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你走吧(1 / 1)

洮河传奇 西邻 3235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第146章 你走吧

大雨已经瓢泼而至,活捉的两人被抛在了马背上后,一行人冒着大雨在闪电和雷鸣中骑马艰难行走,终于在午夜时分赶回了贡布部落所在的村寨,到了村寨,雨也停了,可是他们早已经一个个成了水鸡娃,浑身湿漉漉的。

换衣喝姜汤后来不及补吃晚饭,云清把自己获得的重要情报告诉了贡布。听了云清的汇报,贡布十分震惊。

对于今晚的袭击,他起先以为是一般的土匪骚扰,因此打退后派人作了象征性地追击,想着赶出自己的地界也就可以了。后来因为天色不好,他把人马都撤了回来,再未做穷追。没想到这些人后面还有这么深的背景,他也不禁对自己一路上大醉而归后怕不已。

给康金盛包扎处理了伤口后,贡布和云清连夜提审了二人。

先审问的是被云清第一个击倒的匪徒。此人大约三十岁左右,脸型狭长,下巴的胡子成茬茬,眼窝深陷,眼睛透露着不安分的狡猾外加一丝嚣张,审问时很是硬腔。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没名字吗?”

“有也不告诉你!”

“那报上名来!”

“没啥可报的!”

“你!”

贡布问着问着,就火上来了。跟前的部落小子已经手痒的不行了,见状,手里的马鞭早已抡了过去,几鞭子下去那人喊的杀猫连天,但是鞭子过后那人闭起了眼睛,再怎么问都不说话了。

贡布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气恼的他手一挥,冲外面喊道:“拉出去喂我的金毛藏獒算了!”几个随从马上走了过来,拉起那人准备就走。

沉默闭目的那人闻言,顿时全身一震睁眼四看,仿佛被突然惊醒,就在胳膊被拧紧要拉起来的时候,他伸手大喊:“我不去,我不去!我说┄┄”

云清心想,这货也是个怂东西,早知道这样,你说了也就少挨几鞭子呗,何苦强撑着?

听完这个家伙的供述,贡布知道自己和卡哇部落的关系永远都好不了了,前一次袭击真是卡哇策划的,而这一次也是卡哇策划的,卡哇他想借刀杀人,想达到他罪恶的目的。

但他却又有些不相信,自己再怎么着也是土司大人委任的堂堂世袭头人,他卡哇凭什么这么做?就怕这匪徒是石生派来的刺客,一方面好杀了自己,谋害自己汉地来的朋友们,一方面制造自己和卡哇之间的矛盾,让彼此互相牵制,他好从中渔利。

贡布又拿起书记官记录的口供看了一遍,最后他的眼睛留在了上面一处地方,那是刚按的红手印。虽然红色的手印赫然在目,但是他还是要问问阿康,才能最后予以确认。

“带康金盛!”

带来的康金盛嘴依然很硬。

“说吧!谁派你来的!”

“没有人派我来!”

“不要狡辩,说清楚放你一条生路!”

“我不需要生路,你们可以杀了我!”

“你真的不怕死?”

“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再死也无所谓了,可惜的是你们家的那个老东西早死了,否则的话,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贡布很是意外,是寻仇的来了?

“你敢骂我们家去世的老太爷,你皮子是不是痒了?”贡布手下的鞭子又抡了过去,抽在脸上顿时皮开肉绽,半个脸被一鞭子抽的血花四溅,惨不忍睹,接着第二鞭子又抡了起来,眼看就要抽下来了。

“停!你让他把话说清楚,朋友,你为什么要杀我故去的父亲?”坐在牢房里桌子前的贡布闻言,走了过来,他要问个明白。

“咱们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你把话说清楚!”

“我呸!你不要在这装好人了,你老子在八年前做的断子绝孙的恶事情,你当真不知道?”一口唾沫飞了过来,但被贡布躲开了,他并没有生气,跟前的卫兵已经气坏了,牙齿咬的咯咯响间,鞭子稍已经不由自主地抖动开了。

“不要为难他,让他把话说完!”贡布霍然举手制止了年轻人的冲动。

“那好,老子告诉你,也让你心里明白明白,八年前的春夏之交,就在你贡布部落和卡哇部落的界山处,一队商队遭到了抢劫,你还记得不?”阿康深邃的眼睛里仿佛带着血光,带着火星。

“嗯,记得,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情,怎么了?”贡布没有否认,他知道这件事情。

“好,你记得就好!那是你老子欠下的一笔血债,正是你们的无义和残暴,让十八个人死于非命!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无非就是在农闲时候出门挣些养家糊口的盘缠,没想到却死于你们贡布家的屠刀之下。血债要用血来偿,这笔债我一直都记得的,一天也没有忘记!可惜的是,你那个天不收的老东西早死了,我恨我不能亲自砍下他的狗头,这真是一件憾事啊!哈哈哈┄┄本应该父债子还,可是┄┄”阿康愤怒地说着说着,他突然抖身哈哈大笑起来,说出了“遗憾”后,他最后抖得乃至泪流满面也不罢休,只不过声气弱下去了罢了。

贡布知道,八年前春夏之交的一个清晨时分,一队从藏地深处贩卖完青盐(青海产的湖盐)、布匹和粮食后回来的汉地商队,赶着满载银元和玛瑙宝石的驮队,途径贡布部落和卡哇部落的交界处时,在靠近贡布部落的一面坡上遭到了劫匪的袭击,老少一十八人无一生还,银元和珠宝被劫走。

