上偶遇,您看,他一个人带一个小女孩,咱们夫妇也有一家人家、一个小孩,不恰好结伴而行么?天造地设哪里找啊?”

李布衣微笑向那公子:“公子怎么不过来一起焙烘?不是嫌我这个乡野粗人坏了公子清兴吧?

那公子淡淡地道:“浊世洪流何处去?世上粗俗人,何处没有?我都习以为常,你这算命哪里扰得了我?我会武功,要冷就冷,要热就热,不用烤火。说着神志十分傲慢。

项笑影将串着的烤鸡转一转,笑道:“这位公子叫湛若飞,武功也真好,年少艺高的,我小时也会两下子,就还不如他,所以那就乖乖的靠火边坐。

李布衣也微笑道:“那小姑娘呢?是湛公子妹妹吧?湛公子内力高,不必烤暖,小姑娘总要吧?”

项笑影笑道:“是吁,我也这般说。”回首向那小女孩招手道:“来啊,小姑娘,一起来烤火啊。”石头儿跟那小女孩较熟络,便想过去拖她的手过来,那小女孩固执地摇头,有些畏怯的望向湛若飞。

湛若飞神色冷淡,也不说话。

那少妇即是项夫人看不过眼,哺哺地道:“自己冻死不要紧。教小孩子也连累了,算什么才子英雄?”

湛若飞一听,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向小女孩道:“阿珠,去吧。”那叫阿珠的小姑娘就欢天喜地凑过来了。李布衣微感诧异。发觉湛若飞从来就没望过项夫人一眼。

项笑影笑着说:“不过,这阿珠小姑娘不是湛公子的妹妹。

李布衣有询问之色:“哦?…”

项笑影果然自动说下去:“我们听湛公子说,这小姑娘是一月前在一处被屠的村落中救得的,据说那村子里的人,因为朝廷来了个不知名的大官,对府里的娘儿厌了,役啥意思,竟到民间来恣意胡为,奸淫烧杀,边防军官江彬在那大官儿所过之处,将该地的人们杀尽,取其金银,一方面中饱私囊,一方面避免风声外泄,对朝廷有不良影响…”

说到达里。项笑影可有些激动起来了。摇着肚皮道:“我说,这些狗官,也未免大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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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神相小说系列6 神医赖药儿 2

白青衣现在心都凉了。

连四肢都是冰寒的,那种感觉,就象是水里悠游自在的鱼儿。突然发觉河水结成了冰,而他则嵌在冰霜里。

白青衣向不怕水。在“叶梦色”的故事里,他曾以轻功把“千里不留情”方化我追杀于江心。所以他对水阵极有信心。

他一走进水阵。几乎就被那明媚的风光迷住。这一带傍近溪涧,两岩深绿,隐透清寒,涧水尤其急流激湍,在峭壁棱崖边形成天险,涧水排山倒海似的撞击着岩壁,声势如殷殷雷鸣,动人心魄。

这儿只有一条路,就是在沿峭壁而下,在涧水上浮出的小截岩石跳过去,只是涧水时急时缓,一旦没有算准水涨水退时间,以及跳不过这等距离。气力下继,甚至滑倒,便难逃坠落急涧灭顶之厄运。

时隐时现的岩块对开来时上峭壁,书着“陡崖跳浪”几个活飞如灵蛇般的大字。

白青衣微微地笑开了。

他吟道:“万顷江田一鸥飞;他三几下飞跃,已到涧中,一足立于滑岩上。又笑吟道:

“亦欲举向风,独唱无人和。”上一句是自譬,以他的轻功,也着实没把这“陡崖跳浪”看在眼里,后面两句、听来雅致,但在此时此地吟来,已隐含挑战之意。

这时,一个非常低沉,但低沉中十分柔媚,听去十分舒服的女音道:“一别一百日.无书直至今。几回成衣梦,独自废秋吟。小雪衣犹络,荒年米似全。知音人亦有,孰若尔知心?

白青衣一听,宛似脑门受雷霆一震,又似冰水浇头,骛然一醒,几失足滑落深潭急流中。

他的脸色全白了,只喃喃地道:“小雪衣…你是…小殷?小殷!那低柔的声音道:

“你还记得我?”

白青衣几乎喜极而位:“小殷!情怯!怎会是你,怎会是你。

只见前面一处三丈余宽阔的石台上,冉冉升起一个女子,衣白如雪,发黑如夜,白青衣一震再震,脱口道:“情怯,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那女子蛾眉含颦,星目流波,两腮间有一股淡抹如醉红,柔肌媚骨,玉态珠辉,柔媚的眼神和丰腴的体态,不是叫人动怜,不是叫人心碎。而是叫人禁不住欲和爱。

白青衣长叹道:“我以为…再也不会见着你了。”

那女子幽幽的说:“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不是不见更好么?

白青衣一口气跃过三座岩石,说:“情怯,不是的,你,不同的。

那女子忽然低低抽泣起来,但抽泣间说话的声音仍是这般低柔好听,”我以为公子已忘了…忘了苦命女子殷情怯了…”

白青衣又踏过数块岩石,只差三块石岩,就到殷情怯立足之地,“情怯,再见你时,真的有些情怯……

殷情怯噗嗤一笑。用袖端捂唇,娇柔说道:”公子,我是苦命女子…你结识过的红颜里,当以我最笨,不会纺织,不会唱歌,和着拍子跳舞时踩着你的脚,画眉时常把眉画得太租…与你相识的女子中,我的出身最寒微,你怎么还要记住我?

白青衣道:“红粉知音遍,我对你用情景深。”

殷情怯垂下了袖,美目含泪.朱唇微启,却说不出话来。

白青衣一闪身,已到了殷情怯身前。

殷情怯不高,只及白青衣胸际之上,她害上的发丝,因风吹而微拂在白青衣颈上,白青衣情怀激荡,双手用力握在殷情怯双肩上,由于过于用力,殷情怯脸上有微微的痛楚,却更显得朝霞和雪。令白青衣生起神为之夺的心动。

白青衣虽比她高,但在她成熟而柔美的眼波中,却像一个妇人在看一个少年,有一种荡魄融心的风情。

白青衣的嘴唇微擦着她的额发,喃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殷情怯垂下了眼.但眼睛依然明亮,咬着唇,但嘴唇依然红彤:“什么为什么?”

“当初…你为什么离开了我?”

白青衣诗酒风流,拈花惹草,艳遇极多,已不以为奇,但是,他看到殷情怯的时候,她正在一个风月场所里,喝得大醉,哭着、闹着。笑着,洁白的胸襟敞开着,一群无行的公子哥儿,正在调笑着、猜着拳;在争谁先占她的便宜。

白青衣当时在场,很容易就打发了那一干浪子。

他把她揪到客栈房中,以冷水来浇醒这女子的醉意。

白青衣不是君子,也不是柳下惠,不过,他不是趁人醉中占便宜的人,而且,他已从一个她的婢仆中探知,这女人是给一个不负责任的男子遗弃了。

他决心要她清醒,要她清醒后反省醉的代价有多可怕。

可是当她衣襟被水湿透的时候,他的心跳得比水花声还乱,她醉意未醒。倚身板墙上,颔微仰着,唇微启着,醉眼里有一种妇人看少年男子的融骨消魂。

白青衣立刻知道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种定力,所以他立即要退离房中。

他退出去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大的抗力,他觉得他自己会终生后悔这个决定的。

但他还是决定退出去。

可是他在出房门之前,禁不住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这一眼望去,只见殷情怯粉滴酥揉,神倦欲眠,艳丽绝伦,玉骨冰肌,但双颊焚焚欲烧,春思欲活,发上还滴着水珠,白青衣也是欢场中人,立刻便知,刚才那班登徒子对她下了春药。

白青衣重骂了一句:“该死!但他这多望几眼,心拄微荡,只见殷情怯透湿的衣襟里,隐透着玉峰上两双暗红,接下去的事,白青衣已在狂乱里、迷乱中疏狂着,纵腾着,浑忘了一切。

他只记得殷情怯推他、抓他、骂他,娇喘微微,呻吟细细,推着他的肩膀一直哀吟般的说:”你怎能对我这样,你怎能对我这样…”这样一直说着,白青衣没有理她,也没有停下来。

等他能停下来的时候,殷情怯已梳好了妆,只见她容色丽都,雪肤花貌、俨然莫可侵犯,她梳了妆,望也没望他一眼,就端然走出去。白青衣叫住了她。她神色冷然的回顾。

白青衣千言万语,哽在喉头,说不出话来。

他昨天发生这种狂乱的事来,心中懊恼至极,只想待她醒后,百般解释,自己色令智昏。万般不是,又伯对方苦苦相缠。自己摆脱不了。

却没料到殷情怯寒着脸,冷然而去。

跟他发生关系的女子,莫有不情愿的,也莫有不顾恋的,只有生怕他不来,也有生怕他不负责任。

殷情怯却似什么也没发生过,昨夜只是春梦一场。

白青衣叫住了殷情怯,期期艾艾说完了昨天事情的始未,还未道歉,殷情怯就问他:

“你说完了没?”便要离去。

白青衣见她容光照人,仪态不可方物,跟昨天一席恩情,千娇百媚,玉艳香温,微致风情;遇然不同,心中顿生爱慕之情,便与她说:“我是真的,你留下来。

殷情怯神色平然,只是道:“我留下来作什么?”

白青衣道:”你难道忘了一夜之情么?”

殷情怯淡淡地道:“那是醉后,醉时同交欢,醒后各分散,人生本就醉醒不分,你不必当真。

白青衣跳起来,大声道:”不行,不行!决不行的!”