贡布部落是下午才听到报告的,贡布在父亲的委派下,亲自带人去给遇难者收尸了。那次他特意带去了喇嘛,把这些死者都按照汉地的习俗超度埋葬了。

“一十八口人呐,都是活奔乱跳的活人,一阵乱枪后一转眼就都没了,刚才还好好地,说没就没了!啊哈哈哈嗷嗷┄┄”阿康抱头痛哭,今天他就没打算活着出去,痛苦的往事在这样一个场合被提起,那就索性放开来再痛哭他一场吧!阿大阿哥们阿康无能,你们就在黄泉路上等着我吧。

“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贡布很是尴尬也很震怒,他绝不能背着这个名声。

“好,我今晚栽在了他的手里,我死而无憾,我就当着他的面,把你们家干的丑事情再说一遍,让他也听一听,知道知道下你贡布家犯下的滔天大罪!”

悲切中,时光仿佛又倒流回了八年前的春夏之交。

一队商队总共一十九人,还赶着四匹驮着银元和玛瑙宝石的土黄骡子,人人骑马带刀,急促赶路。经过昨晚在卡哇部落的一夜休整,这些从黄河对岸的青海藏区返回的汉地商客们早已消除了连日来的疲劳,一个个精神抖擞地上路了。

骡马扯成一溜行进在下坡路上,下了这道坡就是古马滩草原,过了古马滩草原,出了白石山隘口就是汉地。这些想家的男人和年轻娃娃们看到远处的白石山遥遥在望,家门就在山那边朝南开着,想到此,人们的心里一阵轻松,有人唱起了河州花儿‘阿哥的白牡丹’。

“青石头青来蓝石头蓝

青石头沟里的清泉

阿哥是鹞子虚空里旋

尕妹是才开的牡丹

白牡丹白着耀人哩

红牡丹红着破哩

阿哥的身边有人哩

没人是我陪你坐哩”

一溜花儿漫出,飞下草坡,唱入了出门人的心里,有人心里起了柔柔的波澜,难受的像猫爪子挠挖,好在离家近了,解相思的故乡的清泉似乎也在远处多情地招手。

马队斜横着转过一道山坎坡时,上面的林子里悄悄地伸出许多枪管,没有警告,没有问话,一阵排子枪骤然响起,如暴风骤雨般倾泻下来,从骑马的出门人中横扫而过,马上人血光飞溅,在突然的打击下毫无防备的人儿带着对家的渴望纷纷落马,枪声还使得马匹受惊,四下奔逃,场面顿时一片大乱。

走在最前面的唱花儿人呆了一下,纵马跃起想尽快脱离这里,只听得叭地一声枪响,那人栽倒下马,滚入了草丛中,他挣扎着钻入了下面的黑刺丛中,那颜色正好和服装的一样。

接着枪声又响了,剩下的几个人打马跑出没多远都被准确地击落骡马下无一逃脱,一切就像狩猎一样。顷刻间一切都在硝烟弥漫中结束了,血腥味儿和着硝烟味弥漫在阳光普照的青草坡上,几双死不瞑目的眼神凝望着蓝蓝的天空,渐渐没了神气,润润地木了。

看到坡下的路上没了生气,一些蒙着面的人穿着藏袍走了出来,他们手持清一色的藏式杈子枪,逐个走过尸体补枪。

兵兵乓乓的枪声又在山坡上零星地响起,有伤者发出了最后的惨叫,躲在黑刺林里的伤者被惨叫惊吓得一阵阵抽搐,脸都变了形,不知道伤口疼的了。

“哈哈哈!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吧!挣了这么多钱,路过我们古马滩草原也不孝敬我们头人一点,真是的!”有人大声地说道,伤者死死地记住了一个地方一个人。

无主的马匹和驮队被聚拢到一起赶走了,往古马滩草原而去,渐渐地看不见了,肩头受伤的伤者这才跑出刺丛,死命地往深山里跑,他不敢再经过古马滩草原了。

经过两天的辗转奔波,这人最后跑回了康家寨。

听到噩耗的康金盛哭死了过去,他的父亲和哥哥都在这次袭击中遇难,经商的资金是借亲戚禄故的,这次袭击使得家庭一下子陷入赤贫中。

当时念书的他自知实力有限,没法找白石山那边的头人报仇,因此辍学投军加入了冯玉祥在甘肃的西北军部队,想挣个一官半职回来给死去的父亲和兄长报仇。没想到进入部队,就没了出来的机会,升到连长的他参加了一系列讨伐的战争,随着大部队连年征战,没有闲的时候。今年部队要出甘参加中原讨伐蒋介石的战争,知道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因此在带着自己的部队外出筹粮食的时候,瞅空带人跑了出来,为匪于白石山内外两地。

云清默然地看着这一切,想不到这个马贼阿康的背后竟然会有这么多故事,他知道今晚的自己注定会是一个不眠的自己。

“你脱离队伍,就是为了来报仇?”贡布面无表情地举着腰刀过来问道。

“正是!今天既然落到了你的手上,要杀要刮随你的便!”康金盛闭上了眼睛,他在等待最后一刻。

刀起风声至,一声响后,康金盛发现绑着自己的绳子被砍断了:“你走吧!”贡布正背对着他淡然地说道。

“为啥?”他诧异不解,一些似乎在做梦。

“因为,我们贡布家不是你的仇人!你要报仇,你应该找自己真正的仇人,江措,把马和他的枪械武器交给他,让他走,传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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