殷情怯神色木然地道:“有什么不行?你爱过的女子,都照顾她一辈子么?

白青衣愤怒地踱步,气道:“你…不同的!

殷情怯冷笑道:“什么不同?也不过是一晌留情,醉里贪欢。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飞又北飞而已。

白青衣怒不可遏,“啪”地一掌,竟掴了殷情怯一个巴掌,在她上颊上留下红印,自青衣瞧在眼里,一阵心疼,孰指叱道:“你这贱女子…枉费我真心一片!

殷情怯举目望着他,眼眶里有一层蒙蒙的水意:“我是被人遗弃的女人…”

白青衣截断道:“我又是好男子么!

殷情怯垂了头,幽幽地道:“我出身贫寒…”

白青衣怒道:“把我白青衣当什么人了!

殷情法抬头,眼眶里的水影已挂到青腮边,说:“你说的是真?”

白青衣气得不得了,指着殷情怯骂道:“你你你,你当我说了一天假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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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神相小说系列6 神医赖药儿 3

但他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自问:“若他这一击真能把殷情怯杀死,他会不会真的狠下心,去杀死一个女子?

——除非她先杀了白青衣…

他没有再想下去:他知道目前最紧急的是先闯金、木二阵,如果白青衣已遭不测,那么这种不测决不能重演。

枯木在木阵中,在木制飞鸟、黄蜂、蛰虫的攻击之下.本来就难以幸免于难。

何况农叉乌也已经出了手。

农叉乌的兵器是一根木忤,长达九尺九,枯木的武器只是半尺不到的王管,但农叉乌却不能把枯木攻杀。

枯木虽然占尽上风。但每到危急,遇木鸟猛袭或木虫蜇噬之际,总是先一步在大灵盖一拍,然后硬掌一击,总能安然无事。

枯木虽败,但不倒,更不能置他于死地。

他一面奋战,一面冷沉地道:“农叉乌,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枯木冷然道:“我迟早会把你的树木一把火烧光。

农叉鸟阴笑道:“烧!烧呀,你不烧,我自己来烧。

只见他袖中一点星炎飞溜而出,沾着树身。立即蔓延。顷刻形成万木齐焚,烈焰冲天,酿致大灾。

只见火焰熊熊中,万木齐吟,飞灰浓烟,和着焚枝燃木,不断塌下,时传毕剥爆发之声,枯木神色中已没先前镇定如恒。额上汗珠不断淌下。

农叉乌怪笑道:“怎么?你本性属木,而今我反以火焚木,先毁木阵,可烧着你的本命元神了吧?”

枯木怒道:“你…你这不是木阵!

农叉乌嘿声道:“谁说木阵不能有火,本成火正是相生,我以火制木,是我的聪明、你的愚笨。

枯木叱道:“你——”忽被木鸟啄向肩膊,他急反拍天灵盖。但全无效用,肩膊被扯下一大块肉,鲜血淋漓。

一时之间,那些木蜂木虫,全飞袭向枯木道人,农叉鸟也全力反扑,却在这时,着火的巨木纷纷坍倒,只见一金盔甲人伏滚火头上,所过之处。火势大受阻碍。

农又乌怒叱道:“柳无烟,你要反了!

柳无烟在盔甲里沉声道:“金能削木灭火。你还是降了吧。农叉乌气得脸色都绿了,手一挥,木鸟木虫都向柳无烟袭去,们柳无烟在层层盔甲护罩之下,这些攻击对他而言,根本不生效用,反而一一被他击毁。

农叉乌突然向枯木虚击几招,人影一闪,闪入一株带火的茂叶巨木之中,摹然之间,火势大盛,火舌向柳无烟卷来,只听树里农叉乌道:“火可熔金,我先熔了你这个叛徒!

柳无烟虽有金甲护身,但在火势熔焚之中,既难呼吸,而盔甲渐热。出手也困难了起来。

忽见一柄如寒玉浸泉般的剑影,破木而入,登时把火焰压挫,一个如同寒玉般清艳的女子,在木影火摇中间人,一剑刺人巨木。

只听树内惨哼一声,一人捂胸踉跄闪出,枯木玉管一样,衣叉鸟急闪得快,但右脸鲜血长流,一目己被挑出,柳无烟急长身拦在农叉乌之前,道:“两位住手,请赏我薄面,不要杀他。”

枯木颓然住手,道:“我命是你救的,你说不杀,便不杀。”

农叉乌掩脸低吼道:“我道你为啥转了性,原来是为了女色…”他看到叶梦色和柳无烟一齐出来,便作如此推断。“我早知道你这小子吃碗面,翻碗底,不是什么东西,但宫主还是派了你守金阵。给你来这个阵前倒戈…”

柳无烟怒喝道:“住口!显然因为十分恙怒,这一声暴喝震得铠甲键然回响。

却在这时,地上忽裂了一个洞,柳无烟隆然而倒,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